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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定有所 文 / 不開心的橘子

    洪秀全自幼歷經儒學熏陶,已經形成了一定的思維定勢和念他自己無力超越。他一面否定和批判孔子,一面卻又不得不依賴孔學學成為中國一大顯學,其根本原因在於孔學強調的倫理綱常,君臣父子等級思想被歷代統治階級強化,孔子也因此被塑造成一個威風凜凜的偶像。

    太平天國反對的就是被統治階級塑造成偶像的孔子。實際上,農民心中的孔子與統治階級塑造成偶像的孔子不同,孔子及其學說賦予農民的只是一種普遍的關於道德、仁義、良知等具有儒學傾向的心理特徵,所以,農民總是無法從根本上擺脫儒學思想的束縛,洪秀全亦然。因此,他們可以反對偶像化的孔子,可以砸掉孔廟,毀掉儒家書籍,卻反不掉自己心中的孔子。於是,當天國要依照舊體制建立政權時,儒學也就很輕易地借屍還魂了。

    洪秀全聽了洪韻兒的話後還在愣神之際,洪韻兒又接著說道:「兄長,咱們天國鼎立之初,雖是抱著天下大同之想,但如今天下紛亂,咱們還是要有法度規矩才行,就像儒家的三綱五常之說,卻是定下了君臣之禮的,要是咱們一味貶廢,軍民百姓們老想著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也沒個法度規矩,如此以往只怕將來變得君不君、臣不臣的,亂了綱紀法度。所以小妹覺著天父傳下的聖旨還是有道理的,尊卑長幼還是要有序,不然兄長也不會頒下《幼學詩》來講明朝廷、君道、臣道、家道了。而此三綱五常之說乃是儒家孔丘經典,倒也不必盡廢。」洪韻兒拿準了洪秀全的心思,洪教主雖然披上了拜上帝教的外衣,但他的骨子裡就是個非常傳統的儒生,對君臣尊卑看得極重。否則也不會自封天王。

    聽了洪韻兒的話後,洪秀全沉吟片刻道:「天父傳旨: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以及事父能竭其力,事君能盡其身,此等尚非妖話,未便一概全廢。這話卻是大有道理,我中華數千年,倒也不是所有古。小妹你說的也有道理,稍後朕會細細思量,頒下詔旨,曉諭軍民百姓,古書也不必盡廢。」說到這裡洪秀全看了看蕭雲貴問道:「朝胞以為如何?」

    蕭雲貴點點頭說道:「兄長所言甚是,小弟胸中點墨不多,聽兄長安排便是。」

    談談說說。眼見日頭近正午,洪秀全便命排布宴席,又命人請了北王、翼王、燕王作陪,就在天王府內宴請西王夫婦。

    天王賜宴,幾個王爺都是規規矩矩的。席間並無多話,都是客氣飲談。席間多說的是蘇杭戰事。當蕭雲貴說起耗費錢糧救護蘇州百姓免受瘟疫之苦時。各人反應不一。天王只說西王仁厚,北王卻說是蘇州百姓的造化,翼王擊節讚賞,燕王卻道可惜了錢糧。

    蕭雲貴有些失望,看來除了翼王之外,其餘幾人似乎都沒將那些百姓放在心中。或許在他們看來,蘇州百姓還是妖民,也不值得如此呵護救助吧。

    散席後,蕭雲貴和洪韻兒告辭出來。夫婦兩到了天京半日,還沒回西王府見家小呢,是以天王也不好再留,便命人送出府去。

    送走了西王夫婦後,洪秀全在密室內見了北王、翼王、燕王三人。

    密室內燈火昏暗,幾人臉上都是陰晴不定,洪秀全品著茶水,也不知在想什麼,韋昌輝第一個按耐不住,起身說道:「兄長,東王跋扈,已經勢大難制,如今西王回京,看來又是和從前一樣,東西二王聯成一體,我們怕是難以制衡啊。今日天父、天兄先後下凡,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把百官收拾得服服帖帖,無人敢反抗,長此以往該如何是好啊。」

    石達開坐著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五兄也不必往壞處想,觀今日天兄下凡,雖然聲色俱厲,但卻是維護之意,天兄出言嚴懲諸人,便是要兵行險招,逼著天父寬赦,難道大家看不出來麼?」

    秦日綱冷哼一聲道:「翼王殿下,北王殿下可不是說了麼?他二人一人唱紅臉,一人唱白臉,說不定兩人早就商議好這般做了。」

    石達開微微皺眉道:「西王不是那樣的人,況且他一直在打仗,如何同東王暗通曲款?西王那邊咱們又不是沒有眼線,要是東王和西王有什麼暗密之事,那人豈會不知道?」

    韋昌輝搖搖頭道:「就怕那人變了心就不好說了,人家始終是夫妻,難道還會幫著外人來對付自己相公的麼?」

    石達開微微怒道:「五兄,你這話可不對,西王非有離棄之心,咱們只能爭取,不能生生把西王逼向東面去,要是東西聯手,一人主內,一人主外,以兩人手中強兵雄將為勢,我們幾人如何能制?」

