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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八十一章 改制 文 / 虛風

    北國的初秋,天高地闊,山空水清,濃重的蒼涼之中有著無限的豪情。

    縱馬飛馳在蒼翠的無垠曠野中,祖雲壽心情之飛揚無可言喻,雖然大帥交給他的任務想想都頭大,但好心情並沒有受到絲毫影響。既已確知大帥的決心,今後無論面對什麼艱難險阻,都只不過是喜悅中的煩惱而已。

    死,無足輕重,無可開解的悲憤才是祖雲壽最不願面對的。今後,他可能戰死,但再也不必面對欲哭無淚的悲憤。

    以遼人守遼土是張素元整個遼東戰略的基礎,於是,大力扶持祖雲壽這樣的遼東大將就是自然而然的。

    祖家世居遼東,為當地望族,人丁眾多,經過張素元的傾力支持,祖家軍已成為遼軍的主力。其後,張素元雖罷職離去,但也已無人敢輕動祖家軍,即便以王晉之的貪鄙,他也不敢如對待滿雄和趙明教一般,將祖雲壽調離遼東,自然就更別提拆散祖家軍。

    祖雲壽三弟雲希、侄海遠、義子龍達皆為副將,四弟雲鵬、五弟雲烈同為游擊將軍。他們各領一支人馬,分守大小凌河、十三山等地,成為錦州的外圍防線。

    祖家軍,也是張素元敢於離開遼東,而不怕被王晉之這樣只知有己,不知有國又膽大包天、肆意妄為的無知小人敗光家底的重要原因。

    回到錦州,祖雲壽被一眾兄弟子侄以及將佐部曲從城外一直簇擁進征遼將軍府。祖家軍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現在已是遼軍的主力,如今家主又成了統領關外所有兵馬的主將,眾人雀躍之情自可想見。

    一入將軍府,祖雲希即命排下盛宴慶賀大哥榮歸,祖家軍上下同樂,但沒想到卻被祖雲壽制止。不理眾人愕然的神色,祖雲壽直奔內府,去向母親請安。

    祖老夫人不是一位普通的母親,她是巾幗女傑,是帝國獨一無二的母親。每有征戰,老夫人必隨兒子出征,她是軍中的定海神針,手中的龍頭鳳杖也沒少痛飲敵人的鮮血。每逢戰況危殆,只要老夫人的鳳杖揮出,每個唐人兒郎都會暴發出驚人的力量和勇氣。只為老夫人眼中一抹讚許的目光,沒人不願效死命。

    老太太儀態優雅,即便滾滾征塵,一頭蒼然白髮也是紋絲不亂,此刻端坐家中,既穩如泰山,又慈祥可親。

    禮畢,老夫人見兒子神色凝重,便道:「壽兒,事情不如意嗎?」

    「不是。」祖雲壽說完,看了一眼伴在母親身邊的夫人左氏。

    看到丈夫的眼色,左氏夫人立即站起身來,帶著丫鬟老媽子離去。

    「事情嚴重嗎?」祖老夫人詫異地問道。

    「母親,大帥命我將關外二十萬人馬精簡至十萬;凡父子從伍者,父去子留;兄弟從伍者,兄去弟留;凡老弱病殘,一律裁撤。今後民歸屯,兵歸營,屯守分離。」

    沉吟良久,祖老夫人問道:「此事非同小可,你是怎麼想的?」

    「大帥絕代雄才,能夠追隨大帥麾下,是壽兒之幸,是祖家之幸,是遼東父老之幸!」

    看到兒子臉上從未有過的光彩,祖老夫人心中詫異,問道:「有把握嗎?」

    「有,母親!」祖雲壽毫不遲疑地答道。

    「朝廷呢?」老夫人追問道。

    「當然包括朝廷!」祖雲壽傲然一笑,答道。

    祖老夫人又沉吟半晌,方才說道:「跟你交底了嗎?」

    「是的,母親,大帥對孩兒言道,不平邊患,決不離開遼東半步!」祖雲壽激動地說道。

    「真是這個意思嗎?」老夫人進一步追問道。

    「是的,明教將軍已坐實了大帥的意思。」

    到了這會兒,祖老夫人緊張的臉容方才輕鬆下來,輕輕拍著胸口,說道:「這下好了,遼東十數年的刀兵終有希望可以結束了。」

    「母親,那此事該怎麼辦呢?」祖雲壽問道。

    「壽兒,不必擔心,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老太太不在意地說道。

    有了母親這句話,祖雲壽知道事情已經解決了大半。

    帥廳中,祖雲希和一眾兄弟子侄都焦急地等待著。

    祖雲希極為不安,大哥回來時臉色就不對,剛才等得不耐煩,他去母親那裡,沒想到卻被大哥的衛兵擋在了門外,而且就連嫂子也都離開了母親的屋子。

    二十幾名將官在帥廳裡不安地等帶著,大約半個時辰後,祖雲壽回到了帥廳。坐定之後,他當即傳下軍令,令各部各自回營jing減老弱病殘,駐軍需裁撤一半,只留一萬精兵另行註冊,從此兵民分離,兵歸營,民歸屯,並換下祖家軍旗號,改用「張」字帥旗。

