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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一章 武林霸主 第二節 文 / 不爭而勝

    苦海心下一片蕭索。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相互暗害,讓他感到十分的厭惡。現在熊天霸和東珠都有生命危險,他隨即打消了回洞的念頭,朝「猗園居」而去。

    而此刻的「猗園居」裡,尤夢盈正打著哈欠幽幽道:「怎麼宵夜還沒送來?東珠那死丫頭越來越不會辦事了。」熊天霸淡淡道:「東珠近來總有些心不在焉,看來得換一個丫環伺候夫人了。」

    樓外傳來黑白無常的聲音道:「幫主,我兄弟有情況稟報。」熊天霸不悅道:「何事深夜來擾?」黑無常道:「幫主,是關於苦海那和尚的。」尤夢盈冷冷問道:「他還沒餓死麼?」白無常道:「不是的夫人,屬下發現那和尚去了王懷志的房間,還神秘兮兮的,不知在搞什麼鬼。」

    熊天霸冷笑道:「好啊!原來我這兄弟是在裝腔作勢,白天大模大樣面壁絕食,到了晚上就去偷腥,還美其名曰為老子贖罪,當真是可笑之極。」黑無常回道:「屬下倒是覺得,他像是去給王懷志療傷的。」白無常接著道:「王懷志被幫主打成重傷,若非具有幫主這等功力的人,是絕難救得了他是。」

    尤夢盈問熊天霸道:「難道這禿驢有意隱瞞自己會武功?」熊天霸也感到有些詫異,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不由喃喃道:「我這兄弟一向軟弱,更是厭倦打打殺殺。雖然練過幾手把勢,也並非自己真心學的。我看他沒這麼大本事,估計只是去看看那臭小子罷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你又不知他這十八年來有何際遇,說不定就是來尋你報仇的?」尤夢盈進言道。

    熊天霸想想也在理,不由陰沉著臉,暗含殺氣道:「本座知道了,你兩先下去吧!」黑白無常走後,尤夢盈接著道:「至從這和尚來後,我這心裡就鬧得慌,總覺得有雙無形的眼睛在盯著自己,渾身不自在。」

    熊天霸面色沉凝,尋思了片刻道:「我這兄弟雖然一向斯文,但落到現今這個地步,本座多少也有些責任。他這次來說是為本座贖罪,可畢竟人心難測,的確不得不防。」

    尤夢盈森然道:「這和尚留著縱然不是禍害,可見了也總心煩。夫君若是有所顧忌,不如把他交給夢盈,總之還是一了百了的好。」熊天霸瞥了尤夢盈一眼,嘿嘿笑道:「有些事女人比男人更明白,夫人就看著辦吧!」

    門外傳來東珠的聲音道:「老爺,夫人,夜宵來了。」尤夢盈森然道:「還不快滾進來。」東珠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掀開門簾,端著托盤來到圓桌旁。晃動的燭光中,只見她額上印著汗珠,神情稍顯慌張。

    尤夢盈覺得東珠表情有異,全然不是平時被自己責備的樣子,於是冷冷道:「東珠。你今天是怎麼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她的聲音不緊不慢,但卻寒到了骨頭裡。東珠一陣心慌,差點把酒菜灑在地上,於是慌忙放下端盤,跪拜道:「東珠牽掛弟弟病體,是以有些魂不守舍,因而誤了夫人夜宵,還請夫人責罰。」

    熊天霸沉聲道:「以後長點記性,別再做事拖拖拉拉的了,滾吧!」東珠連忙告謝道:「奴婢知錯了,謝老爺不罰,奴婢告退。」

    「站住。」東珠剛轉身走得兩步,忽聽尤夢盈一聲喊,心裡頓時七上八下,慌忙下跪道:「夫人,您就饒過奴婢這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尤夢盈冷笑道:「我總覺得你今天不大對勁,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事到臨頭,東珠反而橫下心來,咬著嘴唇道:「奴婢與弟弟相依為命,如今弟弟病體沉重,奴婢憂心如焚,惶惶不可終日。若夫人嫌奴婢伺候得不好,奴婢唯有帶著弟弟離開天龍幫,另謀生路了。」

    尤夢盈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淡淡道:「恐怕沒那麼簡單吧!你把這些酒菜全給我嘗一遍,再走也不遲。」熊天霸皺眉道:「你懷疑這酒菜裡有毒?我看東珠沒這麼大膽子。」尤夢盈笑道:「有毒沒毒,東珠吃了便知。」

    東珠心亂如麻,嘀咕道:「夫人如此精明,我根本騙不了她。這下完了,非但沒救著弟弟,還搭上了自己這條小命。」她一時間悔恨交加,卻又無可奈何地站起身來,將顫抖的手伸向了筷子……

