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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十章 捨身成佛 第八節 文 / 不爭而勝

    熊天霸一路狂奔,跑到半山腰時,卻不想遇到了何志宇與江寒玉騎馬而來。何志宇見父親滿臉血污,雙目呆滯無神,模樣十分狼狽,不覺又驚又怒,於是下馬喝問道:「原本想來看你是如何傲視群豪,成就不世功業的。卻不曾想你竟落到如此田地,真是令人失望啊!」

    「宇兒,是宇兒嗎?」熊天霸被何志宇一喝,頭腦頓時清醒了些,奈何目不能視,於是忙不迭問道。誰知何志宇卻冷哼道:「你不配做我爹。早知你如此無能,我當初就不該將《三華心經》交給你。」

    熊天霸喃喃自語道:「心經?我的心經,我的心經哪裡去了?」末了,忽然哈哈大笑道:「那沒用的東西,我把它毀了。」何志宇聞言大怒,心中積蓄多年的怨氣,再也抑制不住地爆發出來,當下咆哮道:「都到了這步田地,你還要騙我,看來你根本就沒把我當兒子,你的眼裡只有自己。啊!你虛偽,自私,驕傲,狠毒,你從來就沒相信過別人,因為所有相信你的人,都成了你的犧牲品。」

    何志宇說到憤怒處,恨恨地一拳將身邊小樹擊斷,接著道:「你從小把我送給敵人當徒弟,也不管我願不願意,甚至連娘也不讓我見,還要我幫你去完成千秋大夢,你幾時在乎過我的感受?在你眼裡,所有人都只是你通往成功的墊腳石,都是你熊天霸隨意擺弄的棋子罷了。」

    熊天霸雖說頭腦有些昏沉,卻依舊依著性子獰笑道:「不錯,我從來都只相信自己。」忽又黯然道:「就是因為我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判斷,才會被那廢人趁機弄瞎雙眼,以至於壞了大事。」他說到這裡,突然沒了聲音,伴之而來的卻是幾聲哀歎。

    何志宇卻不理會熊天霸的心情,只管冷冰冰道:「爹,你曾經跟孩兒說過,這個世界不屬於廢人的。如果有一天自己廢了,那就拔劍自戮。」熊天霸歪頭想了想道:「不錯,我是說過這話。」何志宇忽然獰笑道:「說過的話,就一定要做到。」他說話的同時,手中長劍已然悄無聲息地沒入了熊天霸的胸膛。

    熊天霸未料到兒子會猝下殺手,摀住心口驚呼道:「你……你竟敢弒父?」何志宇獰笑道:「孩兒這是幫爹您解脫啊!何況留你在這世上,只會增添我的煩惱。」江寒玉見熊天霸面露凶相,忙提醒道:「相公小心,此人是個瘋子。」

    「玉兒!」陡然間聽見這聲音,熊天霸彷彿被人狠狠抽了記耳光,心底一片冰涼,不禁慘笑道:「很好,很好。不愧是我熊天霸的兒子,連嗜好都一樣。」說著緊緊抓住何志宇的劍刃,大吼一聲拔了出來,只見一股黑血疾射而出,濺了何志宇一身。這些黑血就宛如附骨之蛆般,一挨著血肉便往裡鑽。

    何志宇只覺被黑血濺到的皮膚一片冰涼,便像是小蟲子般,一鑽入自己血肉裡,便順著血管迅速往心房游去。他震驚之餘,急忙運功逼毒,哪知這毒迥異尋常,不逼還好,一逼反而游得更快,只是一轉眼,四肢便冰涼一片,跟著就癱倒在地。

    熊天霸跟著倒下,心口血流不止,卻依舊冷笑道:「好孩子,咱們失敗了,跟爹一起走吧!」何志宇掙扎了幾下,心知難逃一死,不由恨恨然道:「天下間也有你這樣的爹,到死都不肯放過做兒子的。」熊天霸淡淡道:「你是我帶到這個世上的,要走咱爺倆也得一起走。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啊?」

    何志宇的功力遠不及熊天霸深厚,那裡還堅持得住,悲痛絕望中,還不忘扭頭看向江寒玉,伸手喚道:「夫人,我……我……不想……」話音未落,便嚥了氣。

    「相公……」江寒玉跳下馬,正要撲過去,花弄影突然從身後將其抱住,大聲道:「伯母小心,他們身染劇毒,萬萬碰不得。」何志宇一死,再無人操控江寒玉的意志,她的腦海頓時一片空白,只叫了一聲,便軟倒在花弄影的懷裡。

    花弄影瞧著奄奄一息的父親,以及面色僵硬的哥哥,不由淚如雨下,傷心難過道:「你們都是我的親人,可卻讓我看到了人世間最醜陋的一面。我真不知是該恨你們,還是該可憐你們。」

    熊天霸黯然道:「爹選擇的是條不歸路,不成功便成仁,沒有什麼好……好遺憾的。」花弄影哽咽道:「可是你卻在我心裡留下了永遠的遺憾。」熊天霸輕歎了一聲,已是氣若游絲道:「爹死後,你……你將我和你哥哥埋……埋在一起。記得,不要立碑,以免屍骨無存……」可歎一代梟雄,竟落了個父子互戮的下場。

