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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章微空蘊形 文 / 紫天使

    「你龍魔王跨界而來,我『姮靈姆』即將永滅……龍魔王願意結合你我二質,留下更具衍化性的下一代嗎?」

    當臌肊生靈王,對著龍機問出了這麼樣的一個問題時,立刻就讓已經不知道怎麼回答的龍機,更加地手足無措。

    他這樣的反應,看在龍機起生之源的動力,供應來源的臌肊生靈王眼中,當然多多少少也從感應之中,察覺到了一些。

    不過當她望著龍機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時,臉上卻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我不大明白你的反應……」臌肊生靈王依然還是很純粹的困惑:「質性的結合,是一件非常神聖而且重要的事項,為甚麼你似乎覺得這是一件不能坦白提出來的要求?」

    聽了臌肊生靈王的問題,龍機總算想到了一件重要的關鍵。

    對「生靈」一族而言,因為他們的「生靈精氣」,聚形的層次,比較接近「神識層」而不是「**層」……

    因此,當他們要聚合兩個比較不同的個體,產生新的下一代組合時,必須借助「生靈城」中,總合了生靈氣源的「生靈壇」力量,來予以協助立型定胎……

    所以,對「生靈族」而言,這種「產生後代」的過程,都是以一種非常嚴肅、而且非常慎重的眼光,來看待的。

    這和一般世間「人族」的標準,完全不同……

    同樣地,如此的差異,也讓臌肊生靈王無法真正理解龍機此時的反應。

    當龍機明白了這一點之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起,想了半天,只能苦笑著說道:「前輩……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不願意嗎?」臌肊生靈王問。

    她提的問題雖然簡單,不過在龍機聽了她的問題之後,馬上就感覺到,在她這樣的問題之後,直接回答「不願意」,恐怕還真的不是原先他所想的意思這麼簡單。

    依「生靈族」的概念而言,這樣的拒絕,不是代表了「人族」的矜持……

    而是代表了對整個「生靈」一族,特殊質性的蔑視!

    龍機對於此時此刻,竟會出現這樣的局勢,也不由得有些進退兩難。

    難道,他乾脆就接受臌肊生靈王的這個最後要求,替她留下這麼一個「生靈族」的質性根苗?

    當龍機正在審慎地琢磨著,該做出怎麼樣的反應,才算是真的對「人族」與「生靈族」的標準,都算是「恰如其分」時……

    臌肊生靈王忽然輕笑一聲:「龍魔王不用這麼嚴重地考慮這樣的問題……」

    龍機愣了愣。

    「就算是龍魔王願意……以我現在處於『趨死現象』的狀態,也沒有足夠的精氣,聚合出濃縮生靈質性的『陰元』……」臌肊生靈王的語氣中,確實隱隱透出了疲倦已極的虛弱。

    龍機更是愣住了。

    「前輩……那你的意思是……」

    「很簡單……你看看你的胸前袍內……」臌肊生靈王指了指龍機的心口。

    龍機低頭拉開了紫紅色的袍服……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嚇人一跳的景象!

    本來龍機並不確定,自己現在所轉變而成的人身,到底是不是由臌肊生靈王,另外重新塑造出來的……

    現在看到自己衣袍之內的狀況時,龍機終於很確定地知道,不是這樣子的。

    因為,他的胸腹之間,還有很大的一片,依然是之前的器械原身。

    只不過那種晶亮而又蘊涵著複雜內光的外表,已經變成了一種沉凝的銀色金屬。

    是不是「魔王質」又有了新的轉變?

    龍機直覺地就知道依然不是!

    會變成這種似乎只是單純特殊物質的銀色金屬,最重要的原因,是在於龍機的神識狀態,也和之前不大一樣了。

    現在的龍機神識立基關鍵,是屬於「生靈精氣」那種比較偏向「神念」的波動層次,和以物質本身結構質性為主的「魔質」特性並非那麼相合,因此凶厲的震動,含蓄地退隱了起來。

    只呈現出隱然閃閃的寧靜。

    而就在這熄了火的銀金屬外表,一盤一盤的筋肉血脈,攀貼浮現。

    看起來就像是結筋錯節的肉根血絡……附在銀質的地基上。

    從胸腹間所顯露出的隱約銀質,倒似乎有點像是在胸腹腰背間,貼身嵌了個圓銀薄甲。

    只是,從隱現的這一片中,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之前號稱「不破」的「魔王質」,在龍機毫無反抗的承受中,竟也在心口處破損陷凹了進去!

    只是在龍機一看就知道的破損部份,並看不出是怎麼樣的情形。

    因為生肉膚皮,就是自此由內往外,層層而生……

    衍蔓附爬間,鼓鼓的肌肉,薄增的皮膚,都由此而出。

    生肉遮胸,薄皮伸展中,包覆住了四肢的末端,使得紫紅鬼袍的包束中,人族**成形……

    只在衣內留下這一片末及全蓋的銀甲鋼形。

    原來鋼甲為骨,外覆薄皮,龍機所謂的再生,依然是以前身的特殊物質,當作基礎的。

    雖然這樣的景象,並不是龍機所預期的那樣。

    不過,讓龍機驚訝的,還並非這個。

    使他很意外的,是在粉肉色,有點蒼白的胸口,綠絲七、八條,輕附牽黏,罩著一個綠色約有姆指大的,稍微有個簡單人形的……蛋!

    蛋?

    怎麼會有這樣的字眼跑出來?

    龍機知道其實一下子很難形容這個貼附在他胸口上的怪東西。

    但是從他的感應之中,似乎真的只有「蛋」這個字,比較能夠清楚而且正確地敘述出這個小東西的特性。

    嗯!

    竟然有一個綠色的「生靈蛋」,附在龍機蔓布肉身的根源胸口上!

