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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六章 血染的野山菊 文 / 明達

    晚飯很可口。尤其是對於天恆這種在格洛流浪了許多天,只靠吃乾糧和清水來渡日的人來說就更加可口了。老者凱普斯,就是野山菊的爺爺用一種象胡蘿蔔一樣的根狀蔬菜和青面獸的肉燉了一大鍋香味飄揚的濃湯,再配著鬆軟細膩的麵包,更配著一盤清危爽口的鹽漬蘸水菜乾,最後再上一杯微酸開胃的紅酒,吃得天恆大呼過癮。

    凱普斯看著天恆狼吞虎嚥的吃相只是笑,似乎看著天恆這樣喜愛自己做的東西而極為開心。透過昏黃的燭光,凱普斯看著天恆,微笑道:「天恆,你是個遺人對吧?」

    天恆身體一僵,不由自主的停住了啃食的動作,戒備的道:「你怎麼知道?」他記得修·達梅曾說過,族人族是一種神秘的種族,但這個凱普斯張嘴便道出了事實,很難讓天恆不起戒心。

    凱普斯喝了口紅酒,微笑道:「別擔心,我沒打什麼主意。我年青時候最喜歡四處遊玩,亞里斯大陸的十一個洲裡我就去過八個,我以前還當過呤游詩人呢。所以啊,我雖然沒有親眼見到過遺人,但是他們的事卻聽得不少。必竟遺人族是全亞里斯大陸最神秘的神族,人人茶餘飯後都樂於談論它。」

    天恆鬆了口氣,因不必因為遺人這個身份而節外生枝鬆了口氣。天恆抹了抹嘴邊的麵包屑,奇道:「那你怎能那麼肯定我就是遺人族?」

    凱普斯笑道:「你頭頂上頂著的那個寶貝百分之百的是待魂之玉。我以前因為那股子尋寶熱而想尋找到它時不知看了多少遍關於它的圖譜,所以我是不會看錯的。為了求證它是不是真的,在你昏迷時我曾摘下它來察看,一不小心就看到了你的第三隻眼睛和那對光之翼。你不是遺人是什麼?」

    天恆酒量不好,只敢小口小口的喝著杯裡的紅酒,嘴裡道:「是啊,我是個遺人,可是我卻對這個身份討厭之極!」

    「為什麼?」凱普斯奇道:「好些人想要遺人的能力想得發瘋,你卻嫌棄它。」

    天恆拉長著臉道:「那是因為他們還沒有因為遺人之力而被麻煩得一個頭兩個大!這東西有什麼好?自從我知道有自己有遺人之力那一天起,每一次用它就準沒好事發生。這次也是這樣,要不是因為遺人之力惹來維拉·溫斯頓,我也不用躺在雲頂這種荒郊野外等你們來救。」

    凱普斯搖頭道:「這次你可錯了。要不是因為你體內的遺人之力,你恐怕已經變成了一塊乾屍了。」

    乾屍?天恆腦海裡浮起木乃伊的醜惡形像,頓覺一陣噁心。他忙不迭的吐掉嘴裡的紅酒,問道:「怎麼說?」

    凱普斯道:「有沒有發現自己體內的鬥氣沒有了?」

    「是內、、、、、、」天恆剛想說是內息,轉念一想,反正內息鬥氣也差不太多,鬥氣就鬥氣吧。「是沒有了,為什麼會這樣?」

    凱普裡道:「以前就有傳說,說是當今的龍王並不是由龍後孵化的。他是由一名遺人孵化完成,直至最後一直由這名遺人培養他長成為成年龍以後才有今天的龍王西爾頓。當初我還一直不相信,直到我看到你胸膛上的兩隻幼龍。」

    天恆專心的聽著,道:「這事我知道一半,當年的龍後一『共產』了兩枚蛋,其中的一枚給了一個遺人。只是我不知道龍後的那一個沒當成龍王,遺人孵化的那一個倒是成了龍王。接下來呢?」

    凱普斯道:「要知道龍在由龍卵孵化成幼龍的時候得需要大量的能量。除了遺人之力和龍天生俱有的龍息,我實在想不出還有哪種力量可以承擔這個工作。而你身上吸附了兩隻幼龍,它們在孵化時所要花費的能量當然更比別人多出一倍。」

    凱普斯停下話來,拿起餐巾替吃得一臉一塌糊塗的野山菊擦了擦臉,接著又道:「我不知道為什麼你的遺人之力沒有參與孵化的過程。但我卻知道最終把兩隻幼龍孵化完成的並不是你體內的遺人之力,而是你體內的鬥氣。」

