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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心生不忍 文 / 草木蔥

    「後來呢?那姑娘最終沒等到你?」抬起頭來,舒眉關切地望向對方。

    「沒有!花轎還沒進門時,她就自盡了……」說到這裡,葛曜的語氣一沉,似有無盡的悔意和悵然。

    「倒是個烈女子!」舒眉唏噓不已。

    「世上不幸女子何其多。姑奶奶以前雖遭不幸,可終歸苦盡甘來。如今身邊不僅有慈父可依,膝下還有幼子尚養,你得保重自個,千萬不能再身處險境。」話題轉到這裡,他的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語氣。

    他是擔心回金陵,自己娘倆的安危吧?!

    舒眉心間淌過一股暖意。

    她說呢!大半夜的,怎地跟她說這些有的沒的。論及兩人以前的交情,似乎沒到這種談心的地步。

    念及此處,舒眉朝他福了一禮,一臉誠摯地謝道:「多謝提醒,將軍的話,小婦人會記在心底的。」

    葛曜豈能聽不出她語氣裡感激之意,只見他擺了擺手,提醒道:「大人四處奔波倒沒什麼,孩子們還是得找個安穩一點的地方,好好培養才是。尤其是小葡萄那孩子,根骨非常不錯,你可別耽誤他了。」

    聽他提到自己的兒子,舒眉表情頓時凝重起來。

    這些道理,對於帶有現代人記憶的她,又豈能不知?!

    在孩子的教育過程中,她雖然十分小心了,可小傢伙還是表現出與別的孩子不一樣的地方。雖然平時一副傻呵呵且不知麻煩為何物的樣子,可有時候,他還表現出些許孤寂落寞之態。

    尤其在陸家做客的時候,他跟陸家小夥伴到前邊玩,回家的路上,好幾次都表現出悶悶不樂的樣子。別人問他,又不肯說。

    後來。舒眉找來人相詢,又旁敲擊地套話,這才知曉,原來小傢伙見到人家父子其樂融融的樣子,心生出現艷羨之意。

    原本他有意跟舒眉打聽的,可在這之前,文執初好幾次曾在私底下告誡過他,說是不能在母親跟前提起他爹爹的事。否則,他母親又要不見了。

    小傢伙雖不懂大人之間的事,可聽到舅舅的警告。他還哪敢問舒眉要父親,只要生悶氣了。

    當舒眉將其中來龍去脈打聽清楚後,沉默了好幾天。接著。她開始尋思,該怎麼跟兒子談這個問題。

    在此次沒到燕京之前,舒眉還在自我麻醉自己,以為齊峻定有苦衷,終有一天他將事情辦完了。會來接他的兒子的。

    可這回再次見到對方,他說的那番話,讓舒眉徹底掐滅了這念頭。

    世上有一種痛,是再怎麼委屈,都難以啟齒對人訴說。

    她現在遭遇的就是這種情況。

    萬一有天,連她身邊最親的人。都逼著她跟齊峻破鏡重圓,跟秦芷茹共侍一夫,到時。她該怎麼辦?

    似乎她還不能找理由,因為一開口,就會被人安上不識大體和善妒的帽子。

    「我也想給他安穩的生活,完整的家。可你也瞧見了,很多事我是身不由已。能父慈子孝。誰還拆散他們。父子緣薄,可能是他的命。想扭轉都找不到法子。」舒眉幽幽地說道。

    聽到她這話,葛曜一怔,臉上露出些許訝色。

    他不是第一次遇見舒眉了,可幾次相處下來,在他印象中,眼前這人跟其他的女子頗為不同。

    他總能在她身上看到一種不屈的韌性和樂觀態度,不管是當初她從懸崖上掉下來,還是後來遭遇被遺棄的變故。她通常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就扛過去了。他從來還沒見過,她此時露出的神態。

    不知怎地,葛曜突然感到,在內心深處,似乎有個地方塌陷了。

    從小伴隨他一起成長的信念開始動搖。

    當那年,娘親懸樑之後,他雖然出於義憤,決然離家,從此飄泊江湖了。可隨著年紀增長,他越發為母親的死感到不值。

    在他觀念中,娘親根本不必為父親那樣的男人送掉性命。到後來,他私許終身的青梅竹馬在花轎裡自盡後,葛曜雖然有感其烈性,卻仍舊不是很贊成她的做法。

    這些年來,他輾轉各地,所見所聽的人當中,似乎只有眼前這女子,身上有他一直孜孜以求的那種特質。

    正是因為這種特質,讓他每次接觸時,都十分小心謹慎。雖然大多數時候找上她,都是因任務、大局的緣故,可每次跟她接觸,都讓他有一種格外的情愫,不知不覺怕傷到她。

    尤其是在此時此刻,他心底陡然生出種憐惜之情,有種想將她攬到懷中安撫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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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眉卻沒留意到,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名份在此,如何當成看戲?除非,齊府先出具一份休書或和離書,我才安心暫時呆在府裡。」

