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1,初次見面嚇一跳
「我們見過面,你到市經委開會。」甘忠良瘦瘦的,小鬍子,油猾又顯老誠,性格偏內向。
「好像你是經委行政科,有點印像。」雅琴對他第一印像一般,人品不好說。
「喝茶,嗑瓜子,挺香。」甘忠良又是大口喝茶,兩手不控,嘴也不控。
一間開放式路天茶房,人很多、打撲克、下象棋、打麻將、玩紙牌的應有盡有,喧嘩、鬧嚷嚷的。也有兩兩三三的人圍坐在一堆,要一杯清茶,在一起擺龍門陣,話家常百事,聊天取笑。路天茶房雖說環境差些,雜人雜事無其不有,卻能感覺到清新的自然空氣,空氣中不時還飄逸著花草的方香。
「謝謝。」雅琴敏銳地霎了一眼面前這老成的體位男人:「該怎麼稱呼你呢?」
「哦,對不起,失禮,失禮。」甘忠良靦腆地笑了笑,有點免強:「甘忠良,甘是甘泉的甘,俯首甘為孺子牛的甘。忠厚老實的忠,善良有愛心的良。方年兩十八週歲,未婚,老家農民;本人四年大學,畢業分配到市經貿委工作,小科長,月收入一千多元錢;不富yu,無房無車。介紹完畢。」
雅琴好笑,都是這種老黃歷介紹,到是傳統:「還有呢?」
「還有就是——就是認識你很高興唄。你的大名還沒告訴我,怎麼稱呼?」甘忠良直當了當地問。
「就叫田雅琴吧。」雅琴這回認真的看了甘忠良,和先前的感覺一樣,不太喜歡,交個普朋友還行。
「田雅琴,這個名字不溫不火,到有點傳統。」甘忠良家在農村,看上去還沒脫俗,從說話到一舉一動都有點小資產階級味道。雖然他念了四年大學,身上還有點小知識分子牌子,卻農民的泥土味還是很濃。
「哎,在經貿委主管哪項工作,能透一點嗎?」雅琴問。
「這個——。」甘忠良有點猶豫,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我不是百端待舉哪種人,不方便就別說。」雅琴不免強,但有點好奇。
「其實不算秘密,管企業改革轉制的工作多點。這項工作雜事多,矛盾也多,直接關係到企業職工的利益。川北是輕紡工業城,全市省級以上企業好幾家,市級企業和縣級企業就別說了。川北的閬中綢廠、絲廠、南絲二廠、絲三廠、龍門棉紡廠,絲綢印染廠,還有你們南紡廠都在改革兼併,轉制、破產的名單裡。全市五六百萬產業職工面臨著轉崗,下崗,賣斷工齡、自某職業。今天還有幾家破產企業職工到市經貿委請願,要求政府解決破產時沒有解決好的合法待遇。怎麼解決,中央財政只有哪點錢,地方財政又拿不出錢,省財政也不富yu,往地方財政壓,壓來壓去最終還得壓在老百姓身上。難辦、不好辦,這個部門推哪個部門,最後推到市長書記接待ri,轉一個大圈又回到市國資委。」
「哪怎麼辦,職工就沒有說理的地方?」雅琴驚訝地問。
「有啊!市委信訪辦,市政府信訪辦,通過合法渠道上訪。有的問題能解決政府會在第一時間解決,沒法解決的問題也會給你答覆沒法解決的道理,政策界線。不好辦,矛盾多,財政吃緊,想給產業職工下崗待遇好點,也是手長衣袖短,顧不上。」甘忠良看來很有體會,成天和下崗職工磨嘴巴皮,採取以時間換空間的辦法,能拖就拖,實在拖不了又想另外的對策。——這就是用改革的辦法解決在改革中碰到的問題。
「你對南紡廠怎樣看,轉制有希望嗎?」雅琴最清楚南紡的情況,是投石問路。
「我告訴你個秘密,在川北的改制企業中,南紡最成功,而南紡分離出來的錦江股份有限公司上市的可能性很大。聽說市委和市國資委很重視,力推錦江股份公司上市。」甘忠良把不該說的秘密說了出來,讓雅琴有點意外。
