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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九章 回頭 文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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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呵,很雷嗎?很虐嗎?雷雷更健康,虐虐更結實,砸暈一個算一個,完了收整身心,咱們再來慢慢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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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大叔開車風馳電掣般往前面趕,中間坐著帶路的男人,另一邊還是寶然爸,他一路沉默,只身子止不住地抖,一直抖。

    原來這一切都不是惡夢,原來這一切都曾經真實的發生過。寶然絕望地瞪著前方空茫茫漸濃的暮色。莫名的恐懼,徹骨的寒冷,無望的等待,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那路邊零落的陌生的人影,那內心深處小小的掙扎的聲音……一點點一片片,串起來連起來。

    爸爸說:「寶然別怕,以後別看嚇人的電影了……」她就只看甜文喜劇,記住生活中的每一點歡欣。

    爸爸說:「寶然別怕,天黑了我們睡覺,等天亮了,花還是花,樹還是樹,還會有小朋友開開心心地同你玩兒……」她就日落則寢,日出而行,從不獨自面對黑暗,小心地珍惜每一滴陽光。

    可心底裡那個影子從未曾放過她,總是在夜深人靜的夢裡遮遮掩掩地閃現,惡意地不告訴她被親人們善意地隱瞞起來的實情,執著地要她忘記那些應該記住的親情,固執地要她記住那無盡的等待中瘋狂滋生的邪念。她一直都等在這裡,自從自己踏上了這塊雪地,同三十年前一模一樣的雪地,她就在一旁等著自己,在心底裡引誘著自己,等著自己一步步踏上同樣的命運,等著自己同她一樣陷入執拗的絕望。

    「跑啊!快跑!」那小小的聲音繼續叫。

    寶然掉頭。跑向路邊的曠野。

    一如當年。

    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寶然重重地撲倒在雪地裡。

    積雪鬆軟而冰冷,右掌一陣刺痛。

    寶然舉起手。手裡還握著那枚像章,後面的別針刺破了掌心,一滴血在她的注視下慢慢冒了出來。

    寶然看著那滴鮮紅的血珠,思想漸漸清明。

    這是怎麼啦?這是三十年後,自己不再是那個惶恐絕望的小女孩兒了。現在的情景也並不是當年的重現,當年自己並沒有認下乾爸乾媽,也沒有人送給自己珍貴的像章。當年的寶然為什麼會丟在這裡,已經永遠無法知道,可寶然知道,現在的自己兜兜轉轉又回到這裡,並不是為了重溫當年的恐懼。

    我不怕!寶然對自己說。不就是個小小的心理陰影,我連老公都可以揮揮手不要了,還會怕了一個兩歲孩子的無知恐懼?儘管你就是我自己,儘管你在我這裡深深地埋藏了數十年,終於藉機又跳了出來,可我回到這裡,不是為了再次做回你,而是為了要拉住你,不許跑,不要怕,就像爸爸一直一直都在告訴我們的,別怕!他們只是暫時地看不見我們,他們一直都在記著念著我們。家裡,那遲鈍小氣的可愛媽媽,那溫柔謹慎的狐狸爸爸,還有那兩個總是心甘情願上當受騙的小狐狸哥哥,他們都在等著,等我們回去。

    寶然伸手撫摸著右邊的小腿,那裡,習慣性地隱隱作痛。爸爸說:「咱家寶然還是南方人的體質,受不了這裡的冷啊,以後還是去南方生活好吧!」她躲在門後卻清楚地聽見醫生說:「這孩子心裡忘不掉,沒辦法!」

    那時候她不懂,也不信,現在她明白了,也相信了。

    她就是當年的她,可現在的她已經不是那個她。她清楚地看到了爸爸媽媽的每一分關愛,她真切地明瞭胡打愛鬧的哥哥們的每一絲溫情,又怎能再次被那個她拽回那個黑暗封閉的噩夢。

    寶然告訴自己,沒事兒的,有我在,我們會沒事兒的!以後我們再也不要總是只能慢慢地走……再也不要被人在背後偷偷地叫……小瘸子。只要我們別怕,只要我們起來,現在就起來。寶然,我們起來!

    寶然爬起來,再次掉頭,往回走。

    路邊,就著羊湯攤子的火光,還有幾個人影。寶然剛剛走回路口,就有一個高大的身影來到她的身邊,停下。這麼及時,由不得寶然不去懷疑,他剛才是否一直在盯著自己。

    老嘎斯一路直衝到了趴窩的卡車跟前。孫大叔跳下車,一把將興奮地迎上來的卡車司機推過一邊,衝著前面黑壓壓已經有些看不清的人群大喊:「寶晨!寶輝!」

    寶晨一手有些神經質地緊抓著挎在胸前的書包,一手緊緊地將寶輝箍在身邊,戒備地看著眼前的孫大叔。兩年的時間,他對孫大叔的印象已經很淡了。孫大叔看著眼前兩個黑乎乎髒兮兮,臉上涕淚瀾干的小男孩兒,也有些不敢認。

