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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章瞽目一 文 / 蕭良

    程天任只覺耳邊忽忽風響,大地、山巒在眼前不停的旋轉,一切都變得十分模糊,他的思想也漸漸的變得有些模糊,正迷濛間,已到了崖底。他直上直下的撞入水中,似一塊巨石激起丈餘高浪花。他只覺身上如挨了重重一擊,全身似乎都被拆開來,一下子便失去了知覺。

    昏迷中,程天任好像又回到了小的時候,回到了老家,與三叔一起出船捕魚。那時經常趁三叔不注意跳到水中嬉戲,記得有一次在水中抽筋,差一點便丟了性命,那一次河水也是出奇的冰冷。他忽然一機靈,驀地醒了過來。初時他還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直到被湍急的河水嗆了幾口,才醒起是在水中。張目四顧,只見身處一條大河中心,這河水甚急,自己正身不由已順水漂流。他自幼在水邊長大,便是再大的風浪也奈何不了他,這點水流自是不放在眼裡。他手腳並用,順著河水向斜下游泅去。忽然一個人影從眼前漂了過去,他順手一抓便撈住了那人的身體。這身體十分弱小,好似個小孩的模樣,他一愣怔間想起寶元,心想一定是他也被宋兵逼著跳下來了,在心裡罵了一句:他奶奶的,看你再跟我凶!手一鬆,那小孩又順手漂走了。

    眼見那人影越漂越遠,他忽然有些後悔,心想:若是這人先被水淹死了,倒也沒有什麼,又或他漂到我面前,我沒有去救也罷了。可如今既經了我的手他再死了,跟自己親手殺了他又有什麼兩樣?想到這裡,他奮起精神,也顧不得渾身疼痛,手腳急劃,片刻之間已到那人背後,抓住他的頭髮,向岸邊拖去。他在水中泡了多時,手腳冰冷,又從懸崖上摔下來,渾身疼痛難忍,此刻再拖了一個人,在水中只覺有些困難了。幾番他都想丟下金人自己逃生,卻都因存了一絲善念,咬了牙堅持著。足有一柱香的功夫,終於到了岸邊,把那人拖到岸上之後,他再也沒有一點力氣,仰面倒在草地上,貪婪的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任四肢盡情舒展開來。

    過了半晌,他的力氣恢復了些,卻感到有些寒意,他忽然想起這半日那金人不言不動,也不知死了沒有。自己費了這許多力氣,若真的死了可不是晦氣?他手在地上一撐站了起來,罵罵咧咧的向金人走去:「他奶奶的,有本事你再對老子凶!要死你趕緊死,死在老子跟前,讓老子……」他翻過那人的身體之時,忽然愣住了,原來這小孩並非那金人寶元。這人雖也是一般的眉清目秀,眉目之間卻是一股正氣,絕不似寶元那般的邪氣。

    見不是寶元,他心中鬱積著的一股惡氣忽地散了,忙蹲下身探探那人的鼻息,又聽聽他的心跳。心跳雖很微弱,卻還有一口氣在。他忙雙手按住那人胸口,用力擠壓,又為他過氣。直到弄得渾身冒汗,那孩子才有了一絲反應。程天任大喜,忙加緊動作,那孩子連吐了幾口水,劇烈的咳嗽起來。正在這時,忽聽一個少年的聲音叫道:「你這惡徒,好大的膽子!」

    程天任抬頭望去,一匹栗色矮馬向自己衝來,馬上端坐一個英俊少年,這少年手中捏著一柄長劍,不由分說便向自己頭頂劈來。他吃了一驚,再也顧不得救人,就地一滾,劍鋒便貼著他的脊背劃了過去,這涼颼颼的感覺完全不同於冰冷的河水,也不同於山間的寒風,竟使得他渾身起了一層寒慄。他想也未想,拔腿便跑。少年一擊不中,也不再追趕,飄身躍下矮馬,扶起地上那人,大聲喚道:「香兒,香兒,我來了,你沒事吧?不要嚇我!」

    程天任跑出幾步,才突然想起自己救人又不是什麼不光彩的事,為何要逃跑?停住腳步,轉身見少年的模樣,知道他認得落水之人,忽然來了氣,向前緊走兩步,終究忌憚那長劍,便站住了,指著少年道:「你這小子好沒道理,我救了你的朋友,你反倒要害我,真真的沒有良心。」

    少年聽了程天任的話,擦了擦眼睛,抬起頭來道:「你救了香兒妹妹,我自然要感激你,但你對她……對她……便是殺了你也不為過。」

    程天任這才知道自己救的是個女孩子,他不禁臉上紅了一紅,想要分辯卻又無從說起,便氣休休的罵了聲:「他奶奶的,算老子晦氣。」罵完,轉身甩開大步向遠處行去。

    程天任奔出里許心中的怒氣才漸漸的消了,舉目四顧,忽然發現曠野之中,只有自己一人獨行。此時不知身在何地,更不知要去哪裡,天地茫茫,竟忽然間沒了自己的落腳處。從小到大,他都覺得自己受三叔的拖累,若不是顧念著三叔,天高海闊,自由自在,該是多麼的愜意。如今,家真的毀了,他才驀然發現原來那個破家對自己是何等重要,那個樸拙的三叔對自己是何等親切,沒有了家,便沒有了根,沒了三叔,便沒了依靠。他開始想家,想三叔,想念過去貧苦的生活。這樣想著,忽然悲從中來,竟扯天扯地的痛哭起來。

    「喂,一個大男人家,學女孩子哭鼻子,不害臊麼?」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程天任忙擦擦眼睛,見那少年和那個叫香兒的小姑娘騎在一匹馬上正含笑望著自己。

    程天任趕緊擦乾眼淚,「呸」了一口道:「誰在哭,老子只不過被沙子迷了眼而已。」

    少年溫和的笑著,也不揭穿他,反道:「方纔是我不對了,我還以為你是個壞人,現在我向你陪禮了。」說著在馬上一報拳,接著道,「你救了香兒妹妹,我十分的感激你,一定會報答你的。我叫李仁孝,你叫什麼名字?」

    程天任這時忽然生出一腔豪氣來,學著大人的樣子,一拍胸膛,道:「我生平最恨人家冤枉,不過,大人不記……」他略頓了頓,才道,「不記小孩過,我不與你一般見識。謝倒不必了,只要你以後不隨便冤枉人就好了。」說著他一拱手,算是還了禮,轉身大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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