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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章問世間情為何物 文 / 三戒大師

    一家人一下子從天上掉到地下,自然百般不適,其中最不適應的就數王賢了,他不再是那幫狐朋狗友的老大,從整天欺負人,變成被人欺負,從花錢如流水,變得手頭拮据,都讓他感到無比難受。

    他染上賭錢的惡習,其實是夢想一夜暴富,回到以前的日子。他想娶林清兒為妻,是妄想把林家的錢據為己有,讓自己回到以前的日子。甚至他去攔新任縣太爺的轎子喊冤,也是想讓父親回到縣衙,自己好繼續當少爺,回到以前的日子。

    他的一切行為,都為了舊夢重溫,現在卻要讓林姑娘負責,不是無賴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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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應該的……」人心隔肚皮,林姑娘還以為,他的遭遇皆因自己那番話而起呢。她點點頭,正色道:「來之前,我已經問過了,吳大夫是義診,主要花費在陸員外家的藥鋪,一共是二十七貫,我湊個整,出三十貫,可以麼?」

    「呃……」王賢有些吃驚,這林姑娘真是大方啊,大方到他都不好意思提價。

    「但是,」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但是』,它意味著前面全是廢話,「但是我現在,拿不出這個錢……」

    「呵呵……」王賢冷笑起來,三十貫雖然多,但對林家這樣的大戶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你也別冷笑,」林姑娘苦笑道:「我真沒騙你,這半年我都在南京、杭州為我家的案子伸冤,在外面花錢如流水,家裡又後院起火,被惡奴把細軟捲了個乾乾淨淨,這案子全縣都知道。」

    王賢心下有些失望,暗道,怎麼原先王二每每敲詐得手,到了我這兒,就沒戲了呢?

    卻又聽林姑娘道:「你且容我些日子,待到十月,我會把錢給你湊齊的。」

    「為什麼是十月?」王賢問道。

    「那是秋審的日子……」林姑娘輕聲道。

    「秋審……」王賢竟然不明白,沒辦法,誰讓他原先只知道吃喝玩樂呢?

    「斬監候的犯人,在秋後會最後一次過審,再無問題了,便會押赴河堤……」林姑娘覺著他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事兒。

    「這跟給我的錢,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林姑娘想一想,覺著不能跟這種人說太細,不然非得走漏消息不可,便直接說結果道:『到時候我要上告,如果翻過來,我就可以借到錢給你。」

    「翻不過來呢?」

    「到時我就有權變賣家產了……」林姑娘幽幽道。

    「哦。」王賢點點頭道:「這麼說,這半年你去省城和京師,已經找到門路了?」

    林姑娘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

    「判了秋後問斬的案子,不大可能翻過來吧。」王賢憑著那點匱乏的歷史知識分析道:「估計所謂秋審也就是走個過場,除非你能走通關係,得到某個大官重審的許諾。」

    林姑娘更意外了,雖然對明朝人來說,這只是建立在嘗試上的簡單推理,但王賢的腦子竟會繞彎了!真讓人刮目相看。但她不打算跟他討論這種事兒,「你就安心養病吧,等到十月,我自然會把錢給王家大哥。」把錢給王賢,她實在不放心。

    說完,她便站起身,福一福道:「告辭了。」事情說完,她要趕緊離開,不然撞上王大娘,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但林清兒剛要開門,卻聽身後一聲冷笑:「天真。」

    「你說我麼?」林清兒轉過身來,眉頭微蹙,無論是誰,被個自己鄙視的人鄙視,都不會好受。

    「難道還有別人?」王賢平靜的看著她道:「你不要對秋審寄望太高,不然會受不了打擊的。」

    「怎麼?」林清兒忍不住問道。

    「我不知道你找到什麼人,給了你什麼保證。」王賢淡淡道:「我只知道一件事,如果我要疏通關係,一定會幹的神不知鬼不覺。」說著瞥她一眼道:「像你這樣,大搖大擺去省城和京城送禮,又這麼早就回來等秋審。就是聾子也知道你去幹啥了,就是我這樣的白癡,也知道你肯定得到了某種承諾!何況翻案像翻煎餅一樣的趙家?」

    頓一下,他一字一頓道:「你說,他們會不會想盡辦法反制?」

    「……」林姑娘本來只是出於禮貌,才耐著性子聽他說下去,但聽到一半,就驚得手腳無力,趕緊坐下來,平靜了好長時間,才滿是驚恐道:「你怎麼會想到的?」

    其實她想問的是,你說的是真的?但實在無法相信,王賢一個白癡,能比自己還聰明。是以她覺著,是不是有人教他這樣說的。

    「這是常理而已,但凡在這紅塵中打滾的,都知道這些。」王賢歎口氣道:「也就是你這樣足不出戶的大小姐想不到。」

    「你……」林清兒顧不上生氣,追問道:「你說趙家會如何反制?」

    「見招拆招就是。」王賢淡淡道:「比如散佈林家行賄大員,要翻案的消息,鬧得盡人皆知,你說誰還會給你家出頭?」

    林清兒面色煞白,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有更簡單的,只要通知一下原先辦案的分巡道,你說他會不會拼了命,也要阻止這個案子翻過來?」

    林清兒被嚇呆了,是啊,如果受到來自內外的巨大壓力,那位答應為自己翻案的大老爺,會不會走個過場就知難而退了呢?