    「大哥大嫂見諒,小弟飢渴難奈,只好前來討碗飯吃了。」苦海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也不等熊天霸說話,便搶過東珠手上的筷子,拈起盤中菜餚大口咀嚼起來。無論葷素,他見什麼就吃什麼。熊天霸和尤夢盈一臉錯愕,只顧看著苦海狼吞虎嚥,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過得片刻,熊天霸才陰笑道:「好兄弟,你終於還是熬不住了。哎呀!看來你這半個多月算是白辛苦了,非但沒能為大哥贖罪,還破了酒肉之戒,這可如何是好喲?」

    苦海嚥下嘴中食物,又提起酒壺暢飲了幾口,這才道:「不打緊,從明日算起,貧僧再面壁四十九日便可。」熊天霸訕笑道:「賢弟連二十幾天都忍不了,還要再面壁四十九天,那不等於癡人說夢嗎?」

    「說起來今日也算是貧僧出家的紀念日,自然不能虧待自己。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苦海抹著嘴道。尤夢盈陰陽怪氣道:「喔唷!大師一下子就破了葷戒和酒戒,看來佛門弟子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慾哦!大師何不乾脆把色戒殺戒一起破了,我叫東珠伺候你,要是不滿意任你處置便是。」

    苦海看了張口結舌的東珠一眼,笑道:「女施主,你還是先回去歇息吧!貧僧和大哥大嫂還有事商議。」東珠被突然造訪的苦海給搞懵了,一時間竟不知所措起來。熊天霸沉聲道:「還愣著幹嘛?」東珠回過神來,忙應了一聲,便匆匆而去。

    尤夢盈緊盯著苦海道:「大師身體可有不妥?」苦海笑道:「謝嫂夫人關懷,貧僧除了飢腸轆轤之外,並無其他不適。」他說著又吃了幾口菜,最後將整壺酒都喝了下去。

    熊天霸將手搭在苦海肩頭,掐住其巨骨、雲門兩穴一試,發現他內息紊亂,若有若無,根本不像有內力的表現,於是冷笑道:「兄弟看來還是六根難淨啊!不如還俗助大哥打理幫務得了,這可遠勝過當苦行僧哦!」

    苦海歉然道:「小弟碌碌之輩,哪有大哥這般抱負。好在已經酒足飯飽,是該回去向佛主請罪了。」苦海站起身來行了個禮,便即下樓而去。

    尤夢盈看著離去的苦海冷冷道:「這和尚行跡古怪,言語隱諱,我一見到他就渾身不自在,還是盡早解決的好。」熊天霸淡淡道:「我這兄弟太過多愁善感,想的往往比別人多。恐怕唯有一死,才能真正得到解脫。」

    苦海快步走入「猗園居」外的樹林,腹中突然一陣絞痛,只蹣跚得幾步,便張嘴吐出一灘黑血,跟著整個人都痙攣起來。只聽一個聲音冷冷問道:「你為何要捨棄自己的性命,去救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苦海扭頭看去,只見一個黑影站在密林裡,幾乎與樹木渾然一體,唯有那雙眸子,閃爍著冷峻的光芒,於是笑道:「即知世間苦,何必苦中求。施主也是有大智慧的人,難道非要以牙還牙,才能終止心中的恨嗎?」

    黑影冷笑道:「對人當盡人事,但對惡魔自然不能心慈手軟。大師雖有一顆令人敬佩的菩薩心腸,可惜卻救了個不該救的人。往後江湖紛紛擾擾,你罪不可贖。」

    「貧僧要挽救的,只是幾顆肉長的人心罷了,別無其它。若是因此引起江湖動亂,亦是劫數。還望施主及早回頭,莫要再飲鴆止渴,墮落成性。」苦海勸諫道。

    蒙面人一陣沉默,良久方道:「大師不見這皓月當空,卻難明世間黑白嗎?可惜老夫不能救你,因為只要你活著,勢必會阻礙老夫報仇,所以只有對不住大師了。」

    苦海笑道:「阿彌陀佛!貧僧小命不值一提,可諸位的靈魂卻不得不救。」蒙面人淡淡道:「多謝大師美意。只是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裡,卻容不得老夫有半點仁慈。言盡於此,大師好自為之吧!」

    蒙面人走後,苦海連叫了幾聲罪過,這才蹣跚著回到山洞。由於元氣大傷,加之中的又非尋常巨毒,他已無法將毒素逼出體外,只得強行控制在手少陽三焦經中。饒是如此,苦海也累得筋疲力盡,隨即昏了過去。

