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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百二十章 佛陀鎮,血化劍 文 / 沫繁

    更新時間:2013-05-06

    「俞施主請坐。」

    這萬佛大殿正中央,擺著兩個月白麻布蒲團,知客和尚與俞和面對面坐了,雙掌合什道:「純一大師正在閉關,不得親至,他有番話,囑貧僧轉告俞施主。」

    俞和盤坐在蒲團上,豎單掌為禮,微微欠身道:「大師請講。」

    「純一大師言道,大涅缽盂就在鎮國寺中,若是俞施主要借去自用,鎮國寺自當應允。但若是六皇子殿下來借,以救容昭皇后與四皇子,卻有些為難。」

    「敢問大師此言何解?」

    「因果。」那知客和尚低頌了一聲佛號,「帝王家室枯榮,牽扯天下大勢,關乎萬萬黎民生計,其間因果太深。我大鎮國寺若是將大涅缽盂借於六皇子,容昭娘娘和四皇子因此寶而脫劫甦生,那我佛宗便是沾染上了這重因果。今日有因,他日必有果報,出家人清淨自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求少一道因果,便少一分業障。」

    「我聽佛門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為何鎮國寺卻不肯救治容昭娘娘和四皇子,容昭娘娘母儀天下,求她莫不是一場大福德?」

    「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非是我鎮國寺敝帚自珍,袖手旁觀。俞施主需知,天劫易解,**難消,若大鎮國寺救了容昭娘娘與四皇子,是否為天下福德尚不可測,但不日因生果報,我寺中僧人只怕皆要歷一場生死大劫。」

    俞和臉色微寒,鼻孔中哼了一聲,「這言下之意,是怕魔宗大舉來伐鎮國寺了?佛祖割肉飼鷹,大和尚卻修得好一個明哲保身。那賦春娘娘貴為北宮貴妃,常伴帝王左右,卻不算因果了。」

    「俞施主巧言善變,貧僧講你不過,但賦春乃是外門弟子,修佛理而不修佛法,自不相同。」那和尚閉目合什,口中喃喃誦經,似不欲與俞和爭論下去。

    「既然大鎮國寺如此畏懼因果,我倒要問,若我俞和想借大涅缽盂救容昭娘娘和四皇子,鎮國寺可能應允?」

    「純一大師言道,若俞施主執意要借大涅缽盂,那可在此殿中一試『萬佛說法』,若俞施主身具佛緣,能得我佛點化,自可在這萬佛殿中求得大涅缽盂。此乃俞施主本身佛緣所致,非我大鎮國寺所為,而我寺亦不沾因果,俞施主得了大涅缽盂之後,要如何運使此寶,可任由施主自便。」

    俞和一笑,「難怪大師帶俞和來此,早算準了俞和定會著了道兒吧?」

    「此乃純一大師法旨,貧僧不懂。」那和尚沉聲道,「如此說來,俞施主是欲一試『萬佛說法』了?」

    「人命關天,豈能不試?」

    那知客和尚從懷中取出了一對小小的木魚和木槌,放到俞和的面前:「萬佛說法,叩心問性,非身具大佛緣之人,不可遍歷。俞施主執意一試,貧僧自不阻攔,若施主覺得業火焚神難耐,則敲擊此木魚三聲,萬佛自會隱寂。」

    「若我敲響木魚,那便算是身無佛緣,也得不到大涅缽盂了?」

    「正是如此。」

    俞和笑了笑,「還請大師作法吧。」

    那知客和尚站起身來,對著俞和合什一拜,自又從小門出去了,大殿中只剩俞和一人。

    「諸佛神力,如是無量無邊,不可思議。若我以是神力,於無量無邊百千萬億阿僧祗劫,為囑累故,說此經功德,猶不能盡。以要言之,如來一切所有之法,如來一切自在神力,如來一切秘要之藏,如來一切甚深之事,皆於此間宣示顯說。」

    一道誦經聲,自虛無中來,俞和耳邊只聽得有洪鐘大呂之音一響,這萬佛大殿中,異相驟生。

    大殿西面有明光萬道,一片赤金色的慶雲滾滾而來,轉眼間漫布了大殿穹頂,從雲中垂下無數經幡與瓔珞,濃郁的優檀香氣飄散開來。地面上湧出無窮量的花朵,有金色的蓮花,有白、綠、紫、紅、藍五色的曼陀羅花。