    「而這種鬥氣的強大程度和遺人之力相比較起來就差得太多了!照我說,你能靠種這種級數的鬥氣把兩隻幼龍孵化成這樣,真是奇跡!」

    「大約在幼龍的形態轉化剛剛完成時,鬥氣的力量就已經用完。但幼龍的轉化又不能停下來,這時幼龍就會本能的去催動鬥氣運轉,從中吸取能量,搾乾它的最後一滴力量。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別的意外發生,最後的結果就是兩隻幼龍把你搾乾為止。」

    天恆聽得毛骨悚然。看吧,他就知道這兩個小東西不會對他那麼客氣。

    凱普斯道:「如果我沒分析錯的話,遺人之力一定在這個時候橫插了一腳,出於護主的本能而保護你,強行切斷了幼龍的進一步轉換形態。喏,你身上的兩隻半成品就是最好的證明。」

    天恆道:「這還只是半成品?半成品都把我搞成這樣了,要是成品的話,那還了得?好險!好險!對了,成品是什麼模樣?」

    凱普斯道:「我沒見過。不過我知道幼龍如果形態轉化完成,是不會像這樣吸附在你身上靠你的力量生存的。形態轉化完成的龍是可以獨立生存的。」

    「那它們什麼時候才肯從我身上下來?」天恆問道。

    「我不太清楚。不過我想,等到你的鬥氣足夠它們進行進一步轉化時,它們可能就會繼續進行沒有完成的轉化。等到轉化完成,它們大概就會自己脫落下來。在這之前,它們得全靠你的內息生存,而你的內息提供的能量還不能滿足它們所需要的。如此求大於供,你的鬥氣當然沒有辦法運用。等到你的鬥氣除了提供給它們所需要的之外還有剩餘時,鬥氣自然就可以用了。所以你大可放心,你的鬥氣並不是沒有了,它只是暫時不能用而已。」

    聽以這裡,天恆終於完全的放心了。原來內息的情況不是他想像的那麼糟糕。天恆想了想,道:「可不可把它們摘下來?」

    「可以。」普裡斯道:「你要強行摘它們下來也行。不過這樣這兩隻幼龍就完了。你要不要這樣?」

    「算了吧。」天恆搖頭道:「我還狠不起那個心。」

    凱普斯呵呵笑起來,再次將野山菊嘴邊的菜汁細心的?乾淨,嘴裡笑道:「你當然不會。看你那模樣也知道你狠不起這個心腸。你放心,它們也不是白粘在你身上的。它們依附在你身上,一是把你當宿主,二是把你當作唯一可以操縱它們的主人。它們所給你帶來的好處是你想像不到的多。」

    天恆沒好氣的道:「有什麼好處?我可不喜歡掛著兩隻會動的胸罩四處遊蕩!它們在我身上白吃白喝的,最多能在我寂寞的時候陪我聊會兒,別的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好處。」

    凱普斯一愕,突地放聲大笑:「哈哈哈,你這少年倒是有意思。白吃白喝,真虧你能想得出來。別人求之不得的東西,你卻唯恐避之不及。告訴你吧,它們有什麼本事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兩點。一、幼龍可以任意的改變自己的顏色和形狀,這是它們保護自己的本能。假如你能活用這它們的這個能力、、、、、、比如說,你讓它們移動到你的頭頂,包住你頭上的那顆待魂之玉,誰還能從這裡猜到你是個遺人?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好像不大喜歡頭頂著這顆寶石。如果能毫不費力的就將它藏起來,豈不是很妙?二、幼龍由於生存環境的惡劣,使得它們還有一種本能--當它們在和主人共同作戰時,只要主人對任何事物發動攻擊,它們就會本能由主人的行動得到進攻的信號,出於本能的發動攻擊。這種攻擊不必你去想怎麼做,它們本能的就做了。所以這種攻擊是突如其來的,叫人防不勝防,又因為這個特點,這處技能才會被人稱作突襲。有了這種技能,以後你戰鬥時無論攻防時都會感覺輕鬆如意許多。就這兩種能力都應該足夠叫你歡喜了,你還嫌它們?」

    天恆辨道:「我不是嫌它們。如果它們什麼都不會做,只做寄生蟲,我還是會讓它們安全的呆在我身上。這不僅因為我答應過母龍維拉,更是因為它們也是活生生的生命,我也狠不起心對它們怎麼怎麼樣。只是、、、、、、我向來不太喜歡這種肉肉的東西。它們看起來又實在很肉、、、、、、像那種肉滾滾的肥蟲、、、、、、惡!我不想說了。」

