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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十八章 冬狩 文 / 醉臥青籐

    一旁候著的清鸞和小七急急上前來照顧扶搖。

    蕭璧華出了東暖閣,快步走向重華宮的主殿。莊羽也收斂了一貫的笑容,緊緊跟上,兩人進了書房,莊羽才出生,低低地說:「殿下,公主身體有異。」

    蕭璧華沉聲說道:「你說。」

    蕭扶搖是何等心志堅強的人,今日不過是多喝了一些千日醉便醉得如此,他見她面色蒼白,神思倦態,整個人越發的飄忽,不覺得心中一驚,這才示意莊羽替她診脈。

    「我問過公主的貼身宮女,九公主這半年來一直嗜睡。」莊羽頓了頓,嚴肅地說,「是一瞬芳華。」

    蕭璧華的面容陡然間沉了下來,有了灰敗的色彩。

    「一瞬芳華。」這四個字如同毒蛇一般緊緊纏住他的心房,打開了一扇極為恐懼陰暗的大門。沒有人比他更瞭解一瞬芳華,當年娘親就是死於一瞬芳華。

    「這種毒很是陰毒,她能激發人體內的所有潛能,綻放出最美麗的一瞬間,隨後油盡燈枯,二八年華也會蒼老垂死。」莊羽繼續說道,「這種毒因為罕見,所下的手法極其繁瑣,需要引子誘發。」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蕭璧華緊緊按住書桌的一角,微微壓抑地說。

    「此毒傳自南疆一帶,可潛伏在人體內數年之久,如果沒有外在的特定誘發,一輩子都不會發作,可一旦誘發成功,朝是青絲暮成雪,一天之內生機斷絕。」莊羽說道,「一瞬芳華有三個階段:破土,發芽,開花。這毒說到底是一種蠱,一旦蠱破土發芽,綻放出絕美的花朵,瞬間凋謝,連帶著人體的生機都斷絕。公主中毒時間不會太久,因為此時蠱還處於破土的狀態,萬幸的是九公主常年醉酒,蠱蟲吸收了烈酒處於沉睡狀態,所以九公主也整日嗜睡。」

    莊羽一口氣說完,看著蕭璧華的反應。這一瞬芳華很是陰毒,沒有想到有人居然尋到了這樣的奇毒,而且用在了蕭扶搖的身上。

    「解毒之法。」蕭璧華的雙眼有暗彩閃過,一字一頓地問道,整個人煥發出一種奪目的光彩,如同致命的罌粟一般。

    「沒有解決的辦法。」莊羽苦澀地說道,「唯一的緩解之法就是喝酒,不讓九公主受到外界的誘發導致毒發。」

    一瞬芳華乃是奇毒,無藥可解。

    早知道是這個結果,可是他還是心生了一絲的奢望,蕭璧華一言不發地收回酸疼的手指,倒扣在背。

    「你下去吧。」蕭璧華淡淡地出聲,不帶一絲感情,「還有,以後不准在扶搖面前提起任何有關杜家的事情。」

    莊羽心裡一驚,他只是因為千日醉隨意說起了那個傳說,卻得到了殿下的警告。旁人不知,帝宮的諸位都是知曉的,除了太子殿下仗著魏文帝喜歡,娶了太子妃葉驚鴻。餘下的幾位有機會爭奪帝位的皇子如今都是妃位空懸,等的就是杜家的女兒。

    雖然杜家女兒生來就是皇后的命格屬於無稽之談,但是圖讖一說如果用的好便是最好的一步棋。當年無人知曉是高祖聽信了這個傳說立了杜皇后,還是為立杜皇后造了這個傳說。

    這兩者有天壤之別,卻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

    既然高祖能用這一招,後人自然也可以用這一招。莊羽隱隱間覺得有些不安起來。殿下對於九公主的關注似乎超過了底線。他們可是兄妹啊。這位年輕的幕僚想起前朝的幾樁秘史來,雖說魏宮此類的事情不足為奇,但是莊羽只要想到十一皇子如此內斂之人若是陷了進去,那麼苦的只怕是殿下自己。

    蕭扶搖那樣的人,怎麼會屈服,何況還有他那位癡情的小師弟在。殿下還要借助士族大家的勢力,怎能因為一個女人與士族大家決裂,毀了帝位。

    殿下,這是在走一步損人不利己的棋。

    莊羽想到這裡,也不多留,立馬離開書房。他原本未將蕭扶搖真正放在心中,如今卻有了不好的預感,這位公主看樣子是時候要出嫁了。他絕對不能允許一個女人來干擾殿下的大業。他莊羽下山之後,畢生所願就是用一身所學輔助明主,做一代賢士。

