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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七、李賢的真面目 文 / 當年明月

    徐有貞老老實實地去了廣東,李賢卻沒有,因為就在出發前的一刻,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站出來說話了。

    這個人正是那位差點被罷官的吏部尚書王翱,在這關鍵的時刻,他站了出來,為即將出行的李賢說情,在他的大力遊說下,朱祁鎮終於辦了人情案,將李賢留在了京城,並在不久之後恢復了他吏部侍郎的職位。

    答案最終揭曉了。

    李賢不排擠王翱,不擔任吏部尚書,就是為了迎候這一天的到來。因為他需要王翱的幫助。

    徐有貞聰明絕頂,認定李賢是他的親信,可是他錯了。

    石亨位高權重,對李賢許以官位,以為可以拉攏他,可是他也錯了。

    他們都認為這個叫李賢的人會乖乖地聽他們的話,為他們辦事,卻絕不會想到,在李賢的眼裡,他們不過是獵物而已。

    他原本可以投靠還鄉團,做大官,拿厚祿,可是他沒有這樣做,在還鄉團肆虐的日子裡,他默默地隱藏著自己,從那些陰謀家身上學習權謀和詭計,並最終用這些武器打倒他們。但他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麼呢?

    從他後來的言行中,我們可以找到答案:公道。

    徐有貞不是李賢的朋友,石亨也不是李賢的朋友,甚至於王翱也不是他的朋友,李賢周旋於這幾個人之間,似乎是個讓人捉摸不定的人,但在我看來,他也有一個真正的朋友,這位朋友的名字叫做于謙。

    事實上,李賢和于謙的交往並不緊密,而且他們之間也有政治分歧,在繼位問題上,李賢主張朱祁鎮復位,而于謙似乎對這位太上皇並不感冒,卻主張由他的兒子朱見深繼位。

    因為有著不同的政治見解,兩人關係一度比較冷淡,但在那場轟轟烈烈的běijing保衛戰中,李賢徹底被這個挺身而出,拯救國家危亡的人所折服,他的勇氣和頑強,清正與廉潔給李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混跡官場多年的李賢被打動了,他第一次認識到,在這個污穢的地方,還有像于謙這樣勇於任事,剛直不阿的人。

    但轉瞬之間,風雲突變,那群不知所謂的投機者、還鄉團一下子冒了出來,把朝政搞得烏煙瘴氣,還冤殺了為國家耗盡心力的于謙。

    在于謙被殺的那一天,李賢做出了他人生中的一個重要決定,他要為這個為國家付出一切,鞠躬盡瘁的人討回公道。

    他並沒有站出來公開反對那些人的惡行,因為他知道,這是沒有用的,要想戰勝那些奸邪小人,必須比他們更狡詐,更有權謀,他靜靜地隱藏了自己,細心觀察著對手的動向,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將他們一一擊破。

    在這樣險惡的環境中,他逐漸變得成熟,機敏,雖然也曾歷經艱險、身陷不測之地,但他始終沒有放棄過自己的信念。

    現在他終於除掉了徐有貞,下面該輪到第二個人了。

    俗話說:風水輪流轉,明年到你家。對這句話,徐有貞應該深有體會,就在四個月前,他得勢之時,把于謙關進監獄卻仍不罷休,一定要置其於死地。但他絕沒有料到,現在這一情況竟然原封不動地套用在他的身上。

    他已經萬念俱灰,只想去廣東當一個扶貧幹部,可是石亨卻堅持認為,囚犯的身份更適合這位仁兄。於是又發動言官彈劾徐有貞,而且每天都到朱祁鎮面前去鬧,朱祁鎮被他煩得不行,加上他本人也確實討厭徐有貞,便連夜派人把正在路上的徐有貞抓了回來。

    二進宮的徐有貞苦不堪言,他又一次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錦衣衛詔獄,並傾情出演了《監獄風雲》第二部。在這裡,他與那些態度「和藹」的看守們重逢了,每天住在潮濕的房間裡,吃著霉變的牢飯,估計還吃了不少悶棍(錦衣衛指揮門達是石亨的人),整日以淚洗面。

    可是對於石亨而言,這些還不夠,他一定要殺掉徐有貞,朱祁鎮最終也答應了他的要求,準備選個黃道吉日給徐有貞放血。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京城發生的一件事情最終救了徐有貞的命。

    就在膾子手在家磨刀霍霍之際,京城突然迎來了一場大雷雨,很多建築被大風破壞,石亨家也被水淹了,古人辦事都講個吉利,婚喪嫁娶都要查查黃歷,殺人也不例外,出了這麼大的天災,大家都人心惶惶,認為此時殺人不吉利,徐有貞就此撿了一條命。

    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本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精神,石亨體貼地將已經五十多歲的徐有貞安排到雲南參軍,發揮餘熱,實現了老有所為。

    這也算是個不錯的安排,如果把徐有貞發配到遼東參軍,他很有可能在那裡遇到三個月前被自己安排充軍的江淵,成為他的戰友。而按照新兵老兵的排列順序,沒準徐有貞還要幫江淵洗襪子。

    之後,徐有貞在那個風景如畫的旅遊勝地扛了四年長矛,天順四年(1460)被放回老家蘇州,苟且偷生十餘年,最後死去。

    徐有貞,宣德八年(1433)進士,混跡官場十六年,毫無成就,正統十四年(1449)因為說錯一句話,被人取笑嘲弄,隱姓埋名七年,天順元年(1457)元月投機成功,飛揚跋扈,冤殺于謙。四個月後被關入監獄,免死充軍雲南,最後回到故鄉,在人們的鄙視和謾罵中死去。

    對於這個人,我已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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