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進入這輩子最最黑暗的時刻，有個女孩，穿著長長的白色連衣裙，懷裡抱著很大的一袋寶路狗糧，她張開裙子把我擋在裡面。」牛震宇捏緊拳頭：「那一瞬間，我覺得無比安心，女孩裙下的小小一角就好像是我的全世界，在那裡我躲過了追殺。」
「後來你愛上她了？」單嘉曦腦袋撐在桌上，笑嘻嘻地說。
「哎呀會長，你聽我說嘛！」牛震宇醉醺醺地瞪了單嘉曦一眼，嘴裡噴著酒氣：「那女孩叫葉媛，比我小幾歲。她呀，外表雖然平凡，可是心地善良，碰到乞丐無論是不是真的，她都會把全身的零錢都送出去。我說她傻，這些傢伙都是裝出來的。她只是笑笑，不聽我勸還是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葉媛，她像個天使，純淨無暇，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拉了我一把。就像你說的，我愛上了她。我決定為了她金盆洗手從此退出**，可是…當我有一天，去她家找她的時候，她父母竟哭喪著臉跟我說，葉媛死了。」
牛震宇身體拚命震動起來，眼淚像決了提的洪水一樣奔湧而出。「原來她一直都有白血病，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都不願告訴我真相！甚至連見最後一面的機會都不給我！會長，你也是女人，你說說，葉媛她為什麼要一直隱瞞自己生病的事情不告訴我？為什麼？」最後一個為什麼，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歇斯底里吼出來的。
看著眼前崩潰了的男人，單嘉曦輕輕歎了口氣。原來在這麼一具壯碩的身體下，竟然也有如此悲情的一面。上前輕輕摸了摸牛震宇扎手的頭髮，喃喃地猜測道：「我覺得，她可能只是希望你不要傷心吧？」
「可是她這樣做卻令我痛心！」牛震宇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從那以後，我就變本加厲，染了頭髮打了耳洞，出入各種酒吧夜場，我進過勞教所，也進過戒毒所。爸媽已經徹底拋棄我，後來，我自己都拋棄了自己。」
「看到你這樣，葉媛會很傷心的。你應該試著化悲痛為力量，做出一番事業，至少讓那些曾經看不起自己的人好好瞧瞧，你牛震宇也是個有出息的人，而不是整天晃蕩在街上調戲婦女，恃強凌弱的小混混。」單嘉曦透過空空的玻璃杯看著牛震宇。
「我也想啊，我也想出人頭地，做一個人上人，可是…那個給我動力給我目標的人都不在人世了，我還有什麼意思去奮鬥，不如就此墮落。」說話間，牛震宇的腦袋深深垂了下去，有一些晶瑩物體反射著路燈的光芒滴落在桌面上。
「小牛，你相信不相信我？」玻璃杯啪地放在桌上。
「相信，我當然相信會長了。」
「那麼我說，這個世界上，人類是真的有靈魂的，你信不信。」潔白的玉蔥指張開，握著桌上的玻璃杯輕輕旋轉著。
「這個…我信。」已有些微醺的牛震宇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呵呵，不過我不信。」單嘉曦突然一笑，抬起空酒杯放在嘴邊貼著唇沿：「不過我相信，你心裡頭一定還存留著屬於葉媛的痕跡，並且偶爾你會把她實體化，想像著她就在你身邊，對你一顰一笑，甚至…你會把她當成性幻想的對象。」
「這個…」牛震宇不是那種一喝酒臉上就紅的人，不過被單嘉曦這話一說，這憨厚的傢伙臉上倒是一下子泛起了紅暈。
「當你打架，強姦，吸毒的時候，有沒有試過用想像把葉媛實體化放在身邊，你覺得想像中的她，會對這樣的你說什麼樣的話，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你？我沒有宣揚唯心主義，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你自己想像中的葉媛，會認同那樣的你嗎？」說著打開一瓶鮮橙多，也沒有倒進玻璃杯，而是直接就著瓶口大喝起來。
實際上這個牛震宇本性上並不壞，只是從小缺乏教導，加上後來發生的一些事情，才使他變成現在這樣，否則如此憨厚耿直的一個傢伙，這會兒肯定在工地上背磚塊扛水泥，幹得汗流浹背，更不要提什麼染頭髮打耳洞了。
牛震宇手裡緊緊捏著酒瓶，指尖由於過分用力的擠壓而變得發白，甚至發青，啤酒瓶在他的大手下彷彿呻吟，彷彿下一刻就會被捏碎。他閉著眼睛，保持著這樣一個動作，渾身顫抖著好像在和內心某些東西做頑強而拚命的抵抗。突然，酒瓶被他高高倒舉起來，冰冷的啤酒咕嘟咕嘟倒灌而下，順著臉頰流到胸口，很快便打濕了衣衫。發洩般瞪大血紅的雙眼，手裡的酒瓶狠狠甩在地上啪地一聲碎成粉末。牛震宇做完這一切，渾身立刻彷彿脫了力一般，垂著手低著頭，只看得到高聳的鼻尖下緩緩嚅動的嘴唇：「會長，我懂了。我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萎靡不振，我要給葉媛看看，我牛震宇也是個有出息的人，我也能闖出一番事業！」
「呵呵，那就好。」笑著拍了拍牛震宇的肩膀，隨後正色道：「小牛，我現在給你兩條路。一，我給你一個帝陽集團下屬公司的小經理職位，你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想辦法一點點往上爬，條件允許，你甚至可以搶我的位置；二，跟我去jd市，那裡是玄武的地盤，你去做他的手下，就算混**，也要想辦法混個風生水起！」
