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軍師易千尋
「王父，素兒並不想回中原，這是真心話。」我對著王父低低一拜，說：「若是和親，那便屬於亂倫了。」
我心裡暗想，這個借口不錯吧？
怎知王父輕「哧」了一聲，說：「你們只是表親，何來亂倫？看來村野之人沒將我素兒教導好。」
我沉下臉了，古人就是這樣迂腐，這樣近還不叫近親？
王父以為我聽到村野之人不高興，忙解釋道：「素兒吃了那麼多苦，王父不該這樣說你。」他微一沉吟，說：「既然素兒不願，王父自不會勉強，我還想多留你兩年，屆時，你親自挑選我遼國最勇敢的男子為夫婿，誰敢不從？」
「噗……」我也忍不住輕「噗」了聲，說：「王父怎麼說的女兒跟土匪大盜似的？」
王父扶掌，笑說：「你既是我的女兒，那也是無數人要爭著娶的，自然是由你挑選，難道還等人來挑選我的女兒不成？」
我只是笑著，不說什麼。
這遼國和草原蒙古一樣，兒子可以娶爹的老婆，弟弟可以娶哥哥的老婆。儘管我已經嫁過人了，只怕也見怪不怪，那麼，我就等著以後找個勇士嫁了吧，什麼宋唐什麼長安，都遠去吧。
又跟王父聊了會家常，他才走了。
他走後，我便將那副畫軸小心的收了起來，並親自埋到衣櫃箱子裡的最底層，這樣，彷彿就能將我的記憶也塵封起來似的。
再接著，躺在床上，可翻來覆去，卻如何也睡不著。
心裡只是想著，明天小幫要說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呢？
而現在的中原，到底又是怎樣一種局面呢？
若說明天小幫說的是重要的事情，那麼按理來說，他的位份不夠，沒資格談，若說不重要的事情，為何要特地約見我們三人？
唉，這樣滾來滾去，直到天際已經泛了魚肚白，我才好不容易睡了一下，剛剛睡著，就聽到阿蠻開門的聲音，看來該起床了。
我一骨碌爬起來，果然阿蠻領著眾侍女已經端來上來了洗漱用品，伺候我穿衣梳妝，沒辦法，現在我是公主。
洗漱完畢，阿蠻恭謹說：「公主，請移駕王宮正殿，這會王爺和大王子只怕也已經過去了。」
我點頭，被眾人族擁著過去了，去到時，三人已經等在那裡了。
王父見我來，笑吟吟喊我坐到他身邊去，我依言，坐了過去，再等眾退下，小幫才拱手，說：「我皇希望大王子可以不計較易千尋以往的過失，命他做使節來談和。」
談和？現在難越要跟我大遼談和了嗎？
王父和摩納面面想窺，王父說：「就為這事？」
小幫再一拱手，說：「奴才身份不允許，如今我南越正在內亂，不敢欺瞞，想找個合適的人來拜見王爺，只能是易軍師最合適了。」
「哦？他做軍師了？」摩納笑問，饒有興味，看了我一眼，說：「他欺騙了我大遼公主，公主雖大度不計較，可也不能這麼輕易就原諒他，並讓他大搖大擺進了王宮。」
果然是自己哥哥，這會知道幫我出氣了。
小幫卻彷彿早有準備，拱手道：「我皇說，只要公主大王子不計較，必定不會讓你們失望，因為易軍師所帶來的消息，絕對不會讓列位失望。」
小幫說完，又深深看了我一眼，大約是希望我能說幾句好話的。
我想，反正易千尋不來，總有人要來，何必因為我而換人？也許換了易千尋，反而更好談了，於是我對著王父點點頭，說：「王父，素兒沒的那麼小氣，這是國事，您和哥哥看著辦就好了。」
小幫深深一磕頭，就下去了。
這樣過了幾日，大約是小幫送信，而易千尋只怕早已經在路上，就聽傳說，易千尋已經拜帖求見了。
求見那一日，王父特地叫我也一起去了，大約是想為難易千尋，讓我看看為出出氣。
其實說實話，傷心過後，我已經不怪易千尋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何況這關係過事，也不是我能怪就怪的。
見到易千尋時，他已不是往常那些白衣素然的樣子，而是換了一身藏青的朝服，這是使節的正統服裝。
可穿在他身上，被尉的極平，也更顯得他身型出色，整個人消瘦了不少，卻更顯剛毅俊俏。
一個神仙般的男子，卻在此時無辜的染上了權威，心裡有點不大痛快，也有些失望，只是坐在上首目不斜視，保持著公主應有的得儀。
易千尋在下面行著中原使節該行的禮儀，也不多看我一眼，只跟摩納和王父寒暄。
我以為他肯定不會跟我說話了，誰知道他卻忽然走到我身邊，說：「臣以前對公主多有得罪，但臣並無欺騙公主之心，望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不禁淡笑道：「多虧了易軍師，我才有跟王父相認的一日，可得多謝你了。」
我特地的加重了易軍師三個字，提醒王父我根本不屑怪他，也提醒王父，正因為他我才能跟他相認。
「那麼易軍師來，預備跟我父子談什麼？」王父問易千尋，並賜座給他。
