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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二七章 掛羊頭、賣狗肉 文 / 三戒大師

    年香客搖了好大一會兒,終於聽到啪嗒一聲,一隻簽掉到了地上。心慈替他撿起來,看一看,遞給那香客道:「第三十一簽。」

    香客也不懂,便雙手呈給道藏和尚,請他指點迷津。

    「施主想問什麼?」道藏和尚接過竹籤,捻在手問道。

    「問……」那香客眼一片茫然,好一會兒方道:「問自身,問天時,問謀劃……」

    「總之就是問事能否成。」道藏緩緩道。

    「是的,請大師指教。」香客一臉虔誠道。

    「這第三十一簽,乃是『蔡興遇險,。」道藏緩緩道:「詩曰:狂風驟雨打船篷。溪畔桃花盡落紅。驚醒漁翁春夢熟,持篙撐去失西東……」

    『怎麼聽著這麼不吉利……,香客暗暗沮喪,卻還懷著最後一點期望道:「大師,這是一支什麼簽?」

    「下下籤。」老和尚垂下雙目道:「問自身身不平安,問天時,禍來宜閃避。問出行去之總不宜,若謀望,勿妄行」

    「妄行會如何?」香客艱難道。

    「簽票上寫得明白。」老和尚淡淡道。心慈從牆上的布褡,抽出一支籤票,遞給那香客。香客一看,和老和尚所說一字不差,登時面色灰敗。這籤詩本來就是很淺顯的句,那香客又是武將的人,自然不用解釋,也能明白

    好一會兒,他方幽幽一歎道:「好一個驚醒漁翁春夢熟,持篙撐去失西東……,,莫非所謀劃之事,真是黃粱一夢,到頭來要落個『失西東,?」

    「總之不宜,若謀望,勿妄行……」」老和尚重複一遍的。

    「謝謝大師,請問可有法化解?」香客巴望著老和尚,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

    老和尚緩緩道:「施主莫要驚慌,須知道我佛慈悲,無絕人之路。」

    「萬望大師賜教。」香客眼前一亮,見老和尚頓著不說話,忙識趣道:「如能化解,我願意捨白銀千兩」

    老和尚方淡淡道:「其實老衲已經說得明白,只要你謹記三個字,勿妄行,自然不惹因果,禍事無門。」

    「我也這樣想的,可我已是身不由己,想要抽身而不能了。」香客苦著臉道:「不知大師是否仍有化解之道?」

    「沒有。」老和尚雲淡風輕道:「你能既要馬兒跑得快,又要馬兒不吃草?」

    「也是……」香客點點頭,終於忍不住道出真正的來意,問道:「我能見見道衍大師麼?他也許有辦法。」

    「師傅已經多年不見客了。」道藏看看心慈,後者答道。

    「求二位大師通融則個。」香客跪地俯身,苦苦哀求道:「我真的已經神無主了,要是大師不指一條明路,我就真是死路一條了。」說著一臉期冀道:「我願再捨兩千,不,五千兩,只求能見見道衍大師」

    「這位施主一看就是朝貴人?」心慈一臉無奈道。

    「不敢。」香客謙虛一聲,算是默認了。

    「那就當知道我們方丈素來說一不二,規矩定下來,就是皇上也沒法讓他破例。」心慈道:「您就別讓我為難了

    「成不成您給問一下。」香客可憐兮兮的央求道:「就說王寧來看他了,道衍大師說不定能見我。您通報了,就算不見我也死心了……」

    「那……好吧。」心慈推辭不過,只好帶香客離開偏殿,讓他在外頭等候,自己去向方丈通稟了。臨走前還把醜話放在前頭,方丈隨時都會入定,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有回話,他沒耐心的話,於脆回家得了。

    香客就是永春侯王寧,他今天前來,已是百計無方,只能聽聽老和尚如何訓そ示了,自然是有耐心的,便在前院等著。心慈則轉到後院,卻不去找方丈,而是到自己師兄的房喫茶說話去了……老和尚年紀越大脾氣越怪,心慈這種聰明人,豈會平白去觸霉頭?