    當金黃的陽光再次射入洞中,苦海悠悠醒來,怎奈腹中陣陣絞痛,也隨著知覺的復甦再次襲來。苦海強忍著巨痛,勉強坐起身來,準備運功逼出毒素。哪知便在這時,朱睿卻匆匆跑來,氣喘吁吁道:「大師您快走吧!幫主和夫人嫌您呱噪,已備好毒茶,隨時準備送您到西天極樂世界。」

    苦海心頭一陣悲涼,隨即問道:「王施主的病情如何?」朱睿急道:「大師,王兄弟無恙,您還是先關心一下自己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苦海心下索然無味,惆悵道:「貧僧的使命還未完成,怎可半途而廢。朱施主的好意,貧僧心領了。你還是速速離去吧!莫要讓他們發現才是。」

    朱睿生性耿直,朝苦海深深一躬,再次央求道:「大師,您若遭此不幸,則是天下武林的損失,還望大師三思而後行啊!」苦海淡淡道:「如果貧僧連這裡的人都救不了,還談什麼振救蒼生。貧僧心意已決,朱施主還是請便吧!」朱睿見勸不動苦海,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怏怏而去。

    不多時,果見尤夢盈和太行雙雄一起進了山洞。尤夢盈訕訕而笑道:「大師昨晚暴飲暴食,夢盈擔心你腸胃不適,今日特備了上好的香茗,來替大師洗洗腸胃。此茶通神潤肺,清爽宜人,對身體可大有裨益呢!」她說著話,已將茶水端到了苦海面前。

    苦海坦然道:「多謝夫人美意,只是在喝這茶之前,夫人不妨聽貧僧講個故事。」尤夢盈心生警覺,暗道:「難到說這禿驢已經知道茶裡有毒了?且聽他想說些什麼。」她心中有鬼,於是警惕地退了半步,隨即乾笑道:「不知大師要給夢盈講什麼故事?」

    「貧僧想給夫人講個關於達摩老祖的故事。」苦海頓了頓,隨後講述道:「有一次達摩老祖面壁悟禪,正在口渴難奈時,有個被人收買的小沙彌,送來了一壺毒茶。其實達摩老祖早已知曉有人要毒害他,於是道:『有人曾經告誡我說,放在我面前的,可能是壺有毒的茶。但我總想,可能有毒並不等於一定有毒。我常常勸誡別人,要以虛懷為本,不著為宗,所以我並不擔心茶裡是否有毒。因為有沒有毒並不在於茶,而在於心。』達摩老祖說完,便泰然自若地喝下了毒茶,再也不問任何原由。」苦海言訖,伸手端過毒茶,一口飲了下去。

    尤夢盈心裡莫名一慌,失手將端盤摔在地上,頓時裂成兩半。她冷汗涔涔,緊繃著臉問道:「大師即知茶裡有毒,為何還要喝下去?」苦海淡然道:「阿彌陀佛!茶本無毒,險在人心。貧僧喝的是茶,知的卻是人心。」

    尤夢盈想不到苦海會以死來勸度自己,不由感慨道:「喝了我調配的『七殘食香散』,五感具毀,手足盡廢,大師就算功力深湛,得保不死,也必落得終生殘廢。難到大師真的認為以死銘志,便能勸度我夫婦了嗎?」

    苦海嘴角不斷滲出黑血,臉上肌肉跟著扭曲起來,但語氣卻依舊平靜如常道:「我佛慈悲,常想人之不敢想,為人之不敢為。苦海生為佛門弟子,心中早已無生死,無得失,無淒惶。若貧僧一死,能換來大哥和嫂夫人的良知,那也算死得其所……」苦海再也撐持不住,撲面摔到在地,就此昏死過去。

    「大師。」朱睿攙扶著王懷志,與柴馨一起衝入山洞,卻見苦海臥倒在地,身邊一灘黑血。柴馨頓足罵道:「大師真蠢,偏偏要自尋死路,卻不知這世上本無盡善盡美。」說時已是潸然淚下。王懷志咬牙切齒,瞥睨著尤夢盈冷冷道:「師娘滿意了?知足了?世上再也沒人可以煩你了。」

    尤夢盈心情蕭索,只管吩咐雙雄道:「畢竟是幫主的結義兄弟,把他厚葬了吧!」言訖,轉身而去。王懷志見雙雄上來抬苦海,卻厲聲道:「拿開你們骯髒的手,別玷污了大師的遺體。」雙雄也是心下無趣,只得垂首而去。

    真可謂:人在紅塵中,其心各不同。皆是血肉長,何以辨奸忠。至道在於行,不求千古名。苦為世俗者,難成真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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