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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入道篇 第二十九回 斬滅巨邪驚故舊2 文 / 慕陽

    此時化生簽的功效才展現:屍怪就是累成斷頭峰的骨骸,先被化虹藏於尾端,臨陣時遣出作戰,殘肢連接魔力匯合,百萬個體構成一個龐大形態,強過任何天然的怪物。化生簽專門整合殘肢陳屍,前令牛馬二怪共生,現使屍山連骨復活,施法中產生強烈穢臭,容易驚跑敵方,故而平常極少啟動。

    今日雙魔以命相搏,戰術統統拋棄,天地萬物都是可殺之敵。就見屍怪將船隊層層包圍,毒水,癘瘴,妖槍魔箭齊射,好似疾風驟雨。各船受桃夭夭天王盾庇護,任憑狂攻安然無損。許多百花教徒醒轉了神志,架起銅炮開火,船底神獸舒活了筋骨,放射冰霜雷電。但那魔怪由屍骨連成,本來是死的,也就無從滅除。於是兩下裡箭飛炮響不可開交,卻像戲台虛景,誰都傷不了誰。只是臭氣污染海水,魚蝦毒死大片,白花花的死屍鋪滿海域。

    桃夭夭看清局面,拔身騰躍穹頂,頭朝下腳朝上「嘿」了聲,鼻孔耳洞噴湧四道青煙,臂膀攪動如舂粟,青煙化作霧團,扁圓狀像一個巨型的車輪。此乃上古奇術「蚩尤霧旗」,霧起處召遣幽靈,曾將黃帝的神兵圍困三年。後世妖類從蚩尤墳攝取精魄,煉就的「霧旗」已遠不及古代。而桃夭夭雙手灌滿純陽真氣,直攪的天海翻覆,「蚩尤旗」威勢大增,比之蚩尤復生也不多讓。連骨屍怪象被刀刃切割,一霎分崩離析,捲進雲團中心風眼,帶同海裡的死魚直飛九霄,渺渺茫茫散為烏有。

    大海天空再復清明,上下碧藍相映,彷彿水洗過一般。九尾龜黿趴伏海面,為了抵抗蚩尤旗的強勢,它們的魔力幾近耗竭,奄奄幾欲昏厥。就在敗局注定之刻,雙魔全無屈服之意,一條尾肢顫巍巍挺直,口鼻翕張噴出青煙幾道。頃刻間雲霧成團,蚩尤旗又成勢了,卻是雙魔所發。原來九尾黿遭此術重傷,「北帝天鉤」也被激活,反射對方術法,也要讓桃夭夭體嘗「蚩尤旗」的酷烈。

    桃夭夭尋思「我使出一種法術,雙魔便複製一種,反反覆覆它們不費勁,未知何時才是個了局。」耳聞風聲蕭殺,隱含怪嘯,蚩尤旗剛碎散了屍怪,現在反其道而用之,召集了更多的死靈惡魂。桃夭夭大感棘手,彷彿新人演砸了戲,不知接下來如何收場。他眼睛沒看見,隱約察覺唐連璧在背後冷笑,不由心想「哎,我降伏妖魔的經驗是比他差點……」

    躊躇間雲團逼近,烈風吹的毛豎。他猛然發性,一把心火狂燒,動了凶霸之念,喝道:「你會複製法術,複製這個試試!」雙掌交握高舉,金色劍刃直指蒼穹,驀地一揮而下,只見萬丈金芒閃過,雲團碾瓷般碎零。桃夭夭手底留了勁,劍及海面立當收住,並未造成大的破壞。定睛再看時,蚩尤旗消失,死靈湮滅自不待言,九尾龜黿也被大卸八塊,可憐萬年長生的天然神獸,也在宇宙鋒無上劍勢下魂喪命絕。

