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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纏綿無絕,糾纏不清 041:綢莊 文 / 素衣凝香

    041:綢莊

    秋媽剛剛走出鄭老太君的院子,便聽得有人在身後呼喚,轉過身,卻看到一株柳樹下探出一個丫頭的身子來。

    秋媽站住了,面帶狐疑地看著她。

    這丫頭見秋媽回了頭,便兀自顛顛地跑過來,朝著秋媽笑道:「秋媽,我們家三姨娘請您過去呢。」

    這丫頭穿著件淺青色的窄袖小襖,下配瘦短小裙,梳著雙月髻,一雙細長的眼睛含著笑看著秋媽。

    這不顯然是三姨娘房裡的水月麼?

    「三姨娘找老身,可是有什麼事情?」秋媽笑著問水月,卻並不曾挪動半分腳步。好端端的,藏在那柳樹後面喚自己,想來也必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秋媽平素裡最不喜歡這等畏首畏尾的做事風度,當下便也沒有打算去睬這水月。

    「哦,呵,」水月深知這秋媽可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當下便笑著說道,「原是我家主子有事想要請教秋媽呢,我去了主事房,您卻不在。聽得小廝說您來了老祖宗的房裡,我想著總不能隻身回去應主子,便到了這裡等你了。」

    說著,又作出一副可憐的樣子,說道:「好秋媽,您且與我回去復了主子罷。我年紀小,恐又挨罵呢。」

    「瞧你這話兒說的,」秋媽含笑瞪了這水月一眼,道,「我秋媽何德何能?還敢違主子的命不成?」

    說罷,便與水月一併朝著三姨娘的房裡走過去。

    「三姨娘,秋媽來了。」水月挑起門簾,將秋媽迎了進去。

    「秋媽,」那三姨娘卻是正在桌邊翻賬本,見秋媽來了,急忙讓道,「快坐。」

    「謝三姨娘,」秋媽瞟了一眼那賬本,然後笑著施了一禮,道,「老身不過是個下人,哪裡有資格與主子您平起平坐,老身就在這裡站著吧,您有什麼事,請講。」

    這番話說得既客氣卻又冷淡,把個三姨娘的好意盡數地塞了回去,氣得三姨娘抬頭看了看秋媽,然後深吸口氣,笑道:「秋媽你這說的是哪裡話來,莫說是我們,便時老祖宗都是將您看成自家人的。您跟了老祖宗這麼多年,又為我們侯府操盡了心思,我們任誰也不會只拿秋媽你當成是個下人。」

    說罷,便再次讓道:「快請坐罷,秋媽。莫不是,瞧不起我這個姨娘麼?」

    「三姨娘折煞秋媽了。」秋媽躬身笑著,說道,「秋媽可沒有看輕三姨娘的意思,姨娘有甚麼事需要秋媽效勞的還請說吧,主事房一大攤子事,還等著老身回去處理呢。」

    見秋媽竟是如此軟硬不吃,把個三姨娘氣得瞪著眼睛橫了秋媽半晌,卻最終還是緩和了臉色,笑著坐直了身子,笑看著秋媽。

    「秋媽,我自是沒拿你當成外人。想我三姨娘,十六歲便入侯府,我這半世的青春,最美的年華,可都是耗盡在這深宅之中了。」三姨娘說著,神色裡不覺多了幾分悵惘,「想我對老侯爺乃是一心不二,盡心盡力地守著自己的本份。前些年,自我打理綢莊以來,生意還算得上紅火,對我侯府而言,多少也是個進項。」

    「三姨娘與老侯爺一片心意,我們這些當下人的都看在眼裡。這幾年,為了侯府的家業,三姨娘更是辛苦操勞,相信老太君與侯爺都看在眼裡的。」秋媽點頭稱是。

    「唉,」三姨娘歎息一聲,繼續說道,「怎奈我一世要強,竟攤上這麼個不知上進的兒子,整日裡只知道胭脂水粉,何曾有半點做正經事的樣子。」

    說罷,便伸手去拿那本賬本:「我常與他說,便是不想去沙場,哪怕學點做生意,打理下家業也好。可他偏是不聽,想他那時候卻到底還是個孩子,整日裡就知道玩鬧嬉戲。我只得一個人上下打理這綢莊,好歹,這幾年也將它經營得有幾分聲色。」

    三姨娘說著,便又頓了頓,眼角的餘光悄然瞟向了秋媽。

    秋媽的唇邊綻出一抹淡然笑意,她會意地點頭,笑道:「倒果真是難為三姨娘了。」

    「難為倒也說不上,」三姨娘似乎是很滿意秋媽為自己找的這個台階,她順理成章地從這個台階上走下來,說道,「只是我一個婦人家,拋頭露面的,總會是有點委屈。若是做得不好,我三姨娘到底還是不甘的,它好歹也是我們侯府的生意,有點進項,總比單指著朝廷的俸祿過得寬裕。若是做得好了,人家又會說你一介女流,插手這生意事務,到底說不過去。唉。」