    眾將見祖雲壽不再說話,就交頭接耳議論起來。為什麼要換旗?祖家軍本是張素元一手扶植起來的,難道如今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他?裁兵還不是什麼大問題,但若兵民分離,兵歸營,民歸屯,那扔下妻兒老小不管了嗎?

    祖家軍與寧遠十三營兵馬不同,推行屯田和以遼人守遼土的政策後,嚴酷的環境使得遼東唐人與離人相似,出則為兵,入則為民,上馬打仗,下馬種地,各家各戶聚在一起,既是家庭又是兵營。

    這種由屯田和以遼人守遼土的政策演變而來的拖家帶口的屯守制度,既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好的一面是有利於穩定軍心、民心,保家衛國在這裡得到了高度的統一。離人侵掠家園時,大家生,生在一處,死,也要死在一起,人人都會死戰到底,極少有貪生怕死的逃兵;不好的一面是不利於集中優勢兵力,進行機動作戰,打大仗,打硬仗。

    現在要他們兵歸營,民歸屯,打仗的專門打仗,種地的專門種地,家分兩處,妻離子散,士兵們怎會願意?牴觸的情緒必定難以想像。

    眾將素懼祖雲壽威嚴,心裡雖有牴觸,嘴上卻不敢抗辯,但祖雲希不同。一方面與大哥感情極好,另一方面他和兒子海遠都是副將,各領兵馬鎮守一方,在祖家軍中勢力最大。換旗,他只是感情上不接受;改制,就不只是感情上的問題,若一旦施行,祖家軍就有分崩離析的危險。

    「大哥,這是為什麼?以前大帥在時,我們就是這個旗號,現在為什麼突然要換?大帥這是什麼意思?改制精兵,大帥說說容易,可我們怎麼面對父老鄉親?」祖雲希大聲嚷嚷道。

    「住口!」祖雲壽一聲斷喝,嚇得祖雲希一激靈,大哥從未跟他發過這麼大的火。

    「爾等給我記住,說什麼都可以,就是絕不能對大帥有絲毫不敬。」祖雲壽陰沉著臉,一字一句地說道。

    良久,見眾人再無言語,祖雲壽臉色緩和下來,緩緩地說道:「你們都是領兵的將軍,肩負著一方百姓生死的重責,都清楚目前的處境。我們兵民合一,拖家帶口,以致強敵來犯,無法集中兵力,只能被動挨打,毫無還手之力。我們是戰不能勝,退又不能退,只能死抗,而一旦抵擋不住,後果會怎樣,你們都清楚。」

    「遼東是一盤整棋,牽一髮而動全身,任誰也不能自棋局外而獨存,我想你們沒誰會認為憑我們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與離人抗衡,所以形勢一旦有變,離人傾力來攻,到時我們將何以置處?你們都是血性男兒,你們有誰會願意讓離人的屠刀總懸在我們妻兒老小的頭上?如果我們不思進取,離人的屠刀就總有一天會落下來,難道你們想這樣嗎?如果你們有誰能改變這種狀況,我情願不尊大帥的軍令。你們能嗎?」祖雲壽沉痛地問著眾將。

    包括祖雲希在內,沒人能有一句言辭可以稍加辯駁,但眾將依然面有難色,最後不歡而散,都怏怏而去。

    錦州城中有兩萬駐軍,這兩萬兵馬雖也是屯軍,也是上馬打仗,下馬種田,但不拖家帶口,種的地也不多,他們更多的時間是在訓練,他們是正規的軍隊。

    三天後,錦州裁軍的工作即告完成。兩萬變成了一萬,個個都是三棒子打不到的棒小伙子子。對於裁撤的軍兵,祖雲壽令他們各歸鄉里,他告訴他們,大帥已對各地官府發下命令,他們憑手中的憑證可以到官府領取免費的種子、農具等物品,而且大帥希望他們回去後,不要放下手中的刀槍,要參加當地的民團,要利用空閒時間加緊訓練,民團雖不在軍籍,不領官餉,但同樣是保家衛國必不可少的力量。