    王寧在寺廟的院裡踱著步,天色十分陰沉,隨時都會下雨,就像他的心情一樣。這會兒功夫,僧人們在入定,廟裡也沒有別的香客,安靜的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這還是他這陣第一次出門,之前從漢王府回來那遭,他就病了。有身上的病……那是當初在錦衣衛詔獄落下的病根,一到了時節交替、保養不善,就容易復發;但更難捱的是心病。正如張鯢猜測的那樣,他是既不敢開罪漢王,又不敢背叛太,何況還有個遠在北京的皇上。

    那真是滿心的懊惱,後悔當初為何被那幾個王八蛋拉去漢王府上吃血酒,這下可好,黃泥巴落到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打那開始他便噩夢連連,總是夢見皇帝回京,把他滿門抄斬,凌遲處死,整個人驚悸連連,寢食難安,身體自然每況愈下,每日裡頭疼欲裂,走路都兩腿發飄,他甚至覺著再這麼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好一命嗚呼了。

    他老婆懷慶長公主也是暗暗著急,卻又不知該怎麼勸解,只好想著法給他散心。昨天傍晚,請了戲班來府上唱戲,特意囑咐對方專撿滑稽的舒心的來演。誰知那戲班也不知是疏忽還是故意,竟唱了一出『燕王起兵,……

    這齣戲在永樂朝算是主旋律曲目了,把朱棣描繪的十分偉大光明正確,在建為首的反動統治集團迫害下,眼見兄弟被戮,自己也被軟禁起來,就要橫遭加害時,仍然一心當他他的忠臣賢王。後來是道衍和尚並張玉等人實在忍無可忍人了,殺了殘害主公的北平布政使等人,朱棣這才在萬般無奈之下,奉天靖難清君側,立誓剷除皇帝身邊的奸臣

    這齣戲在京城,在各省,每到年節,都會由官方組織上演,但在皇帝那裡、王公府邸,向來是不出現的。原因無它,把那段歷史歪曲的太不像話了,哪怕是靖難之役的得利者,看了也一樣羞臊難耐。

    戲一演開,王寧就不樂意了,不是說演滑稽戲寬心麼?怎麼成燕王起兵了?這有什麼滑稽的?不知道老夫現在最怕見的就是皇上麼?但這種戲碼,他不敢叫停,也不敢離席,否則就是對皇帝不敬。只能耐著性,陰沉著臉,看那扮演朱棣的戲在台上唱念做打,就好像真看到皇帝在自己眼前一樣,嚇得王寧面色煞白。直到『燕王,下去,張玉,、『朱能,出來,他的臉上才恢復些血色。

    看著戲台上,張玉、朱能二人,因為擔心前途未卜,在那裡憂心相商,王寧大起同病相憐之感,心裡暗歎:『二位仁兄比我幸福,我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不知不覺竟看入了迷,只聽那張玉說,別在這兒瞎尋思了,這事兒咱們尋思不明白,得找個高人問問。

    朱能說,哪位高人,比咱哥倆還高?

    張玉道,那位高人,比咱倆加一塊都高。

    朱能道,別賣關了,你到底說的誰啊?

    張玉說,就是新來的慶壽寺主持,道衍大師。

    朱能不信道,那老和尚懂什麼?

    張玉一臉欽佩道,他懂得多了,曉陰陽、通鬼神,運籌帷幄、算無遺策要是能讓他指點一下,比咱哥倆想破頭都強。

    朱能半信半疑道,那就去看看,反正也沒多遠。

    兩人說完,便下了台,王寧卻是眼前一亮,直拍大腿道:「哎呀,我怎麼把他給忘了?」

    長公主被他嚇一跳,嗔怪的看駙馬一眼道:「一驚一乍的於甚?你把誰給忘了?」

    「道衍大師啊……」王寧壓低聲音道:「那老和尚可是個神人,要是能得他指點,不強過我自個在這兒瞎尋思?

    「那感情是。」長公主深以為然道:「不過道衍大師現在不問世事,能見你麼?」

    「別人沒希望,我還有些指望。」王寧興奮的搓手道:「我倆在洪武年間就有交情,後來永樂朝,也時常一起談佛法,是這幾年他修不動禪,才少見面了。不過這份交情仍在,應該會給我個面。」

    「那明兒個就去吧。」長公主也很高興。

    「嗯,明天一早我就去。」王寧重重點頭。

    庭院,一陣腳步聲響起,王寧忙定定神,循聲望去,就看到一個小和尚低著頭過來,雙手合十道:「施主裡面請。」

    「啊,有勞小師傅了。」王寧提到嗓眼的心,登時放下來,心花怒放的跟著小和尚穿過幾道迴廊……京城這個慶壽寺,其實是皇帝賜給姚廣孝的府邸改建,庭院深深、迴廊曲折,絲毫不比王寧所居的公主府遜色……來到一間禪房外。

    王寧有些奇怪,他是來過慶壽寺的,自然知道這不是方丈所居的院,但小和尚已經進去,他也只好跟著進去院。又在小和尚的示意下,進了一間禪房。

    禪房內極為樸素,只有一床一蒲團,蒲團上坐著個年輕的僧人。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在那僧人身上,就像給他鍍上一層金光。

    看清那僧人的樣貌,王寧不禁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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