    「那可不成,若四弟知道了,鐵定立刻讓你離府。」三年前呂家被流放時,齊峻的異狀讓他至今記憶猶新,「再說,也得由他動筆,別人寫是無效的。你不怕弄巧成拙?」

    舒眉想了一下也對,抬頭說道:「要不,國公爺親筆手書上一份,先留到我這裡。等時機成熟後,小女再拿你的親書,去換回他那一份。」

    齊屹暗忖:這丫頭果然精明,一眼瞧出有人壓著四弟,不肯讓他和離。且拿休書拖著她再說,反正不寫日期,然後叫她保密。寫與不寫又有何關係?反正時間還長,說不定到時四弟回心轉意,對她產生了好感,兩人不想分開了呢!

    「那好,我這就磨墨動筆。」齊屹起身走近案桌,將茶盞裡剩餘的茶水,倒進硯台裡,拾起筆架上的狼毫,就要動筆。

    答得如此爽快,舒眉心下狐疑:不怕她拿到休書,哪天自己撐不下去了,扔到齊峻臉上,讓他給自己出一份?!

    提筆之前,齊屹抬起頭,裝著無意間想起,補充道:「不過,你得保證沒有我允許,不得向第四人洩密一個字。否則這封休書,我不會承認的。三妹你在一旁作證。」

    機竅原是在這兒,舒眉暗道一聲好險。原也沒打算立即離府,她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腹中卻在嘀咕:齊大情聖,是大哥交待的,怪不得我了。再說,你情妹妹甘當棋子,未必對你是真心的。既然,現在她也沒正經身份為妻,作妾又不樂意,大家就這樣耗著吧!

    舒眉正在天馬行空想著,案邊的男人將數十字的休書,洋洋灑灑一揮而就。

    寫完之後,齊屹親自遞到女子手中:「你看看,還有什麼不妥的?」

    舒眉接過來仔細研讀:寧國府齊家四郎名峻,有妻文氏二女舒眉,因xxxxx之故,情願立此休書,此後各自婚嫁,永無爭執。立約人:xxx。

    「日期呢?」舒眉剛拿到手上,就發現了漏洞。作為現代靈魂,她久歷契約精神的熏陶,怎可允許犯這等低級錯誤?!

    齊屹面上沒什麼,暗地裡吃了一驚,心說不好,小丫頭比想像中還難纏,這等細節都注意到。

    「立約人當是四弟,我不好代筆。不過,整封休書有我字跡,他是認得的。至於日期嘛……反正還沒確定,就先留著,到時一起填。」齊屹裝出不以為意的樣子。

    舒眉哪裡肯依,她早就瞧著不對勁,忙阻止道:「還得他畫押按手印,不如到時讓他重書一份。大哥還是將日期填上,就以一年為期……」

    「不成,一年哪裡夠?起碼得三年,你以為高家好惹的?」

    「那就兩年!青春有限,大哥不會忍心讓舒兒賠掉一生吧?!表姐你說呢!」舒眉轉頭朝齊淑嫿求助。

    形勢急轉直下,齊淑嫿還沒回過神來,兩位就把休書寫好了,她想攔都來不及。想起母親臨行的交待,齊淑嫿出聲提醒表妹:「和離了,準備上哪兒?回嶺南嗎?你繼母生了一男童,再嫁時沒妝奩沒清白身份,能找到什麼樣的人家?!你打算以什麼為生?」

    聽到堂妹的提醒,齊屹腦中靈光一閃,有了絕妙主意:「要不這樣!兩家當初聯姻是互惠互利。弟妹你是女子,和離後比較吃虧。要不,齊家送一戶商舖到你名下,兩年後你若離開,也好有個謀生的倚仗。」

    此提議一出,舒眉狐疑頓生,難道他真有誠意放自己走?

    不可能啊!從夢中情形來看,他對堂姐用情至深,老國公爺臨終遺言,沒準就是他的主張。這等狀況,讓她越發糊塗了。

    或許是愛烏及烏吧?!舒眉安慰自己。

    可惜齊屹下一句,就打破了她的幻想:「不過,要等兩年後,鋪子的文契才能交到你手裡。」

    原是怕自己提前毀約跑路,舒眉當即拒絕:「不用了,若高家提前倒台,或是相公提前知曉此事,幹嘛還守到兩年後。」

    齊淑嫿在旁勸她道:「兩年時間很快就過了,有個鋪子傍身,你將來也好有個依靠。」

    本不欲享嗟來之食的,舒眉想到沒本錢創業,有了幾分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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