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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天難心疾 文 / 水影月池

    玉面修羅手中劍掉到地上,身體一霎沒了精氣神,軟到下去,戚憐閃身穩穩扶住,寒夜過來搭把手,扶到床上躺著。這玉面修羅不光面目冰冷無血色,連身上也幾乎感覺不到熱氣。

    戚憐示意寒夜把脈。寒逸雲人送外號半神醫,普通郎中能治的病,寒逸雲不會治,神醫也無法的病,寒逸雲卻治好了好幾起,於是得此半神醫之名。想來寒夜也略懂皮毛。

    柳不及倒是因為家學淵源,一身醫學理論頗有功底,就是眼高手低,說得頭頭是道,連脈都把不准,時常被寒逸雲打趣:我倒是半調子,只治得幾例疑難雜症;娘子你倒是滿瓶子,卻連脈都把不准。

    寒夜自小接受雙親的灌輸是:行走江湖,俠義為先。當死不懼,但求速死。當活不棄,東山再起。

    寒夜半大的時候,村裡的老郎中就差不多每天是享清福了,村裡一應小病小患,寒夜都可開方救治。

    寒夜抓過盆架上的布巾抹了把臉上的血,坐到床邊,扣過玉面修羅手腕,不由得扯了下嘴角,一個大男人,手指這般纖巧,活像個混跡在花房的娘娘腔,對面戚憐白了一眼過來。

    寒夜瞇著眼聚精會神看那玉面修羅臉色,一片慘白,不點燈,可以嚇死人。

    自嘲一笑,搖搖腦袋,瞇著眼望向屋頂,感受指間傳來的脈動。

    戚憐低下眉,看著玉面修羅的眉毛鼻子嘴和耳朵。女人就算是對男人沒意思,也不妨礙女人打量欣賞這男人。

    寒夜嘴裡輕聲喃喃,述說著脈動反應。「脈動明滅,心跳甚緩,氣血凝滯,久病沉痾,五臟相寒,陰氣極重……這是……」寒夜喟然歎了一聲,看向戚憐,搖了搖頭。「這是必死之症,古稱天難心疾,雙親曾提到過,這天難心疾百年難見,心有七竅,患此心疾的嬰兒自落母體,便有一竅至七竅不通,七竅不通的,產下即死,六竅至兩竅不通的,短則隔ri,長則百日即不得活。只這一竅不通的心疾,雙親講據古書記載,有一女活到及笄一男活到束髮。」寒夜停下不再說,轉身去桌邊拾起那銅綠寶劍,探手抓住劍柄。

    一股如生自自己心海的悲傷從手上火燒一般傳遍全身。這樣的悲傷,不甘,卻已認命;期頤,卻已絕望;憤怒,怨恨的卻是自己;眷戀,牽掛卻沒了心海。

    寒夜臉色慘白,耳鬢滲出了點點冷汗,連嘴唇都在這瞬間烏青!

    戚憐早感受寒夜異象,閃到寒夜身邊,手裡的布巾一揮,將銅綠寶劍拋到玉面修羅裡手邊。

    寒夜抓住戚憐的手緊緊一握,戚憐吃痛,臉上卻怒放笑靨,好像這一刻,連那淺淺酒窩都深了許多。

    「寒大公子,這風雪寒夜,你這樣緊緊抓住小女子的手……」戚憐笑瞇瞇望著臉色漸漸回復的寒夜。「不及姨沒有給你定下不許隨意抓女子手的規矩嗎?」

    寒夜沒好氣的放開,那一霎好像神捨幾乎失守,抓住戚憐的手才穩住心海,好險,差點就把自己毀了!

    好可怕一把劍,也不知道這樣的悲傷是玉面修羅注給這銅綠寶劍的,還是這銅綠寶劍本身就有這懾人的悲傷。

    「哈呀,本姑娘這手都讓你抓了,好像你還不高興,一幅很吃虧的樣子?」戚憐似笑非笑的看著寒夜,站回床頭。

    寒夜不敢接話。閉上眼回想當時雙親是否有提到可有何方可治得此病。

    戚憐臉上焦急,卻並無半分悲傷,似乎認定寒夜能治得此病,也似乎認定這玉面修羅本就不會身死。

    寒夜睜開眼,精芒一閃,又自暗淡下去。

    戚憐詢問眼神過來。

    「自古陰陽相生,禍福相隨,是非對錯皆相應而存。」寒夜又坐回床邊搭上玉面修羅手腕,看著戚憐道:「既有天難,必然世有神祐。雙親曾遇到一世外高人,恰巧也是懸壺一脈,說起這天難心疾,自古皆無治方,只得從天難對應面的神祐著手,這心疾是氣血不暢,也許可試得神祐之血或注血脈或灌心喉之法。」寒夜說著又是喟然一歎,好個天縱人物,卻是這般出身,又想起戚憐的神咬蘋果一說,大感莫道世事無常,因果皆是定數。