    如今正在昏睡中的扶搖不知曉,自己早已身中奇毒,也不知曉帝宮裡,人心之深深如海。一場精心設計的局隨著帝王的冬狩而來。

    雪後三日,魏文帝冬狩,帝都為此忙碌了半個月,終於迎來了今冬的第一場君臣同樂的活動。

    今年的冬狩與往年的不同,魏文帝下旨帶了不少的公主皇子,連帶的帝都的一些名門公子,滿朝文武都參與,就連深秋才入帝都的廬陽范氏的公子范遙也在名單之內。

    扶搖出乎意料地也在冬狩的名單之內。

    冬狩的地點在建康城外的圍場,圍場外修有行宮未明宮。扶搖雖然住在重華宮,但是並沒有與蕭璧華一同前來。此次宮中女眷由榮貴妃帶領前往行宮。

    扶搖此次只帶了小七一人,小七冷靜機智,身手又好,是最好的隨行人選。

    天色還未亮,帝宮的宮輦便駛出了宮門,一路出了建康城。由於是帝王出行,一路上很是暢通無阻,隨行隊伍浩浩蕩蕩地前往圍場。

    扶搖是第一次參加冬狩,並不清楚冬狩的一些習俗和規矩,只吩咐小七見機行事。

    雪後難行,等扶搖她們到未明宮時,已是晌午。魏文帝帶著妃子在未明宮稍作休息,用膳,扶搖也隨著宮人前去休息,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才聽到出發的號令,這次車隊是直奔圍場。

    圍場早就被侍衛們裡三層外三層地圍的水洩不通,各色彩旗飄揚。

    榮貴妃打發人來讓隨行的妃子、公主們出輦車,步行前往內圍場。

    扶搖下了輦車,只見整個圍場是一片茫茫的雪色,厚厚的積雪覆蓋了蒼翠的松柏。好在是晴天,沒有風雪,魏文帝帶著滿朝文武早就先去了圍場。一群宮人扶著貴人們小心翼翼地踏雪而行。一路上還能聽見一連串慇勤的奉承聲。

    「娘娘,您慢點。這雪地啊,就是滑……」

    「二公主,小心這路滑……」

    「囉嗦——」蕭琉璃不耐煩的聲音隱隱傳來。

    小七扶著她,低低地說道:「公主,前面是榮貴妃、安妃、柳妃、二公主、七公主、十公主等人。」

    榮貴妃出自鳳家,是蕭琉璃的母妃,此次除了榮貴妃,就只來了兩位得寵的妃嬪——安妃和柳妃,扶搖是不認識這幾年新得寵的貴人。

    她熟悉的只有蕭琉璃和蕭凌霜,連那位十妹妹蕭靈犀,她也不是很熟。

    帝宮一事後,蕭琉璃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她在養傷的日子裡早已心如明鏡。熟悉帝宮各種辛秘,掌握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巧妙借助這些關係將她逼進地宮,令她險些喪命的只怕也只有二皇姐蕭琉璃有這能力了。

    扶搖快步上前,追上蕭琉璃。

    蕭琉璃只帶著木槿,攆走了一干宮人,裹著雪白的狐裘,抱著暖爐,裊裊地跟在榮貴妃的身後。

    「姐姐,這雪地滑,可要當心失足啊。」扶搖上前幾步,淡淡一笑。

    蕭琉璃身子一震,回過頭看著她,數月不見,兩人都揚起了一抹笑容,目光隱隱對峙。

    「扶搖妹妹也來了,妹妹這是第一次參加冬狩吧,等會可要好好開開眼界了。」蕭琉璃莞爾一笑,轉過頭去,繼續往前走。

    扶搖也跟上,不落一步地與蕭琉璃並排而走,淡淡笑道:「妹妹是沾了姐姐的光,若不是姐姐讓扶搖去地宮見識了一番,扶搖如今哪裡有機會來這冬狩。」

    「妹妹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蕭琉璃揚起甜甜的笑容,聲音有些不耐煩。無論扶搖說什麼,她一概不承認。