    有詩歎其一生道:亂世稱雄人為禍,名利到頭是非多。富貴面前難自愛,金銀砌成塚一座。本該寂寞不寂寞,直到身死方知過。遊戲最後遭遊戲,自私豢養賊一窩。

    花弄影再也抑制不住情緒,放聲大哭起來。末了,又喃喃自語道:「人若無心,便是畜生。若有來生,希望你們能改邪歸正,從新做人。」山風帶著一絲淒涼,吹皺了她的衣裳……

    兩個月後的某日,旭日東昇,晨光初現。大地沐浴在和風中,一片鬱鬱蔥蔥,顯得是那樣地生機盎然。

    江永清、王懷志、維摩羅什、江心月、花弄影和昭慶六人矗立在汴京郊外一座山丘上,面帶惜別之色。黃鶴立在他們身旁一株蒼松上,兀自梳理著羽毛。樹蔭下,黑馬神風與白馬踏雪也正低頭吃著青草。

    羅什背著個包裹,眺望遠山道:「此番前來中土,雖說未能完成使命,卻也獲益良多。相信回到天竺,族長也不會責怪於我。」他說著朝眾人抱拳道:「用你們中土的一句話說:『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就到此為止吧!還望大家多多保重,維摩羅什去也。」

    「兄長且慢。」王懷志一把拉住羅什,跟著又拉起江永清的手道:「我三人共同經歷了這許多風雨。常言道患難見真情。咱們何不在此義結金蘭,做那生生世世的兄弟呢!」

    江永清頷首道:「小弟正有此意。能與兩位哥哥結義,實乃平生一大快事。」羅什坦然道:「小生此番前來中土,得識兩位賢弟,還有什麼可遺憾的呢!」說著下意識地看了看身邊的江心月,又道:「小月姑娘的一番情義,更是令小生銘感肺腑,不捨離去。奈何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不說了,咱們結義吧!」

    就這樣,三位傑出的青年並排而跪,宣誓結為異姓兄弟,生死不渝,隨後朝天拜了八拜,接著互道了年齡。羅什居長,做了大哥,王懷志次之,江永清最小,於是再次做了三弟。

    有歌唱道:「這一拜,風風雨雨走過來。這一拜,生死患難誠相待。這一拜,你豪邁來我自在。這一拜,熱血煮酒共敵愾。這一拜,義薄雲天心相惜。這一拜,意氣風發肝膽照。這一拜,傾蓋如故情義濃。這一拜,知己天涯若比鄰……」

    禮畢,王懷志朗笑道:「拿酒來,咱哥三好好喝他一盅。」昭慶笑道:「你們男人除了喝酒,其他事也不見有上心的。」她說著來到踏雪身邊,解來一隻皮囊,遞給了丈夫。江心月從自己的馬上解下一隻皮囊,心知羅什喝完便要離去,頗不情願地交到他手上,又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王懷志笑問道:「小月今日可真乖巧。」江心月白了他一眼,順帶著瞟了羅什一下,最後乾脆將頭扭到一邊。花弄影見唯獨江永清還沒酒,於是向神風跑去,誰知手剛碰到皮囊,那皮囊卻自行飛到江永清手中。花弄影將腳一跺,嬌嗔道:「好你個永清哥,又欺負妹子來著。哼!不理你了。」

    江永清微笑道:「小妹勿怪,我這也是替你省些力氣。改日到王屋山造訪,少不了你的好便是。」花弄影這才笑靨逐開道:「我喜歡什麼,你可都一清二楚的,別說話不算數喔?」眾人見她憨態可愛,都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羅什舉起皮囊道:「二弟,三弟。承蒙兩位賢弟照顧,大哥先乾為敬。」王懷志道:「你是大哥,說這話就見外了。來,咱們一起幹。」說著正欲先飲,卻聽江永清笑道:「小弟居末,怎麼著也該先敬敬兩位哥哥才是。」說著搶先喝起來。羅什和王懷志見狀,也跟著暢飲起來。

    三人頃刻間便將一囊酒喝了個底朝天,末了,又同將皮囊拋掉,這才六臂環抱,仰天大笑。羅什笑罷,面露惜別之色道:「才與二位賢弟結義,這便要上路了,未免有些遺憾。」他說著歎了口氣,又瞟了眼江心月道:「替我照顧好小月,做大哥的告辭了,兩位賢弟多多保重。」

    江心月一聽這話急了,嗔怒道:「誰要他們照顧了,沒有你我也不會少一層皮。哼!」花弄影急忙上前勸慰,羅什心知多說是錯,所以也不多言。王懷志握住羅什的手道:「大哥此去千山萬水,路途艱險。做兄弟的不能與你同甘共苦,這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還望大哥一路珍重,來日再圖相聚。」