    這樣的景象,實在是龍機所沒有想到的。

    「龍魔王,你明白了嗎?」臌肊生靈王又指了指龍機的胸口說道:「當我知道已經無法接替你的特殊身軀,以致於我再也無法抑止受到重擊的存在狀態,趨向『散滅』,將會在不久『真正死亡』之後……這就是我最後的反應。」

    說到這裡,臌肥生靈王又指了指龍機胸口的翠綠色卵:「……凝聚僅有的一切,做出這個『妲靈卵』!」

    「垣靈卵?」龍機雙手拉襟,低著頭仔細觀察著這個小小的、綠色的、還在隱隱跳動著的東西。

    「是的,她保留了我所有的質性菁華……從某一個層次上來看,可以說是另外的一個『我』……」臌肊生靈王點了點頭。

    龍機還是愣愣地抬了頭:「另外的一個『你』?」

    臌肊生靈王微微一笑:「我知道這樣的說法也許不對……時空相異的存在,組合起來的神識,就絕對不會一樣……因此,質性雖然相同,但……其實她還是她,我還是我……是不同的……」

    龍機終於有點明白了。

    「不過,龍魔王,你應該知道,我這麼說的意思,就是讓你可以比較明白一點……」臌肊生靈王又點了點頭:「對我們『生靈族』而言,因為我們的生靈精氣跳變活潑,所以質性的保留,會變得比較不穩定:因此,在我們『生靈族』,如果一個族人的『質性』,被保留了下來,那麼就視為這個『族人』的存在,已經被延續性地保留住了。」

    質性其實是組合成一個「人」的**存在時,最重要的訊息庫……

    這一點龍機是知道的。

    因此他也只有點了點頭,表示大概已經明白了臌肊生靈王的意思。

    「她將會是我未來的化身……」臌肊生靈王凝視著「姮靈卵」的眼光中,有一種像是慈母,但又像是姊妹,同時更像是在看著自己的複雜意味:「經由我的刻意篩選自我質性,她將會變得更聰明、更靈慧、更純粹……同時,她也會是我『生靈族』未來的『姮靈姆』……我叫她『臌嫇』……龍魔王你可以叫她『嫇兒』……」

    「臌嫇?」龍機又有點直了眼地低頭凝望:「嫇兒?」

    「如我之前所說……」臌肊生靈王有點倦意地笑了笑:「就算是龍魔王願意,現在我的狀況,也無法進行質**合的行為……不過,日後龍魔王可以和嫇兒,留下兩族結合的新生一代……」

    「和嫇兒……」龍機更有點傻眼了:「新生的一代……」

    臌肊生靈王的微笑之中,並沒有任何取笑龍機有點無措的反應,頂多只有一些不解:「是的,龍魔王,你還記得嗎?你曾經告訴過我,在我們『達弗克空間中』,『生靈』一族,很可能還有人隱形藏跡地存活著……」

    「我記得……」龍機點了點頭。

    臌肊生靈王的眼中那種希望的光芒又重新出現:「那就好……如果你覺得我在你身上的作為,有甚麼要感謝我的,那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前輩說的是……」龍機大概已經知道臌肊生靈王的意思了。

    「我想請你帶著『螟兒』,到『虛靈界』去,找出那些隱藏著的『生靈族』人……」臌肊生靈王眼中的希望,轉成了熾熱的期盼:「並且讓『嫇兒』成為『姮靈姆』,重興我『生靈』一族!」大概已經知道臌肊生靈王想法的龍機,並沒有對她說出這樣的請求,有甚麼驚訝的反應。

    「前輩……」龍機很誠懇地、沒有甚麼遲疑地,就立刻回答了:「我從以前就說過,有甚麼可以幫你的,我一定盡力……只是……」

    「只是甚麼?」臉上如釋重負的臌肊生靈王連忙問。

    「只是……」龍機低頭望了望胸前的「姮靈卵」:「雖然我現在對『生靈族』,已經在某個程度上,有了一些瞭解……但是……其實我不明白的東西,還是很多……我怎麼知道,在應該做甚麼事的時候,去做我應該做的事呢?就像這個……姮靈卵……我該怎麼照顧?」

    臌肊生靈王笑了笑:「『姮靈卵』轉現真正的『生靈』,這期間所有的一切,都是已經設好的……我不但把其中的過程縮短了,而且所有的變化都是自動的,並不需要龍魔王特別的照顧。」

    「不用特別的照顧?」龍機又有點不懂了:「如果不用特別的照顧,那為甚麼前輩要用『生靈絲』附在我的胸口呢?」

    膨肊生靈王看龍機知道自己心口上,黏著一個「蛋」之後,似乎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不由得「噗嗤」一笑:「龍魔王不用擔心這個……」

    她的話剛說完,竟「叭」地一聲,在龍機的胸口捶了一掌!

    「哎呀……」直覺地認為「姮靈卵」就像它所呈現出來的外表那般脆弱的龍機,陡然吃了一驚,臉色大變地低頭急視:「前輩你……」

    龍機才說了三個字,就停住了。

    臉色也由驚轉奇,莫名其妙地喃喃說道:「這這這……怎麼會這樣子?」

    像個拇指般的「姮靈卵」,竟在臌肊生靈王當胸的一掌後,完全被拍扁了……

    可是,臌肊生靈王的手掌才一離開,那個「扁平」的姮靈卵,居然又像是裡面有個甚麼東西在充氣那般,「嘶嘶嘶」地,緩緩漲回了原來的大小……

    「『姮靈卵』由生靈精氣所濃聚,並不是這麼容易就會受到傷害的……」臌肊生靈王笑著說道:「所以龍魔王可以不用這麼怕一不小心,就會把她碰破的樣子……」

    見其所異,聽其所言,龍機這才稍微地安下了心,有點訕訕地放鬆了全身的力氣。

    知道了這一點,確實是讓縛手縛腳的龍機,覺得比較自在了一些。

    「另外,我為甚麼要這麼貼體地把『姮靈姆』放在龍魔王的胸口……」臌肊生靈王又繼續說道:「請龍魔王現在先將神念集中一下……指著你前面的地上……」

    龍機不知道臌肊生靈王是要做甚麼,只好照著她的話,澄心靜慮,舉手伸出食指。

    「請龍魔王在心裡想著一個生物的形狀……最好是一隻無害而且安靜的生物……」

    無害而安靜的生物?

    龍機才剛這麼想著,突然一陣流電般的感覺,從心口繃然而起!

    那就像是有一把熱火,從心頭竄燒而現……

    熱流滾滾,頃刻間似已「呼嚕嚕」地,燃滿了整個胸腔!

    緊接著「嗤」地一聲輕響,急脹而起的胸口火熱,宛如找到了一管通竅,燒頸穿肩,貫腋噴臂,循著抬起遙指的右手內骨,過肘流掌,從龍機前伸的食指尖端,「唰」地一下……

    一條盈綠濃洌的流芒,從指尖突飛而出,叭然射中了龍機指著的「地面」!

