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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百七十三章 文 / 冷月柔情

    隨後,領著眾軍士,他們來到尚書朝堂,拘捕了安然的眾部下,全部奪取其馬匹武器,方才一一釋放。

    次日,天意帝向天下公佈蔡景歷之上表。

    蔡景歷的奏折上詳細列舉了安然的四大罪,強烈要求天意帝能誅奸斬逆。怕帝因念舊情而不能痛下決心,那折子中赫然寫道:「自古奸雄之臣,哪個不曾先立過功?呂不韋若不迎秦異人歸秦,焉能成為後之『仲父』?曹操若不平定張角之亂,橫掃諸侯,豈能做上漢相?……」

    折子在最後總結道:「大奸若忠大詐似直,望萬歲能拔鈺昊霧以見蒼穹,斬安然於輦下,則萬民幸矣,社稷幸矣!」一篇文章就至此慷慨結煞。

    看到這篇明發的折子後,天下人皆已徹底領悟聖意,於是京師內外舉朝上下儘是一片討侯之聲。天下皆言:安然當誅!

    呵,這就是世相冷暖了。想當年,安然威勢赫赫之時,誰沒巴結過他?而如今……

    世人啊,多的是倒戈相向落井下石者,哪來什麼雪中送炭?

    在群臣的建言要求下,天意帝最終定了殺安然之心!只是,因念著安然過去的功勞,故只責令其自盡。

    怕安然仍不肯伏誅,那人原想派壯士將其誅殺,鈺昊勸下了他,願意親自前往以送安然歸陰。那人同意了……

    那人笑,「本來我就想讓你去殺了他,但想到你一貫長情,原以為你是定不願去下手的,如今,你既肯了,那是再好不過。試問天下有幾人能在你手下討得了活路?」

    「我怎會不願出手了?」看著那人,鈺昊笑了,「我說過,只要是你的敵人。我都會為你除掉,忘了?」

    摟著鈺昊,那人撒嬌,「我怕你念舊情嘛。」

    「不會。朋友之義已盡,如今的一切。是他自己找出來。我絕不會手軟!更何況,」鈺昊微微一笑,「我跟安然並無任何親情可言。」鈺昊的身上,住著兩個人,一個叫做鈺昊,一個叫做鈺昊。身為鈺昊時,鈺昊會從大局出發,做盡一個朝臣應為之責。而鈺昊,卻不會問那麼多的是非曲直。更不會管那麼多所謂形勢政局,鈺昊,只會為他的愛人做一切。即使在別人眼中,所為皆是錯誤,但我,絕不理會!

    當鈺昊到嘉德西省時,屋門洞開著,遠遠的。鈺昊就看到安都正持著筆在寫字。

    安都長於隸書,涉獵書傳,五言詩寫得很好,他通音律,長於騎射。堪稱是文武全材。在這種情況下,他仍能靜心書寫,安都不虧為一代豪傑。

    鈺昊輕輕歎息一聲,「安都,我來了。」

    安然轉過了身。淡淡問鈺昊,「昊君是來送我上路的嗎?」

    鈺昊點頭。

    安都輕蔑的笑了,「不知皇上是顯戮還是賜侯某毒酒一杯?」

    「安都該知道,皇上要你自盡。」

    「自盡啊。」撫了撫身上佩劍,安都悵然說道,「看來我這把劍,最終要飲的,是我安然自己的血啊。」

    鈺昊無言的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好。

    安都卻極為平靜,「安然縱橫一世。釘敵斬將,這一生,也算是盡興了。就算是死,又有何不可?只是,臨終前,尚有一個心願。但望昊君能成全。」

    鈺昊忙說,「安都請講。你我之間,不必客氣,能力之內,我定然做到!」怕安然提出什麼太過份的要求,不敢把話說得滿了,鈺昊只應承:能力之內,定然辦到。

    聽到鈺昊那句「能力之內」,安都不由一笑,說道,「絕對是昊君能力之內。」

    鈺昊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卻仍是厚著臉皮問他,「不知到底是何事?」

    安都輕歎道,「此時,我只放不下家人。我身死後,但望昊君能保住我侯家人,讓他們不被牽累、不受屈辱。」

    聞言,鈺昊鬆了一口氣,笑了,「安都放心,皇上說過,絕不株連你家人。」

    「皇上說過?」安然冷笑一聲,「皇上當年還曾對我說過,絕不做那鳥盡弓藏之事來,如今他有什麼做不出的?我不相信皇上!」安然死死的盯著鈺昊,像要把鈺昊釘在這裡一樣,「我要的是昊君你的承諾。」

    鈺昊意容承諾,「我定會保護安都之家眷,絕不讓其受連累。」安然被誅殺後,他的家人自不該被連累。若真還處置了安然的家人,叫百官萬民如何不戰戰兢兢?如何對天意帝信服忠誠?所以,無論如何,我是定會保下安然的家人!