    「未曾聞有神祐一說,」戚憐正聽得仔細,寒夜卻不講了只顧自個愣神,不滿道:「我們寒大公子學識淵博,不要大喘氣,趕緊說。」

    寒夜訕笑一下,「神祐只是個概念,自古只有天難之說,並無神祐天祐之說。那前輩高人跟雙親也不能定義,我倒是此時有個推斷……」寒夜停下想要組織下字眼。戚憐狠狠一眼瞪過來。

    「我們寒大公子不去做那吟遊詩人,真是屈才了,這大喘氣用得可比那桌上的爐火還要純青!」

    寒夜摸了摸額頭,這丫頭是怎麼了,對此人如此上心,心裡雖是不怎麼舒服,卻也知道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神祐一說,按我推測,可能對應四個字——生機盎然!簡單說,就是身體恢復能力極強,這樣的恢復能力並不建立在武藝修為上,而是生就。再有一點就是,因為必然是天難容易被知悉,而神祐卻不然,可能神祐之人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是神祐之人,所以,按著陰陽禍福的邏輯,神祐之血多半是沒有限界,可以注入其三種限界的血脈。」

    戚憐深以為是的點點頭。突然閃過來,抓住寒夜左手手腕就拉到床邊,另一隻手變戲法的從袖口摸出半尺長的匕首,抓住寒夜手腕的手一翻,就要來割寒夜的脈。

    寒夜嚇了一跳,急忙抽手閃開,手脈剛才已經感覺到匕首那森冷刃鋒了。

    「寒大公子,過來。」戚憐一手拿著匕首,一手幾個指頭揮揮。

    寒夜摸了摸額頭,這世道還有刀俎招呼魚肉自己跳上去的說法,真是長了見識了,一邊想著,又退了一步。

    戚憐捋了捋耳鬢的秀髮,不看另一隻手拿著匕首,寒夜幾乎要眼睛直了。「寒大公子,過來。」戚憐又揮手指招呼寒夜。

    寒夜又退了一步,搖搖頭。

    戚憐見了不再看寒夜,空著的手上仰起,另一隻手,揮著匕首就隔向那手腕。

    卻聽得寒夜吃痛一聲,凶狠狠瞪著戚憐,原來匕首是割到腕了,卻是寒夜閃身把手腕伸上來。

    戚憐並無半點意外,更無半點心疼,只緊緊抓住那割破的血脈把血先留住,另一手拿了匕首找玉面修羅右手的脈。

    寒夜看了心裡好生不暢快,頭扭一邊,全當那被割了腕的手不是自己的,也不看玉面修羅,也不看戚憐。

    戚憐割開玉面修羅的脈,把寒夜手腕接上去,鬆開手。

    寒夜臉上吃痛,仍咬牙忍住,扭著頭,看也不看一眼。感覺那玉面修羅被割開的地方,有一張嘴在狠狠吸食自己的血液。

    寒夜咬著牙,突然歎了一口氣。這算啥事,古人說「相濡以沫,相養以血。」那是多美好的男歡女愛之境,而我卻用血在試圖救治一個男人,還是這娘娘腔冷冰冰的男人,真是不暢快!

    身後戚憐「咦」了一聲。寒夜想著難道真有效?急忙轉過身,手腕沒敢拿開。見那玉面修羅,真的臉色慢慢紅潤了點,不再那麼慘白無血色。手腕處好像感覺到脈動也越來越強,漸漸趨於正常。

    寒夜心裡也頗高興,不說其他,單說自己救回了這人性命,就很有成就感,還是用自己的血,真真是不負慈悲娘娘教誨。

    寒夜正待得意的看一眼戚憐,心海一閃,表情僵硬的看向戚憐,戚憐似笑非笑的迎著視線。慢悠悠道:「別看我,我就是感覺你昨天被我打的滿頭青包,今早就恢復如初了,我就想著我們寒大公子恢復力這麼強,說不得正是那神祐之人,就抱著試試看心情,不料正是如此,呵呵本姑娘真是機智果敢。」戚憐說著得意的笑了,笑靨燦爛。