    俞和頭頂處的慶雲一開,有一道淡金色的佛光垂下,罩定了俞和的身形。

    虛空中來的誦經聲愈發宏大莊嚴,金雲翻翻騰騰,聚作六尊十丈高下的金光佛陀法相,團團圍住了俞和。俞和一看,認得這是佛宗至高無上的三世佛祖。

    有橫三世佛:中央釋迦摩尼佛,東方藥師佛,西方阿彌陀佛。

    有縱三世佛:過去燃燈佛,現在釋迦摩尼佛,未來彌勒佛。

    六尊至高佛陀腦後明光大作,雙目放出洞徹乾坤古今的佛光,朝俞和聚來。

    俞和只覺得識海中「嗡」的一聲大響,無窮盡的誦經聲在腦中迴盪。有一界極樂佛國,從天外莫名處來,直降臨在他的識海中。這佛國裡有祥雲萬丈,蓮台漫空飛旋,三世佛陀統率著周天萬佛,一齊合什誦經,放出一重重的佛光,那佛光每散出一圈,這界佛國便漲大了能有億萬里。

    幾息之間,俞和便覺得識海滿盈,頭疼欲裂。

    他默默念誦《清淨坐忘素心文》的聲音,連他自己都聽不見,耳中儘是高頌佛門經文的聲音。苦、集、滅、道四聖諦,無明、行、識、名色、六處、觸、受、愛、取、有、生、老死十二因緣等等諸般無上佛理,字字皆如雷殛,震得俞和心神飄搖。

    在他的腦後,亦騰起一道光輪,可卻不是佛陀慧光,而是一輪熊熊飛騰著的紅蓮業火。他只要一存想性光,鹵門處就有股熱流直欲穿顱而出,心中就有團火焰直欲焚盡罪身,但只要聽得幾句經文,稍稍思索其中含義,立時便感痛苦大減。

    俞和狠狠一咬牙,聚起一絲神念,在識海中艱難的尋找六角經台的影子,可他衝破重重佛光,遊遍了整個靈台識海,卻根本窺不見六角經台的行跡。似乎當那佛國降臨之時,六角經台便徹底的從他靈台祖竅中消失了,也不知是被佛國鎮碎,還為畏懼佛力,深深的隱匿了起來。

    失了六角經台的助力,俞和一顆心往下沉,他之所以敢試這萬佛說法大咒,倒有七八分信心,來自這神秘莫測的經台。如今經台消弭,他再沒了先前的淡然。

    「神霄太平應化白蓮法!」俞和猛吸了口氣,丹田中綻出熊熊丹火和磅礡靈氣,一道白蓮法相破體而出,憑空幻現出萬千蓮瓣,將俞和團團裹住。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因緣生滅法,佛說皆是空。緣起法身偈諸法因緣生,我說是因緣。因緣盡故滅,我作如是說。」

    白蓮法相甫一展開,六尊佛陀一齊洪聲念動偈語,六隻巨大的手掌舉起,朝俞和一拍而下。

    只見大殿頂上的金色慶雲中,綻出一片渺渺金芒,有座九品蓮台緩緩的從慶雲中沉下,逕直朝俞和的頭頂壓來,降到俞和頂門上三尺,這蓮台只一旋,俞和的白蓮法相轟然碎裂。

    那萬千蓮瓣炸成無數碎瑩,被業火一燒,竟化作數不清的佛陀形象,將俞和圍在中央。

    「南方南極大帝長生白蓮,本就是長生大帝觀想佛座蓮台七七四十九日,取一絲佛法真悟,仿製而成的道門法器。怎能擋得住真正的佛座金蓮法相鎮壓,我看此子不出十息,就要抵受不住,敲響木魚。」

    鎮國寺後二十四殿的一座偏殿中,坐著五個老和尚,其中便有純一大師和他師弟純方大師,坐在他們兩人對面的一位灰衣老僧,面上帶著不屑的神情,收回了投向萬佛殿的一道神念。

    「無趣之極,區區一個道門小修,不過是得了長生大帝的道統,就值得我們動用萬佛說法大咒麼?純一,你這麼做,是徒勞了我鎮國寺辛苦積攢十年的佛力。」

    純一大師也不做答,只把右手平平一攤。

    那灰衣老僧怒哼了一聲,閉目皺眉不語。

    而那邊萬佛殿中,俞和覺得自己就像是在萬頃金光大海漩渦中飄蕩的一顆渣滓,是如此的無力,隨時可能被攪得粉碎。又或是朗朗乾坤之中的唯一一點罪孽,為天地所斥,是如此的醜惡,隨時可能被一道業火焚化。

    好幾次,他幾乎忍不住想雙手合什,對著西極佛境頂禮叩拜,隨著漫天萬佛一齊誦經,消解這場大苦難。可他心底裡一股子執念,卻始終不肯妥協,牙齒幾乎咬穿了嘴唇,鮮血沿著嘴角滴落。