牛震宇抬起頭，目光裡有著說不出的色彩，他拍了拍胸脯，說：「不，會長，我不想借助任何人的力量，我要靠我自己！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這小子真是志比天高，不過等他經歷過世事的殘酷以後，也許就會開始瞭解，並不是什麼事情都能單靠遠大的志向來完成，在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時代，就算開個小小的奶茶鋪都得靠關係，更別說獨身一人闖出自己的事業，這根本就是癡人說夢。單嘉曦對牛震宇露出一個理解的微笑，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你了，可是以後如果混不下去，千萬不要來找我，是你自己選擇走向這樣一條路的。」
牛震宇再次咬開一瓶啤酒，然後整瓶倒進腹中，對著單嘉曦瞪紅了醉醺醺的眼珠：「會長放心，我絕對不會來找你的，絕對！」
他攥緊了拳頭。
夜色漸深，涼爽的晚風襲來，拂動樹杈上的嫩葉，有幾片禁不住摧殘，無奈地掉落至地面，等待它們的，只有腐化。小攤下，一整箱啤酒全部都進了牛震宇肚子，地上滿是東倒西歪的啤酒瓶。單嘉曦也喝光了兩瓶鮮橙多，現在正準備把桌上剩下的最後一塊紅燒肉塞進嘴裡，她長長地打了個哈欠，確實是困了。
「會長，我送你回去吧！」牛震宇酒量倒是不錯，他拍了拍胸脯：「大晚上的，有我這麼一個小混混跟著，會長也就不必擔心被其他小混混騷擾了。最近龍騰會的長老們都不在s市，所以導致洪興社那幫小鬼跑經常出來無法無天，我們的場子都被砸了好幾個。」
對於這些**紛爭，單嘉曦一點兒也不想去管，她現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覺，然後明天去醫院把何涵接到機場回jd市。牛震宇自告奮勇要當自己的保鏢，單嘉曦自然是不會拒絕，順口就答應了下來，結過賬以後兩人就沿著馬路一直走，遇到出租車是自然再好不過，不過這麼晚了攔不到出租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幸這裡離單宅並不遠，走路的話也頂多半個小時就到了。
然而世事並不像他們所預料的那麼簡單，在兩人經過一家酒吧的時候，從裡頭突然跑出五六個流里流氣的小混混，其中一個鼻子穿環看到牛震宇就破口大罵：「我草你個牛震宇，欠老子幾十萬塊錢居然讓老子在這裡碰到你。」
單嘉曦也只是在背後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話，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有兩個速度較快的小混混擋在他們前面，剩下幾個也很快的圍了上來將他們包抄。牛震宇連忙張開手臂將單嘉曦護在身後，側頭對著她低聲道：「會長，是洪興社那幫人。」
「在超市裡追你的，就是他們嗎？」看著圍在自己身邊的那群小混混，單嘉曦心裡總感覺有些毛毛的，怎麼這麼倒霉啊，老是碰到找茬的，下次出門得找個保鏢，不！直接把陳玄帶上，那傢伙的威懾力就足夠了。
「除了那個鼻子穿環的黑狼，還有兩個人，一個是他旁邊穿條紋襯衫的，另一個在三點鐘方向。這三個人的身手，應該是他們中最好的。左邊那個，瘦瘦的傢伙身手肯定是最差的，等一下我們就從這裡突破，會長你一定要好好跟緊我。」說著不為人知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悄悄遞給單嘉曦，然後悄聲道：「這是我的手機，星號加左軟鍵解鎖以後，連按兩下撥號鍵，電話通了以後什麼也別說，拿在手裡，馬上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只可惜，從酒吧裡頭陸陸續續跑出二十多個抄著傢伙的混混，各個猙獰著圍了上來。看這架勢，今天晚上是不準備讓牛震宇和單嘉曦兩人走了，突圍的計劃算是夭折了，現在只能祈求，牛震宇口中的幫手能夠盡量早點趕到了。而剛才那個說話的黑狼則是一臉得意，大聲調侃著：「喲，小牛啊，你旁邊這個妞兒倒是不錯，水靈得很。不如把她貢獻出來，給大夥兒開開心，興許我一高興，就幫你把利息給免了呢？」語畢，立刻引開四週一片小混混們的嗤笑聲。
「你欠他多少錢？」單嘉曦照著牛震宇所說的按了兩下撥號鍵，然後緊緊把手機揣在手裡問道。
「十萬，但是那傢伙還要十萬的利息。」此時的牛震宇心裡頭也是非常害怕，他已經有過一次被追殺的經歷，也十分明白這種情況下能夠逃出生天的可能性非常小。可是現在，他身後的可是龍騰會的會長單嘉曦！且不說她的身份，就單單是剛才酒桌上，她對自己的一番話，也足夠讓牛震宇豁出性命去保護了。
被三十多個混混圍著，牛震宇不知道自己可以撐多久，五分鐘還是三分鐘，甚至一分鐘都不到？電話已經接通了，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哪怕是一秒鐘也好。總之，他絕不能讓身後的女孩受到哪怕一丁點傷害，否則，牛震宇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