    凱普斯一呆,隨即笑道:「你這孩子想法倒是挺怪。哪有這種理由的?算了,你就當它們是你身上剛長出來的兩塊肥肉好了。」

    肥肉?!更惡!天恆只覺酸水正不停的往胃上湧。「停!」他趕緊叫道:「別再說了。再說的話,今後我一看到它們就會想到自己五十歲時的模樣。」

    凱普斯笑罵道:「五十歲怎麼啦?誰說年老了就一定會發胖的?我現在已經五十六歲了,你看我胖麼?」

    天恆斜眼看著凱普斯,眼裡的神情有些不懷好意。

    凱普斯一怔,詫道:「怎麼啦?」

    天恆竊笑道:「沒事。沒事。我只是聽到你的歲數時,突然想起了幾個老妖怪。你不會謊報歲數吧?通常歲數越大的人越是在乎自己的歲數,歲數是絕大多數老年人的軟肋。說不定、、、、、、你今年二百五十六了也說不定。不要謊報年齡喔!少報幾百數也不能真正讓你更加年青。」天恆心裡不期然想到的正是例如修達·梅、基德、阿爾黛族長之類的老不死。如果這個凱普斯沒有謊報年齡的話,那麼他就應該是自己到達亞里斯大陸以後所遇到的最正常的一個老人。

    「你這小鬼!滿嘴胡話!」凱普斯笑罵道,從桌上拿起叉子作勢欲打。他越看這少年越覺得喜歡。這少年古靈精怪的,又善良又調皮,一臉的機靈相,沒法叫人不愛。凱普斯笑道:「你好像不太在乎鬥氣無法使用的事啊。」

    天恆無奈的道:「有什麼辦法?誰叫我是它們的媽?去!是它們的爸爸!當爸爸可不是那麼容易,要想養著它們就得付出代價。這內息、、、、、鬥氣吧,就當是我所付的代價好了。反正又不是真的失去了,以後還可以用的。」

    凱普斯神情一斂,伸出姆指讚道:「天恆你好樣的。你種豁達的心態我很喜歡。我見過不少鬥氣失去了的人,他們可不像你這般笑得一點都不介意。」

    天恆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笑道:「哪裡,哪裡。我心胸從來都是這麼寬廣。惡!」說完了,他自己都覺得這種大話說得極為噁心。

    聽著這話,凱普裡陡然讓紅酒噎了一下,大咳著,道:「果然臉皮很厚!」

    野山菊拍手笑道:「不要臉!不要臉!臉皮厚!臉皮厚!」其語氣和聲調與嘟嘟兒如出一轍。說話間,她嘴裡的麵包屑四處亂噴,濺滿了自己面前的整個桌面。

    天恆只當沒瞧見,問凱普斯道:「我的這些事,像龍啊、遺人之類的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凱普斯道:「我二十五歲以前是個吟遊詩人,以後則轉行做了個煉金術士。煉金術士雖然既不會戰技也不會魔法,但有『雜家』之稱的煉金術士卻是所有職業中所學最雜的人。要做一個好的煉金術士能就得什麼都會一點,什麼都知道一點。遺人和龍,這兩種東西在煉金學中就有獨立的兩門課題,所以我哪能不知道。對了,我倒是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什麼事?」天恆問道。

    凱普斯道:「在近期之內,你千萬不要運用內息、魔法力量和遺人之力這三種力量中的任一一種。你體內現在的情形極不穩定,如果強行使用它們的話一定不會有好結果。」

    天恆瞪眼道:「一種都不能用?那不是剝奪了我生活中的大部份樂趣?太離譜了!」

    凱普斯笑道:「你著什麼急?那只是暫時,等一陣子情況穩定時,鬥氣也許一時半會的還用不了,魔法和遺人之力則一定沒問題。這段時間你就住我家裡吧,反正很久都沒有來過客人了,野山菊一個人也挺寂寞的,你就當陪她玩會兒,如何?」

    天恆轉頭看向野山菊,看到她那雙充滿期待的晶亮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到嘴的拒絕話便說不出來,只得點點頭。