    桃夭夭頗感滿意,暗想「沒把海底劈成兩半,分寸拿捏恰當,我已完全掌握宇宙鋒的神力。」

    龜黿骨肉化作粉末,波浪一打,形跡消匿不見。唯獨那八根尾骨輕飄而起,乘風升空,合成一條長槍狀物件,槍頸嵌塊六角藍水晶,團轉圍繞絢爛的紅霞。桃夭夭合計「這就是魔王的第九尾了,滅世什麼槍,可惜未曾顯顯威力。」正想著,那槍如電穿雲,往東方飛去了。霞光逐漸收斂,浮出兩顆珠子,一顆雪白,一顆烏黑,黑珠是九尾黿的內丹,桃夭夭先前見過,白珠想必就是九尾龜的內丹了。

    這時尚有海風輕吹,海濤卻消停了,浩淼汪洋平整的出奇,彷彿迎接聖靈蒞世鋪開的地毯。兩顆內丹挨近交融,白丹顏色剝落,其形融入黑丹之內,飄灑的白屑隱含邪氣,想是九尾龜僅存的靈魄。最終白色全消,黑丹變大化作柳條狀,隱約是劍鋒式樣。一時間波濤輕擊,浪花湧蕩,宛如萬千雙手歡悅鼓掌。桃夭夭見狀驚疑,發覺那劍鋒狀的物事蘊藏無盡神異,上善柔沛可御萬物,其威力絕對不在宇宙鋒之下!

    疑念未落,忽看唐連璧飛上前,懷內摸出個七寶琉璃寶匣,嘴唇微動念了幾句咒語,那東西縮小形狀,自行飛進匣內藏好。桃夭夭恍然大悟,暗道「這是玄水神劍!四大神劍之一!此物乃天下水之總源,難怪出現後海水變的平順祥和。」再看唐連璧將寶匣收入衣兜,不禁啞然而笑「他跟九尾黿死纏爛打,原是想搜奪玄水神劍,豈知雙魔同滅神劍才顯形,到底借了老子的風頭。嘿嘿,什麼高傲貴公子,臨末了,還是跟屁揀便宜的小人。」眼神滿含鄙夷,斜睨著笑道:「恭喜唐公子拾獲神劍,記得下回再跟緊些。本人以後伏魔滅妖,戰利品多的是,都留給你來揀呢。」

    唐連璧正眼也不瞧他,收好寶物轉身拂袖,駕霜雲飄然飛遠。桃夭夭意猶未足,還想趕上譏諷兩句,忽聞船隊那邊人聲如沸,似有大事發生。他記掛眾人的狀況,撥雲直縱中軍大福船。腳剛踏上船頭,就聽有人喊他:「桃師弟,恭喜恭喜。」

    循聲一看,也認得,乃是攝魂門首徒,蘭世芳的胞兄蘭世海。後面站了幾名玄門弟子,臉生臉熟,未可盡識,桃夭夭抱拳道:「師兄為何在這裡?」沒等蘭世海答話,四周「哦羅羅」呼喊乍起,水手兵士高舉手臂向太陽跪拜,伏倒時靜悄悄的。桃夭夭道:「這是作甚?」旁邊有人解釋:「每當大戰獲勝,傣人必要跪謝蒼天,送別戰死的英靈。」

    蘭世海道:「此役靖掃金輪教老巢,對陣妖王駕前魔王,成敗非同小可。師尊命我等乘萬域圖馳援,誰知桃師弟已將魔王一舉誅滅,大功居首,實是可喜可賀。」桃夭夭道:「哦,師尊沒來麼?你們乘萬域圖,黃幽師兄應該在場吧?」忽見眾人身後站個人影,縮脖子垂頭喪氣,不是黃幽是誰?

    遁甲首徒容顏憔悴,法力雖復,「鶴齡膏」的浸瀆猶在臉上。這一仗艱難曲折,極其重大,他的功勞卻微不足道,反被迷藥製服,臉面早丟到了姥姥家。耳聽桃夭夭提及,頭埋的更低了,大氣不敢透半口。桃夭夭自明原由,笑了笑岔開道:「世芳師姐也在附近船裡,蘭師兄快去見見她吧。」

