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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章 浮生如夢 第五節 文 / 不爭而勝

    駱霜華並未走開,只聽她道:「師父,霜華乃宮中大弟子,怎能臨陣脫逃,就讓弟子和您並肩作戰吧!」柳冰清欣慰道:「也好,你我師徒今日就清理門戶,為武林除此魔頭。」

    曲還音冷笑道:「休要大言不讒,鹿死誰手尚未可知。野兒,準備演奏『魔煞雙迴旋』。」

    柳冰清從雲鬢上拔出那支湛藍的髮簪,只見這髮簪狀如螺絲,由粗到細通體瑩玉,隱隱間透著股寒意。

    曲還音看著那髮簪,淡淡道:「這支『碧雪神針』,也該換個主人了。」說著一拂琵琶,便響起溫婉的旋律。隨著琴音起伏,如絲帛般略帶憂鬱的簫聲也加入其中。兩股音樂交融在一起,漸漸變得動人心魄起來。

    琴簫之聲,越來越擾人心魄。待到激揚處,甚至不必通過耳朵,就能從人的其他竅穴滲入心神,直接震懾你的靈魂,擾亂你的氣血,直到你真氣錯亂,筋脈盡斷而亡。

    駱霜華功力稍淺,才聽得一會便已頭暈目眩,香汗淋漓。她深感力有不支,於是跌坐在地,盤膝掐訣運功,這才稍稍緩過點氣。柳冰清卻是面含微笑,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不愧為寒月宮宮主。

    如此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柳冰清不耐道:「師妹琴技雖有長進,不過也就是換了換調子罷了。本宮沒有興趣聽你賣弄,還是先接我一招試試吧!」她說著一揮「碧雪神針」,直奔曲還音而來。曲還音見狀冷冷一笑,蘭指連拂琵琶,頓生一股無形旋風直捲而去。柳冰清翻掌一拍,大殿中剎時風雲激盪,轟鳴不覺。

    高手過招,容不得半點差池。柳冰清掌中帶「針」,展開了綿綿攻勢。只見她左掌一翻,便是陣凜冽的寒風,不斷壓迫而去。右手一劃,便是道晶瑩的藍芒,吞吐著森然寒意。曲還音的琴聲受到壓迫,反而更加激揚。一圈圈無形的音波,宛如排浪般層層疊疊湧去。

    羊牧野心知兩邊已鬥到關鍵,於是鉚足力氣加強簫聲。柳冰清忽感壓力陡增,自不會坐以待斃,當即運足十成功力,一揮「碧雪神針」,狠狠扎向曲還音肩窩上的氣戶穴。

    曲還音反應極快,當即施展起「天蟬步月」身法,反而繞到柳冰清右側,伺機一掌「萬里冰封」拍去,並得意道:「師姐,小妹已將『天蟬步月』身法練到及至,你看如何?」

    柳冰清的確有些詫異,曲還音的身法之快,竟然讓自己都有些眼花。但她畢竟是一代宗師,爭鬥經驗極為豐富,於險境中猶能冷靜地分析對手,竟是不理來掌,反拿「碧雪神針」去刺曲還音腰眼。

    曲還音心知柳冰清老辣,不願兩敗俱傷,只得施展輕靈的身法,繼續與之遊鬥。柳冰清險中求生,危難中逼退曲還音,但衣袂受對方掌風掃過,剎時凍了層霜。但她並未因此而放棄進攻,反而死死地咬住了曲還音。

    高手過招,搶佔先機何其重要。柳冰清趁著曲還音步法交換之際,突以「碧雪神針」佯攻羊牧野。曲還音忙橫琵琶去擋,卻被對手調轉針頭,反扎向自己手臂。曲還音見來招辛辣玄妙,也不敢大意,忙以左掌去托柳冰清的手腕。這一下你來我往,曲還音雖說化解了危急,但原本行雲流水的節奏卻也被對方給打亂了。

    柳冰清毫不含糊,「碧雪神針」一記鳳點頭,逼退曲還音的同時,跟著連削帶刺,又是三劍一氣呵成。曲還音暗叫了聲「來得好」,手中琵琶已是橫掃柳冰清腰眼。她不待招式用老,便展開身法搶到柳冰清面前,使出「穿雲手」急扣其咽喉。兩人憑借曼妙的身法,以及眼花繚亂的招數,鬥得倒也精彩紛呈。

    羊牧野的簫聲一直不絕於耳,正好控制住了心緒不寧的駱霜華,同時又對柳冰清產生著微妙的影響。如此斗了上百招,曲還音的攻勢越來越盛,柳冰清卻已漸入下風。曲還音瞅準時機,運起十層功力,一招「傲雪寒梅」猛拍了過來。柳冰清倉促間只得以硬碰硬,運掌迎了上去。