「待我主皇上，向王爺求和。」易千尋拱手，道：「只要遼國答應不在這個時候做戰，並鼎立支持皇上不與外人合作，便答應在皇上有生之年跟遼國永不做戰，並且以前交納的稅收和貢品減半。」
這個時候求和，並開出這樣誘人的條件，看來是宋庭衛準備謀反了，他又怕遼國幫宋庭衛所以出的下策吧？
「這事，我們還得商量。」王父思量了一會，對易千尋說道，「過幾日再答覆。」
易千尋拱手道：「應該的。」緊接著，他的眉頭緊緊一蹙，猶豫了許久，下了極大決定似的說：「另一件事，皇上希望摩納素公主能跟我二王爺宋唐和親。」
我認真的看著王父，堅決的搖頭。理由已經說過無數次不用再說了！
王父剛想拒絕，卻聽易千尋道：「以前的種種希望遼王可以不計較，希望可以……親上加親。」他每說一個字，眼就更傷一分，似乎極不忍才說出這樣大的決定。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黃天要派他來了，是想用此事試探他是否忠心，用我來試探。
我就說，難道南越真的沒人了嗎？為什麼偏偏要一個易千尋，現在，總算明白了。
「因為只有和親，對雙方才有好處……何況，公主以前便就是二王爺的髮妻。」易千尋幾乎從牙齒縫裡擠出這幾個字，身子也不忍不的顫抖起來。
終究，他還是有些不捨的吧？
我不禁冷笑，說：「易軍師可莫忘了，當初，是您親自給我求了聖旨，靈素夫人早已死去，我以後不希望聽到這種話。」
說完，我就個王父告罪，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要先回去歇息了。
王父大約看我不高興，一口就應允了，並不悅的看著易千尋。
回到自己宮裡，心裡對易千尋，真是愈發的失望，到了晌午，卻聽阿蠻稟告，說易千尋求見。
看來他說服了王父要來見我，想單獨做我的工作打感情牌嗎？
好，我且看看你怎麼跟我打這感情牌。
「宣……」我對著阿蠻吩咐一聲，收斂好情緒，坐到主位，等著易千尋來拜見。
他進來時，也給我行禮了。我想看看，他到底還有什麼話跟我說，於是吩咐了所有的人都退到門口，看著他，我也不說話。
易千尋在我下首賜的位子坐下，看著我，喃喃一聲：「素兒……千尋，對不住你！」
我只是淺笑一聲，說：「易軍師這是說什麼話？本宮倒是聽不明白了。」
易千尋眼裡的憂傷更甚，說：「素兒，一定要跟我這麼生分嗎？你知道千尋有苦衷的。」
我抿著唇，不說話了，縱然知道你有苦衷，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我如何能夠忍受？
「千尋知道說什麼，你都不會原諒我，只是……千尋還是那句話，希望你幸福。」易千尋認真的看著我，不管是聲調和眼神，都真誠的要溢出水來，他以往這樣的神色，縱然說什麼，我都不會懷疑。
可是此一刻，我可以相信，我能相信嗎？
「素兒，千尋之所以會承下這趟差事，是因為我知道……你這一世只怕也不會愛上我了，因為……千尋知道你心裡所想，千尋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易千尋見我不說話，繼續接道：「不管怎麼樣，千尋都是希望你幸福，至少，要比千尋幸福，不管你信與不信，你都要知道，不管我以後再做任何事情，我都不會傷害你，也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你。」
他這樣說，我心裡倒有些不忍，歎息一聲，終於開口，說：「千尋其實不知，素兒心裡，並不怪你騙我，只是我很不喜歡看到你過於在意仇恨。」我仰起頭，想起千尋走那日摩納對我說的話，於是對千尋說：「不要去在意不該在意的東西，那樣的執念，苦的只是自己而已。」
千尋不說話，僅僅的捏著拳頭，過了許久才說：「千尋也想，千尋也想放開，可是不能，我不能，我這一生，唯一重要的兩個女人便是你和我娘親，可我自小就看著她以淚洗面，復仇早已經在我懂事起，就已經深如骨髓容入靈魂，我之所以在娘親去世後還能好好的活著，就是因為我要激勵自己復仇，這是我活著的目標和人生意義。」
他這樣說，我倒是不怎麼回他，只得安慰：「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娘親並不想你活的這樣不開心？」
千尋埋下頭，說：「我知道娘親不想我這樣，我自己也不想這樣。」他停了停，接道：「後來遇到素兒，我以為自己會變，可是……我還是放不下仇恨，若大仇不得報，我這一世都不得開心。」
「難道你要親手殺了你爹嗎？」我忍了忍，本不想說，可實在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