    又過了三天,整編工作全部完成,一切都步入正軌。

    第七天,祖雲壽在訓練場上整整呆了一天。天都大黑了,他方才回轉將軍府。到了府中,軍兵稟告,說老夫人帶著將軍夫人和小公子去小凌河了。

    祖雲壽知道,母親一定是去勸說三弟雲希了,只是母親帶上幼小的孫子去幹什麼?老太太做事一向出人意表,祖雲壽放心不下,飯也沒吃,隨即帶著親軍,出城馳奔小凌河而去。

    七天了,祖雲希困坐愁城,一籌莫展。大哥要求的一萬精兵,他這裡要出四千,但留誰不留誰,他依然無法決斷。家家戶戶都來人說,請千萬讓他們一家團圓,不能抽走他們的子弟,一家人還要靠他養家餬口。

    祖雲希知道大哥說得有理,但他這支屯兵不同於其它幾處,他們都是他的父老鄉親,全是老家望海鎮和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殘酷的環境、流不完的鮮血,使得所有人都自然而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抱成團才能活下去,大家一榮俱榮,一辱俱辱。每逢大戰,男女老少齊上陣,能拿動刀槍的拿刀槍,拿不動刀槍的送糧草。勝,一起進;敗,一起退。活著全家團聚,死了倒在一起,從不肯一家離散。

    祖雲希知道,這個時候叫他們兵歸營,民歸田,一定沒人願意,只要改制的命令一公佈,人心必散,這裡必然大亂。果然,命令一公佈,就有不少有錢人舉家南逃,還有不少錢少的人變賣傢俬,準備南逃,更有沒錢的人家,不惜鋌而走險,冒死違禁走私,籌措路費也要難逃。

    祖雲希不願,也不敢下令禁止,每天,他只是坐在衙門裡發愁。中午時分,親兵突然來報,說母親來了。剛趕到門外,就見母親和嫂夫人已經翻身下馬。

    看到母親陰沉的臉色,祖雲希腿肚子開始轉筋,他不怕大哥,但怕母親。此時他已顧不得奇怪,奇怪母親為什麼要把年僅七歲的侄兒帶來這裡,趕緊跪倒在地,向母親見禮。

    祖老夫人根本沒理會跪在地上的三兒子,就徑直向衙內走去。老太太深感失望,她過了七天方才到小凌河來,既是想讓三兒子多加歷練,也是想看看他如何處理這件事。

    三兒子自小就聰明伶俐,深得已經去世的公公的喜愛,但孩子也被公公寵壞了,她在一旁乾瞪眼沒咒念。長大成人後,兒子一身武藝的確不凡,領兵打仗也是把好手,但性情卻孤傲難馴,更為糟糕的是目光短淺,不識大體。

    大兒子規定改制的期限是一個月,她原本打算過半個月後再到小凌河來,但終是放心不下,於是今天就動身到小凌河來了。一路所見,南逃的、走私的比比皆是,進得城來,翻箱倒櫃準備南逃的更多。看來兒子什麼事也沒做,一切都放任自流,這還了得!

    端坐在大廳裡,看著呆呆跪在眼前的三兒子,老太太的心軟了下來。兒子現在沒有一絲孤傲不馴的神色,反而臉色蒼白,一副逆來順受、聽天由命的樣子。

    「這是怎麼回事?」老太太冷聲問道。

    「新令還未執行,小凌河就已大亂,南逃的、走私的,一天比一天多,孩兒無能為力,請母親責罰。」祖雲希委屈地說道。

    「枉你飽讀詩書,難道連民眾如草隨風,遇事多好盲從的道理都不明白?令行禁止,防微杜漸,你為什麼不早制止?」老太太恨恨地質問道。

    「都是父老鄉親,都是生死兄弟,法不責眾,孩兒下不了手!」祖雲希脖子一梗,說道。

    「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老太太平靜地問道。

    「母親,您勸勸大哥,請大帥收回成命,不要搞什麼十萬精兵,兵歸營,民歸田了。如果不收回成命,小凌河就將不戰自潰,非垮了不可!」

    祖雲希話音未落,大椅上的鐵梨木扶手就被老太太捏了個粉碎。

    「掌嘴!」老太太聲音顫抖著,厲聲喝道。

    祖雲希一掌打在自己臉上,血立時就順著嘴角流下。

    「母親息怒!」左氏夫人趕緊跪倒在地,為小叔子求情。

    「蠢材!你以為小凌河的數萬百姓比遼東的數百萬百姓更重要嗎?你以為這樣做就是為小凌河的父老鄉親好嗎?他們就不必妻離子散,就可以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嗎?」