    寒夜拿開手,玉面修羅的創口已經不再吸血,想是夠了。寒夜臉上說不清楚是什麼表情,很複雜,呆呆的望著戚憐,磨出四個字來:「見se忘義!」

    戚憐自笑呵呵,不介意,點了玉面修羅手腕幾下,止住血。看向寒夜手腕的創口,眉頭蹙在一起,露出心疼的神色,寒夜心裡突然舒暢多了,連那創口的疼痛都好像止住。

    戚憐輕盈的拉著寒夜左手止住血,往那創口輕輕吹了兩口氣,暖洋洋的,寒夜臉上陰鬱霽開,突然又一震,呆住了。

    戚憐鬆開口,寒夜無名指處被咬了一個豁口,戚憐拉住這手指就送到玉面修羅嘴裡。

    寒夜只感覺那玉面修羅又在狠狠喝自己的血,別的感覺都混沌沌的,無法理會。

    好像好一大天,又好像幾個呼吸間,寒夜回過神來,手指感覺不到吸力,抽了出來。

    張著無神的眼睛,看了戚憐一眼,沒看玉面修羅,寒夜轉身出了房間,向自己那房間走去。

    戚憐給玉面修羅蓋好被子,跌打藥放枕邊,輕手輕腳的退出房門拉好,回到房裡。

    寒夜已經換了另外一身青衫,打開的包裹那裡,換下的兩件擺著。

    戚憐看寒夜,寒夜低著頭不看她。自覺無趣。過去領了那兩套換下的青衫轉身出門,寒夜頭都沒抬一下,戚憐「哼」一聲,拉好門走遠,聽得戚憐問小二,後院怎麼去。

    寒夜此時躺在簡床上,墊著那備用的棉被,蓋著紅披風。

    火烷衣是寶物,蓮火溫暖骨髓,蓋在身上,並無半分寒意,暖洋洋的,閉著眼就想睡覺。

    可是寒夜仰面躺著,張著眼睛,木木盯著屋頂,無法睡去。

    好像自己向未失眠,該睡覺的時候興致極好的睡覺,因為可以見到雪娘,就算見不到人,也可以聽到雪娘的聲音。

    寒夜從懷裡摸出泛著青光的玉墜,摩挲著上面兩尾魚的痕跡,木然的表情溫柔下來。

    這是認識雪娘的第多少年呢?

    依然記得清晰。

    那時五歲。

    那次在慈悲祀堂侍奉,一向不好水的自己突然心血來潮,往五彎外的溪河走去,想要戲水。

    這是個僻靜去處,是過村小河的支流,過村小河又是大陸五江南江的支流。

    那時自己幾乎就是一隻旱鴨子,不會水。

    脫了光溜溜,只是準備在邊上洗洗,沒料腳下一滑,就梭到深處,一下冒頂。不會水的人被冒頂,幾乎就只能手腳亂蹬耗盡力氣後嗆幾口水等著溺斃。

    自己心裡恐懼,手腳亂蹬,眼睛卻睜的大大,不敢閉眼,閉眼就怕是要認死了。

    惶恐中看到一縷青光,隨著自己雙腳亂蹬,慢悠悠飄到身前,又慢悠悠貼到自己胸口。

    這剎那,好像這團青光已安撫住惶恐的心海。

    突然發現自己浮在水面,突然發現自己會游泳了!

