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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六章 皇帝詞人 第二節 文 / 不爭而勝

    江永清展開身法,迅速來到村口,跟著掩身於一片桑樹林中,並揀了株大樹爬上去,籍著月光朝外窺視。只見遠方一望無垠的田野上,正有條火龍朝著小山村游來,為首一員大將白馬金刀,很是威風。江永清嘀咕道:「好像是大哥。看樣子他是來追捕李煜的,不行,我得設法引開他們。」

    江永清打定主意,旋即飛身下樹,搬來數塊大石堵在橋頭上,接著又扯了塊布蒙在臉上,這才再次躲進了樹林。人馬漸漸逼近,江永清一看果然是王懷志,不由暗歎道:「想不到為了這李煜,我會和大哥做對。但眼下情勢不容商量,說不得也只能暫時與大哥為敵了。」

    寧靜的夜色裡,隱隱可以聽見副將李之說道:「將軍,前方有座村落,是否派人去搜查一下?」王懷志搖頭道:「深夜擾民,甚是不妥。」李之再次勸諫道:「但是據可靠情報,李煜正是朝這個方向逃逸的。依時辰計算,他一介書生,養尊處優慣了,應該不會走太遠,很有可能便棲身於此,末將認為有必要搜查一番。」

    王懷志想想李之說的也有道理,於是下令道:「傳我將令,左軍隨本將包圍此山村,待天明再逐戶搜查。若有人膽敢藉機欺壓黎民,殺無赦。李之統領右軍,繼續向前追擊。」

    「大哥當官不忘本,實在是好樣的。」聽到這番話,江永清甚感欣慰,於是拾起塊石子,對準王懷志激射而去。王懷志正在調兵,突覺腦後生風,也不及細想,當下俯身躲了過去。發現有人偷襲,宋軍頓時一陣騷亂。王懷志見偷襲來至不遠處的桑樹林,於是取來弓箭,朝著樹林連放了三箭。

    江永清見目的已經達到,正要撤走,卻猛聽得身後弓弦聲響起。他心下一凜,當即往左連縱了兩步。一支箭羽從其身側掠過,將一株人腿粗的桑樹射了個對穿。江永清不想與王懷志糾纏,於是掉頭東去。

    「鼠輩休逃。」王懷志暴喝一聲,策馬追了上去。江永清憑藉著「七斗星雲步」,始終與其保持著距離。兩人一前一後,不覺已淌過小溪,並越過了一片丘陵。王懷志見偷襲者身法矯捷,竟連踏雪一時也難以追上,於是又彎弓搭箭,照著江永清小腿肚射了過去。

    箭去如梭,帶著撕裂長空的聲音而來。江永清手中扣著兩粒石子,一聽見背後生風,立刻反身打了出去。一顆石子與來箭相遇,當場折戟沉沙。而另一顆石子卻劃出條弧形,直奔王懷志面門而去。

    王懷志正準備射第二箭,卻發現一顆石子呼嘯而至,只得揮弓打向石子,將其擊了個粉碎。江永清卻趁此間隙,淹沒在了夜色中。

    「好傢伙,功力居然不在我之下。」王懷志見對手脫逃,不由大讚了一聲。夜空中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道:「今日多有得罪,還請大哥勿要見怪。你我兄弟日後相會,小弟再向大哥道明原委。」

    王懷志面色古怪道:「原來是三弟,難怪我奈何不了他。」說著又暗歎道:「不過三弟你這又是何苦呢!難道你真以為李煜還可以逍遙下去嗎?」江永清奔上一座山岡,找到了公孫婷和李煜,三人隨即向南而去。

    這日,三人來到一座江南小鎮。但見樓閣相望,小橋流水,漁舟穿梭,商舖櫛比,竟是如此地鬧靜相宜。公孫婷興奮地比劃道:「這就是江南的魚米之鄉了吧!果然富足恬靜,不愧為人間天堂。」

    幾個孩童正在池塘邊嬉戲,還邊跳邊唱道:「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李煜歎道:「這就是江南啊!山美、水美、人更風流。連小孩兒都懂得用古詩做遊戲,我江南百姓可謂博學多才。只是李某未成好生經營,實在是可惜了。」江永清淡淡道:「有你這個多才多藝的帝王,自然有好學樂逸的臣民了。只不過文采固然絢麗,但面對敵人的鐵蹄時,卻是那樣地軟弱無力。」

    「人人都說江南好,我看盛名之下,其實難符。幾位是不曾看見這繁華背後的黑暗,故而有此嗟歎。」三人尋聲望去,只見一個體態臃腫,滿臉腌臢,衣衫襤褸的中年男子,正背著個同樣落魄的婦人,搖搖晃晃而來。江永清見那婦女面色蠟黃,頭髮稀鬆,嘴唇紫黑,顯然是久病無醫造成的。