    流氣凝光撞擊到地面之際,並不滾然擴散,反而「唰哩唰啦」地不停翻捲騰動,如煙縮凝……

    當龍機還正在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幕景象時,忽然間「拱拱拱」一陣怪異的叫聲,尖厲地響了起來……

    這一陣奇怪的叫聲,來得是如此地突然,不但是臌肊生靈王,連龍機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然後,對兩個人而言。已經是很狹窄的空間,就有一個黑長的怪影,在兩人的腳下「呼嚕嚕」地轉來轉去……

    「這……」臌肊生靈王的臉色,很明顯地掛著驚訝:「這是甚麼?」

    龍機尷尬地縮回手,抓了抓頭。

    「拱拱拱……拱拱拱……」這個肥大的暗影,在四周鑽來鑽去,好像找不到出路,開始更加淒厲地叫著……

    「前輩,這是一隻『豬』!」

    「拱拱拱……拱拱拱……」這隻豬,看到龍機和臌肊生靈王,小眼睛中的敵意與警覺,似乎在藉由叫聲,威嚇著兩人快走開……

    「一隻『豬』?」臌肊生靈王哭笑不得地盯著邊在兩人腳旁轉來轉去,邊像有人踩著它尾巴那般「拱拱拱」地尖叫著的山豬……

    「這就是你所知道,無害而安靜的生物?」

    「拱拱拱……拱拱拱……」山豬又在四處角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可以鑽出去的地洞!

    龍機對著一臉忍俊不住的臌肊生靈王,苦笑說道:「這……這是我第一次吃的生物……因為它被我給吃得光光的,所以我……」

    「拱拱拱……拱拱拱……」這裡是他媽的甚麼鳥地方呀?怎麼本豬找不到出去的洞?

    山豬好像這麼在宣示著甚麼般地叫著……

    「你……你把它吃得光光的?」臌肊生靈王的眼中,透出無比的驚訝。

    「拱拱拱……拱拱拱……」喂!你們兩個怪裡怪氣的傢伙,快把本豬放出去……

    山豬小眼中的神色,似乎有這麼一絲威嚇的味道。

    龍機點了點頭。知道只以吸精攝氣為生的「生靈族」,恐怕很難明白為甚麼要去「吃」另外的生物。

    「拱拱拱……拱拱拱……」你你你們……再不放本豬出去……本豬就……就自己挖洞啦!

    山豬邊尖叫著,邊開始在角落用長鼻子下的一對短牙,開始拱起來了……

    臌肊生靈王想了一會兒,真的不大瞭解,於是只好歎了口氣說道:「好吧!世間人族的習慣,我確實知道的不多……不過,你可以不可以想個辦法,讓這只『豬』別再鬼叫?」

    讓……讓這只「豬」,別再鬼叫?

    龍機摸了摸鼻子,實在也不知道要怎麼從嘴裡說出「豬語」,來制止這只山豬真的可以吵死人的鬼叫……

    「拱拱拱……拱拱拱……」你們這兩個傢伙,以為關得住本豬?哇哈哈,不知道本豬挖洞是專長嗎?

    「拱拱拱……拱拱拱……」奶奶豬腳的……這洞壁怎麼硬得跟個礦石一樣……

    俺的鼻子好痛!

    「拱拱拱……拱拱拱……」哎喲喂呀……俺的牙……俺的牙……

    龍機簡直就被真的像「殺豬」一樣的豬叫聲,吵得頭昏腦脹……

    閉嘴!你這只笨豬!熾熱的融巖都化不了的精沙,你以為是泥巴呀?這麼拱一拱就會弄出個洞?

    在被吵得頭暈目眩的混亂中,龍機幾乎是本能地,就對準了山豬的神念層,放射出了這樣的訊息……

    那只正在拱得唉唉叫痛的山豬,突然間像是在屁股上被射了一箭般,「繃」地從地上跳了起來!

    「拱拱拱……拱拱拱……」

    哎呀呀,媽呀呀,你這……你這人還會說豬話?你到底是人是豬?

    看著那只睜著兩個小眼睛,張著豬嘴的山豬,龍機也愣了。

    一人一豬,就這麼互望著……

    一段似乎很悠遠的記憶,從龍機的腦中浮起……

    沉穩但是緩慢得讓人會睡著的大樹……

    凶悍罵街的程度,讓人聞風竄逃的怪菌……

    尖頭刀臂的蠱螂蚋、蛇身蜥首的蠱虺蜴……

    難道……難道……我恢復了之前以「神念溝通」的能力?

    「喂!我說那個山豬,你知道我在說甚麼嗎?」

    「廢話,你剛才罵本豬是『笨豬』!你以為我沒聽到嗎?信不信我拱你屁股?」

    山豬低頭逆目,擺出了備戰的姿勢。

    「你……你真的聽得懂我的話?我居然可以跟一隻『豬』說話……」

    「拱拱拱……笑死豬頭了……你說的是豬話,我怎麼不懂?我看起來像人嗎?」山豬刨蹄聳肩,一副隨時就要給龍機好看的模樣:「來來來,你這不像人又不像豬的傢伙,讓本豬教訓你個三百拱……也好知道,人就是人,不好好說人話,冒出本豬的豬語,是想騙本豬嗎?拱哈哈,可惜你的鼻子不夠長……以為我真的是笨豬啊?」

    龍機當然沒有那個時間去理會一隻「豬」的「挑戰」。

    而且這隻豬,就算是說豬話,也是雜七纏八的……果然是很「豬」的樣子。

    「你似乎對神念層次的運用,非常熟悉……」臌肊生靈王見龍機真的讓這隻鬼叫個不停的「豬」,安靜了下來,馬上就有些驚訝地說道:「看來龍魔王還有很多東西,我不知道……」

    對於臌肊生靈王的說法,龍機也只有苦笑地歎了口氣。

    「來呀來呀……你這個怪人,竟敢惹到本豬大王……」山豬看龍機眼光移開了,便在原地蹦來蹦去,又拱拱怪叫了起來,一副挑釁模樣:「也不去打聽看看,本豬大王縱橫山頭,那一隻公豬敢來犯地盤?這裡的母豬都是本大王的……你想都別想……」

    臌肊生靈王望了望在地上跳來跳去的山豬:「它又怎麼了?」

    龍機只得歎了口氣,再度搖了搖頭。

    「豬大王,你放心吧!我對你的母豬們……真的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的……」

    「拱拱哈……拱拱哈……」豬大王似乎覺得自己這麼氣勢驚人地蹦了好一陣子,果然將這個不識相的侵入者,給嚇到了,因此頗得意地仰著頭大笑:「怕了吧?本豬大王可把你給壓過去了吧!看在你也承認本豬是豬大王的份上……那麼本豬大王就認你作個豬小弟吧……」