    野山菊咋然歡呼起來,叫到:「哥哥,你真好。我去告訴我的小鳥,有人陪我玩啦!」說著,刀叉一拋,只濺湯汁亂飛,她自己卻似沒看見一般飛奔而去。

    天恆用餐巾摸著濺到臉上的湯汁,詫道:「她、、、、、、她、、、、、、」

    凱普斯微笑道:「關於她,又是一個故事了,你想不想聽?」

    天恆聳聳肩,道:「反正紅酒還有那麼多,只要你的故事長到能在我醉倒之前說完就行。凱普斯爺爺,我可事先告訴你,我酒量很糟糕的。」

    凱普斯歎了口氣,喝了一口紅酒,眼光看向野山菊跑出的方向,變得迷離起來。他緩緩的道:「我二十五歲以前四處遊蕩,二十五歲以後累了,想找個地方安定的生活,於是我改行做了煉金術士,以後娶妻生子,過著平凡的生活。我的妻子是我一生中最愛的女人,我和她一起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十九歲做了騎兵,二十一歲便戰死,整整兩年,從來都沒有回到過我的身邊。整整兩年啊!而他戰死之後,我和妻子就只收到一條宣告他已經戰死的紙條,我們連他死的時候穿什麼衣服都不知道!」

    「有大兒子的前車之鑒,我和妻子堅決不讓二兒子加入軍隊。你知道的,亞里斯的青年到了合適的年齡以後,如果當地的領主需要徵兵,適齡青年必須無條件的服從。否則就可以按反判罪論處。我們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再失去一個,我們將一無所有。所以,我就帶著妻子連夜從伊修斯逃到格洛,在這雲頂的荒郊野處找了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其實,我的要求一點都不高,我只希望可以有一個安定的生活,每天清晨一睜開眼就可以聽到兒女的歡笑聲,看見陽光灑滿自己的小層,聞到廚房裡傳來妻子煮早餐的芳香而已。可是,就連這麼一點微小的心願也得不到!我以為逃到雲頂會是新生活的開始,那知道這卻是另一個惡夢的開始!」

    「我們這裡平靜的生活了一年。正當我們欣喜的以為找到夢中的桃源時,卡圖的鐵蹄踩下來了。他們帶走了我最後的兒子,讓我們兩個老人從此生不如死,麻木的生活著。艾倫是七年前被帶走的,到現在為止,他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我一心一意想打聽到他的下落,我只怕也和我飽受摧殘的妻子一樣,早早撒手而去,逃離這無盡的痛苦。」

    凱普斯停下話語,從懷裡掏出一個形狀古樸的圈狀銀器放在眼前看著。

    天恆默默的看著凱普斯,因為心裡隨著他而難受,他已經不知不覺的將一杯紅酒喝了個乾淨。凱普斯伸出手,一手拿過天恆的空杯子,一手將那個銀器塞進天恆手裡。

    天恆不解的道:「凱普斯爺爺,這是什麼?為什麼給我?」

    凱普斯沉默的給天恆倒滿酒,輕輕的道:「這是艾倫滿五歲時我妻子買的。是我大兒子的護身手鐲。艾倫也有一個。兩人長大了以後,都戴不下了,艾倫那個他一直隨身裝著,這個、、、、、、卻是沒人用得著了。送給你吧,反正我頭一眼見到你就很喜歡。就當是一種祝福,保你以後快樂、平安,不要像我的兩個兒子、、、、、、」凱普斯的聲音突地好像被噎住了一般停了下去。

    天恆拿過手鐲放在手裡輕輕的撫摸著,心裡升起一種難言的情緒。保平安、幸福?如果它真有這種作用,凱普斯的兩個兒子現在就會長伴父親左右,而不會讓凱普斯飽嘗喪子之痛。平安和幸福靠這種東西是得不到的。但是,想雖然是這樣想,天恆還是珍惜的將這個手鐲放懷裡最貼身之處和丁多放到一起。天恆珍藏的並不是僅一枚手鐲,他真正珍藏的是凱普斯希望他平安幸福的美好心意。就算是這枚手鐲並不能真正保證什麼,天恆也不願意違背凱普斯的心意。

    天恆收好手鐲,指著門外,道:「那她呢?」

    凱普斯微笑起來,道:「野山菊是上天賜給我的最好的禮物!沒有她的陪伴,我一個人也無法挺得下去。」

    天恆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凱普斯接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大概也看出來了,野山菊智力有問題。換個說法,她是個低能。但對別人來說她是這樣,對我來說,她卻是個天使。我把對兒女的愛都投到她身上了,現在她就是我的所有。你難道不覺得她很可愛嗎?」

    可愛?天恆雖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過分,可是他一點都不覺得一個傻姑娘有哪裡可愛。但是既然凱普斯說她可愛,那就算可愛吧。是以,天恆點點頭。