    上得岸來,精神突然萎靡,就地光溜溜睡了過去。

    就是這一次,第一次見到了雪娘。

    五歲的孩子,也能夠確知什麼是美,什麼是善。

    醒來卻是在自己房裡,雙親正焦急地守候在一邊。

    這次,自己也沒有撒謊。因為下河洗澡,嗆著水,爬起來就睡倒了。

    那青色玉墜,是自己從河裡得到的。

    雪娘說自己已在千年前死去,是一絲固執恨意把自己的意念注入到這青色玉墜上。

    從此就寄托在自己心海,自己醒時的感知就是雪娘的感知,自己睡著時,雪娘的感知會代替自己,而自己卻不會知道。

    雖然很小,對神鬼還很畏懼,但是對雪娘,卻無半點生分半點猶疑。

    從此一年十二月每月三十天,自己睡著都會進入同樣的夢境——雪原不冰湖。

    雪娘每個月現身和出聲都沒個准,因為意念這種能量,極不穩定,不能隨意安排。

    雪娘不在的時候,自己也不閒著,勤奮的練習娘親傳授和雪娘傳授的武藝,不敢懶惰,不敢倦怠。

    男兒天地間,若護不得身邊人周全,男兒枉作。

    亦師亦友,說的正是雪娘跟自己的關係,但是實際遠比字眼描述的多得多。

    寒夜這樣想得入迷,門咯吱聲響沒聽到,戚憐站在簡床邊輕哼一聲沒聽到,臉上猶自帶著安然出塵的表情,眉眼滿是笑意。

    戚憐蹲下身,湊到寒夜臉邊,重重「哼」了一聲。

    寒夜回過神來,見戚憐這般模樣,掃了一眼,翻過身向另一邊。

    「哼」戚憐賭氣,也不滅燈,和衣到床上,拉開被子睡下,臉朝裡,弓著身子,不再看寒夜。

    寒夜失眠,輾轉過來翻滾過去,故意把聲音弄的不輕。知道戚憐沒睡著,這樣彆扭,不及時處理,明天又要遭罪。

    戚憐裝睡著,就是不響聲,一動不動。

    寒夜想起,自小到大,好像都沒如何耍過性子,雪娘跟著後,更是被磨得,用雪娘的話說「既可以說虛懷若谷寵寵辱不驚,也可以說裝模作樣臉皮萬丈」。可是遇到戚憐,本覺得老成的心境,好像依然是青春萌動,不忍虛度了這尚可我歌我笑的最後光陰,都說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向不以為意,不料生平第一頓揍,便拜這姑娘所賜,雙親都未曾這般下手,可恨自己卻暗自高興,真真是,著了魔了。

    寒夜想著歎了聲氣,眼珠子一翻又重重歎了一聲氣。瞇著半隻眼看那床上動靜,一動不動。

    夜,已如此深。窗外寒風輕呼呼吹著,屋內卻越發顯得安靜,暖爐裡偶爾炸了聲響,燈火一閃一閃。

    戚憐的呼吸不夠悠長,寒夜自然知道,意味著仍沒睡著。

    寒夜突然想起父親被娘親氣堵了後,找自己出門坐山坡上喝酒老會得意的說起一件事。寒夜臉上閃過得意的笑,看戚憐仍自弓著身朝著內裡。翻過身背對著那床,可不敢叫戚憐看到自己神情,這丫頭鬼jing著,保不準自己又要吃虧。

    寒夜故意響了幾聲輕聲呼嚕,嘴裡含混不清快速地道:「娘親我回來了戚家姑娘等在門外呢娘親怎麼不先迎進來還說什麼呢還要這麼神神秘秘的有什麼話不能讓戚姑娘先進了門來再說好吧您老說著啊?啊?啊?還要這樣啊那可不成戚姑娘不會戚姑娘也不會您怎麼淨挑著戚姑娘不會的說……呼——呼——呼——」

    寒夜剛才一邊急速呢喃,一邊聚起精神聽著戚憐的呼吸,說到「神神秘秘的」時候,戚憐已經拼住了呼吸,想著戚憐尖起耳朵的樣子,寒夜不由的小小得意了下。寒夜心裡暗自肚子都笑疼,強忍住,裝作夢話說完接續睡覺的樣子。

    寒夜心裡暗自肚子笑疼,弓著身強忍住,裝作夢話說完繼續睡覺的樣子,又是幾聲悠長的呼呼呼聲,靜了下來。

    戚憐尖著耳朵聽著,沒了下文。輕描描翻平身子,聽寒夜呼吸未變,又輕描描身子外翻,見寒夜弓著身子背對著自己,撇了下嘴。手伸進枕頭摸出幾米纖細的谷芒,坐起身,幾個指頭柔美彈動。

    幾米谷芒了無生息飄到了寒夜腦袋上空,彷彿突然間失了力,晃悠悠掉下去,掉到了寒夜臉上,脖子上。

    谷芒貼到細肉上的感覺,又痛又癢。

    寒夜聽得戚憐翻身,又翻身,咬著唇,穩住呼吸,沒笑出聲。隱隱聽得微不可聞的破空聲,直如床底的稻穀墊落下細小的草末,也不在意,以為是戚憐翻身,震掉的床墊末。

    直到感覺頭上有些微東西掉下來,以為是屋頂灰塵被風吹過落下來,也不在意,也不敢挪動身子讓開。

    是谷芒!