    看著兒子眼中依然執拗的神色,老太太一聲歎息,火氣全無。

    「擂鼓點兵!」說罷,老夫人起身向廳外走去。

    咚隆!咚隆!咚隆咚隆……

    隨著急促的戰鼓聲,諾大的小凌河城立時肅然,不論正幹著什麼,都立刻放下,去做他們該做的事。

    一隊隊士兵高舉著刀槍,隨著隆隆的鼓聲,紛紛湧進校場,不到半個時辰,千軍萬馬肅立聽點。

    小凌河地處前線的前線,河對岸就是離人的兵營。十年征戰,這裡有過無數次的爭奪。數十里城牆,帝**築,八旗兵毀,再築再毀,再毀再築,反反覆覆,城下的溝壑之間不知堆積了多少白骨亡魂。夏天時,一到夜裡,這裡遍野綠光,點點磷火密如夜空中的繁星閃爍。此時是初秋,磷火不再,夜空中的繁星依舊閃爍,帶著夜涼,時起時落的秋風如陣陣狼嚎、聲聲鬼哭在人的心底迴響不絕。

    蹄聲如急風暴雨,祖雲壽帶著數十名兒郎一口氣疾馳數十里。

    望著前方點點閃爍的燈光,祖雲壽勒住了飛奔的駿馬。

    星光下的城堡空冷而寂寞,點點燈光如空山鳥鳴,使城堡顯得愈加淒清。

    「不會太久了,痛苦是暫時的,朝不保夕的淒慘生活很快就會結束。」端坐馬上,祖雲壽心中默默地念著。

    「大將軍,那面好像有人。」身邊的親兵低聲稟告。

    轉頭望去,左面百米處好像有數十人伏在那裡,一提韁繩,轉眼間就越過百米的距離。

    看著跪倒在地,瑟瑟發抖的三四十個人,祖雲壽低聲喝道:「抬起頭來!」

    沒人抬起頭來,人人都體似篩糠,全都抖個不停,他們為什麼怕成這樣?祖雲壽心中疑雲頓起。

    看著散落在地的數十個包裹,祖雲壽示意親兵打開。隨著刀尖劃過夜空,布匹、火藥、食鹽等違禁之物散落一地。

    原來是在走私!竟然有這麼多人和敵營走私?

    拔劍在手,祖雲壽厲聲斷喝:「抬起頭來!」

    依然沒人抬頭,眾人的頭反而垂得更低了,都死死觸在地上。

    沉默,只有秋風呼嘯。

    劍,無力地垂下。祖雲壽知道,地上的眾人羞愧遠多於恐懼,雖為了一己私利,竟枉顧國仇家恨,但這些人身上依然流著男兒的熱血。這些人都是他的部下、鄉親,他知道,不到萬般無奈迫不得已的地步,他們是不會幹這種事的。

    他錯了,他不該把改制的事完全責成雲希他們就放任不管。

    看著手下兒郎垂下的刀槍,看著他們眼中點點的淚光,祖雲壽撥轉馬頭,絕塵而去。

    祖雲壽並沒有去小凌河,他縱馬疾馳的方向是錦州,這一刻,他明白了母親的用意,虎目之中,一滴熱淚隨著秋風飄落在身後的塵土中。

    「你們打仗打了多少年了?」看著校場中不足五千人的兵馬,祖老夫人揚聲問道。

    「十年!」眾兵將聲如雷動。

    「我們死的人少嗎?」

    「不少!」

    「想不想打贏八旗兵?」

    「想!」

    「那該怎麼辦?」

    校場上鴉雀無聲,無一人應答。

    「如果維持現狀,我們能不能就此安穩地生活下去?」

    「不能!」回答的聲音弱了很多。

    「那該怎麼辦?」

    只有風在校場上空掠過。

    「你們身上都流淌著男兒的熱血,難道你們想讓妻兒老小永遠這樣提心吊膽地過日子?讓你們的妻兒老小永遠面對不知何時就會到來的八旗兵將?讓他們燒掉你們的家園,搶掠你們的財物,殺戮你們的父母兄弟,yin辱你們的妻女姐妹,你們想嗎?」

    「不想!」地動山搖的吶喊聲搖動著每一個人的心。

    「大帥是我們唯一的希望,跟著大帥,我們才有活路。現在,你們都回到兵營去,我、兒媳、小孫子,大將軍的妻兒老小會和你們的妻兒老小共守小凌河!」

    三天後,祖雲希將兵額名冊送到錦州,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整整四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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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寫的書《末世英雄傳》,大家有空,歡迎去給提提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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