    韋昌輝還待反唇相譏,洪秀全卻輕歎一聲擺擺手道:「要是雲山還在就好了。」

    韋昌輝等人互望一眼,都慢慢坐了下來,心中均想從前馮雲山還在,幾人倒也能制衡得住,如今馮雲山不在了,天朝之內委實難以制衡東西二王聯手的。韋昌輝被逼著殺了自己的兄長,石達開的岳丈被貶,燕王也因馬伕一案被牽連,天王也時常被天父教訓,幾人的確有些難以反抗。

    洪秀全接著說道:「為今之計只有讓兩人分開,一人落單了,咱們才好施展計策。」

    石達開點頭說道:「正是如此,西王不能留在天京,他在天京,東王更加有恃無恐,況且西王不是說了有意讓小弟和五兄出兵淮上,小弟看這倒是個機會。」

    韋昌輝這次也點頭道:「達胞所言甚是,出兵淮上一來可屏障天京北面,守江必守淮嘛。二來也可解決咱們聖庫銀源緊俏之難。三來就是把西王引出天京去,讓他不能留在京城為東王張目。只要西王不在京城,東王一人,咱們可以徐徐施展計策制之,兩人都在京,咱們可就無從下手了。」

    秦日綱也道:「不錯,北王、翼王殿下出京,在皖鄂之地招兵買馬,便可有自己的精兵強將於外,一來可制衡西王兵馬,二來也讓東殿不敢輕動。小弟留在京城護駕,繼續暗中延攬忠於天王之人,將來時機成熟便可一舉反制。」

    洪秀全輕輕嗯了一聲道:「如此甚好,不過可再派胡以晃到湘地去,賴漢英在那邊有些獨木難支,那邊的兵馬也要攥在咱們手裡才行。」

    石達開微微有些不忍的道:「兄長,或許小弟能勸得西王回心轉意,只要西王站在咱們這邊,東王也就不會太過放肆,咱們還可以像從前那樣……」

    洪秀全沒等石達開說完便冷冷的打斷他道:「從前?從前就是他二人聯手把雲山硬生生擠了下來,珠堂王家也是他們聯手硬生生逼得無路可走,朕不想再提從前!」說完起身拂袖而去。

    石達開愣在當場,秦日綱冷笑幾聲跟著走了,韋昌輝走到石達開身邊淡淡的說道:「從天父下凡那日開始就注定會有今日的局面,就算西王肯就範,東王他肯嗎?達開啊,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說完也搖著頭跟著去了。

    石達開失魂落魄的看著韋昌輝的背影,口中喃喃的說道:「當年六王首義,大家不是都能齊心協力的麼?為什麼現下會這樣?為什麼……」

    ……

    「為什麼?」蕭雲貴口中也在輕輕念叨著,回到西王府後,蕭雲貴、洪韻兒和蕭家、蔣家、黃家人匆匆見了一面,便藉口更衣回到臥房內。

    洪韻兒換了一身常服,從屏風後面走出來道:「你說什麼為什麼?」

    蕭雲貴聳聳肩道:「我是說天王,為什麼天王看起來如此弱懦?好像什麼事都不管似的,整天都躲在天王府享樂,我總覺得這不像天王。」

    洪韻兒也點頭道:「是啊,我和他下棋,他的棋風驕悍霸道,可不像他的風格。」跟著她貝齒輕啟念道:「蓋聞唐虞揖讓,固稱上古之聖人。而湯武征誅,亦系中天之景運。漢鼎已遷於新莽,劉文。亦復中興。徽欽既虜於金人,宋康王依然反國。是故日一旋坤轉,乃歷代之常情。革故鼎新,本累朝之故事。惟我大明之太祖,曾開國之南京。傳至季世懷宗,遂亡身於北厥。奈天心已去,闖王大亂於中華,痛帝位之難留,皇之逃奔於吳越。呈卿失計,當為驅虎逐狼。攝政不良,恰似長蛇封豕。縱然成功者退以身,殉國何難。有德者居以位,讓賢何恨。」

    蕭雲貴微微一鄂,洪韻兒所背的乃是當年金田起義洪秀全所做的檄文,他雖然記不住全文,但洪韻兒一背就想了起來。

    「……所望普天率土,執孺子於咸陽。協力同心,殲商於牧野。重懋舊業,再造丕基,忍使上國衣冠淪於春秋,相率中原豪傑還我山河……」洪韻兒念了一遍之後接著說道:「洪天王雖然曲釋教義,又諸般詆毀儒釋道三家,但他一顆反滿清復中華之心的確是真的,不然也不會把一個傳播福音的基督教變成誅除妖孽的拜上帝教,此人的大智大勇可是不能小覷。」

    蕭雲貴點點頭歎道:「我擔心洪天王這是在故意示弱,麻痺東王,如此而為,定有所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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