    扶搖見狀,目光微冷,說道:「我一向認為姐姐是女中豪傑,如今敢做不敢認?」

    扶搖停佇不前,只淡漠地看著蕭琉璃。

    蕭琉璃見她目光淡漠如水,隱隱不屑,心中如同被人蒙了一拳一般,難受起來。

    「公主何苦與她一般見識。」一旁的女官木槿見蕭琉璃也停下腳步,臉色難看,立馬說道。

    「滾——」蕭琉璃怒道,拋了手中的暖爐,直接砸向了出聲的木槿,急急往前奔去,厚雪難行,險些跌倒,驚動了前面的榮貴妃等人。

    木槿被暖爐砸中胸口,直接跌倒在了雪裡,臉色煞白,也不敢吱聲,撿了暖爐爬起來,跟上去。

    「二皇姐,這是怎麼了?」七公主凌霜見狀,連忙走回來,好奇地問道,「是哪個奴才不長眼觸怒了姐姐?」

    那邊,榮貴妃,安妃和柳妃等人都看了過來。蕭琉璃平復著內心突如其來的怒氣,努力揚起一抹笑容,笑道搖頭說道:「沒事,讓七妹掛心了。」

    「沒事就好。」凌霜瞪了木槿一眼,笑道。

    木槿心中憋屈,只得受著。

    眾人見狀,也不再過問,前去與前方的人馬匯合。

    蕭琉璃轉過身來,看著站在寒風中的扶搖。扶搖站在不遠處卻是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抬眼看著遠處的天空。這個女人,出身如此卑微卻敢鄙夷她,她怎麼敢,她憑什麼?蕭琉璃氣急,就在剛才,她多麼想脫口而出,想問問她被巨蟒追殺是什麼滋味。可是她不敢承認。

    蕭琉璃臉色微微蒼白,深宮多年,宮裡的人都有一個默契,無論如何鬥,無論輸贏下場,真相永遠都只能爛在肚子裡。從沒有人像蕭扶搖那樣,是非黑白分的如此清楚,如此坦坦蕩蕩做人。如此愚蠢的做法偏偏她做來是這樣的自然,蕭琉璃低低一笑,蕭扶搖注定是異類,無法存活於帝宮,她怎敢以一己之力來與這座帝宮作對?蕭琉璃的心中生出一絲的挫敗感,她是個聰明而誠實的人,她怒,只是因為她不敢像蕭扶搖那樣將所做一切宣之於口。

    她深深地嫉妒著蕭扶搖。

    「公主這樣做,不怕惹怒二公主嗎?」小七目睹著蕭琉璃的怒火,站在扶搖身後,問道。

    「無論我是否惹怒她,她都會殺我。」扶搖收回視線,淡淡笑道,「小七,在宮裡若是不能有自己的骨氣,那麼就會任人踐踏。」

    「公主如此特立獨行,這些年,宮裡的日子不好過吧。」小七低低歎道。

    「還好。」扶搖看了她一眼,小七的心裡似乎藏著很多的秘密,她不說,她也從來不問。大約這便是一種莫名的信任吧。有些人一見如故。

    前方榮貴妃派人來催促,扶搖與小七跟上隊伍,到達圍場時,遠遠便聽見魏文帝爽朗的大笑聲。

    冬狩是大魏的一項傳統,在冰天雪地裡射殺飛禽野獸,既增加了狩獵的難度,又告誡後人要艱苦卓絕,不可驕奢淫逸,坐享其成。只是魏文帝當這狩獵是遊戲,大多時候是不參與的,參與的基本是諸位皇子與大臣。

    扶搖等人到時,太子蕭明昭正在建議今年冬狩的玩法。

    蕭明昭穿著滾金的黑貂皮裘衣,同色的馬靴,他個子高,額頭寬,穿起來很是有氣勢,也算是相貌堂堂,只是扶搖自上回無意偷聽到蕭明昭與太子妃葉驚鴻的對話,外加地宮發生的事情,對這人便生出了一絲的厭惡之心。

    除了蕭明昭,餘下的極為得寵的皇子都來了,四皇子蕭清雋,十一皇子蕭璧華,十三皇子蕭寶眷,還有幾人是扶搖不認識的。

    魏文帝高坐在寶座上,身邊是三位妃子,往下是太子蕭明昭,蕭清雋和蕭璧華等人,再往下便是諸位肱骨之臣。扶搖看見了鳳岐與葉慎之都在其中,與葉慎之坐在一處的是一位穿著藏青藍錦袍繡有仙鶴丹陽圖的世家公子,那男子很是儒雅,氣質與鳳岐頗像。

    扶搖與皇姐坐在一處,與蕭璧華等人正好坐在對面。蕭璧華只顧著與身旁的蕭寶眷說話,反倒是太子蕭明昭目光如炬地看了過來,朗聲說道:「父皇,今年的冬狩,兒臣想了一個登不上檯面的點子。」

    魏文帝詫異道:「太子何出此言,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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