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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一二章 刀削面 文 / 三戒大師

    離開晉王宮時,天已經黑了,還下起了雪,這是今冬的第一場雪,白色的雪片落地無聲,彷彿在悼念剛剛去世的老王妃。

    衛士給三位大人打起大傘,張藩台伸出手去,接了片鵝毛般的雪花,歎息道:「老王妃仁德,老天爺都悲傷了。」

    「好人沒好報啊,」周都台也歎氣道:「這太原城還是老王妃的父親修建的,庇護著幾十萬百姓,多大的恩德可惜,父女兩代人,都……不得好報。

    王賢隱約記得,老王妃的父親捲入太祖炮製的大案中被賜死了,現在她又死得這麼不明不白,還受盡了折磨,老天爺還真是無情無心呢

    三人沉默的走出東華門,王賢婉拒了二位大吏邀請,返回了欽差行轅。

    回到府中,依然是燈火通明,不過王賢見原先那些奢華的擺設,還有那些千嬌百媚的侍女,都已經不見了,他不禁暗暗歎氣,此番太不像老子的作風了

    正在悵然若失,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奴婢伺候大人更衣。」

    王賢側頭一看,是昨晚的那個侍女嫣兒,不禁有些驚喜,面上卻淡淡道:「你還在?」

    「周管家說,大人身邊總得留個伺候的。」嫣兒弱弱道:「大人若不喜,奴婢明日就回周管家去。」

    「算了,就這樣吧。」王賢微微搖頭道。

    「是」俏侍女脆生生應一聲,按捺住歡喜之情,忙上前為他解下青衣角帶,又跪在他腳邊,給他除下被雪水浸濕的官靴,將他冰冷的腳揣到懷中暖和著,然後才換上一雙暖和的便鞋,屋裡溫暖如春,穿多了純屬捂痱子。

    王賢正享受著俏侍女體貼入骨的服侍,突然聽外頭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不禁眉頭皺了皺道:「誰在外頭?」

    「大人是我,」外面響起二黑的聲音,頓一下道:「還有龍姑娘。」

    「你怎麼惹龍姑娘生氣了?」王賢負手走到門口,侍衛將房門打開。

    「我哪敢惹她?哦不,我怎麼會惹她。」二黑皺著臉道:「是她聽說老王妃去世了,就哭起來沒完了。」

    王賢看看那已經換上素服,哭成淚人的龍姑娘,其實帶她來,根本沒想派什麼用場,只是覺著二黑難得有看上的妞兒,拐來給他當媳婦罷了。這會兒才想起來,她是在王府裡長大的。

    「妹子節哀,」王賢輕歎一聲道:「逝者已矣,肯定不願看到你如此難過。」說著丟個眼色給二黑,還不把龍姑娘扶進來

    二黑忙點頭,伸手小心扶住龍姑娘的胳膊,才把她請進堂屋。

    王賢讓人給她上了熱湯,待其平復下來,才緩緩道:「我今天去弔孝了。

    「大人,您知道,娘娘得的是什麼病麼?」龍姑娘是讀書人的女兒,也是有大號的——單名一個瑤,龍瑤。果然被這句話引得開口。

    「此中內情複雜,在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不宜妄下結論。」王賢搖搖頭道:「不過可以告訴你,老王妃死得很離奇。」

    「噯……」龍瑤淚如雨下道:「老王爺和娘娘一對活菩薩,怎麼就沒有好報呢」

    「這世上事,畢竟是天在看,人在做。」王賢歎口氣道:「你對宮裡事瞭解多少?」

    「我自幼在宮裡長大,娘娘待我如己出,還、還曾說要將我……」龍瑤說著臉一紅,打住話頭道:「總之宮裡的事情,我還是很清楚的,不然也不會請纓。」

    「嗯。」王賢點點頭道:「我今天見到晉王爺還有廣昌王了。」

    聽了這話,龍瑤嬌軀一震,顫聲道:「七殿下他,還好麼?」

    聽了她這話,二黑也是虎軀一震,這簡直太他媽悲劇了……這才是龍姑娘非要回山西的原因吧

    王賢也頗為意外,本來只打算打聽點情報,誰知竟把龍姑娘的舊情人給套出來了。給二黑和少安毋躁的眼神,王賢道道:「他麼,不太好。」

    「怎麼了?」龍瑤緊咬著朱唇問。

    王賢便將今日看到的場景講給她知道,龍瑤聞言面色慘白道:「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從小被嬌慣壞了,根本不知道什麼叫隱忍。」

    就沖這句話,王賢對她也要高看一眼,輕聲問道:「他和晉王的關係如何

    「自然是不好的。」龍瑤輕聲道:「老王爺一共生了七個兒子,兩位已經過世,剩下的五位殿下,兩個嫡子,三個庶子,向來涇渭分明。」頓一下道:「大殿下為晉王時,兩邊尚能相安無事,但現在大殿下被廢圈禁,七殿下成了孤家寡人,四個哥哥還不把他生吞活剝了」