    凱普斯道:「我是在天使之晶的市集裡撿到她的,那時她餓得皮包骨頭,正在啃一把青草。我就不明白,這樣好的姑娘為什麼會沒有人要?唉,我一生也算差不多了。我別無所求,我只希望這個姑娘能陪著我走完人生最後的路,更在我閉眼的那一剎那有她在我身邊,我就滿足了。」

    天恆笑起來,舉起杯子和凱普斯碰了一下,不滿的道:「胡說什麼哪?亞里斯大陸的老妖怪特別多,沒準兒你也能活個五、六百歲的,然後再晚上出來嚇人。別老什麼死啊,閉眼的,真難聽!來!乾杯!別說那麼多喪氣話,我也祝你幸福平安!」

    凱普斯悵然失笑,看著匆匆從門外奔進來,興奮得笑開了花,但卻搞得一臉污泥的野山菊,他終於舉起杯和天恆碰了一下,和天恆齊聲道:「乾杯!祝願人人幸福平安。」

    ※※※※

    夜裡,天恆對著皎潔的月亮,手裡翻覆的看著那枚銀手鐲。凱普斯自釀的紅酒甜甜酸酸的,並不醉人,儘管天恆喝了足足喝了三杯,也只略微有些酒意而已。

    先前野山菊還一直纏著他說話,後來才讓凱普斯捉走了。對於她這種纏人的功夫,天恆覺得她和扎克倒是異曲同工,都屬於那種超級粘人精一類型的。

    看著枚手鐲,天恆在深思凱普斯的話。此時在他眼裡看來,現在亞里斯大陸並不是他想像的那麼美好,在它那沒有人觸及的折皺裡原來還深藏著黑暗的罪惡。哥哥大概就是因為這個才會產生出心裡的理想,想要重振亞里斯。而自己呢,總是對亞里斯感覺不深,無法提起對重振亞里斯的熱情和原動力。大概是自己總是碰見像嘟嘟兒這類的人,跟他們在一起,無論什麼時候都歡樂多於悲傷,所以他才會對亞里斯的污垢視而不見。如果不是凱普斯一生的經歷活生生的擺在眼前,自己也許現在都不會思考這個問題。唉,就這樣狀態,讓自己怎麼去完成修老頭子的囑咐?自己總是一副樂天派的性子就不能改改麼?天恆心裡不由得升起一股濃濃的愧疚。

    看著那皎潔的月光,天恆真切的希望亞里斯就和這月光一樣清澈潔淨。但為何事實總事與願違?天恆再次轉回眼光看著手裡那枚悲傷的手鐲,大半夜無眠。

    ※※※※

    因為暫是不方便使用體內的力量,天恆就一直在凱普斯家裡住了下來。反正無論凱普斯也好,野山菊也好,都希望天恆一直在他們家裡住下去,最好永遠也不走,所以天恆是大受歡迎的。

    這些日子以來,天恆免去了早上的早課,只起身打上一套長拳,或是五禽拳之類僅當健身之用。他練拳時,野山菊總是托著下巴有趣的瞧著他。有時她瞧得開心時,也會跳下場來,胡亂比劃兩下,然後咯咯的笑得像個孩子。不知道為什麼,天恆對野山菊這個傻姑娘雖然談不上討厭,但卻總也無法喜歡她。她在那裡胡亂比劃時,天恆也就自己練自己的,兩人互不干涉。不過,野山菊卻是極喜歡天恆,她已經儼然成了天恆的忠實隨從,就像一年前的扎克一般,無論天恆走到哪裡,身後總吊著她這個『影子』。

    總體的來說,這十來天的時間裡,天恆的日子過得很清閒,也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如果強要說變化,變化最大的就要數依附在天恆身的兩條龍了。它們吸引知識的速度快得讓天恆吃驚。這短短的日子裡,它們已經通過天恆的思想、行為、談話吸收了許多的知識。它們的智力發展程度已經遠遠的超過了低能的野山菊。有些時候,連天恆本身都不得不為它們驚人的記憶力而佩服。

    自從擁有它們以後,人與龍的戰爭就一直在繼續,其戰爭相關的焦點其實也就是爭論倒底該如何稱呼的問題。經過天恆不懈的努力,兩隻幼龍終於改了口,天恆正式升級為『爸爸和爸』。稱呼為什麼會這麼古怪呢?這便是因為這兩隻龍裡,一隻管他叫爸爸,另一隻則很省略的直接叫他做爸。