    豬大王安靜了下來,又對著龍機左看右看了一陣子:「不過,你看起來,真的不像一隻『豬』呢……你有沒有問過你豬媽呀?」

    龍機又歎了口氣。

    現在的他,雖然可以和一隻「豬」溝通了,但對於「豬的說話方式」,實在沒甚麼興趣去探討……

    「豬大王……請豬大王可不可以安靜一下,我這個豬小弟,正在和前面的這位,說著話呢……」

    豬大王聽了龍機已經自稱「豬小弟」了,頓時「拱拱拱」地,高興地在地上打了個滾,不過顯然對堅硬的地面,沒辦法激起泥水,覺得很不夠味,不滿意地瞪了瞪滾起來還有點疼的地板。

    聽了龍機後面的話後,它的兩隻豬眼,從地上轉到了臌肊生靈王的身上,來來回回地看了看,然後又拱拱拱地大笑道:「原來你在把豬妹啊……拱拱哈……不過你的眼光可怪了,這隻豬妹長得一點都不漂亮……」

    哭笑不得的龍機,連忙打斷這只「豬大王」的意見:「行了行了,豬大王,你還是別來混攪……你在把豬妹的時候,可不記得我有去攪和吧?」

    豬大王歪了歪頭,似乎很用力地想了一陣子,才點了點豬頭:「好吧好吧!說得也對,我倒真不記得在把豬妹的時候,你有來攪和……不過你可別太小看本豬大王,想當初本豬大王一次可以把七、八個豬妹妹呢……啊!說到這裡,那個阿花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最近可少看到她了……難道她去找別的豬公了……」

    豬大王說到最後,已經變成了咦咦唔唔的咕噥,倒像是真的怕打擾了豬小弟把豬妹妹,以後自己在把真正美美的豬妹妹時,要是也跑來攪和,豈不是大糟的樣子……

    不論如何,總算這隻豬大王是安靜了下來。咕噥了一陣,就好像又忘了是在咕噥甚麼,開始四處聞聞嗅嗅了起來……

    「這就是豬嗎?看起來挺有意思的……它叫甚麼名字?」臌肊生靈王很有趣地望著四處晃來晃去,像在逛大街般嗅來嗅去的豬大王說道。

    「它……它嗎?」龍機抓了抓頭:「它叫『豬拱拱』……」

    「豬拱拱?」臌肊生靈王又噗嗤一笑:「聽起來倒和它的叫聲很像呢……對了,龍魔王現在應該已經明白了吧?」

    龍機回想了想剛才的那一段說給人聽,恐怕也沒有人會信的怪異經歷,終於點了點頭。

    「看樣子,前輩是在龍機的身上,另外又放了甚麼東西……」

    龍機不由自主地,低頭望了望自己半機械半**的怪異身軀一眼。

    「不錯……為了讓你的魔王質身軀能夠發展出真正的**,幾乎耗盡了我僅餘的『生靈精氣』……」臌肥生靈王點了點頭:「現在的龍魔王,論起『生靈精氣』的等級,已經比我還要高了……」

    龍機微微在心中歎了口氣,同時輕輕合攏襟口。

    原生**散滅之後,附器而生;又從器械原身歷盡地火之劫,再經「忻煊」鍛冶,結果竟又因為「生靈」之遇,轉化成混合了「轉元珀」與「魔王質」的怪異存在;最後才藉由臌肊生靈王之助,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

    龍機成形以來,七轉八折,體驗之奇之異,實在也算是絕無屬僅有的了。

    「這就是為甚麼我要將『姮靈卵』,貼體附於龍魔王胸口的原因……」臌肊生靈王直到這時,方將最重要的原委說出:「在未真正化形定胎之前……『姮靈卵』需要透過龍魔王,汲取轉型時所需要的『生靈精氣』……」

    龍機合襟之際,雖然已經知道「姮靈卵」自有其保護的方式,但定觀先入,行動之間,還是看得出來非常小心,可見「姮靈卵」雖然已經顯示了並非那麼容易就破毀,不過龍機對它的態度,依然是非常謹慎。

    「前輩,我會盡我的力量,做到前輩所交待的這一點的……」龍機非常誠懇地,對著臌肊生靈王說道。—臌肊生靈王靜靜地凝視了龍機一眼,忽然以一種非常嚴肅的語氣說道:「龍魔王,我膨肊以『姮靈姆』的身份、對龍魔王表達我全族的感激……」

    說著這段話的同時,臌肊生靈王額上已經半萎的紅花,匆然對著龍機半折而屈,竟這麼「啪」地一聲,自中而斷!

    「前輩……你這是做甚麼?」龍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只能吃了一驚地問道。

    折斷的花紅,輕聲蓬響,化成一團一團的綠火,雖亮不旺,轉眼就在臌肊生靈王的額前消失不見。

    「龍魔王……在我們生靈族,對一位真正的恩人,表示感謝的方式,便是散盡所有生靈元精,傾體以付……」臌肊生靈王似乎對於額前代表「生靈族」特色的紅花,枝斷形散,宛如不見,只是臉上帶著一抹無以言喻的神色說道:「我所有的元精,已經轉注到了龍魔王的異質體內,應該多少可以讓龍魔王那種『魔王質』的特性緩和一些……不過我現在傾體以付的方式,還是在協助龍魔王脫離現在的危境……比較實際一點……」

    「前輩的意思是說……」龍機愣了愣後又問。

    「龍魔王之前以神念探測精沙外圍,感覺到甚麼了嗎?」臌肊生靈王很平靜地微笑問道。

    「我大概已經知道前輩所說的,指的是甚麼了……」龍機苦笑著回答。

    臌肊生靈王點了點頭:「那麼我想龍魔王應該就已經能夠明白,眼前的狀態,其實並不像現在外表這樣地平靜……別的不說,要想這就回轉『攝形管』,恢復原來的大小,就已經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了……」

    「攝形管?」龍機聽了這個名詞,似有所感。

    「就是變曲空間,讓我們可以進到這一粒精沙之中的術法名稱……」臌肊生靈王的語氣之中,有一種驕傲:「三間九界,能夠熟練到側彎空間,而且精準定位到這種程度的,只有我『生靈』一族!」