    三姨娘兀自歎息了一聲,又道:「而今也不似從前般年輕了,便是張羅,亦張羅不動了。這綢莊的生意,卻是如何是好呢?」

    秋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三姨娘的下文。

    見秋媽沒有回應,三姨娘倒是把話題一轉,笑道:「我聽說,老太君的意思,是讓顏兒來接管侯府的大小事宜了?」

    「回三姨娘,一直以來,侯府的大小事宜也原本是應由夫人來管理的,可沒有接管這一說。」秋媽連忙說道,「秋媽也不過是個管事,只因著老夫人走得早,秋媽便先張羅著府裡的大事小情。前兒又因容夫人年歲還小,而今老祖宗提了要讓容夫人主事,秋媽自是樂于于此。」

    「哦,那是,那是。」三姨娘笑著點頭,手,卻暗暗地在袖中緊攥了半晌,方才鬆開,「秋媽,我方才說了,也沒有拿您當成外人。您說,這綢莊自先前就是我在打理,而今顏兒主事,我這姨娘再繼續管著綢莊,倒也是有些不妥了罷?」

    「三姨娘將綢莊打理得井井有條,老身倒並未覺得有任何不妥。只是……」

    「哦?」三姨娘的心念動了動,轉向秋媽。

    「只是,替三姨娘切身想想,二公子,倒果真是一天大似一天了。」秋媽笑著,恭敬地說道,「若二公子無心在仕途上有所作為,打理一下生意,倒也是好事。」

    「秋媽果真與我想到一處去了。」三姨娘的臉上露出欣喜地笑容,連連點頭道,「我自也是這樣想的。」

    「秋媽一介粗人,哪裡會有三姨娘那般細膩心思。」秋媽笑著說道,「三姨娘若沒旁的事,老身就先告退了。」

    眼見著秋媽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三姨娘臉上的笑容便慢慢地收斂,然後沉寂下去。

    「這老東西,果真是在暗示我呢。」三姨娘的唇邊泛起一絲冷冷的笑容,目光亦陰沉無比,「看起來她早就知道了。」

    說罷,又轉頭對水月道:「去,把那個孽帳給我叫來。」

    水月自然知道三姨娘口中的「孽帳」指的是何人,當下便急忙應著,轉身去了。不多時,便見洛楓不緊不慢屯與水月一併走了來。

    「你這又是要去哪?」三姨娘見洛楓身著一襲石青色繡百合花兒的長衫,腰間繫著黛藍色鑲貓眼石的腰帶,銀色的頭冠挽著一頭黑髮,一柄紙扇在胸前輕搖,說不出的風流飄逸。當下便知這洛楓定是又要出去鬼混,氣得一張臉又沉了下來。

    「沒什麼,約了嘯親王,一起出去走走。」洛楓淡然答道。

    聞聽洛楓結交的是些權貴,三姨娘的臉色倒也和緩了下來,她指了指旁邊的坐椅,道:「坐下。」

    洛楓瞧了瞧那坐椅,然後挑眉,坐了下來。

    「你可知,那容顏已然接手了侯府的大小事宜?」三姨娘問洛楓。

    洛楓做了一個不置可否的表情,沒有回答。

    「如此,那綢莊再由我繼續做,便必是不妥的。她要是有心想要收回去,我這姨娘自是沒有話說,但是,如果換成你做,便是她無話可說了。」三姨娘緩緩說道,「好歹你也是侯爺之子,整日裡在外游手好閒尚不是件好事。我思量著,也該是你闖一番事業的時候了。」

    說罷,便將視線緩緩移到洛楓的身上。

    這似乎是第一次,母子二人如此平靜地對視,洛楓沒有轉移視線,也沒有在臉上漾出不屑笑容,而是靜待著三姨娘的話繼續說下去。

    「你過了今年,便已然十九歲了,再這樣蹉跎下去,也未必是件好事。」三姨娘歎息一聲,道,「要麼,讓你大哥替你在軍中安排一職;要麼,我捐個官職給你;要麼,你就先打理綢莊的生意。你想怎樣?」

    看著三姨娘眼中的詢問,洛楓的眼眸微瞇,笑了出來。他搖著紙扇,兀自思量了一下,然後說道:「自我出生至今日,卻已經有了我自己選擇的餘地了?」

    說罷,身體前傾,湊近了三姨娘,輕聲道:「倒是你自己,依舊是想要掌握那個綢莊罷?」

    「你胡說什麼。」三姨娘的臉色陰沉下去,嗔道,「我還不是為了你?」

    「你為了我?」洛楓嗤笑,「自我出生,到我長大,哪一件不是問了你?到頭來卻是你為了我嗎?」

    「混帳!」三姨娘氣得抬手對著洛楓就是一巴掌,這一巴掌正打在洛楓的肩膀上,力道倒是不小。

    「什麼時候開始不打我的臉了?」洛楓不疼不癢地,掃了一眼三姨娘,笑道,「隨你罷,那綢莊,給我玩玩倒也是好的。」

    說罷,起身便走向門口。

    「站住,」三姨娘喝道,見洛楓的腳步頓了一頓,便又道:「便是接手了,也要好生地給我管著。膽敢有半點鬆懈,看我怎麼打你!」

    洛楓,卻只是回頭,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道:「你還打得動嗎?」說罷,便大步離去。

    「你!」三姨娘氣得站在那裡,瞧著洛楓的背影卻是恨得連話也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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