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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三十八章 盛宴未盡 文 / 蟬生七月

    侵夜鸞開鏡,迎冬雉獻裘。從臣皆半醉,天子正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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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開三席,言笑晏晏,熙宗因為心情大好,漸漸有些喝多了。

    禮制初定,酒宴繁瑣,掌儀司官舉壺實酒於爵,西夏使者躬身謝禮。

    熙宗極力做出專注的樣子講著場面話,眼睛卻滑過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德妃。德妃眉眼春風,抿嘴淺笑,遙遙敬了熙宗一杯,便開始自斟自飲。

    使者一杯盡後,並不落座,恭敬行了一禮:「昔日吾皇自上京回國,路遇宵小,生命垂危,幸得一女子相救。因時間倉促,未得細問便已分開。吾皇一直感念此恩,還請陛下允許,找出這個女子,以全吾皇拳拳之心。」

    話畢,他恭敬的呈上一封書信。正是李仁孝親手所書。

    此等小事,熙宗滿口應承,示意斡罕呈上信件。

    為表重視,他當眾拆了信,細細看罷交給斡罕收好。西夏使者謝恩回座。

    熙宗一抬手,樂起,對舞更進,樂歌和之,他轉首對使者做了一個盡興的手勢,舉著進撰,眾人謝恩,開始用膳。

    歌舞行到一半,熙宗無意發現完顏亮的位置空著,他左右環顧不見人影,側頭問斡罕:「完顏亮將軍呢?」

    斡罕四下張望:「定是出去醒酒了。小的去看看。」

    綠蔭濃烈,一條長徑松柏夾道,只在清風中,投下斑斑點點的陽光,隨著枝葉扶疏間的擺動而變換。走了一陣,完顏亮漸漸有了汗意,心裡蟄伏的某些東西被這烈日一曬,似乎更加蠢蠢欲動。

    他想起昨日完顏兀朮不顧近臣的阻攔,撇下了今日的盛宴和西夏使者的慇勤,執意去了遼陽,嘴角閃過一絲冷笑。

    由來如此,最難消受美人恩,欠了多久都是要還的。

    而他的親信,那個歸途中的完顏雍,聽到這個消息不知會如何日夜兼程,快馬加鞭不下鞍的狂奔而去。

    長徑似乎沒有盡頭,他轉了一條分叉路,兩個宮娥側立行禮,待他走了又繼續前行。岔路是一片花徑,兩轉之後,眼前出現了一片荷塘。六月多的荷花,正是丰姿綽約,嫻雅怒放之時。

    他站定在那荷塘,風送荷香而來,目之所及,一片綠意,起伏不定。

    這宮殿中樹木除了特意移植的古木,還有很多都略顯單薄,遠遠的,一個紅裝宮人頂著荷葉而來,大約是因著陽光太毒,大大的荷葉倒遮住了大部分臉。

    她自花徑一路而來,紅衣綠葉,倒是有些紅肥綠瘦的意境。她走的漫不經心,完顏亮看了一眼,覺得有趣,目光不由靜靜的追隨著。女子越走越近,那身影,他的心狂跳起來。

    是她?不,不會的,她怎麼可能進宮,怎麼可能在這裡。他想提步上前,腳好像有些僵硬,難道這麼的容易?那個總是在午夜夢迴出現的女子,那個慧黠有趣的女子,那個他一直尋找卻悄無聲息的女子。

    就這麼容易的和自己重逢了。

    他按捺心下的狂跳,正要過去,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斡罕滿臉是汗的擋在了身前:「郎君,郎主正四處找您呢。」

    他一把撥開擋在面前的斡罕:「閃開!」

    花徑通幽,哪裡有什麼人影。難道是幻覺,不。他由來固執,非要弄清楚,不顧烈日暴曬,越過了不知所措的斡罕,逕直往荷塘對面而去,什麼都沒有,他四下張望,又來了,那個夜裡,他勒馬而立的預感。

    他站了半晌,斡罕湊上前來,一邊擦著汗一邊小心翼翼的說:「郎君,天熱暑重……」

    「走吧。」他懶得聽他囉嗦,走了幾步,他突然站定,又轉頭細看了一下,只見一片荷葉扔在池畔,新葉未枯,顯然剛摘下不久,他撿了起來,湊到鼻尖。

    清香撲鼻。

    完顏亮回了座,宴會已經接近尾聲,陸續有舞者退場,德妃腳步繾綣,流連君側,她眼波流淌,雙頰嫣紅,顯然有些不勝酒力。

    完顏亮回座舉杯,熙宗大笑應和,他今日心情大好,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悅。

    簡薇蹲在那花叢半晌確定外面再無聲音,方才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她心裡慶幸,還好自己及時看路,不然今日鐵定栽倒這個傢伙手裡。

    這太陽毒辣燙人,古代也沒有防曬霜,難怪這些人大熱天都穿這麼多。方才被完顏亮一嚇,她有些心驚,一手兜著衣裙一手蓋著陽光狂奔回了長春殿。

    回到屋裡,灌了半壺涼茶才緩過來。她把自己扔在床上,還好屋裡涼爽,不然冬冷夏熱可怎麼活。

    眼下春畫的情況好了很多,不枉自己一番努力,終於還是救了她一命。不然,她這樣成了自己替身,可不知道要受多少良心責備。

    宮裡算是暫時安靜下來了。聽說趙金姑到了永壽宮,皇后命了太醫醫治,大有好轉。

    一切都已經安好,除了今天意外遇見完顏亮。她決定計劃著等完顏雍回來就要他帶自己出宮,她寧願找個偏僻山林隱居等著他,也不願意在這宮中受這些活罪了。

    至於對德妃的那個計劃。簡薇笑笑,惡人自有惡人磨,今天她的這樣鋒芒畢露,已經有她受的了。其他的,既然沒有傷害到任何人,暫時算了吧。

    她想的妥貼,暑熱上了身,頭暈沉沉,不知覺就睡了過去,迷迷糊糊做了個噩夢,猛地驚醒,細想夢中的情景,卻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房門有人輕叩了兩聲,她道:「進吧。」

    剪菊拿了個小匣子進來:「娘娘說這是完顏將軍送進來的。」簡薇還要問什麼?她似乎不想多說,交完東西便退出屋子。

    因著方做了一個夢,心裡不安,簡薇看她走了,慌忙打開匣子,匣子裡面只是一封信,沒有那些想像的斷箭之類,她心裡安定下來。

    信很簡單,寥寥數筆。字跡飄逸雍容,字如其人。

    信中大意母親病重,需要立即回遼陽侍疾,叮囑她好好待在宮中,務必乖巧些。

    她看到乖巧兩字,不由輕笑出聲,倒真是拿她當小孩子對待。

    是不是所有的男子愛上一個人,就會變得格外細心而且好為人師。她心中恍惚蕩起了漣漪,一轉念想到他母親生病,可不知情況如何,心情又有些沉重。

    她努力回想自己的歷史知識,但是對這位通慧大師李洪願的生卒年確實沒有印象。

    只能默默祈禱,希望不是現在。

    信下面放著一個細心折疊的布囊,她輕輕打開,原來裡面是一顆亞格達,顏色鮮紅欲滴,它還有個世人皆知的名字,紅豆。

    亞格達是興安嶺當地人的稱呼。完顏雍漢學功底深厚,當然知道王維那首溫情脈脈的詩。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陳述、疑問、祈使、肯定。

    一詩四句,四種表情,何等的輾轉纏綿,悱惻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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