    雙掌黏在一處,不斷發出「吱吱」的聲響,雪白的霜花漸由兩掌銜接處凝出,並迅速蔓延開來。比拚內力,乃凶險異常之道,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敢輕易嘗試。也就是有生死大仇之人,才會不惜代價地硬拚。曲還音急於殺死柳冰清,於是叫道:「野兒,快使出為娘教你的新招,殺了這賊婆娘。」

    羊牧野聞言面帶猶豫,顯得有些躊躇不前。他實在不想亂殺人,可又不敢不聽母親的話,因此心裡十分矛盾。駱霜華見狀,也顧不得受了內傷,突然飛身一劍刺向曲還音。

    「不許傷害我娘。」羊牧野忙搶身來擋,一揮紫玉簫挑開了駱霜華的劍。駱霜華不想與小孩子動手,於是大喝道:「快閃開,我不想與你計較。」誰知羊牧野卻寸步不讓,反而纏住駱霜華道:「要殺我娘就先殺了我。」駱霜華見其糾纏不清,不覺有些氣惱道:「你再阻攔,休怪我劍下無情。」

    曲還音怕兒子不是對手,於是雙目寒光一閃,朝柳冰清冷冷道:「可惜啊師姐,你沒能把『九天玄女神功』練到九重天,所以今日你必敗無疑。」柳冰清反唇相譏道:「你早已不是潔處之身,更不可能練到九重天。」曲還音揚眉道:「可我創練了一套『破冰彈指』,你可要見識一下?」

    她說著屈中指一彈,竟運勁打出一粒冰珠,直取劉冰清胸口膻中穴。曲還音此舉可謂兵行險招。兩人正在比拚內力的緊要關頭,哪怕稍有懈怠,對方的內力都會如決堤之水,衝入自己體內,造成致命的傷害。可為了盡早分出勝負,並保兒子不受傷害,她也只有冒險一試了。

    柳冰清見冰珠直奔自己要害,不由也發起狠來,不斷催使功力壓向曲還音。值此生死存亡之際,曲還音也無暇顧及其他,又連續彈出兩粒冰珠,分取柳冰清璇璣、神庭兩處大穴。柳冰清促不及防之下,神庭穴被打個正著。但與此同時,她的掌力也狂捲而去,將曲還音震退了五六步。

    好在曲還音早有準備,憑借一口真氣護住心脈,同時引導柳冰清壓來的真氣運轉至「破冰彈指」上。如此一來,不但增加了「破冰彈指」的威力,也減少了自身受到的傷害。也虧得曲還音常年生活在刀口上,對戰經驗極其豐富,加之又熟悉對方的武功路數,才能想出如此險惡的招數。

    羊牧野見母親連吐了兩口鮮血,急忙拋下駱霜華撲了過去。柳冰清已是惱羞成怒,忍著巨痛道:「待本宮先殺了這小魔頭,再送你母子團聚。」說時人已搶上前來,一揚「碧雪神針」,狠狠扎向羊牧野的後心。

    曲還音見狀一聲尖嘯,也不顧自身傷勢,突然搶到兒子身側,全力一掌打向柳冰清。駱霜華想攔住曲還音,卻被其閃了過去。柳冰清並未因為曲還音的攻擊,而放棄刺殺羊牧野。她咬了咬牙,將手中「碧雪神針」準確無誤地送入了羊牧野的後心,來了一個對穿。

    「兒子。」曲還音發瘋般撲至,以雷霆萬鈞之勢一掌打去。柳冰清雖傷到羊牧野,卻來不及躲避曲還音的掌力,只得提氣硬拚。曲還音瘋狂的掌力席捲而來,直將柳冰清抵至庭柱下,又是一陣亂掌劈去。柳冰清猝不及防,竟一連吃了兩掌。

    此時此刻,兩人都已是強弩之末,任誰一方都吃不起受傷。曲還音悲憤道:「你連我唯一的兒子也不放過,我要你償命。」柳冰清狂噴一口鮮血,喘息道:「我不殺他,難道讓這孩子將來跟你一樣成為魔頭嗎?」

    「便是魔頭也比衣冠禽獸……」曲還音話未說完,駱霜華便已提劍殺至。她也只得放了柳冰清,並以「破冰彈指」擊退駱霜華,然後來到羊牧野身邊,一把抱起奄奄一息的兒子,咬牙切齒道:「柳冰清你聽著,今日仇上加仇,老娘若不殺光你的徒子徒孫,誓不為人。」她背負琵琶,手抱兒子,恨恨然朝宮門衝去,轉眼便沒了蹤影。