    「現在的晉王殿下,是個什麼樣的人?」雖然聽過好幾次評價,自己也親眼見過了,但他還是想聽聽朱濟演的熟人怎麼說,「你務必照實說,不然會影響本官的判斷。」

    「是。」龍瑤應一聲,目光有些迷茫道:「其實三殿下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不太清楚。原先對他的印象是很好的,他謙虛好學,彬彬有禮,對待父母兄弟也很孝悌,甚至有時候感覺,比起來大殿下來,他更像個兄長呢。」

    「嗯。」王賢點點頭,這個感覺自己也有,便聽她繼續道:「但是後來聽父親說,他是個很陰險的人,大殿下之所有會被廢,都是因為他把大殿下身邊的人都收買了,所有人都在說大殿下的壞話,他的幾個弟弟還不停寫信向皇上揭發大殿下,說大殿下同情建文君,時常說些大逆不道的話…大人你想,這樣久了,皇上能不惡了大殿下?繼而廢了他。」說著聲音越來越小道:「我還聽宮人傳聞,他喜歡老晉王的一個側妃叫吉祥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這些都是你聽說的?」王賢搖搖頭道:「我需要真憑實據,而不是道聽途說。」

    「大都是我聽父親說的,但我父親也沒有證據。」龍瑤輕輕搖頭道:「其實三殿下在山西地的名聲很好,到現在大部分人也不相信,是他害的大殿下。

    「嗯。」王賢點點頭道:「那晉王和太妃的關係如何呢?」

    「太妃是晉王的嫡母,嫡母大於生母,他對太妃自然沒的說。」龍瑤道:「我在宮裡的時候,他每日晨昏請安,侍奉太妃,比嫡子做得還周到。」

    「那他的生母呢?」王賢又問道。

    「生母季氏,已經去世了。」龍瑤歎口氣道:「說起來,她也是個苦命人,兩個兒子一生下就抱給太妃娘娘了,到死沒叫她一聲娘。」

    「怎麼死的?」

    「病死的,老王爺去世沒幾年,她也去了。」龍瑤輕聲道。

    「哦。」王賢點點頭,又問了幾句,見龍瑤有些精神不濟,便讓二黑送她先回去歇息。

    這時周勇端來幾碗刀削面,和主要吃米飯的南方不同,山西人主要吃各種面,對面的造詣也是別處所不能比的。正宗的山西刀削面,用刀削出的面葉,中厚邊薄。稜鋒分明,形似柳葉,入口外滑內筋,軟而不粘,越嚼越香。王賢呼嚕呼嚕吃了兩海碗,接過白巾擦擦嘴,舒服的歎口氣道:「誰說食必珍饈了?我覺著比不過一碗刀削面。」

    周勇和去而復返的二黑,也呼嚕呼嚕吃起來,兩人聞言搖頭道:「那是大人山珍海味吃膩了。」

    「呵呵。」王賢端著碗,喝幾口麵湯,笑問道:「你們今天什麼感覺?」

    「我感覺很傷心。」二黑道。

    「最看不慣你這熊樣」王賢白他一眼道:「大丈夫要永不言敗,人家小謙都要跟太孫一爭高下,你才跟個郡王爭,就沒信心了?」

    「我有信心,但想到瑤兒心裡那個人不是我,就堵得難受。」二黑悶聲道

    周勇卻撲哧一聲,麵條都從鼻孔裡噴出來了,捧腹怪笑道:「瑤兒……」

    「好了好了,」王賢笑罵一聲道:「別笑話他了,說點正事吧,昨天到今天發生的事兒,你們怎麼看?」

    「大人,我覺著很不簡單。」二黑忙接過話,一臉嚴肅道。

    「嗯。」王賢點點頭,竟想聽他的高見,二黑只好勉為其難道:「從這一路上山西官府對大人的態度看,那是相當的巴結。不過昨天他們應該知道,老王妃已經死了,怎麼還搞那麼大的排場,看上去沒安好心的樣子。」

    「怎麼個沒安好心?」二黑粗中有細,心機頗重,周勇就相對簡單多了,奇怪問道:「不就是吃頓飯麼。」

    「你得想想昨晚,他們對大人的招待,十幾個大美人啊,大人你真的一個都沒碰?」二黑難以置信道:「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節操了?」

    「廢話,我一直節操滿滿好吧。」王賢白他一眼道:「你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我也覺著,他們是在拉我下水,讓我沒法跟他們較真。」他記得宋朝文彥博在四川當省長的時候,有人舉報他生活作風不好,朝廷便派了御史下來查他,御史快到四川時,在驛站遇到了個美麗的妓女,兩人快速擦出了火花,一直到成都才依依不捨的分開,結果在文彥博給他接風的宴會上,那御史悚然發現,人家請來助興的妓女,竟就是他那位『露水情緣,御史這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自知理虧,沒法再查文彥博,只好打報告說,此人作風正派,彈劾純屬誣陷

    這種手段千百年來屢見不鮮,卻又屢試不爽,皆因男人抵抗不了酒色財氣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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