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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守護與枷鎖 文 / 黑弦

    院中角落裡那堆乾草垛上,一雙血紅色的眼眸中,映出的,是小男孩那毫不退縮的瘦小身影,是那種雖知必死,卻毫無猶豫的守護姿態。

    守護麼……

    淡泊的心,終於蕩起一絲漣漪,那猶如古井般靜怡的靈魂中,再次生出了一絲律動,漸漸的,那絲律動彷彿深海中的一縷水花,當它隨著狂風嘶吼之時,終究會醞釀成滔天的巨浪,澎湃著洶湧,呼嘯於天海之間!

    卡嚓!

    骨骼的碎裂聲,伴著短促的嚎叫,在簡陋的小屋外響起,一串熱氣騰騰的鮮血好像珠簾一般,滴落到小北的肩頭。

    堅強的少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那停留在他頭頂,已經斷了氣的妖獸。

    月色下,妖獸的脖頸後,是一團比火焰更加殷紅的血色,平日裡懶洋洋的大貓,此刻正張開比刀鋒還要陰森的利齒,死死的咬斷了妖獸的喉嚨!

    「大貓……」小兄妹們同時低聲的輕輕呢喃,而瘸腿的老人,卻神色凝重。

    那絕對不是一隻山狸,就算一萬隻山狸,也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殺死一隻妖獸,有這等實力的獸類,也必將是妖獸之流。

    那只血紅色的大貓,竟是一隻妖獸麼……

    彷彿是回應老人的猜測,血色的身影丟下口中已死的妖獸,對著明月,仰天長嘯,那嘯聲有些像狼,卻更加孤寂與陰冷。

    長嘯之後,栗天看了看小北,眼眸中透著一絲感悟,一轉身,越過院牆,消失在夜色之中。

    嘈雜而慌亂的小村裡,忽然想起一聲聲淒慘而短促的嚎叫,襲擊村子的黑獅獸,也相繼被咬斷了喉骨,不到半個時辰,村子中的妖獸已然被屠戮一空。

    不知過了多久,漆黑而幽深的古老森林外,再次響起了那種有些孤寂的嘯聲,伴著夜風傳出去老遠。

    小北站在院子門口,定定的看向森林的方向,無邊的夜色中,好像有一條血色的身影在急速的奔馳,猶如一團烈火,又像是一道血線,帶著明悟的神色,拋下了一路茫然。

    生命的意義,是在於守護,守護那些心愛的人兒,守護那些珍貴的情分,守護那些美好的過去與未來……

    只有將危險完全驅除,才能完成最終的守護,而最大的危險,卻是來自於那份無法認清的命運。

    只有打破命運的束縛,才能得到想要的結果,而抗衡命運的,卻是能扭轉乾坤的實力。

    既然命運賦予我妖身,那便用這幅妖身,來拚搏一場,試試能否將那套命運的枷鎖,砸成碎片!

    血紅色的身影最終隱入了這片古老的森林,漸漸融入無盡的古樹與白雪之中,來自於遠方的靈魂,帶著冷漠與淡泊,終於闖入了這片萬妖之地。

    萬妖之地的外圍,時而遊走著一些低階的妖獸,而越往深去,妖獸的等階就變得越高,有些強大的妖獸單獨霸佔著一塊巨大的範圍,而一些群居的妖獸更加可怕,終年佔據著一片極大的區域。

    一年……

    兩年……

    三年……

    栗天身上的毛髮被血色染得更加殷紅,鋒利的爪牙不停的撕裂林中妖獸的生命,血紅色的身影如同收割靈魂的羅剎,終日不停的向著森林的深處行去,也終日不停的與各種妖獸戰鬥與廝殺著。

    路線筆直,而所過之處的那些高高隆起的雪包下,卻埋著無數只或大或小的妖獸屍體,猶如一條通往幽冥的黃泉之路,那是條被血色染得殷紅的死亡通道。

    晴朗的清晨,一道紅色的影子越過一節樹叉,靜靜的蹲伏在巨樹之上,栗天經過三年的搏殺,終於接近了這片無邊古林的深處,而一直藏在毛髮中的青鳥,此刻竟撲煽著翅膀,懸浮在血影的頭頂。

    不知是被一路搏殺所凝聚的煞氣驚醒,還是這森林中越發強大的妖氣瀰漫,青鳥眨著一對漆黑的小眼,歡快的跟隨著變成妖獸的主人,寸步不離。

    眼前,是一座不大的雪山,高約數丈,卻有些狹長,栗天冷冷的盯著這堆大雪包,始終沒有妄動。

    一股強大的妖氣從對面傳來,栗天已然認定,對面這個大雪包下,必然隱藏著一隻高階妖獸。

    這三年來,他殺掉了至少上萬的妖獸,其中卻大多都是些低階與中階,而高階妖獸,卻始終沒有遇到,如今隨著繼續的深入,終於在這靜朗的黎明,遇到了相當於結丹期的高階妖獸。

    血色的身影安靜而沉穩,沒有一絲退避的打算,而眼前的雪包卻漸漸開始出現輕微的顫動,隨著顫動的加劇,山頂的雪也不斷被震落而下。

    半晌之後,一隻體型巨大,毛髮暗黃,形如一隻野豬的妖獸終於露出了真身,栗天的瞳孔也跟著變成了一點寒芒。

    撼山豬,高階妖獸,形似野豬,體型卻極其巨大,兩隻巨大的獠牙能穿山破壁,性情凶悍。

    這是一種記載在萬獸錄中極其稀少的妖獸,就算結丹期的修士遇到,也未必有把握擊殺,血色的身影在萬妖之地中,終於遇到了可怕的對手。

    哞!