    駱霜華也無暇去追曲還音,只管扶著緊靠庭柱喘息的柳冰清,自責道:「師父,都是霜華無能,叫你老人家受苦了。」柳冰清淡淡一笑,呻吟道:「霜華,你是我弟子當中,最善良的一個。我知你不忍心殺那孩子,可讓他活在世上,總是個禍害啊!」駱霜華哭道:「師父,您不會有事的,霜華這就去拿『參王神露』給您服用。」

    柳冰清卻淒然笑道:「沒用的,為師心脈已斷,就是神仙也救不了。」葉雪瑩等人聞訊趕來,齊聲叫道:「師父。」小月更是撲在柳冰清懷裡哭道:「師祖婆婆,您不會有事的,小月不許你死。」說著便大哭起來。柳冰清見眾人來齊,於是緩緩道:「本宮有兩件事要交代,你們都聽仔細了。」

    小月哀號道:「婆婆,您不會死的,不要胡說啊!」柳冰清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摸著小月的秀髮道:「好孩子,別哭。其實婆婆有今日,也是自己種下的苦果,怨不得別人。」她說著話峰一轉,又對眾弟子道:「你們都聽著,本宮今日正式將宮主之位傳給寒玉。希望你等今後能相親相愛,共同守護好寒月宮的基業。」

    葉雪瑩不滿道:「師父,三師妹她違背祖訓,觸犯宮規,您不能把宮主之位傳給她。」駱霜華忙道:「二妹,你就聽師父一句吧!不要再爭了。」葉雪瑩板著臉道:「我只是就事論事,有何不可?」駱霜華厲聲道:「葉雪瑩,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當面忤逆師尊。」

    小月急道:「大師伯,二師伯,婆婆都這樣了,你們就聽她老人家把完說話吧!」葉雪瑩冷笑道:「你娘當上宮主,你這小丫頭自然開心了。」柳冰清有氣無力道:「你們別爭了,總之,這是本宮的遺命,誰也不得違背。你們三姐妹定要齊心協力,萬不可因妒生隙,重蹈為師的覆轍啊!切記,切記。」

    駱霜華含淚道:「請師父放心,霜華一定盡心盡力,輔佐好三師妹。」柳冰清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拿詢問的目光瞧著葉雪瑩。

    葉雪瑩見狀,也只得模稜兩可道:「放心把師父,雪瑩知道該怎麼做。」柳冰清的氣息越來越虛弱,只聽她淡淡道:「霜華,有句話請你轉告寒玉。她如果不能徹底拋棄感情,真正做到心清如冰,就……就難上九重天。」

    駱霜華忙應道:「霜華一定轉告,請師父放心。」葉雪瑩只管冷笑,心裡暗道:「憑這個賤人也想把『九天玄女神功』練至九重天,簡直是癡心妄想。」

    柳冰清交代完兩個徒弟,又對小月道:「小月,婆婆雖說要走了,但你還有娘和兩位師伯。你一定要聽她們的話,知道嗎?」小月哭道:「婆婆,小月會長大,會聽話的,您就放心吧!」她說著說著,又大哭起來。

    柳冰清緩緩將目光移向穹頂,嘴角邊掛著一絲微笑。也許直到此時,她才深刻地體會到,什麼愛恨情仇,什麼功名利祿,一輩子爭來爭去,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她想著,想著,意識逐漸變得模糊……

    「師父,宮主……」哀號聲頓時大作,使得原本就陰寒的水晶宮更顯淒涼。小月哭得最傷心,因為柳冰清生前對她呵護備至,比之親奶奶猶有過之,又怎能不令她傷心呢!

    曲還音抱著羊牧野狂奔下山,一路上幾乎沒有受到什麼攔阻。她奔入一片密林深處,找了塊石頭坐下,然後開始給兒子療傷。羊牧野已是奄奄一息,卻依舊呻吟道:「娘,我們是壞人嗎?為何人人都罵咱娘倆是壞人?野兒真的不想被人罵,也不想做壞人。」

    曲還音也不說話,而是先點了兒子的雲門、天池、神藏、璇璣、屋翳等穴道止血,又餵了他一顆「九轉天香丸」,這才心疼道:「好兒子,先不要說話,趕緊運功護住心脈,娘幫你療傷。」