    那婦人悠悠醒來,有氣無力地道:「我說相公啊!你就別怨天尤人了。咱們命苦是應該的,別人快樂也是應該的。誰叫你我上輩子沒積德呢!」婦人說著咳了兩聲,又接著道:「你也別再為我求醫了,如此拖下去誰也活不成。待我死後,你隨便揀個地方埋了便是,省下那點棺材錢,也好早日贖回咱們的兒子啊!」

    中年人咬牙道:「娘子這是哪裡話,為夫豈能棄你於不顧。你這病都是叫那狗官折騰出來的,要知道你在縣衙做工這麼苦,為夫打死也不會叫你去的。」婦人苦笑道:「還不是因為家裡窮麼,為妻想為相公分優。只是未料到,我會突然病倒。每每想起你把兒子賣了,換錢替我治病,我……我就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那婦人說著說著,眼淚便奪眶而出,跟著痛哭起來。

    公孫婷未料到這對夫婦如此苦命,不由跟著掉起淚來。李煜搖頭歎道:「再富庶的天下,也少不了苦命人啊!」江永清抱拳道:「在下略懂醫術,不知這位老哥可否讓我為尊夫人把把脈?」誰知中年人卻斷然拒絕道:「我娘子得的是肺癆,會傳染人的。這普天之下,也只有兩人能夠治癒,先生看了也是白搭。」

    李煜道:「既然有人可以治癒,你為何不帶尊夫人去求醫,卻在此怨天尤人?」中年人冷笑道:「要是如此簡單,還用得著你說嗎!想那花神醫懸壺濟世,本可救我娘子一命,只可惜他老人家遭人殺害,使得這一方百姓失去依靠。剩下一個段神醫,人稱『金玉指』,卻立有不近人情的規矩。說什麼救人一命,要麼黃金百兩,要麼絕學一招。阿拉平頭百姓,既無金子,又無絕學,如之奈何。」

    公孫婷聞言,瞧了瞧丈夫,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樣。那婦人抹了把眼淚,哭哭啼啼道:「相公別說了,治不好咱就不治。反正我死了對你來說也是種解脫,範不著逢人就求。」

    李煜聽見這話,忽然想起懷裡的玉珮,於是掏出來遞給中年人道:「我三人四海為家,身上也沒帶什麼銀兩。這塊玉珮乃我祖傳之物,應該值不少錢,你就拿去替夫人看病吧!」

    「這可是寶貝啊!閣下真……真的願意給我嗎?」中年人見玉珮色澤溫潤,不由眼睛一亮,急忙伸出了手。

    江永清想起逝去的母親和義父,心頭百味翻騰,不由陷入了回憶。當他回過神來時,卻發現李煜要將玉珮送人,於是忙阻止道:「這是先生的傳家寶,怎可隨意送人。在下也有一物,足夠幫這位老哥的了。」只見他從懷裡掏出枚紅寶石,遞給中年人道:「拿去吧!治病要趁早,千萬耽擱不得。」

    中年人接過紅寶石,老淚橫流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三位難道就不怕遇到騙子嗎?」

    江永清泰然自若道:「老哥未免把人都想得太不堪了,這世上畢竟還是好人居多。」李煜接著道:「人之初,性本善。並非所有人都是貪婪自私之輩,你就收下吧!」

    中年人卻一本正經地道:「非也,非也,只是二位不曾看見。人活於世,只要沒錢沒地位,即便死在路邊上,也不會有人憐惜的。比如咱家鄉,那楊員外家不過死了只能斗的公雞,這地主老財便將其風光大葬,用的還是裝人的金絲楠木棺。可咱們老百姓呢!連家人病重了,都無錢求醫哦!」

    婦人跟著道:「相公說得沒錯,在那些達官顯貴的眼裡,咱們老百姓就如同草芥,根本不值一提。」

    中年人接著道:「你們可曾見過人喝粥,還得先看狗啃完骨頭的?沒有吧!告訴你們,咱們縣太爺家就有那麼一條惡犬,每天都在縣衙門口啃骨頭,那些前來討粥的饑民,要先等這惡犬吃飽了,才能喝粥。你要是先喝了粥,被那惡犬和衙役們看見,嘿嘿!不把你生吞活剝了才怪。」