    龍機非常由衷地敬佩說道:「這一點我相信必然是這樣的……」

    「不過以眼前的狀態說……」臌肊生靈王的神情,隨即變得非常嚴肅:「想要恢復原來的存在狀態,從精沙之中出去……卻是一件極為冒險的事。先不去說感應搜弋,一直等在外面的『旱魃』……只要我們一調引『彎曲空間』的『攝形管』出來,空間的波動外傳,立刻就會被正在透神密察著『次空間層』的『阿幽膍』所發現。」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玄奧到這種程度的交手搏戰變化,龍機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了。

    臌肊生靈王的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只有「女王級」的人,才會有的雋雅笑容:「這就是我臌肊最後要『傾體以付』的地方……」

    龍機聽了又愣了愣,還沒弄清楚臌肊生靈王的意思,她就已經將雙眼的視線,投到了微暗半透,內蘊流紅的精壁之上,似乎正在以這樣的方式,透壁看著在外面急搜窮找的雨個大敵:「要脫出這雨個怪物的追攝,必須能夠操縱這一粒精沙……不過要驅動精沙前進,卻又必須將神念力量放散出去,使其與外面的環境互動,而產生移動的施力根源……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由我來引開『阿幽膍』和『旱魃』的注意力……」

    「前輩是指……引起它們兩方的互鬥,再從其中逃出去嗎?」龍機又問。

    臌肊生靈王搖了搖頭:「像『阿幽膍』和『旱魃』這樣的等級,是沒有辦法在他們的注意下,做出甚麼利用其互鬥間的空隙,再脫身而出這種事的……我之前能夠搶出龍魔王,還是等於同時受了互相敵視的他們一式『合擊』,才算將龍魔王搶了出來……也因此讓元氣未復的我,精元狀態受損過重,無法止抑,而變成了必死之傷!所以,這樣的想法並不實際……」

    龍機聽著臌肊生靈王的話,知道她淡然的敘述中,必定藏有無法想像的凶險過程,又沉思了一會兒,方才說道:「我與旱魃之前的交手,後來就是透過『空間折帶』的攝移現象,逃出了旱魃的追擊……前輩,我們是不是可以……」

    龍機的話還沒說完,臌肊生靈王已搖頭說道:「這一點恐怕已經沒有辦法了……以我和旱魃交手的狀態來看,那時的旱魃,已經知道透過神念力量,將附近的空間跳動現象暫時壓住了……因此在它身形周圍,差不多一千丈的範圍中,『空間折帶』已是不會再侵入了……由此可見,旱魃的力量,正在快速地躍進……至於對『阿幽膍』而言,『次空間』的偏移,本來就是其所長。要想透過這種途徑,無異自討苦吃!」

    提到了阿幽膍,膨肊生靈王的語氣忽然變低,以一種連站得離她這麼近的龍機,都聽得不大清楚的微郁音調,輕歎說道:「真沒想到,之前為了救我,而陷於魔化慘況的至友,竟會一變而成為眈視搜跡的敵人……」臌肊生靈王的神色,有那麼一陣子,變得非常晦暗:「豳郁呀豳郁,你可知你以前要來救我,結果現在卻與旱魃,一擊而斷了我的生路!」

    龍機側目旁觀,見臌肊生靈王素手撫脅,似有無限感歎。

    這種被牽心之人所擊,以致於幾無抗手之力的經驗,以龍機而言,實在還真不少,因此這個時候的龍機,非常能夠體會臌肊生靈王心中的沉鬱。

    所以他只是靜靜地等著,並沒有再說甚麼話。

    好像覺得這樣的感歎,不適合持續太久,臌肊生靈王目光迷迷地愣了一陣子,便即自己回醒般地說道:「是的,龍魔王,從現在的狀況來看,已無其他比較好的辦法脫出現在所處的地方了……你所提的以前方式,現在並不適用……」

    「這麼說的話,那豈不是……」龍機停了一會,有點頭痛地說道。

    「龍魔王……」臌肊生靈王的語氣,忽然變得非常溫柔:「你何須如此地要找其他的路?我既已身靈趨於必死,就坦然接受這樣的結果……何況這還更能彰顯出『傾體以付』的價值……」

    龍機當然知道臌肊生靈王指的是甚麼。

    在這種情形下,龍機也只有默然微歎。

    忽然間,就在這個時候,臌肊生靈王的身形,突然「蓬」地一聲之後,發出了一陣「嘶嘶」輕響,她整個人就好像體內有物燃燒那般,陡地亮了起來……

    「龍魔王,我的時間不多了……請龍魔王注意聽好……」臌肊生靈王將似乎透壁往外凝視的眼光收回,緩緩地轉到了龍機的臉上:「稍待我逆轉『攝形管』的時候,我暴現而出的身形,將會至少衝激起六萬五千股的迸敵勁流……龍魔王請注意,我們所身處的這一粒精沙,將會被這股力量,往地心的更深之處衝去……在這一段時間之中,龍魔王請千萬收束住神念,別因顧忌我而外探,以致於被極為敏銳的旱魃及阿幽膍察覺……地漿的原性滾沸,只要能夠脫出旱魃和阿幽膍所注意的範圍,漿液如血,地脈叉分,應該會將龍魔王帶到另外一個地方去的……」

    明知臌肊生靈王是以將死之身,為自己找一條脫困的路,或遲或早,臌肊生靈王終歸必死……

    想到這裡的龍機,雖然知道這樣的結果,恐怕是難以避免;但依舊還是不由得心中動盪,說不出來是一種甚麼樣的心情。

    此時再想對臌肊生靈王安慰些甚麼,已屬多餘。

    龍機只能壓下激顫的情緒,對著臌肊生靈王點了點頭。

    臌肊生靈王見龍機已經做出了明白的反應,稍微地沉默了一會兒,週身止不住的散射光芒,透膚而出,讓她整個人好似變成了只具薄皮的透明娃娃……

    「龍魔王……」臌肊生靈王的聲音忽然變得似乎極為悠遠:「你我相聚於不可思議的次物質間……同歷時間分流、似真似幻的虛渺境界,你應預言而來……我為族而死……也許相遇只有一剎,但我永遠會記得這累積了萬年的因緣……再會了,龍魔王……再會了……」龍機心神震動,似乎體會到他和臌肊生靈王的這一次相遇,是冥冥中早已應緣而生的注定……

    因緣帶著龍機躍入「空間折帶」……

    因緣帶著週身芒化的臌肊生靈王前來……

    因緣帶著他們識體半合,竄存於縹緲的「時間分流」中……

    是夢耶,是真耶……

    在那虛幻既已存在,便是另一種真實的不可思議境界,龍機方才明白一直在等著他的臌肊生靈王……

    是的,就像你所說的。

    相遇也許只有一剎……

    但卻是累積了不可計數的機緣!