    寒夜再熟悉不過,正是小時候娘親用來叫醒故意裝睡的父親的神物,一叫就醒。

    於是寒夜暗歎口氣,再裝睡就表示自己一直是假睡了。坐起身來,手一抹,真是五米谷芒。

    「寒大公子,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戚憐似笑非笑看著寒夜,翻個身,睡下。「那就給烤爐裡加點火炭。我先睡了。」

    寒夜心道已被看破了,幸好戚憐不再計較。起來加了火炭,睡回簡床,蓋好紅披風。戚憐呼吸悠長,已經睡著了。

    寒夜閉上眼。

    呼呼呼聲在靜夜寒風中,越來越靜,夜已很深。

    窗外雪花大了些,風也大了些。

    雪原不冰湖。

    天青發套,紫色髮釵,藍白雲紋衫,藍白百疊裙,紅色織腰蕙頭絨線,面上黑色絲紗掩了耳頸,只留眉眼露在空氣裡,透著沉思。姜雪月站在微風中一動不動,秀髮飄飄,衫角飄飄,裙擺飄飄,織腰飄飄,似乎風再微微急一點,整個人就要乘風飛而去。

    寒夜知道雪娘在想事情,不去打擾,自己練起姜雪月所授劍法。明明就只是一招,卻練了近十五年!早感覺到卡住的瓶頸,卻全然沒有可衝破瓶頸的眉目。

    寒夜心頭下了狠勁,近來幾乎每次都要把這劍法練夠二百遍,雪娘說了,只有把這一招融會貫通,才有資格知道這一招的名頭。

    雪原不冰湖也別有奇效,每次練得如何酸痛,醒來不多久就可以恢復。

    這劍招需要集中所有精氣神,不得有半分敷衍,否則必然於氣傷著自己,寒夜深受其苦很多年!

    練滿二百遍,寒夜扯著袖口抹去臉上的汗。

    姜雪月已經不再沉思,眉眼似笑非笑的看著寒夜,眸子裡的打趣轉來轉去。

    小子,你很好!戚丫頭睡得這般香甜,可見對你多麼信任。

    寒夜苦笑。

    雪娘,我豈是不可信之人?

    姜雪月不再似笑非笑,眉目暖暖。

    那玉面修羅可不是一般人,你小子小心點。

    寒夜摸了摸額頭。

    雪娘,告訴你多少次,你的感知不要超過我的範圍,你一個女兒家亂竄別人房間多不方便。

    姜雪月失笑了下,瞪著寒夜。

    就你還教訓起我來,你這傻小子!好吧,我聽你這話,以後我的感知不超過你的範圍,就算你求著我,我也絕不答應。

    寒夜又是苦笑。

    答應就答應嘛,還要說這麼長一句嚇我。

    姜雪月扭過頭去。

    少廢話!去吧。有你小子哭的時候。

    寒夜醒來,灌了一領子冷風,打了個冷顫。

    戚憐慵懶地坐在窗前,開著窗,一隻手叩在窗戶上支著腮幫子,好像沒發現寒夜醒了。

    比昨天大了不少的雪花,從窗口乘著風撲進房裡。桌上的烤爐已經熄滅。

    寒夜起身,輕手輕腳的收拾好棉被。見戚憐不像有氣的神色,才有空想起玉面修羅這小子聽說娘親名字就要殺自己的事情。

    正想到這,門外想起叩門聲。戚憐沒反應,猶自愣著神。

    寒夜扯過一邊盆架上的帕子抹了把臉,開了門。

    玉面修羅!

    寒夜沒有請他進來的意思,他卻自己進來坐到了桌邊。

    戚憐轉過身,衝他笑了一笑,坐到桌邊來。

    寒夜心惱,壓著氣,關上門,也坐回桌子邊,不看戚憐,也不看玉面修羅,取過寶劍摩挲,劍蕙在玉面修羅眼前晃來晃去的。

    戚憐瞪了眼過來,寒夜假裝沒見。

    玉面修羅也不見怪,臉色冰冷如一貫模樣,寒夜自己不好意思。放下劍。看向玉面修羅。感覺手腕也痛,手指頭也痛。

    依然風流瀟灑玉樹臨風般俊美男子,臉色隱隱有半分紅潤,不似昨日堂前那般蒼白如半死之人。

    戚憐見此二人都不準備開口,心裡好笑。「玉面修羅,我們就這樣叫你?」

    「……」玉面修羅楞了下,開口道:「區區雲清,青雲直上之雲青。敢問兩位名姓」

    「雲-清。」戚憐笑了笑,拉長聲音輕輕重述了遍。「戚憐。『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的憐。」說著笑了,笑靨如花。