    一聲有些像牛叫的聲音突然響起,聲音低沉而有力,震得樹上的積雪紛紛而落。

    撼山豬感知到了一絲威脅,終於從睡夢中醒來,而對面那道血色的身影,也驟然撲出!

    撕!

    一塊血肉被扯掉的聲響突然響起,撼山豬覺得大腿吃疼,再次高聲嚎叫了一聲,接著兩眼通紅的猛一低頭,下顎上兩根一丈多高,一人多粗的巨大獠牙,帶著呼嘯聲徑直砸落。

    彭!

    地面上厚厚的積雪被震盪而起,天空中好像下了小雪,而雪花中,那道紅色的身影卻猶如閃電一般,瘋狂而執著的發起了兇猛的進攻。

    碎肉伴著飛雪,洋洋灑灑的落了滿地,撼山豬巨大的身軀始終攻擊不到那個極小,卻速度奇快的對手,而它的兩隻前腿卻被栗天無數次的撕咬下,變得有些殘破不堪。

    一聲接一聲的憤怒嘶吼下,空氣中的天地靈氣開始變得躁動了起來,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黃芒,如同入海的溪流一般被撼山豬聚攏,大地開始顫抖,而栗天的眼眸裡也漸漸泛起無邊的血色。

    再一次凶殘的撕咬後,撼山豬的一隻前腿已經露出了森森白骨,高階妖獸天賦的技能也被其憤怒的放出。

    腳下的大地在一聲嘶吼下變成了一塊塊碎石,好像被一隻巨大的錘子猛然轟起,方圓數十丈的地面開始層層斷裂,雪下的泥土也隨之翻湧而出,如同一片龐大的噴泉,在一股大力之下,全被拋向了高空!

    泥土混合著冰雪,在空中不斷摩擦碰撞,之後碎裂。

    而那道血色的身影卻靈巧的踏著一些還未破裂的石塊與冰層,在驟然急升的半空中,敏捷的躍動,盡量躲避著那些大塊冰石的劇烈碰撞,青色的鳥兒,卻更加靈巧的穿插於冰石之間,不時張開小嘴,吸入些妖法凝聚的濃郁土屬性靈氣。

    腳下的撼山豬變得越來越小,直到最後成了森林中的一個小點兒,眼前是無邊的古林,神秘而悠久。

    升空的力度終於被耗空,而栗天也被拋起了幾乎數百丈,之後,便是跟隨著漫天冰渣石塊的急速墜落!

    彭!

    落地的時候,栗天被震得幾乎栽倒,可片刻之後,他便恢復了知覺,接著,猶如一個執著的獵人,再次衝向了遠處的妖獸,從高達萬丈的盤雲峰頂墜落都未能身死,他又怎會被這數百丈的高度摔傷。

    幾個時辰之後,在一聲漸漸微弱的嚎叫中,撼山豬巨大的身體終於倒塌在無盡的冰雪之中,而栗天也幾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氣,趴伏在一邊,急劇的喘息著。

    撼山豬的四條粗壯的大腿,幾乎全都剩下了森森白骨,這只凶悍而笨拙的妖獸,竟被血狸以靈敏的速度與鋒利的爪牙,生生的耗死。

    天色漸暗,栗天也恢復了一些力氣,他拖著有些殘破的身軀,緩緩來到撼山豬的身邊,開始撕扯起妖獸小山一般的身體,半晌,一顆猶如石頭一般,巴掌大小的圓形物體被翻找而出。

    看著腳下血淋淋的妖丹,栗天的雙瞳變得更加殷紅,一聲長嘯之後,鋒利而陰森的獠牙便將那顆妖丹含在了口中。

    卡嚓!卡嚓!

    妖丹被血狸咬碎,吞食,最後變成一股濃郁得可怕的靈氣,撞擊著栗天的肺腑與經脈。

    清冷的神色中現出一絲痛楚,不過很快,這絲痛苦便被無盡的空洞所替代,整整一夜,栗天憑著血狸強悍的肉身,將那顆妖丹中濃郁而恐怖的靈氣全部吸收,而身上被高階妖獸重創的傷勢也漸漸恢復。

    強悍的軀體也有它的好處,如果是修士,就算修為通天,也不敢服食妖丹,只能將其作為煉丹或煉器的材料,妖丹破碎時爆發出的強大威力,可不是人類的臟腑與經脈所能承受,而吸收了妖丹內的靈力,栗天肉身所受的巨大創傷也能快速的恢復。

    當第二天的陽光照射進這片悠久的森林之時,血紅色的身影也緩緩起身,再次踏上了未知的旅途,身後巨大的妖獸屍體,也漸漸被冰雪所掩蓋。

    栗天行進的速度開始變得慢了起來,因為前方再也沒有了低階與中階的妖獸,所經之地,全部都是高階妖獸的區域,而血狸的身體也開始不斷受損,有一次甚至差點被攔腰咬斷。

    倔強而執著的身影,在一次次生死搏殺中存活了下來,那顆淡泊的心也變得更加空洞與陰冷,當又經歷了兩年與高階妖獸日夜廝殺之後,栗天心中的最後一絲人性,彷彿也被完全抹滅,一顆淡泊的心終於被煞氣所充滿,化身為一具只知嗜殺的凶獸,成為了這片古林中,妖獸們無盡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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