    兩浪乘風千里,於無涯海角相錯,卻只互激出瞬間的一波。

    感悟中,龍機微張了張口,想說甚麼卻又不知道能說甚麼……

    臌肊生靈王的身影,在嗤然的輕響中,變得越來越薄,隨著她的那一聲「再會」,「嗡」地一下,從她的身前,凝然出現了一個狀如牛角漏管,圓漩青斂的彎曲光渦……

    一條一條,似乎是由空間扭曲而出現的光紋,前寬後細地,就像一朵長瓣未開的青管怪花……一邊罩住臌肊生靈王的整個身形,一邊蜒蜒微彎,直沒入暗沉的沙壁之中……

    這個開口顯然在臌肊生靈王這邊的怪花,管狀的部份轉瞬間就嘶然不停地拉長,同時將臌肊生靈王整個身軀都扯了進去!

    旋旋而動,越來越不似花朵,而更像是條長管的渦身,尖細處透壁而入,雖然眼睛看不到,但感覺上,卻正在窪然擴展,直往外處遠方散射而去……

    透壁而來的熾熱紅流,看起來宛似在壁外大約三、四丈。

    這一管蜿蜿光管薄影,長伸之後沒多遠,已融入迷迷一片刺眼亮芒之中,再也無法看得更清楚或是更遠一點了。

    不知道是臌肊生靈王的動作太急,還是這個「攝形管」的吸力太大,當臌肊生靈王薄淡的身形,整個被渦心唰然攝入之後,張開的管末「呼」地一聲,反收而去,節節的急縮之中,龍機在下一眨眼,只看到旋動的渦尾,在依然暗沉的壁中留下了一縷殘影。

    然後,一切就安靜了下來……

    一切都消失了蹤跡……

    只剩下龍機和那一隻顯然看得傻眼了的豬大王,留在這個點塵般的精沙之中!

    也許是怕動作太慢,會留下些微痕跡……

    臌肊生靈王這一次的轉攝透出過程,幾乎可以說是瞬間就消失得乾乾淨淨,一點痕跡都不剩。

    而這樣乍醒般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得了多久……

    從臌肊生靈王一轉出去,龍機就發現因為精沙實在是太小,以致於濃光透壁而來的芒色,立刻就從淡淡的流紅,變成了爆然的赤艷!

    這種瞬間變強的亮光,是這麼樣地明烈,以致於現在圍於四周的暗壁,就好像隔牆著火了起來那般,片片條條的交織紅線中,閃爆出一團又一團的竄焰,重重層層,無邊無際……

    處於精沙中的此刻,簡直就好像變成了待在一個透明的烈火洪爐之內!

    四壁飛焰,融融騰騰,璀璨之處,令人咋舌。

    忽然覺得整個沙中的空間,似乎有點晃晃然宛如船行急浪……

    龍機輕低身形,調整著不斷浮沉著的重心。

    他知道這種現象,正是臌肊生靈王所說,強大而又為數眾多的迸散氣流,正在將精沙附近的流漿,沖激得往更內在的地心而去!

    只不過龍機現在所處的微沙之中,因為實在太小,所以其實那種肯定已是轟然裂天的情況,並不能夠觀察得更真切……

    他所能看到的,便是宛如潑油陡旺的壁光艷色!

    這就好像,如果太過貼近去觀察一焰火流,所看到的,恐怕只有滿眼的通紅,根本連這焰火的形狀都看不出來那般……

    聚縮於沙中的龍機,也正因為這樣,對於沙壁外面的情況,到底激烈成甚麼樣子,反而一點也瞧不出來……

    他所看到的,就是整個沙壁四周,都忽然間變得通紅竄赤,巨股的流光,從這邊掃到那邊,再從那邊掃到這邊,除了光氣閃映間,有一點明明暗暗的感覺之外,並不能夠察覺到甚麼其他的強烈變化。

    臌肊生靈王出去了!

    龍機很確定這一點。

    而且,可以說她才一出去,馬上就引起了非常大的變化……

    只是現在局於一沙的龍機,甚麼都看不到!

    這種宛如被蒙上了雙眼的情形,立刻就讓龍機覺得心中不由自主地有些焦急了起來……

    他恨不得能夠將神念稍微透出去一點,瞧瞧現在的情況,到底變成怎麼樣了。

    說不定,當臌肊生靈王這麼一出去,就發現旱魃和阿幽膍,都已經不在了呢……

    龍機這樣的想法,才剛自心中浮現……

    緊接著,龍機就看到了,壁中一層一層的盈盈流紅間,出現了特殊的變化。

    在那一層一層,似乎無盡的熾艷芒氣中,好像在每一層與每一層之間,陡地有一絲絲、一縷縷的淡青蛇電,就這麼突然而然地滲竄出來……

    密流如網,嘶嘶輕響……

    這一大片好像透石穿巖,掃遍每一寸溶漿的怪異光流,出現得是如此地迅速,以致於在乍看之下,就好像四壁之中的滾紅,眨眼間由紅轉青,換了顏色一樣。

    龍機之前神念微探之中,就曾經看到過這樣的景象……

    因此他知道——

    旱魃已經找來了!

    忽然間,龍機似乎,聽見了流亮的壁間,傳來了一種非常深沉的怪異震音……

    這種奇特的震音,有點像是在同時從四面八方齊傳而來,又有點像是回音空漾,無比寬廣的巨洞中,所傳來的那種讓人分不清楚方向的低沉震音……

    龍機靈透的神識,雖然是初聽這種變形到了無法區分的聲震……

    但是他幾乎是立刻就分辨出,這一陣怪異的響聲是甚麼。

    這是旱魃的嘯聲!

    聽到了這樣的聲音之後,龍機差不多已經能夠確定……

    果然如臌肊生靈王之前所預測的那樣……

    她可以說是一現身出去,馬上就被感應密佈的旱魃所察覺到了。

    以現在臌肊生靈王已經越來越趨向不穩的精氣狀態,碰上了觸物皆碎,全身轉成魔王質,而且個性益加凶暴的旱魃……

    就算是龍機這樣樂觀的人,也不由得為臌肊生靈王擔心了起來。

    難道,與臌肊生靈王這樣的交錯而識,真的轉眼便是永別?

