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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五 病公子急現景德鎮 總鏢頭雅興天香樓 文 / 成至柔

    天香樓共分三層,是景德鎮上最為豪華氣派的酒樓。步入樓中,但見其間陳設富麗堂皇,三樓上還設有花廳、琴房、書齋等等,佈置得極其淡雅幽靜。因此,這個地方無論白天黑夜都是門庭若市,車水馬龍。

    天香樓的每一張桌子都鋪著來自杭州的絲綢,其間所用的酒具、碗盤等物亦都是世間珍品。眾所周知,景德鎮是盛產瓷器的地方,而天香樓中的酒具卻不僅僅是出自景德鎮的瓷器,更有來自波斯的水晶高腳杯。能在這裡吃飯飲酒的人,都是皖南贛北一帶的達官顯貴,鄉紳富豪。

    在這座樓上飲酒,不僅身價倍增,更有歌舞欣賞。唱曲跳舞的都是來自江南煙花之地的名妓,不僅身段窈窕,嗓子清亮,更重要的是她們之中的每一個都是美不勝收的世間尤物。

    每天正午,浮梁鏢局的總鏢頭何經天都會準時出現在天香樓上。何經天這個人雖然還不到三十歲,卻已經在這一帶的武林之中頗有名望。

    相傳他在二十五歲的時候便憑借個人能力創立了浮梁鏢局。而浮梁鏢局不但保鏢,更接受「替人消災」的生意,因此,無論是黑白兩道,只要出得起價錢,浮梁鏢局的人便能夠為他解決「問題」。

    何經天一出道便這一帶江湖上做了幾票「漂亮」買賣,因此他在江湖上的名頭越來越大,浮梁鏢局的招牌也是越發響亮。

    此時,何經天正一邊飲著來自皖中懷遠的石榴酒,一邊聽著天香樓上的紅牌歌姬真兒唱的小曲。

    石榴乃是九洲奇果。據先朝史書記載,女皇武則天曾下御旨,封石榴為「多籽麗人」,此後石榴就成為歷代宮廷貢品,內有「百子團圓」的寓意。懷遠石榴酒乃是用石榴配以各種原料,精釀而成,其色如寶石,風味獨特。

    本來像何經天這種豪爽漢子,一向是喜歡「燒刀子」、「高梁紅」之類的烈酒,對這種娘兒們喝的酒碰也不會碰一下,聞也不會聞一口的。但是今天不知為何,他卻對這種色紅味酸的「女人酒」來了些許興趣。也許因為此時唱曲的真兒今天穿了一條石榴紅的裙子,也許是因為真兒本人便鮮艷豐滿如石榴……

    何經天一面聽著真兒的小曲兒,一面在手中把玩著一柄匕首。這匕首不過五寸來長,卻是精光四射,寒鋒刺目,顯然是一件利器。

    ——和往常不同的是,何經天在天香樓上居然從正午坐到了黃昏。

    由於這時正值夏末,天氣常常多變,原本是風和日麗萬里無雲的天空,此時卻突然刮起了大風。

    街上的行人在這場來得突然的大風之下,紛紛掩面疾行,攤販們也已各自收攤回家。

    風已經越來越大,街上塵土漫天,天空卻是烏雲密佈,一場大雨眼看已至。

    街上已經沒了一個人影,各家店舖也多半已掩上了門。尚未關門的幾家店舖也因為天色昏暗,紛紛在店堂之內點上了燈。這一場暴風雨,眼看就要來臨。

    此時,原本已經空空蕩蕩的大街上卻忽然響起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一輛極為豪華的馬車在漫天塵土之中飛馳而來。

    風聲越來越緊,幾乎要將這輛馬車掀翻。然而,卻並沒有成功。

    馬車停在了天香樓的大門口,原本已經被大風驅趕到了廳中的天香樓跑堂,此時卻已陪著笑,跑到了這輛馬車之前。

    ——如此裝飾豪華的馬車,在景德鎮上可不多見。

    ——這車中的客人非富即貴,定是不同凡響。

    只見馬車驟停,一名車伕自車轅上跳下,打開車門,向內道:「公子,請下車。」隨即便伸手將車上之人扶了下來。

    只見車上走下的這位公子,面如美玉,眉目秀氣,竟是一個難得的俊俏之人,只是在目光神容之中,隱隱透著一股邪氣。此刻,他卻面容憔悴,似是身染重病,幾乎連站都站不穩,因此需要僕人攙扶。

    車伕攙著這位公子正要向天香樓的石階上行去,但見馬車上又下來二人,都是身高八尺的壯漢,滿臉橫肉,面如猙獰。這樣的人,即使穿的再華麗,舉止再斯文,旁人仍然能一眼便看出他們的身份