    想想趙家的那些手腕,這簡直是一定的……

    「那,那該怎麼辦……」林清兒大大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緊緊咬著沒有血色的下唇道:「難道我傾家蕩產,也換不來沉冤昭雪嗎?」想到自己竭盡全力,還是無法讓含恨而死的老父瞑目,她終於忍不住,趴在桌上痛哭起來。

    江南女子,吳儂軟語,哭得都那麼低低切切、婉轉如歌,王賢聽起來竟覺著很享受。

    外面的那大叔卻不這麼認為,他猛的推開門,低吼著:「姑娘,怎麼了?他欺負你了?!」定睛一看,才發現兩人隔著方桌好生坐著,並沒有想像中的耳鬢廝磨。

    林清兒卻不管他,只是痛哭,情緒完全失控。

    千里之堤潰於一穴,林清兒家遭大難,哥哥犯了死罪,父親又在憤懣中病逝,她才十六歲便不得不用嬌嫩的肩膀,挑起林家的重擔。這半年來,在省城和南京,不知吃了多少閉門羹,受盡了白眼和嘲諷,她早已是不堪重負,只是憑著一個信念強撐而已。現在王賢將她的信念打破,她焉能不崩潰?

    那大叔和銀鈴,卻以為是兩人的感情出了問題,心下暗暗吃驚道,乖乖隆地洞,竟然是林姑娘傷心成這樣,莫非是女追男?

    想到這,大叔望向王賢的目光變了,高手!能癩蛤蟆吃天鵝肉的才是真高手!

    銀鈴畢竟是女孩子,看不得另一個女孩子,為情所傷成這樣。但讓她安慰林清兒是不可能的,便走到王賢身邊,偷偷扭他一把,小聲道:「還不勸勸?」

    「我怎麼勸?」王賢哪知道,他們竟然腦補成那樣,苦笑道:「又不干我事。」

    「你是不是個男人!」大叔登時咆哮起來,倒把林姑娘嚇一跳,抬起螓首,淚眼汪汪道:「七叔,不干他事。」

    「姑娘,你還護著他!」大叔一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心說就算你家遭了難,你也不該這麼作踐自己啊。說著晃動缽大的拳頭道:「小子,你想挨揍是吧!」

    「好吧。」王賢想不通,這到底是哪跟哪,但好漢不吃眼前虧,為了避免挨揍,他只好對林清兒道:「回頭你再來一趟,咱們合計合計,看看還有沒有活路。」

    林姑娘已經被王賢給弄暈了,竟乖乖點頭道:「嗯。」說完才發覺,自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哭泣,感到很不好意思。趕緊止住哭,一邊擦拭眼角,一邊忍不住抽泣。

    七叔和銀鈴把王賢佩服到天上去了,七叔以過來人的心思暗歎:『我家姑娘這輩子要被他吃死了……』

    「快走吧,我娘要回來了。」銀鈴既然將林姑娘視作未來嫂子,自然改變了立場,好心提醒道:「就算你們要成事……也得小火慢燉是吧。」

    「嗯。」王賢點頭道:「日子還長,不急在這一時。」

    「那我先告辭了。」林姑娘起身福一福,又有些著急道:「下次有集市還得十天,太久了吧。」

    七叔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姑娘,你留點矜持好吧?

    「大後天,我娘和我大哥要回鄉下,去給三叔公拜壽。」本著老娘的『面子值幾個錢,實惠最重要』的原則,銀鈴果斷當了奸細。沒辦法,好容易逮到一個願意跟著哥哥的,還這麼死心塌地,管她是什麼仇家冤家了,先拿下再說。

    「那好,三天後我再來。」林姑娘再福一福,戴上冪羅,和七叔告辭走了。

    離開王家所在的巷子,七叔終於忍不住道:「姑娘,你不要讓那小子騙了,他不是個好東西。」

    「我知道,」林姑娘點點頭道:「但這次,他好像不一樣了……」

    「沒看出來。」七叔小聲嘟囔著,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只能暗歎一聲:『看來情人眼裡不光出西施,還出潘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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