    「這樣,」安都長歎一聲,「我也放心了。」

    鈺昊和安然隨意的坐著,漫無邊際的閒談著。說的,是他們曾聯手做過的一切事跡。

    安都說,「其實在戰周人以前,我都不大看得起昊君。以後昊君不過是憑著美色以獲取榮華富貴。但在那回對付昌時,我方發現昊君心狠手辣,身上隱有梟雄本色。到戰周人時,才發現昊君真是有勇有謀,智勇雙全。那時候,我才服了。」

    鈺昊苦笑,「你以為,我們的皇上,是那種輕易會被枕邊人迷惑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笨蛋?皇上精著呢。如果我只有美色,那一生一世也就只能是個小寵愛,不會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委以重任。」政嚴的性格,再現實不過,如果不是鈺昊真的過人出眾,文武皆備,他又怎可能會再三對鈺昊委以重任?如果,鈺昊不是一個強者,如果,鈺昊不能跟上他的腳步,這上下,早不知被他遺忘在哪個角落,遙不可及的被他丟在身後……

    聽了鈺昊這話後,安都仔細想了想,方歎道,「確實如此啊。皇上,的確不是那種昏潰之君。如果昊君真的只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草包美人,確實不會得到今天的高位。昊君,反正我也快死了,你老實答我一件事,你為了什麼會跟皇上在一起?你也知道,你如今雖身處高位,但在大多數人眼中,不過是一代佞幸之最,狐媚惑主。身為男人,背負著這樣的名聲,你又甘願?」

    「當你愛了,哪裡會顧著其他這麼多。」鈺昊微笑問安都,「安都這一生,應該是沒有真正愛過吧?若愛了,就會懂了。」

    「是啊,我沒有真正愛過。」安都也笑,「這一生中,忙著征戰沙場,忙著勾心鬥角,哪裡顧得上情情愛愛?」

    「在這樣的亂世中,誰不是在想著活下去且活得好了,哪裡會去談情說愛?而你,卻為情為愛……」安都有些疑惑的問鈺昊,「在這樣的亂世中,在你和皇上之間,居然會有著愛情……真的有些奇怪。」

    是啊,在這樣的亂世,在鈺昊和政嚴這樣的人身上,居然會真的存在著愛情,真的有些奇怪。鈺昊生性貪財重權,冷靜理智,心狠手辣。而政嚴,當之無愧為一代梟雄,他狠毒且心機深沉。他們倆一路走下來,滿是成河的鮮血和如山的白骨。在這樣的時代、在他們這樣的兩個人之間,居然會有著怒放的愛情……他們的相遇相戀,到底是上天的安排,還是命運的戲弄?

    呵,不管了,管他是上天的安排,還是命運的戲弄,反正愛就愛了,哪裡還顧得上那憑多?

    撫過手中金樽,鈺昊輕輕笑了,「管他那麼多做什麼?別人覺得奇怪也好,骯髒也罷,我是不會理他的。浮生如夢,為歡幾何?良辰美景還是莫要錯過的好。只要我現在是快活的、是開心的,就夠了,其他的,我不理會。」

    深深看著鈺昊,安都問,「只要當下是快活的,你就什麼也不顧了,後世罵名、史書痛責,統統不管了?」

    「誰管他?」鈺昊滿不在乎的一笑,「那些,都是死後的事了。死都已經死了,他們罵罵,無關痛癢。」

    「昊君真是率性而為!」安都撫掌讚道,「我就不能如此了。總是會想到,後世會怎麼看,史書會怎麼寫,所以……」

    安都的語調轉沉,他說,「我得今天的下場,其實是皇上誅權臣以自固。說穿了,其實就是兔死狗應烹。」

    鈺昊正色說道,「安都不可出此言。」「哦?」

    「安都,你助皇上,皇上也賞你,你位極人臣,受殊爵之榮,威擬王候,皇上也算是對得起你了。」鈺昊索性把一切說白了,「但你挾威以脅主,完全不懂韜略,不但不知道遜功讓主,反而居功自傲洋洋自得,皇上賜酒,你不但不拜謝,反而理所應當的隨手接過就飲,又唆使百姓上表為你立功德碑」

    「皇上整頓吏治,你卻處處插手,大掣其肘。」

    「再加上當年重殿失火安都,皇上怎會不清除你?」

    安都一驚,「昊君還記得當年重殿失火?」話既說到這份上,鈺昊很乾脆的問他,「當年重殿失火,你為何不下手?那時你明明就有機會得手。安都,不要說什麼你跟玉扉完全沒有勾結,若真是清白的,你也不會對南王痛下殺手,將他們一個不留的統統殺淨!」(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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