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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降魔篇 第二回 九陽初成赤龍翻11 文 / 慕陽

    瞧著她佯裝生氣的情態,嬌俏又純真。桃夭夭心想「瞧她這架勢,真有點桃家小媳婦的味道了。成婚後我若是不聽話,她就用這樣可愛的眼神瞪著我。」心裡甚感甜蜜,笑道:「你哪會伺候人吃飯,舞劍砍人還差不多,我自己來吧。」接過碗盛飯舀湯。小雪頗不服氣,道:「豈止伺候你吃飯,給你換衣洗澡擦屁……我都做過。你那會兒滿臉流鼻涕,髒也髒死了。」

    桃夭夭停筷放碗,抬頭道:「洗澡?你給我洗澡?」小雪俏臉暈紅,撇著嘴道:「不信啊?你左邊屁股並排長著三顆痣,對不對,我要沒給你洗過澡怎會曉得?」

    桃夭夭一驚,右手自然而然摸到自家『臀』部,那動作滑稽至極,好像敞了風要遮擋屁股似的。小雪撐著桌子笑彎了腰,口裡叫喚:「哎喲喲,當面揭醜,等這天我等了好久。」一沒留神,手掌滑開向前跌出,身子直滾進他懷裡。桃夭夭順勢抱住,心頭怦怦亂跳,但覺情熱如火再難抑制。小雪忽而也不笑了,仰著臉眼波輕顫,似乎很害怕,又像等待著什麼。兩人四目相接,嘴唇間的距離逐漸縮短了……

    就在這時,門環「喀」的輕響,有人咳嗽道:「孩兒,你哪兒不舒服?」屋裡兩人如遭雷電穿身,霍然分開站直。桃夭夭朝門口看去,卻見琰瑤環手捧瓷盞,和顏悅色的道:「聽說你吃不下飯,我特意熬些參湯送來。」跨檻入屋,彷彿才看清面前有誰,故作驚態:「哎呀,小雪姑娘也在。深夜還找師尊學法,當真勤奮刻苦。」

    自那晚摩天崖交談之後,小雪就疏遠著琰瑤環,總覺她們母女秉性一脈,均是滿腹機巧,陰陽怪氣,令人摸不準虛實。此時被驚了濃情,心裡更感不快,向桃夭夭道:「你早些歇著,明日咱們再來煉劍。」一扭頭昂然而出,對琰瑤環也來個視而不見。桃夭夭明知就裡,無計分解,惟有暗中喟歎「女人就是麻煩,相互間總有理不清的亂麻,扯不完的雞毛蒜皮,置身於中教人頭疼。同是至愛親者,大哥他們直來直往,爽朗痛快,相處便沒這些煩惱。」

    正想間,琰瑤環捧湯碗蹩近桌前,口中輕喚:「好孩子,趁熱快喝了它。」山徑崎嶇濕滑,廚房至此半里多路,湯水竟齊沿而平,半點都沒灑出。瑤環又非身強力壯的粗使奴婢,一路捧到屋中,不知耗了多少精神氣力。桃夭夭接在手裡沉甸甸的,自忖「是我想錯了,兄弟之情怎好女眷之情作比較?女子柔情,柔則細膩,細則多愁善感。娘親和小雪待我情雖兩異,卻同樣細緻入微。我身受她們關愛之時,還在計較她們瑣碎小氣,端的不識好歹。」感動歉疚並生,手端湯碗怔怔發愣。

    琰瑤環絞著雙手,立在旁邊等了許久,小聲勸道:「快喝了吧,涼了傷胃。」自古母親關懷兒子,哪有這等小心慇勤,好像生怕聲音高了會得罪他,與昔時又打又罵,頤指氣使的惡相簡直判若兩人。

    桃夭夭道:「娘,您別一天幾趟往我這兒跑。端水送衣的雜活,自有紅袖他們去做。」琰瑤環當他厭棄自己,含淚向門外退,連說:「是,是我不好,我不來吧。」桃夭夭見她會錯了意,忙拉住笑道:「怪我笨嘴拙舌,我是怕累著了娘,您來探視孩兒,兒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山道難走,怎叫人放心得下,按理當兒子每天去給您請安。」

