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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夫復何求 文 / 淚雨淋鈴

    韓越關上房門,坐在桌前,打開了那封信。

    他心中不知為何是忐忑的,似乎在看著一封藏有無數秘密的信,每一秒鐘,空氣中都透露著緊張的味道,而且隨時擔心會不會有人在自己背後同樣在偷窺著信中的秘密。

    信紙被攤開,韓越一字一句的看著上面的話:

    數日之別,妾甚為擔心;至突傳噩耗,夫於大戰之際,身墜懸淵,生死難明。孫將軍奮力而為,然終無所獲。大軍歸至,人影綽綽,勝利之喜,相逢之悅,萬千父老傾城而動,兵士數千之眾,卻不見我郎。

    尋之將軍帳內,皆是無言,妾非不明道理之婦,知戰爭乃人間慘禍,夭亡傷殘,乃不可避免之悲。妾無為難將軍之意,知將軍與眾兵士,必傾力而為。

    妾幽然而歸,茫茫天地,不知何處,不辨何時!

    相思未盡,盼夫而歸,卻天人永隔,陰陽逐岸。猶地裂天崩,滔滔欲絕難斷;春何在,人間寒冬冰封萬年;淚難流,天涯咫尺亙古無見。死亦何惜,生而無望,妾誓言在先,黃泉之路,共郎而伴。

    連雨近身相陪,好語數勸,數天未至門外;妾深信,屍骨未見,生死難明,便存一線之機。奇跡之幻想,萬一之僥倖,等亦有望。不見君之屍骨,生死無定論,君生於妾之心中。若日後,尋回君之屍骨,妾不會獨活。

    人間煎熬若地獄跋涉,十數日,許上天垂憐,或我夫福厚,君之恩師,遣人報信,幸得夫平安之音;妾大喜狂歡,連雨亦淚如雨下,妾數日不見之淚,此時若決堤之猛濤,不可自制。

    憶月前初見,結連理,手鐲之過,一飯之德;待得烽火城下,月夜而歌,妾歷歷在目,不盡依依。

    家中苦等,妾落寞良久,念於時聚,遂借君之恩師遣人之機,成信一封,權自千里傳音,雲中錦書,別後縈思,愁腸日轉,盡付此言。海天在望,山路迢迢,不盡依依之情。

    深冬料峭,望自珍重;戰火連天,天祐我郎。

    此信一發,夫不必速歸,事成之日,妾在家中相迎。

    臨書倉促,不盡欲言;書不盡意,余言後續;言不盡思,再祈珍重。

    看完了信,韓越將信放在桌子上,他似乎看到了信中,那個女子正在苦苦的等他歸家;明明是滿心的思念,卻要說不必速歸,不管什麼時候,她都在為他著想。

    韓越能想像的出來,這個女子在知道自己生死不明之後,是什麼樣的心情,是怎樣的悲痛欲絕。

    這個世上,韓越就是她唯一最親近的人,可以說他是她的全部,他是她唯一的寄托,很難想像沒有他的日子,她該怎麼過;她說得出來便做得到,她說過如果韓越死了,她也不會獨活,韓越絲毫不會懷疑,這是雲卿的激情之言,更不是一個傻子,一個為了愛情沖昏頭腦的傻子做出的承諾,她是這麼想的,她也會這麼做。

    不過現在韓越不用太多的擔心,短命的魔咒沒有了,暫時不用死了,雲卿不用當寡婦了,不用一輩子抬不起頭來悲慘的生活了。

    他會為她遮風擋雨,只要他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天,他就會照顧她,做一個丈夫應盡的職責;或許他們以後還會生兒育女,那樣的話就更美滿了,一畝地兩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這就算是一個普通人在這個世界上最簡單也最美好的生活了。

    恍惚間,韓越多麼想現在就回到家中,回到那個溫馨熟悉的家,她聽著他的腳步,在他走到門口時,轉過身來,微笑著呼喚一聲相公。

    韓越站起身,站在窗前,思緒中除了思念,依然是那綿延不斷的思念。

    還記得,當初來到這個世界,聽見的第一聲聲音,便是她的話語;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她嬌媚的臉龐。

    草率的結合,讓人無法相信的成親,本以為這注定是一場悲劇,必定在他現代人的思想中,沒有愛情作為基礎的婚姻,注定了最後的勞燕分飛。

    不成想,他很幸運,遇到了一個好女人,她的所作所為,她的傾心傾力,顛覆了他之前的觀念,兩人在不知不知覺中拉近了距離,對這段婚事的認同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上升;不論韓越願不願意承認,也不論他是否準備好,這個原本匆匆過客般的女子不再是這一世長也罷短也罷的生命中的過客,而是最值得珍惜的那個人。

    在幾天之前,韓越還沉浸在是否短命,是否離去的糾結中,如今不需要了,他可以過個正常人的生活,他可以心無旁騖的享受屬於自己的生活了。

    他相信緣分,但他不相信天賜良緣;那十世的人生,除了孤獨便是無盡的折磨,人世間所有美好的一切似乎都與他無關,或者說,就算與他有關,在那短暫的不能再短的日子裡,擁有等同於沒有,最後全都消失不見,與他永世的擦身而過。

    而他,處在如此非人的煎熬中,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每一世的重生之後,他只是機械性的等待短命魔咒的發作,然後下一次的重生······

    如此輪迴,如此循環,抱著那僅存的希望,期盼著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命能有個盡頭,他多麼想為自己的人生按下快進鍵,一直快進,直到這悲催的短命的魔咒的盡頭,他可以恢復一個最普通的人的最普通的輪迴轉世。

    徒勞,全都是徒勞,似乎無論他怎麼等待,盡頭依然不遠不近的在他的幻想中時隱時現,留給他的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他不曾想過,他會有一個正常人那樣的生活,但是如今這一切實實在在的發生了,幸福似乎來得太突然,短命的魔咒沒有了,那個女子,那個在他心中近乎完美的女子,在家中等待著他,思念著他,他原本一個悲催的鬼魂,一個沒有底線的倒霉鬼,擁有了現在的一切,他只能說: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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