    若不肯皈依,那僅存的一線解脫,便在眼前不遠處。那木魚和木槌是如此的真切,召喚著他去輕敲三下。可俞和喘著氣,硬生生的移開了視線,他倔強的揚起頭,怒睜著雙目,與周天萬佛對視。

    視線相交的一剎那,俞和恍然覺得自己回到了數年前。那時他和陸曉溪以乞討為生,陸曉溪怯怯的縮在俞和身後,俞和裹著滿身破衣,在冬暮寒風中,敲開了一扇又一扇的開門。開門出來的每個人,都俯視著他倆,眼裡沒有一絲溫暖,甚至還佈滿了厭惡,毫不吝惜的咒罵聲傾斜而來。

    冰冷叟臭的殘羹,好似垃圾一樣的,砸得俞和滿頭都是。俞和不敢反抗,他也無力去反抗,這些污穢的食物,在他們倆的眼中儘是珍寶,要趁著沒有和地上的泥漿混淆之前,仔細的收起,那能給他倆帶來抵禦夜晚寒風的熱量,那是活下去的力量。

    他不反抗,因為他懂得每一份氣力,都只能用來讓自己和陸曉溪活下去。

    那周天神佛,目光中一樣的無情,看著俞和,就像看著一隻苟延殘喘的螻蟻。

    在俞和的眼中,那些曾經在朱漆大門後面露出的面孔,和這周天佛陀的面孔重合在了一起,誦經聲彷彿變成了咒罵聲。胸口劇痛,他心中湧起一道忿怒的滔天火焰,他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雙腿一瞪,竟然站了起來,背脊挺直得好似一桿標槍。

    「你要壓服我,我便偏要站起來!以前我沒有力量,為了活下去,我只能匍匐在地上,如今卻不同,我俞和已經有足夠的力量,可以讓自己昂首站著!」

    「轟隆」的一聲巨響,萬道罡風從俞和的身子中洶湧而出,連那鎮壓在他頭頂的佛座金蓮法相,都被迫得復又升起了二尺。

    「有趣了,這小子要拚命?」那灰衣老僧冷冷一笑,「米粒之光,豈可與皓月爭輝?周天萬佛,又怎是你一個小小修士豁出命去就能抗拒的?可笑,當真可笑,這萬佛說法大咒,越是抗拒便越是沉重。純一,你若不去救他,稍待此子就要被佛力壓成齏粉了。」

    可對面的純一大師依舊是不喜不嗔,不言不動。

    就看萬佛殿中,俞和週身有仙霞光氣生滅不休,數不清的道門符菉,絲絲縷縷的四象雷火,還有白色的蓮瓣虛影,不斷從俞和身軀中衝出,可被浩瀚佛光一掃,便立時湮沒。周天萬佛一齊舉掌朝他壓下,他只覺肩上似乎扛著三山五嶽,腳下似乎踏著汪洋火海,背脊和雙腿的筋骨咯吱作響。俞和張口欲吸氣,卻幾乎連一絲天地元氣都攝不入胸中。

    丹田爐鼎內,他一顆玉液還丹上,騰起萬丈真火,俞和的滿身真元,猶如大海決堤一般的傾斜而出,貫注週身經絡骨血,只為在這萬佛鎮壓之下,能昂首挺立。

    可只是如此站著,也越來越難。每站一息,俞和身受的壓力,便要增大數分。周天萬佛似乎漸漸他的無禮所激怒,誦經聲越來越急,更多的怒目金剛法相,在大殿中浮現出來,照定俞和的身子,翻掌壓下。

    灰衣老僧低喝了一聲:「焚丹化氣,這小子不想活了?」

    側殿中的另外四個老和尚一齊睜開了雙目,眼中明光閃閃,隔空望向萬佛殿。

    九九八十一息,俞和就這樣高昂著頭顱,毫不畏懼的與周天萬佛對視,任那萬佛舉掌鎮壓,任那誦經聲好似天雷滾滾,他就是宛如崖頂青松一樣的站著。

    可他的真元雖然如汪洋大海,卻也總有傾盡的一時。又過了三息,俞和身子劇震,面如金紙,眼看就要癱倒,但他心中猶有一道執念如火,他把牙狠狠一咬,下腹關元大穴中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鳴聲,俞和丹田中一顆幾成虛影的玉液還丹,剎那間炸成了一團金色的氤氳,合著一口逆行而上的本命精血,仰天噴出。

    俞和雙膝一軟,終於跪倒在地面上。

    那灰衣老僧剛要大聲譏嘲,就見俞和目現神光,舉手朝天一指,那口沖天而起的本命精血,登時一化萬千,變作細如牛毛的鮮血長劍漫空飛旋。

    俞和劍訣一引,大喝了一聲:「給我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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