    江永清道:「不錯,待小弟找到婷兒,自會去天竺相助大哥,縱然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羅什握住兩人的手道:「兩位賢弟的心意,做哥哥的心領了。只是天竺的情況不同中土,禁忌和習俗也較中土多,你們去了未必能幫得上忙。再說山高路遠,遠水也救不了近火。咱們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江心月一聽羅什要走,忍不住淚眼汪汪道:「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羅什指著滿山的野花道:「當你看見這山花開過五次,我還沒有來的話,就不要再等了。」江心月斬釘截鐵地道:「無論天荒地老,還是海枯石爛,我都會等下去的。」

    羅什心下一片蕭索,也沒說什麼,轉頭便要上路。王懷志忽道:「大哥此去路途遙遠,豈能沒有稱心的坐騎。就把神風騎去吧!也好有個伴。」羅什見神風正跟踏雪親熱,心有不忍道:「它夫婦一別多年,相聚實在不易。又何必把咱們自己的煩惱,再強加到它們頭上呢!」

    誰知神風好似聽懂了幾人所言,無限深情地在踏雪臉上蹭了兩下,跟著一聲長嘶,便跑到羅什跟前,來了個人立,接著又拿嘴去扯他的衣袖。眾人心知此馬已通人性,見狀無不感慨。王懷志笑道:「難得連神風也如此通情達理,大哥就不要推遲了。」

    羅什還想婉拒,卻聽一聲馬嘶由山崗下傳來,只見一匹黑白相間的花斑馬飛馳而來,眨眼便上了山崗。來的正是北原蒼茫的花公子,它先跑到踏雪面前,拿臉挨著母親蹭了幾下,又跑到神風跟前,與父親交頭貼耳,著實親近了一番,這才咬住羅什的衣袖,要他騎著自己上路。

    江永清感慨道:「萬物皆有情,由此可見一般。就連這花公子都懂得盡孝道,更何況人乎。」羅什笑道:「有此至情至孝的馬兒相伴,想來此行不會寂寞。維摩羅什就此別過,大家好自珍重。」他言訖,飛身躍上馬背。花公子人立而起,跟著一聲長嘶,神風和踏雪也跟著一聲長嘶,算是道了別。

    羅什回身抱拳,目露戀戀不捨之情,但也只在江心月身上稍微停留了片刻,便即打馬而去。江心月緊追了幾步,更拿手圈在嘴邊喊道:「別忘了還有一個人在長白山上等你。」羅什不敢回頭,也不敢吱聲,因為他怕自己會忍不住留下來。花公子腳力甚快,載著羅什頃刻間便消失在了地平線上。

    江永清歎了口氣,朝王懷志等抱拳作別道:「二哥二嫂,兩位妹子,永清也該上路了。」王懷志問道:「三弟,天下雪山千千萬,你有何打算?」江永清苦笑道:「雪山雖有千千萬,奈何婷兒卻只有一個。小弟縱然踏遍千山萬水,也要找到她。」

    江心月正呆呆地眺望著羅什遠去的身影,聽到此話忽然回頭道:「永清哥,唐姐姐臨死前話未說清,也許所指的不是雪山,而是帶雪字的山也未可知。」

    江永清聞言笑道:「有你這般冰雪聰明的妹子,當哥哥的說不定能省不少力氣。至於師娘,雖說癡了,但總有治好的一天,你們倆姐妹就多廢點心吧!」說著朝眾人抱拳道:「永清先行一步,諸位後會有期。」

    待眾人抱拳還禮時,江永清已飛身騎上黃鶴。那黃鶴得到主人命令,長鳴一聲,跟著振翅直衝雲霄,轉眼便消失在了天際。

    王懷志看著江永清遠去,心中感慨道:「真不知要到何時,三弟才能苦盡甘來。」他扶著昭慶騎上踏雪,又對江心月二女道:「兩位妹妹,既然此間事了,那我夫婦就先行一步了。」

    花弄影依依不捨道:「王大哥,做了武林盟主,可不要太操勞啊!」王懷志歎道:「朝廷要控制江湖,這個武林盟主我也是無奈,不過大小事務,我都交給副盟主秦風打理去了,你不必為我擔心。」言罷,隨即策馬而去。花弄影望著王懷志與昭慶逐漸消失的背影,心中莫名惆悵,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卻忽然想起一事,感覺有些難以啟齒,於是偷偷瞥了眼江心月,又把到嘴的話給吞了回去。

    江心月見狀懨懨地道:「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幹嘛吞吞吐吐的?」花弄影面帶難色,幽幽道:「我說了你可不要後悔?」江心月扁了扁嘴,傷感道:「還有什麼事,能比他走了更讓我失落的,你只管說好了。」

    花弄影狠了狠心,咬咬牙道:「你……你娘她……她……」江心月不耐煩道:「你快說,我娘到底怎麼了?」花弄影面露難堪地道:「你娘她……她懷孕了。」

    江心月聞言花容驟變,如遭雷擊般震撼道:「你……你說什麼?」花弄影尷尬地笑了笑,刺溜一下跑出十來丈遠,方回頭高呼道:「天下沒有過不去的河,你千萬別想不開喔!」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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