    婦人搖頭歎道:「這世上本無公道可言,即便是有,也掌握在那些權貴手裡,那有咱們老百姓說話的份。」

    江永清勸慰道:「世間確有諸多不平,但只要自身不失公允,對得起天地良心就行。二位雖遭遇坎坷,但也無需如此憤世嫉俗,還是早日將病體治好才是正道。」

    中年人千恩萬謝,這才背著婦人大步而去,還邊走邊唱道:「風蕭蕭,夜瑟瑟。饑民喝稀粥,惡犬啃骨頭。誰敢先張口,下餐食你肉。鬥雞百年後,員外砌墳頭。七尺青石陵,五丈黑土地。天昏昏,地暗暗。風雨亂神州,權貴縱馬游。人命似兒戲,任民血汗流。豪門不盡屋,餓殍入殮苦。世上誰憐我?卻是我憐人。」

    「好一句世上誰憐我?卻是我憐人。」李煜心生悔意,不由感慨道:「只可惜時光不能倒流,不似那月缺了還能再圓。」

    江永清揶揄道:「當你高高在上時,眼裡有的只是榮華富貴,身份地位,那裡會想到這些疾苦的百姓?先生現在悔悟,雖說挽救不了你的國家,但多少還是讓人欣慰的。」李煜見江永清如此說,心裡多少好受了些。

    公孫婷指了指離去的夫婦,比劃道:「你瞧他們,一下子變得容光煥發起來了。」江永清笑道:「人一但有了希望,精氣神自然會好些的。義父說過,治病光用藥是遠遠不夠的,讓病人精神好起來同樣重要。」

    「真乃至理名言,不知江大俠的義父何許人也?」李煜隨口問道。江永清歎了口氣,淡淡道:「我義父就是先前那位老哥提到的花神醫。」

    李煜不住點頭道:「難怪,難怪。當年小周後得了怪病,遍尋金陵名醫也無人能治,最後還是被花神醫一副藥給治癒的。說起此事,江大俠父子對鄙人夫婦可謂恩同再造啊!」江永清笑道:「也許這就是緣分吧!」

    三人找了家小店,隨意吃了點東西,便又繼續上路。街角處突然閃出一胖一瘦兩個男人,仔細一看,竟是別理和莫信。只聽那別理道:「我說瘦子,那書生的玉珮可是個寶貝,咱們看來還得再廢番手腳。」

    莫信點頭道:「不錯,是寶貝咱就不能放過。只是這騙人實在是件費力的事,你瞧剛才,把我哭得跟真死了老娘似的。咱兩不如跟著他們,今晚來個『夜叉盜寶』如何?」別理同意道:「那就這麼辦吧!」兩人計議停當,隨即悄悄掩了上去。

    江永清三人離開小鎮,一路向東南而行,不久便來到一條小河畔。只見河水川流不息,將一座木橋衝斷,阻礙了人們的通行。現在正是春耕時節,農務繁忙,不少百姓苦於無法渡河,不由心急如焚。

    也不知是誰忽然喊道:「烏家口有人搭了座橋,大家快去那裡渡河吧!」此話一出,百姓立刻蜂擁向下游。江永清好奇道:「咱們也去看看吧!」三人於是跟著人流往下遊走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走了差不多兩里路,終於來到了烏家口。江永清遠遠便看見河心有個人,用自己的肩膀抗起兩根圓木,架成了一座臨時的木橋。另有人在圓木上鋪了些樹枝,不少百姓就這樣匆匆而過。

    「河水如此喘急,此人竟然穩如泰山,看樣子也是個練家子。婷兒,我們去幫幫他吧!」江永清說著擠入人群,朝那木橋走去。夫婦兩來到橋邊,這才發現河中之人竟然是苦難。

    公孫婷吃驚地比劃道:「怎麼會是他?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江永清欣然道:「看來師父說得不錯,善惡往往在一念之間。苦難師伯能夠開竅,實在是可喜可賀。」

    事實也的確如此。苦難自從被苦海點化後,可謂大徹大悟。他先回大同寺祭拜了了塵大師,隨後雲遊四海,到處行善佈施,儼然成了一名真正的行者。

    江永清看了看不斷上漲的河水,隨即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婷兒,你去砍幾棵樹來,於橋兩頭支撐圓木。我先下河去幫師伯,以防他獨臂難支。」他說著跳入激流當中,用雙手托起圓木,然後對苦難道:「師伯先歇歇吧!讓弟子來頂一陣好了。」

    「你居然沒死?哦!貧僧明白了,你和苦海師弟一樣,都是大誠大善之人,自然受到我佛保佑。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苦難扭頭一看,發現竟是江永清,先是吃了一驚,隨即又幡然醒悟道。

    對於苦難的恭維,江永清一笑置之道:「真正可喜可賀的應該是師伯才對。您老能迷途知返,從善如流,實在是佛門之幸,弟子之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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