    寒夜眼睛直了下。

    玉面修羅眼睛卻沒直,深深看了眼,望向寒夜,見寒夜眼還自直直,又看向寒夜身後的床。

    戚憐臉紅,直衝寒夜使眼色,示意解釋。

    寒夜洒然一笑,「寒夜,夜半三更鬼敲門的夜。」

    戚憐失笑,又氣寒夜不做解釋,白了寒夜一眼,抱了烤爐轉身出去找店家加火。

    玉面修羅目送戚憐出門,轉身看著寒夜。「昨晚是你救了我?」

    寒夜不以為然地道:「若是你計劃求死,我跟你抱歉,昨晚我多管閒事,壞了你的計劃。」

    「行走江湖,俠義為先。當死不懼,只求速死。當活不棄,東山再起。」玉面修羅雲清盯著寒夜,面目冰冷,眼神卻淡淡。

    寒夜訝然,迎著雲清淡淡的目光,淡淡地對視,慢慢道:「這字訣,你怎會知道?」

    「我娘親教給我的。」雲清說到這裡,面目突然猙獰,眼眸紅了一半,又被強壓下去,不再看寒夜,低著頭小喘幾口氣。

    「……」寒夜看出了端倪,想是雲清娘親已過世。「白兄能否告知何故對家母那般仇恨?如果不方便,便當我沒問。」

    好半會兒,雲清抬起頭,面色平靜而冰冷,眼若寒星。「等戚姑娘來了,我再告訴你,小弟血目族人,最是動不得真火。」

    寒夜收回眼,去把窗拉好,轉身才見到換下的那兩套青衫已經疊好了放在包裹上,寒夜心裡暖暖,知道戚憐心意,故意不放進去讓自己打點好,意思是接受了她的道歉。這丫頭。寒夜輕快地把青衫裝回包裹。

    雲清眼角跳了跳,這小子,好一番得意!yu待出言譏諷幾句,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會說這樣的譏諷之言。好像自己到如今,都未曾如此厭惡一個人的得意勁!並不是因為他是柳不及的兒子,並不是因為他長得太平凡,也並不是因為戚憐跟他極親密,但是為什麼就是如此容忍不得這人得意!一定是因為他不只貌不出眾,還得戚姑娘親睞,更是柳不及的兒子!

    這世上就有那麼一些人,總是習慣把任何事都找個自認為合理合情的理由,這是他們維護自我認知的手腕,更是他們的樂趣。

    雲清淡淡道:「寒兄似乎對小弟很是不滿?」

    寒夜坐回桌邊正要回答,門外戚憐聲音先響起:「寒大公子,你對白公子有何不滿的?」戚憐三兩步便把烤爐放回桌子中間,裡面好一爐火。戚憐在雲清和寒夜間看了幾眼。

    寒夜神情淡淡,慢悠悠道:「我對白兄並無半分不滿,讓我不滿的只是戚姑娘,我還要請教白兄為何對家母那般不滿呢?」

    戚憐似笑非笑的看著寒夜。「寒大公子對本姑娘,有何不滿,大可說來,本姑娘虛心受教,必定錯而改之不錯勉之。」

    「這樣事,不好當著外人講。」寒夜淡淡說道,見戚憐要反駁,先瞪了眼過去,戚憐撇著嘴,沒吭聲。「白兄,現在戚姑娘也到此,可說得了罷。」

    戚憐看向雲清,知道是要講昨晚為何yu殺寒夜之事。

    雲清臉色雖有半se紅潤,卻仍舊冰冷,臉上木然而蒼白,眼眸邊沿,看得點點紅印閃爍。

    寒戚二人對視一眼,這人好一分定力!難怪用得那銅綠怪劍。

    血目族人真火動起,眼眸自外而裡爬滿血色,此時神識不清,全由最執著的情感支配,因此大陸其他部落漸漸把這危險的血目部疏遠,如今血目族人再不願意離開部落劃地。

    雲清眼神慢慢空洞,神情漸漸木然,平緩說起,放佛在說別人的故事,更放佛話不是從自己口中說出。

    寒戚二人心頭沉重,這般姿勢,想是需要藉以抑制自己心海的激盪,究竟事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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