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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三章成仁四 文 / 蕭良

    門外家人見事不妙,早已招呼了許多家丁守在門口,只等嵬名昧勒一句話便衝進來。陸行義面色凝重,望著嵬名昧勒,心中念頭,只要嵬名昧勒有不利父親的舉動,自己便與他拚了這條命。劍拔弩張,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沒有人說一話,似乎一開口便會惹來殺身大禍。只有那張寫了誓言的紙緩緩飄落下來,落在陸振衣腳下,發出的沙沙聲清晰的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陸振衣慢慢的彎下腰,撿起紙,輕輕的拂拭著紙上的灰塵,似乎這張紙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稍微用力便會劃破他的皮膚。良久,他才直起身子,顫抖著手撥開擋在面前的陸行義,向嵬名昧勒一抱拳,平靜的道:「王爺言重了,老朽為官這幾十年,沒有什麼大作為,但此心卻可對日月,絕不敢對嵬名家有半分異心,莫說是老朽,便是老夫的門生故吏,也忠心為國,老夫一日尚在,一日不敢禍亂朝廷。今日朝野流言四起,於朝廷不利,於皇家不利,老夫無力止之,是為不忠;又不能為王爺剖白此事,為王爺謀而不終,是為不義。似這般不忠不義之身,留於天地之間徒使人恥笑,還不如早歸黃土。王爺保重,老夫去了。」說罷低著頭,蹣跚著腳步向立柱撞去。陸行義想要攔阻卻又不敢,急的面紅耳赤,低聲急叫「父親,父親……」

    見陸振衣要尋短見,嵬名昧勒心中大駭,擰身跨步擋在前面,伸手攔住他,強忍著怒氣,陪笑道:「老相國何必動氣,方才老夫不過是戲言,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陸振衣停住腳步,抬著看著嵬名昧勒:「這麼說王爺還要立誓?」

    嵬名昧勒咬了咬牙,拍著胸脯道:「老夫此心可表天日,立個誓,有何不可?快取筆墨來。」

    不一時,下人已取來筆墨,嵬名昧勒拿了那張紙,也不尋書案,只把那紙貼在牆上,左手壓住,右手揮筆大書了自己名諱。把心一橫,取出自己私人印鑒,重重的加了印,也不再看,轉身遞給陸振衣,道:「老相國,咱們可要再請幾個保人來?」

    陸振衣抖著手把那張紙揣到懷裡,忽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伏身泣道:「老朽在這裡代先皇新皇多謝王爺,今日冒犯王爺之處不敢請免,但有趨使,只要王爺潛一小童持三寸紙條,老朽當捨命而為。」陸行義也忙跪在地上,低了頭不敢出聲。

    嵬名昧勒趕緊扶起二人,歎道:「若朝廷中皆如老相國這般忠心任事,我大夏國必國勢日昌,我嵬名昧勒身為嵬名子孫怎敢怪罪老相國。今日難得老相國來我府中,我這裡恰好有一壇上好竹葉青,已窖藏六十年,」說著他壓低聲音,故作神秘的道,「不瞞老相國說,便是皇宮中的御酒也未必有如此的滋味。我聽說老相國年少時也是個豪客,咱們今日開懷暢飲,不醉不歸。如何?」

    陸振衣笑道:「老朽年輕時確是個嗜酒如命的,只怕當今朝廷中沒幾個能有老夫這般酒量。既然王爺美意本當奉陪,但今日太后召見,老臣不敢抗命,還請王爺恕罪。老朽這便告退了。」

    嵬名昧勒也不強留,笑道:「本王權且記下這三百杯,來日定要與老相國同醉一場。」

    陸振衣唯唯稱諾,與兒子告辭出了王府。嵬名昧勒望著遠去的陸家父子,雙手指節捏的脆響,忿然道:「必殺這老匹夫方消今日之恨。」

    陸振衣乘著轎沿街走了一柱香功夫,忽然跺腳命轎夫停轎,陸行義忙躍下馬來,為父親掌簾。陸振衣對陸行義擺了擺手,道:「快快行你的事去吧。」

    陸振衣望著父親皓眉霜發,想要說什麼,卻又忍住了,轉身欲離開。陸振衣看在眼裡,微微一笑,道:「義兒,你莫非為太子之事而不快麼?」

    陸行義忙轉回身,低眉答道:「兒子不敢。但兒子深受先皇知遇之恩,太子對我也恩禮有加,如今太子回朝便被發往賀蘭山,兒子恨不得以身相代。方才……」他偷偷看了看父親見沒有不悅之色才接著道,「方纔見了鎮西王,父親正該為太子求情,若父親也不為太子設謀,我看朝廷中便沒有人敢為太子說話了。」

    陸振衣歎了口氣,道:「你為臣子的這份心是可取的,但時、勢不同,謀便應相機而設,若固守一途便是迂腐之人了。方才在鎮西王府老夫雖迫王爺就範,但殺機已現,我為大夏朝披肝瀝膽,只恐會因此落得個家破人亡,子孫輩怕也不可得脫此難。」

    陸行義慨然道:「既然父親都不惜生死,兒子又怎敢顧惜七尺之軀,便是孫輩也決沒有貪生怕死之徒。」

    陸振衣聽了大是快慰,卻搖了搖頭,道:「不是這等說。大凡人、事都有個度,若過了度必然生反,所以自古以來君子守中庸之道。僻如唐朝太宗宰相魏征,今人只道他生性率直,斷不肯苟且,其實魏徵是深識其中滋味的。細觀《舊唐書》,其中不乏明證。如《列傳第二十一》中道帝大笑曰:『人言魏徵舉動疏慢,我但覺嫵媚,適為此耳。』徵拜謝曰:『陛下導之使言,臣所以敢諫,若陛下不受臣諫,豈敢數犯龍鱗?』這話便是阿諛之辭了。在王府中咱們雖迫得鎮西王發下這誓,鎮西王必惱恨至極,若再相逼,只恐咱們父子的人頭便留在府中了。這項上人頭事小,白白送了性命這誓書的事也做不成,豈不是無益之事?」

    聽了父親這番話,陸行義心服口服,道:「多謝父親教誨,孩兒記下了。」

    陸振衣含笑望著陸行義,眼中俱是慈愛,沉聲道:「我看鎮西王雖然入轂,但此人雄心壯志,身邊又不乏機謀之士,怕不多時便要反悔。如今你快去按先前佈署行事,莫再延俄,再晚些恐怕壞了大事。」說著自袖中取出那張誓書,交與陸行義。

    陸行義小心翼翼的接了誓書,拜別父親跨上馬如飛離去。陸振衣望著陸行義的背影,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旁邊家人見陸行義去得遠了,走過來向陸振衣道:「老爺,三爺去得遠了,請老爺上轎吧。」

    陸振衣擺擺手,道:「不急,再等等。」家人不知道要等什麼,卻也不敢多問,只得侍立在一旁。

    不多時青石街道上響起急驟的馬蹄聲,蹄聲由遠及近,片刻間一匹駿馬行至跟前,鎮西王府的管家縱身下馬,搶上前向陸振衣施禮道:「陸老相公,我家王爺請老相公回轉有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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