    可羊牧野卻喃喃道:「娘,孩兒真的不想當壞人,不想被世人唾罵。」曲還音幽怨道:「孩子,你娘年青時也是個正派女孩。後來認識了你爹,並且深深地愛上了他。可就因為他在江湖上的名聲不好,所有的人都開始對你娘疏遠排斥,到後來甚至是不遺餘力地打壓追殺。就是這些自命清高,沽名釣譽之徒毀了你爹娘一生。是他們的偏見,妒嫉,自私,才把你娘我逼上絕路,成為一個人人害怕,人人唾棄的女魔頭。」

    曲還音說著語鋒一轉,又憤慨道:「孩子,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善惡,一切都在於人的心怎麼想。有些人明明是善良的,卻被人當成了壞人,甚至逼成了壞人。而有些人明明是奸邪之徒,卻依舊高高在上,被奉若神明。兒啊!既然人人都當咱娘倆是壞人,那你我索性就作惡到底,讓他們去顫抖,去害怕,豈不是痛快?」

    羊牧野淚流滿面道:「娘,咱們為何不能去嘗試改變?做一個問心無愧的人,那才真舒坦啊!」曲還音不由苦笑起來,須臾方道:「傻孩子,都二十多年了,也沒見有人給你娘這個機會。那些所謂的正派人,早被自私和偏見掩埋了良知。比起咱娘倆起來,他們甚至連自己的嘴臉都看不清,更別提諒解人了。」

    因為心情激動,羊牧野運功岔了氣,頓時又昏厥了過去。曲還音失聲道:「野兒,你要挺住啊!都是娘不好,一心只想著早日報仇,卻不假思索便帶你深入險地。」她一面自責,一面忙替兒子運功療傷。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曲還音累得滿頭大汗也未見兒子有何起色。這時卻跑出十幾名寒月宮的宮女,將兩人團團圍住。曲還音連不動聲色道:「你們還敢來送死?」一名藍衣宮女把劍一指曲還音道:「這女魔頭已受重傷,大夥一擁而上,將她亂劍分屍。」曲還音冷笑道:「老娘雖有傷在身,但要殺你們依舊不費吹灰之力。」

    琵琶在手,曲還音蘭指輕拂,「魔煞天音」奪魂篇驟然響起。宮女們受不住琴聲激盪,忙丟了寶劍緊捂耳朵,一個個叫苦連天。曲還音正欲發功殺死這群宮女,卻突然想到兒子的勸告,不由心下一軟,琴聲便嘎然而止。她喟然一歎,旋即抱起兒子,頭也不回地飛馳而去。而一干宮女尚在昏迷之中,卻不知已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

    曲還音抱著兒子來到一座小城,四處打探醫館,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不由激動道:「兒子,娘不會讓你死的。」說完便衝入醫館大叫道:「有沒有喘氣的,快給老娘滾出來。」

    一位老郎中急忙迎上來,幫著曲還音將羊牧野放到床上,隨即查探起傷勢。豈料他一看之下便搖頭道:「大嬸想是急糊塗了吧!你看看,這孩子心臟都被刺穿了,還能活嗎?」曲還音怒道:「你個老東西,我兒子明明還有氣在,你卻敢咒他死。老娘醜話說在前頭,你若治不好我兒子,我就殺你全家陪葬。」

    老郎中見曲還音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也不由害怕起來,只得去搭羊牧野的脈搏。誰知這一把之下,卻發現羊牧野的脈搏若有若無,老郎中不覺嘖嘖稱奇道:「被刺穿心臟的人居然還有脈搏?奇哉,怪哉。」曲還音忙問道:「那就是說我兒子還有得救嘍?」

    老郎中沒有回話,而是扒開羊牧野的眼睛瞧了瞧,又將手輕輕搭在其傷口處,卻感覺不到心跳,不由駭然道:「奇了,老官行醫幾十年,還從未見過這等怪事。明明已無心跳,但脈搏卻還在,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曲還音不耐煩道:「你少廢話,我兒子到底還救不救得活?」老郎中搖了搖頭,一臉無奈道:「我看這孩子也就是一息尚存,恐怕只有大羅神仙才能回天了。」曲還音惱羞成怒,一腳將老郎中踹倒在地,咆哮道:「庸醫誤人,老娘送你歸西。」老郎中嚇得跪地求饒道:「姑奶奶饒命吶!老官不是不救,而是實在無能為力呀!」

    兒子的勸告又在耳邊響起,曲還音最終還是嚥下了這口氣,只是瞧著羊牧野幽幽道:「乖兒子,只要你一息尚存,娘就一定會設法救你。」她抱著羊牧野失魂落魄地走出醫館,漸漸消失在人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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