    正有點愣愣地,望著光色變換沙壁的龍機,忽然又看到了一種怪異的現象。

    就在紅青互間的異色內壁之間,突地蕩出一波一波,好像可以曲折光線的奇怪漾紋……

    這種漾紋般的波動,是透明無色的。

    不過因為這種波動一出現,就帶得壁中流亮熾熱的紅流青電,晃晃悠悠了起來,因此才會讓凝視著壁面感歎的龍機發現。

    這是甚麼?

    龍機很自然地問了自己這麼一個問題。

    不過,這個疑惑才剛出現,龍機立刻就想到了答案。

    因為,這樣的特殊波動,對他而言,並不陌生……

    甚至他自己,也曾經引動過這樣的波紋。

    那是一種屬於次空間的震動……

    想到了這一點的龍機,已經在為臌肊生靈王擔憂的心情,更加覺得不妙了。

    因為這就代表了——

    熟悉次空間秘術的阿幽膍,也出現了!

    龍機已經幾乎好像可以看得到,臌肊生靈王在僅餘的這一點時間中,正加速地往「滅亡」的終點疾疾而去了……

    受她所護的龍機,身處於微沙之中,卻不能夠為她做些甚麼……

    前輩啊前輩……你放心吧!

    我受你所托,必定盡我所有的力量,保存另外的一個你!

    並且,我也一定會讓她變成新一代,「生靈族」的「姮靈姆」……

    龍機在默禱之中,心靈的隱約感應裡,似乎看到臌肊生靈王,站在不知處的遠方,對著龍機的這個方向慰然而笑……

    再會了,龍魔王……

    再會了……

    龍機的耳邊心底,似乎又響起了臌肊生靈王最後的話語……

    唇角的笑容,映著粉致的膚光,巧顰柔靨中,盈然一腔信任與欣然……

    第一次,龍機覺得,臌肊生靈王,是這麼充滿了女性的溫婉與敏銳……

    那是一種非常複雜的感受……

    似友似情……

    第一次感受到這種隱藏情感的龍機,不由有些怔然。

    是的,她等著他,已超過萬年!

    龍機並不知道她是甚麼時候,才知道他就是龍魔王,而龍魔王就是他……

    他也不清楚從甚麼時候開始,她不認為他只是一個器械死物而已……

    可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因為,龍機所能夠透心抓住的,也就是這麼一絲在毀滅前微現的餘波……

    然後,臌肊生靈王的影像,就這麼叭然消失無蹤了……

    族滅敵逼,服厲克荊,受盡裂體之痛,萬年孤寂之苦……

    最後的這一絲神念,只為龍機身上所攜的一點希望,所有的無奈與痛苦,盡化於淡淡的虛空之中……

    這最後的一念,淡而深,薄而悠,龍機透靈而應,竟是如此地感受到了臌肊生靈王漫漫一生的悲哀!

    龍機但覺雙膝一軟,「咚」地一聲,跪坐在地上。

    雙眼似乎透過薄透的沙壁,望向顯然正在崩散所有存在組織的臌肊生靈王……

    無意地,龍機的雙手,輕捧於胸,隱隱透出承諾的肯定。

    「再會了……前輩……」龍機不自覺地,喃喃從口中,低聲說出了這一段話:「再會了……」

    忽然,一陣刺耳的尖叫聲,打斷了龍機的感歎!

    「拱哇哇……這裡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看起來好像都在著火哪……一切都好奇怪……」豬大王似乎已經被連著出現的種種異象,給弄昏了頭,最後實在忍不住,大聲「拱拱拱」地怒叫著:「我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的?我的山頭呢?我的泥窩呢……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豬大王邊叫著,邊就又開始四處開始胡亂拱了起來……

    龍機心中微歎一聲,並沒有特別去阻止那只山豬的動作。

    因為現在越來越記起神念運轉,是怎麼操作的他,可以很清楚地透過感應,察覺到在這個「豬大王」簡單的腦袋中,是如此充滿了恐懼與慌張。

    那是一種對於不瞭解的神秘現象中,所出現的無措與迷茫的自然反應……

    如果要怪這隻豬,那還不如怪自己為甚麼會想到將它復生!

    龍機坐在地上,聽著那只山豬邊「拱拱拱」地四處亂鑽,邊殺豬般地淒厲哀號著……

    他只能夠在心裡再歎一氣。

    能夠將它復生的龍機,卻沒有甚麼辦法,能夠讓這只拱拱亂叫的山豬,心中別這麼害怕…….因為,在山豬驚慌的心境中,龍機察覺到一種幾乎已經因為震盪波動,而形成的「神念偏移」……

    這種因為心慌意亂,而出現的偏移圈,就好像是一層牆壁一樣,將原本可以溝通的龍機神念,給本能地隔在外面。

    一個心情激盪的人,都已經很難靜下心來和他講理了,更何況是一隻豬?

    慢慢恢復以前「神念運作」記憶的龍機,雖然以「生靈精氣」為主的質性,讓龍機依然有點不習慣;但如果他願意試試,應該可以強入這只山豬薄弱而且不理智,完全趨向本能反應的神識層……

    只不過,正在臌肊生靈王「傾體以付」,陷己救人的震盪心情中,感觸迴盪的龍機,但覺一片微微的無奈,一點也沒有去理會這只亂叫亂跑山豬的心情!

    坐在地上的龍機,本來還想等這隻豬四處亂鑽地耗盡了力氣時,也許因為趨弱的能量,可以讓波動的心境變得比較平靜一點……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卻發生了一件讓龍機想下到的事!

    轟然爆流的四壁紅光,確實真的激起了這只山豬本能的恐懼。

    只見那隻豬大王,尖牙長鼻,一直在角落四處亂探,想找個比較柔軟的泥層,好讓它能夠鑽進去躲起來……

    可惜讓它失望的,是這個不很大的空間中,也不知道到底是由甚麼東西做的,任憑它使盡了力氣,找了又找,就是壓根沒有甚麼地方,是由比較軟一點的泥土層所構成的……

    反而常弄得自己牙酸鼻痛,哇哇直叫……

    直等到它叫得豬聲嘶啞,正想放棄時……

    角落裡,一直好像在牆內浮動不停的波紋,突然有一絲餘波,偶爾滲穿透染,竟擴展到了這個封閉的空間之中……

    那只笨豬,竟然想也不想地,就一頭衝了過去,長鼻短牙猛地一伸,對準了這個怪玩意兒,頂了過去!