    ——他們正是這位公子的保鏢,又或者說是打手。

    這二人一下車,便緊緊地跟在那位被車伕攙扶著的公子身後。

    那公子在車伕的攙扶之下,剛剛走了幾級台階,便已累得氣喘吁吁。天香樓的跑堂見狀,忙上前獻媚,意欲攙扶,卻被那名車伕斥道:「你們是什麼身份!也配來攙扶我家公子!」那跑堂一愣,卻也在同時退後,心中卻暗自罵這車伕狗仗人勢。那公子在台階上站定,喘息了片刻,卻向車伕問道:「你們可是打聽清楚了,那何總鏢頭是不是還在這天香樓上?」

    車伕尚未說話,身後一名大漢已經搶著道:「回公子爺話!兄弟們這幾日已經探准了消息,何總鏢頭每日正午都會到這天香樓來飲酒聽曲。這幾日卻是越待越晚,每日不到上燈時分,他是不會走的。」

    那公子聽了,一面喘息,一面道:「你們這些人……真是……辦事不利……早說他每日正午就會在此……卻……為何不讓我早……早來……」

    另一名大漢卻道:「公子每日下午都要吃藥,屬下是擔心會誤了公子的病情……這才……」

    那公子怒道:「蠢……蠢材……倘若耽誤了這件事……莫說是病……只怕是你家公子我……連命都要沒了……」

    他連續說了幾句話,不僅喘得更加厲害,甚至還咳嗽了起來。

    那車伕連忙為他捶背,道:「這裡風大,公子還是莫要說話了。不如先進到屋裡再說不遲。」他一面向主子獻慇勤,一面卻向身後那兩名大漢瞪了一眼,那兩名大漢似是對這車伕頗為畏懼,當下不敢再說話。

    跑堂將一行人迎進了天香樓。

    街上雖然是疾風呼嘯,寒雨將至。但天香樓中卻仍然溫暖如春,寧靜如常。這裡的客人們似乎完全沒有被外間的狂風影響到心情,仍然是推杯換盞,輕酌豪飲。

    此時,二樓的雅座之內,已經換了一名歌姬。她口中唱的卻是時下最為興盛的晏學士詞。

    「閬苑瑤颱風露秋,整鬟凝思捧觥籌,欲歸臨別強遲留。

    月好謾成孤枕夢,酒闌空得兩眉愁,此時情緒悔風流。」

    不少客人已經陶醉在她那柔情似水的聲音之下。

    雅座中的人不算很多,至少仍沒有坐滿。當一行人走上二樓之時,迎面卻看到一名不到三十歲的大漢,正獨自坐在角落之中,自斟自飲。

    但見他身材魁偉,面目生得也是稜角分明。他雖然稱不上英俊,更加算不上什麼美男子,但在他神情舉止之中流露出的陽剛之氣,卻也能令人為之側目。

    此人正是浮梁鏢局的總鏢頭——何經天。

    雅座中的客人寥寥,在見到那名公子等一行人上來的時候,卻不由得紛紛投去了驚訝的目光。

    ——這公子顯然是病體沉重,幾乎連路也走不動,連站都站不穩,卻不好好在家休養,而是要在這大風天裡跑到天香樓來喝酒……真是奇哉怪也。

    何經天卻恍若不覺,仍然自斟自飲。

    但見那名公子在車伕的攙扶之下,緩緩走到了何經天的桌邊,一面喘息咳嗽,一面向何經天陪笑道:「這位可就是浮梁鏢局的何經天何大俠麼?」

    他一面笑,一面卻艱難地抬起手來,向何經天抱拳一禮。

    何經天卻連眼角也沒有向他掃去,只是整個人懶洋洋地坐在那裡,左手執杯,右手執壺,又替自己斟滿了一杯酒。

    他舉起杯來,輕輕飲了一口。雖說是輕飲,那杯中卻已經見底。

    何經天搖了搖頭

    ——天香樓的酒隨濃,人雖美,可惜酒杯卻太小了,早知道就應該讓小二直接拿上大海碗來。

    此時,他桌上的酒早已換成了「高粱白」,和懷遠石榴酒比起來,他還是更喜歡濃烈一些的白酒。

    那公子向他施了半天的禮,卻不見他抬頭,臉上已經微微變色。但是他卻仍勉強自己笑道:「何總鏢頭果然是豪氣干雲……」

    他本以為何經天仍然不會說話,原打算自己多說幾句,誰知何經天聽了「豪氣干雲」這四個字,卻一拍桌子,罵道:「什麼他娘的豪氣干雲!這裡的杯子這麼小!老子怎麼能喝得痛快!」

    那公子見他突然說話,不由得喜道:「何大俠……說得是……」轉頭向身後的大漢道:「讓小二上大碗……本公子……我……要敬何大俠一……一杯……不……一碗……咳咳……」

    他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聲音雖然不大,但由於雅座之中極為安靜,除了歌姬的曲聲便無其他雜音,因此周圍的客人都已將這話落入耳中。眾人不由得暗暗稱奇,這公子風塵僕僕地帶病趕到天香樓來,已是一樁奇事,此刻竟又要與那大漢一同飲酒,居然還要小二將酒杯換成大碗……一時之間,便有多事之人停箸向這邊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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