「原來是這樣。」雅琴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得到官方傳出來的消息,是否真假有待證實:「時間不早了,跟我去個地方可以嗎?」
「去個地方。我去方便嗎?」甘忠良猶豫地問。
「不願意就算了。」雅琴看也沒看他,獨自一個人轉身就走。
初次見面,甘忠良自然要百依百順。再說女人嘛,有女人對男人另類體貌閒麗的考查,這種考查是認真的,也是疾言厲色的,有時甚至是劍撥駑張弄得一點不愉快。不一會兒,他跟著雅琴來到一家幼兒園門前,剛等一會兒兩個聰明可愛的小朋友跑出來。
「媽媽,媽媽。」毛毛和姍姍抱住雅琴:「叫叔叔。」
毛毛和姍姍遲疑地看著,大眼睛園園的,亮亮的,很乖:「叔叔好。」
甘忠良頓時就旁住了,本能的理智遭到了意外碰撞一時弄得不知所錯,無法接受。此時他越想越糊塗,越想越不是知味,對他好像是一種莫大的侮辱:「你有孩子了?」
雅琴知道這種不是現實的現實很殘酷,尤其對不知真像的男人更殘酷。她還知道這種不是現實的現實要一個男人接受,需要多麼大的勇氣,更需要寬容的智慧。甘忠良是這種男人嗎?
「怎麼,有問題嗎?」
「你結過婚?」甘忠良問。
「這和結婚有什麼關係?」雅琴的話很含蓄。
「對不起,我有點事,告辭。」顯然甘忠良是虛偽男人,醋罈子,不願意戴著綠帽子過日子而應然離去。
「真沒勁。」雅琴不氣哪是說假話,但她沒把這種男人放在心上:「毛毛,姍姍,我們回家好嗎?」
「回家了哦。」毛毛和姍姍又跳又嚷,拉著雅琴的手樂乖乖的。
雅琴用這種囫圇吞棗的方式審查男人是不是狠了點,真的狠了嗎?對於不堅定缺乏智慧的男人來說是很難過這關,相反,如果能夠過這關的男人未必就是好男人,總之她的第一感覺最重要。
「毛毛,姍姍,快去叫婆婆。」她打開門,站在門口:「媽,我回來了。」
「婆婆,老師教我寫字了。」毛毛拿了一張寫了字的紙。
「婆婆,這是我的。」姍姍也拿出學寫字的本子。
「我的毛毛乖,學會了寫名字。姍姍也乖,還會寫婆婆的名字。聽婆婆話,到裡面去玩。」孫維英把雅琴拉到另間一臥房:「見了面,人怎樣?」
「嚇跑了唄。」雅琴無所謂的樣子。
「是你過份把人家嚇跑的?」孫維英好不容易盼女兒找個男人,初次見面咋會是不歡而散,搞不懂這代獨孫子女在唱哪處戲。
「哎呀不是,是毛毛和姍姍嚇跑了他。」雅琴雖說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事過之後還多還少受了點情感風寒。
「見面時你沒給他解釋兩個孩子的事?」孫維英著急地問。
「我為什麼要自作多情說這些,他是我甚麼人?沒勁,這種男人白給我,我也不要。」雅琴是毫不動搖地堅持這過周密設計的計劃,就是要看看現在還有沒有好男人。
「女兒,你傻嘛!還沒出嫁的黃花閨女,帶上兩個不滿三歲孩子,男人不吃醋才怪。我看你是昏了頭,拿終身大事開玩笑。」孫維英又是責怪,又是嘮叨,更加擔心女兒的終身大事。
「我就是不嫁人,也不要這種有精神潔癖的男人。」雅琴氣沖沖的倒在席夢思床上,在閉目養神。
「知道後悔了?知道失策了?不沾邊的自信會害人。」孫維英一邊敲打,一邊嘮嘮叨叨。
「媽,求你別往我傷口上撒鹽好不好?你女兒已經夠窩囊,夠倒霉,夠心煩。」雅琴躺在床上,然後把被蓋拉得高高的,不知是情感的傷寒還是過後癡情而後悔,她不講不清楚。隨後是迷迷糊糊,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六點多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