    勸告間覷其神色,猶帶幾許淒惶。桃夭夭遂扶琰瑤環到椅上坐好,兩手貼髀,雙膝一併,端端正正跪在她腳前道:「幾個月忙於派中事務,疏慢了娘親,好些話不曾講明。望您見責之餘,容兒子上復兩句肺腑之言。」咚咚的連磕四個響頭。瑤環驚問:「你這是幹什麼?我沒責怪你……」

    桃夭夭道:「孩兒兩世為人,前身受您養育之情,此身蒙您再造之恩,恩情深重豈可忘負。先前曾說『化成灰都是您的兒子。』果真娘親千辛萬苦,挑揀骨灰令我重生於世間,可見母子份定實出天意。常言道得好『生處不及養處』,人之為親,貴乎情真,血緣猶在其次。所以娘親萬勿記念過往的錯失,或以骨肉庸論為憑,待孩兒如尊客,那樣倒顯得生分了。」

    一席告求,聽得琰瑤環淚如雨下,站起身兩袖發抖,雙唇輕嚅:「麻姑指出我的過錯,先失掉丈夫,後失去孩兒,全因我不懂人情,自己種下的苦果自己嘗,她說我總是醒悟的太遲……」霍地屈膝伸臂,抱著桃夭夭大哭:「醒悟太遲,嗚嗚,人情好難懂啊…」

    桃夭夭安慰道:「不遲不遲,兒子不是好好在您眼前麼?」扶著她坐回椅中,低頭看胸襟淚濕一片,故意鼓起腮幫子,道:「成日裡被你們抱來抱去,又是親熱又是揉弄,峨嵋大師尊倒像個三歲小孩兒,忒沒出息了啊。」琰瑤環給他逗的破涕為笑,拭淚道:「是啊,我孩兒長大了,整天給女人圍著轉,實在太不成樣。」此時她心境已變,眷愛桃夭夭之深,恨不能熬身為羹以滋其身,說道:「長大歸長大,還得聽娘的話,這碗湯趁早喝了吧。」桃夭夭端起碗一飲而盡。瑤環道:「好喝麼,拿長白山千年人參煮的。丹藥首徒藏如珍寶,告訴他師尊要用才肯給我。唉,人是鐵飯是鋼,光吃補品不成,這桌子飯菜做的很好啊,你幹嘛不吃?該不是等娘來餵你?」說著端碗拿筷,挨近前來。

    桃夭夭啞然而笑,尋思「娘親怎地和小雪一個調,都拿我當小孩那麼疼。」忽起一念,退開飯碗道:「先不忙吃飯,我有件要緊的事想向娘打聽。」瑤環見他辭色鄭重,放下碗道:「什麼要緊事?」桃夭夭沉思片刻,忽問:「天山仙宗最高的無為仙境,究是何許光景,那位仙聖的道行最深?」

    瑤環吃了一驚,道:「你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桃夭夭道:「孩兒深睡數十日,夢中悟出三易真理,只道因自身特異,超越了仙體,神體等道果,加之早先攝入連山歸藏易圖。內外形神應合,方生如此殊妙的奇變。」背手走了幾步,回視桌上道:「大哥及諸弟子的想法大致相若,惟小雪無心道出懸疑。今天下午偶爾得閒,又覺飢渴感猶存。這一節就更怪了,我好像仍然是人類的凡體,如何能悟三易?細細追想多時,那睡夢裡靈感動轉不休,似被某種至強無匹的力量撥轉著,通靈傳意,進而逐次解開三易的奧秘。」

    言述到此,他輕咬下唇回想:「那力量向靈魂最深處傳遞訊息,精確微妙勝過文字,言語,實在無法描摹……我想具有如斯無上神通,且又兼曉三易,必然是天山最上層的仙靈,娘的看法怎樣?」

    屋子裡沉寂了好一陣,琰瑤環仰視房頂,歎口氣道:「常年在風塵裡打滾,仙界的事我快忘的差不多了。」轉目看著桃夭夭說:「但類似情形我還有點印象,據我料想,你是初步化成了無憂法體。」

    桃夭夭道:「法體!」瑤環道:「我剛入世時缺少仙露作食料,險些飢渴而死,服用崑崙丹藥解危。宓文妃曾對我言道,仙道中神體,仙體,法體種類繁多,惟獨無憂法體不可斷缺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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