    顯然原本正在到處找出路的它,是把這種怪異的現象,本能性地當成了敵人!

    山豬大王的這一頂,正中波動!

    宛如空間微裂般,那滲壁而來的微波,猛然嘶嘶輕響,綻放擴大,順著沙壁往四方散爬而去!

    原本暗沉中帶著通透的沙壁,突然出現了一種非常怪異的,類似破裂,但又不只是「破裂」這麼簡單的奇特現象!

    之所以會說這種「破裂現象」很怪異,是因為散拉而去的絲絲長痕,薄淡而又不真實,就好像這種「破裂的痕跡」,其實只是一種幻象!

    不過這種其實是存在於「次空間」層的「破裂」,卻使得沙壁的存在出現了被牽動「虛化」的現象,讓沙壁外的融焰,突然間「轟啦」一聲,好像有部份的沙壁,就這麼不見了般地「竄燒」了進來……

    火熱的風氣擠滾而入,把正在「拱哇哇」地鬼叫著的山豬大王給推得「咕嚕嚕」地往後翻了兩個滾!

    這隻豬大王黑粗背皮上的鬃毛,頓時「嘩啦啦」地燒了起來……

    「拱哇哇呀……燒我的豬媽呀……」豬大王邊翻滾著,邊還尖厲地哀嚎著……

    大吃一驚的龍機,連忙從地上一蹦而起,斜身直竄,左手嗡然帶起一**的漣紋,「啪」地一響,就拍在存在狀態開始出現次空間裂痕的沙壁之上!

    沙壁上的「次空間」裂痕,頓時由虛轉凝,好像一個網影轉現而成了實際存在的裂痕……

    手擊沙壁間,雖無開裂之意,但反而響起了「嗶哩剝落」,細密的爆裂聲……

    龍機聚合的生靈真元,頃刻間急縮凝動,一眼不眨,逼化成進入次空間的神念,大喝一聲,瞬間察透壁間六千七百四十三個細微的裂空節點……

    神念的波動,鎖點而定,右手扣指一彈,「崩」地一聲輕響後,一股幾乎無形的暗影,直直擊中壁上左方靠地處的最初空間裂口節點!

    連密不停的「嗤嗤」輕響綿綿而起,從底端的封口,漾然出現了和之前完全相同的開散波動……

    唯一的差別在於,這一波由龍機引動的散裂波紋,每一絲都反相對稱,高波者對以低波,偏左者和以偏右,因此雖然那種開裂的散波,似乎又重覆了一遍,但其中絲絲扣合,正恰恰地將不穩定的空間晃移給補正了過來……

    轉眼之間的奇奧玄妙,實已非人能解!

    噴卷而入的焰流,頓時反縮而回,悉數退進沙壁之後!

    正在全神貫注,集中所有神念感應著壁中微細密集的每一絲空間波動變化的龍機,忽然又聽到「拱哇哇」的一聲怪叫……

    急縮而回的焰氣,流漩反拉,竟將那只肩背正「嘩啦嘩啦」著了火的豬大王,給這麼一下子地扯進了沙壁之中!

    龍機一手固壁,一手調波,神念所注,全力修補著所出現的次空間裂痕……

    聽到豬大王在空中拉出來的「嗚哇哇」慘叫聲,回眼一看,這隻豬已經有半個身子,好像陷進流沙般地,嵌入了左邊一點的次空餘波裂隙之中!

    電火瞬間,龍機已經想到這只由自己凝現復生的「山豬」,如果就這麼被回焰卷流,拉出沙外,會有甚麼樣的結果……

    臌肊生靈王藉由彎曲空間,所做出來的這個藏身之處,其實並非所謂的「次空間」,而是實實在在存在於真實世界的「精縮點」。

    如果照著「生靈族」對這種特殊狀態的說法,可以把這樣的空間叫作「微空間」。

    就是「精細微小」處的空間,這樣的意思。

    這樣的「微空間」,其實縮小的比例,是有一個極限的:和完全與真實有所「偏移」的「次空間」並不一樣。

    因為物質的組合結構,使得這種精縮的現象,如果超過了一個極限,將會讓物質的「結構」,出現聚力崩散的結果!

    因此,簡單的說,臌肊生靈王的這種妙法,是透過「攝形管」這樣的彎曲空間秘法,將一個東西給「縮得極小」,但這個物質的存在結構,其實並沒有改變!

    也就是說,如果臌肊生靈王這次攝進細沙中的,是一座房子,那麼這一粒「精沙」,將會有「一粒沙子加上一座房子」這麼重!

    也是因為這樣,臌肊生靈王的這種「微空間技術」,其實有一定的極限,而超過這個極限,物質的結構將會無法承受而崩散!

    在這樣的狀態下,如果這隻豬就這麼跑出去,那麼其實它所有的**組織,並不會有甚麼改變,這個世界上,從此多了一隻比一粒沙還小的超級「微形豬」!

    只是,現在的精沙壁外世界,卻是熾熱的地心岩漿……

    按之前所提的,這隻豬的身體,並沒有甚麼改變的「微空間特性」,如果它就這麼跑出沙外……肯定眨眼間,就會變成一隻「比一粒沙還小的超級火烤微形豬」!

    這樣的後果預測,在龍機的心中,其實只有一剎。

    想到了這些的龍機,並沒有去多考慮甚麼,隨即悶哼一聲,氣機急轉,根本就來不及轉換,就將「生靈精氣」從「神念之竅」直接逼出!

    「嘶」地一聲輕響!

    一條好像波帶般的綠色長流,從龍機的眉心處長射而出!

    「唰」地又是一聲輕響……

    這條直接現形,盈盈亮亮的「生靈神念帶」,就這麼好像拋出去的繩索般,拉住了往外飛去的豬大王!

    「拱哇哇……拱哇哇……」神慌意亂的豬大王,只是無意識地掙扎亂叫著,龍機並聽不出來它在目前這樣緊急的狀況,到底是在叫些甚麼……

    陷進一半的豬蹄,胡亂地舞動著,也不知道是因為這隻豬已經完全惶亂了還是怎麼樣,這種掙動,不但沒有從壁中爬出來,反而還更往外擠了出去!

    好像一隻手要補好幾個洞的龍機,怒眼瞪視中,全身緊抽,額上的汗已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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