    下車時跌了一跤的寶然爸從後面搶過來,顧不上滿頭滿身的雪粉面子,一把抓住寶晨的雙肩,「寶晨!寶晨!我是爸爸!是爸爸呀!」

    寶晨撲進爸爸懷裡,放聲痛哭。

    寶然看著眼前的人。

    這是一個典型的維吾爾中年壯漢,山一般高大粗壯,身上裹一件看不出本色的羊皮大氅,腳上是雙高筒氈靴,掛滿了積雪,整個人黑幽幽的給人以一種厚重堅實的感覺。

    他走到寶然面前蹲下身來,直愣愣打量她。寶然也皺著眉頭看回去。

    蹲下身後的他在寶然兩歲的小身軀面前,依然如同一座山,寶然看得頗為費力。

    這是一張飽經了風霜的臉,膚色暗沉,高鼻深目。粗重濃黑的眉毛,糾結密佈的絡腮鬍,隨著呼吸一陣陣白色的水霧翻滾,眉毛鬍子都掛滿了晶亮的白霜。在他的右額頭上,緊挨著眉頭,有一片黑紫色的疤痕,猙獰無比。

    寶然卻並不怎麼害怕。

    因為他的那雙渾濁疲憊,卻依然淳樸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面,有驚奇,有歡喜,有疑惑,還有一些說不出的什麼東西。

    但寶然放下了心。

    那裡面唯獨沒有惡意。

    最令寶然安心的,不只是終於有人來認領了,還有自己面對著這個陌生人時心裡的那份平靜。那個兩歲的寶然,終於不再害怕,終於同她一起長大,因為她立刻融回到寶然的骨子裡,給對面這人起了個量體合身的名字:棕熊。

    兩人在漫天風雪中無言地對視了一會兒。大棕熊先動了。

    他揉揉自己的大鼻子,伸手似乎想要抱起寶然。還沒碰到她卻又頓住了,想了想在自己懷裡掏啊掏的掏了半天,最後掏出半隻囊來,遞到寶然面前。

    見寶然光看著不動,棕熊擰著濃眉琢磨了一下,將囊收回眼前翻來覆去端詳端詳,用手拍打兩下,揀相對乾淨的地方掰下一小塊兒來,又遞給江寶然。

    寶然還是看著不動。其實她已經很餓了,可這種天氣下的囊餅,寶然非常清楚,干冷如石硬似鐵,難以下嚥。飢餓固然難受,總比噎死要好。

    所以她只是條件反射地嚥下一口艱難的唾沫,又輕輕抿抿嘴,稍微滋潤一下快要乾裂的雙唇。

    這下棕熊明白了,又去懷裡掏,這回摸出一隻扁平的小小的銅壺,剛拔開蓋兒就愣住了。

    寶然也愣了,這個味道……,是酒吧?

    不等她有所反應,棕熊大叔收起銅壺,站起來轉身大踏步走了。寶然飢寒交迫,欲哭無淚:其實這會兒,不管是什麼,她一點也不介意喝上那麼一口的……

    幸好棕熊大叔很快就回來了,手裡小心翼翼捧了只小碗,端到寶然跟前一看,居然是熱氣騰騰的一碗羊肉湯!

    寶然大喜,連忙將圍巾向下拉拉,掖到下巴下邊,湊上去二話不說先喝了大大一口,燙得直吹氣吐舌頭。

    棕熊大叔另一隻手裡還捏了只小湯勺,見狀趕緊舀了又吹吹再餵給她。

    寶然餓的狠了,狼吞虎嚥沒一會兒就吃了個底朝天。呼!長舒一口氣,我胡漢三又活過來啦!

    看著寶然吃飽喝足重又煥發起來的小臉,棕熊大叔神色更加柔和。走開去歸還了小碗,立刻又回來對著寶然,脈脈凝視……

    寶然卻顧不得許多,剛剛熱乎起來的身子,被冷風一吹眼看著又要涼下去了。反正她也不是真的小孩,還怕被拐了不成?再說了,這年頭絕大多數人自己都吃不飽,市場需求為零,自然還沒有人販子這種雖不算空前但一定絕後的人才出現。

    於是向眼前這個最佳發熱源張開兩隻小胳膊。

    棕熊大叔竟有點受寵若驚的神色,試探著將寶然抱起來。

    寶然立馬順勢摟住他脖子,呃……,胳膊明顯嫌短,摟不過來!不管了,使勁兒往棕熊大叔懷裡鑽啊鑽!

    棕熊大叔咧開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好牙,倒是無愧於寶然給他暗封的大號。

    感覺到寶然小小的身子瑟瑟發抖,他解開了羊皮大氅,把寶然揣進懷裡,嚴嚴實實裹起來,一手還笨拙但極盡溫柔地「輕」拍著。

    寶然暗自慶幸,還好穿得夠多,否則這般厚愛真有點承受不起。

    孫大叔的老嘎斯繼續狂奔,不停地問著身邊那卡車司機,「是這條路,你沒記錯?」

    卡車司機也不知是被顛的,還是給嚇的,聲音也是斷斷續續:「應該……是這條……,大概……錯不了……」

    孫大叔只恨自己的雙手要把著方向盤,沒法子去掐上身邊的那根細脖子。

    靠車門處,寶然爸和巴住他就再不肯放手的兄弟倆擠成一團,都是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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