    蘭世海道:「不忙見,女子先天血氣淡,夜裡積冷,解了血毒濁氣反胃,都吐的一塌糊塗。已安排她們在後軍船中換衣洗漱,男子暫時別去打擾。」略頓了頓,補了句:「桃師弟最好跟我們在一起。」想當初上山測查品性,蘭世海測出桃夭夭「色而不『淫』」,『淫』不『淫』另說,色字是坐實了,離女孩子更衣處自是越遠越好。

    桃夭夭「哦」了聲,語調微帶失望,談到船上女子,不覺中心底冒出個名字,是他忘不掉,卻又解不開的心結。明知久思必生煩惱,他咬牙使勁搖頭,好像要把那名字甩出腦袋。旁人只當他跟蘭世海鬧脾氣,連忙遞上乾淨衣裳,幫他穿衣束帶,綰髮整冠,七嘴八舌引他開懷。有弟子道:「我等都親眼目睹降魔大戰,簡直精彩萬分。」另一人道:「好傢伙,妖皇座下魔王都給幹掉了。」蘭世海道:「是啊,桃師弟道法精奇,的是聞所未聞。」

    旁邊弟子忙提醒蘭世海:「我等別叫桃師弟,立下頂天大功德,今年競德大會魁首已現,新任峨嵋大師兄就在跟前。」蘭世海是忠厚君子,雖為桃夭夭立功欣喜,但素來不善奉承,「桃師兄」幾個字總是吐不出口。

    桃夭夭久經沉浮,榮辱名位看的極輕,談談笑笑仍稱「蘭師兄」。眾人前呼後簇,一陣風擁至帥艦中艙。奇巧門高士侯天機在內,正跟百花教主席地坐談,聽門外嘈雜,立喝道:「你們吵什麼?」眾弟子素知他嚴刻,多年代管奇巧門,暗地裡都叫「二當家」。當下收聲斂笑,諾諾而退。桃夭夭走上前施禮:「援兵是候師兄領隊麼?小弟失迎大駕,且恕怠慢。」

    侯天機道:「你來的正好,快跟我回山!」一把抓緊桃夭夭手腕,彷彿捕快逮著了逃犯。轉過臉去,仍跟百花教主講話,三言兩語間,無非是感謝貴教支援,日後定將回報等等。召羅巖得脫劫難,又解決了黑苗世仇,直高興的手舞足蹈,沒口子的念佛頌祖,與侯天機所言牛頭不對馬嘴。繼而黃夢龍,許大安等人進艙,侯天機囑咐他們調養存余的神獸,帶領傣人歸國,護送白露坪民女回鄉。隨後西進追捕金輪教餘孽,特別是四大護法和首惡殊勝佛。此為亂塵大師口諭,馭獸門眾徒躬身謹領。

    桃夭夭重遇舊友,只欲放懷傾談,偏生侯天機言語緊促,半晌插不上嘴,耐著性子等他囑令完畢,方道:「候師兄,容我先探望我大哥,蘭師姐他們,稍事敘談再回去,行不行?」

    侯天機搖頭道:「師尊親口指示,你必須馬上跟我返回峨嵋!」敞開嗓門,一迭聲呼喝:「遁甲首徒!把萬域圖打開!召王爺我們告辭了,如有傷病難治的教眾,少待還有神農弟子趕來,請毋多憂。」口中似放了個炮仗,激烈的語氣中,透著不容抗拒的威嚴。黃幽應聲而到,就在門口鋪開萬域圖。

    桃夭夭思忖「十萬火急要我回山,師尊必有大事交待。」隨黃候二人踏入那法寶,瞬時傳形移位,已到峨嵋山腳下,再縱雲光穿入止僭障,過長春麓直奔試煉場。沿途的玄門弟子低頭退讓,誰都沒向三人打招呼。桃夭夭納悶「他們迴避的是我,一定也是奉了師尊嚴令。怪哉,幹麼避我如避瘟神?」

    過了試煉場,黃幽離開,找神農弟子傳往南海。侯天機始終緊拉桃夭夭,來到試煉場東邊的靜室,此刻天色已暗,開了門推他入內道:「你先在此住下,若無師尊召喚,絕不能走出房門半步。」

    桃夭夭大奇:「這不是接待外客的廂房麼,為什麼要我住在這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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