    在接受了它們的存在以後,天恆為如何區分它們而大費腦筋。到底該給它們取什麼名字?兩個之中又是哪只大哪只小?問它們,它們也是一片茫然。最後天恆一怒之下,依照前、後、左、右的原則,左的那只就算大,右邊的就算小,其它一切反對意見統統無效!然後輪到取名問題。既然這兩隻幼龍像寄生蟲一樣貼在自己身上,那麼左邊的那只便就叫做大寄,右邊的那只就叫做小寄。反正自己也姓季,季與寄讀著差不多,勉強把這兩個當作自己的兒子好了。天恆卻沒想到自己把季和寄放在一起來比較,相當於自己也淪為寄生蟲一級了。

    大約在十五天以後,天恆在沉睡中被胸膛上的異常感覺所驚醒。他睜眼一看,赫然發現兩隻幼龍已經頂開了他的衣服,離開了他的身體,只用尾巴和他相連著把他的胸膛當舞台而大跳恰恰。這太過份了!天恆大怒,猛的坐直身體大聲喝道:「都在搞什麼?回去!你們倆就不能安靜會兒讓你老子我好好的睡一覺?等你們不再吸我的內息時,我就會天天起來做早課,到時候你們愛怎麼鬧就怎麼鬧。但是你們現在得給我好好的呆著,免得一不小心就讓別人抓去做研究!」

    兩隻幼龍大驚,哧的一聲縮回到天恆胸前盤著,只傳來一陣陣委曲的感覺。

    「有沒有忘了什麼?」天恆問道。

    聽到他的問話,左邊的大寄才委曲的移動著身體,一直沿著天恆的身體往上延伸,將天恆額頭上的待魂之玉仔細的包裹了起來。現在天恆的額頭由大寄包裹起來以後就只能看見一個可笑的大腦門,再也找不到的待魂之玉的痕跡。

    天恆感受到心底深處傳來的委曲感覺,歎道:「不是我想對你們凶,是你們鬧得太過份。昨天如果不是我阻止得早,只怕連我的內褲裡你們倆都會去玩上一圈。我可告訴你們,那裡禁區,只要你們倆敢去、、、、、、我要你們好看!不給你們三分顏色,你們就無法無天!有了你們這兩個龜兒子後,我就從來沒有安靜過片刻。你們怎麼就那麼能動?啊?委曲?我更委曲!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由早課變成了教訓你們兩個,你們當我真的很喜歡啊?你們兩個為什麼就不能像我和天翔?當然,我爸雖然也操了不少的心、、、、、、咦?我在說什麼?跳過這一段!我是說你們既然要當我的兒子,就得、、、、、、」正在天恆教訓兒子教訓得極為暢快之時,野山菊帶著一股香味,旋風般的跑了進來,嘴裡嚷道:「哥哥!哥哥!你猜!我手裡有什麼?」她將一隻藏在背後。

    天恆翻了翻白眼,有些不爽自己的訓話被打斷。他不耐的道:「我猜不著。」

    野山菊嘻嘻一笑,將手從背後拿出來,道:「你看!」

    天恆一楞,傻傻的看著野山菊手裡那一把燦爛的野花。

    這真是好大的一把野花,讓野山菊這樣舉在手裡,竟將她的整個臉全都藏在花後。野花們被一根枯草捆在一起,紅的、黃的、白的、紫的,五彩繽紛的野花雜亂無章的集合成一束,被遞到了天恆鼻端。

    「這是幹什麼?」天恆詫道。

    野山菊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道:「爺爺說你病了,不讓我來吵。我就去山上摘了很多花來送給你。我常生病,但只要看到它,身上沒那麼痛了。這個方法是樹上的小鳥告訴我的。你看著這些花,有沒有感覺好些了?」

    天恆聽著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話,再看著那些仍然沾著露珠的野花,心裡流過一道溫暖的暖流。原來她大清早來吵自己就是為了給自己帶來這束可以『治病』的鮮花!下意識的,天恆伸鼻聞著花瓣間那種特有的香味,微笑道:「好多了!」

    「真的!」野山菊大喜,嚷道:「我再去摘一把!」

    「不用了!」天恆一把拉住她,道:「花還是在山上開著漂亮,我有這些已經足夠了。今天你想玩什麼?我陪你玩。」

    野山菊搖頭道:「不好。爺爺說你病了,還是我陪你玩吧。你想玩什麼?我會學鳥叫,要不要我學給你聽?」看天恆沒有說話,她又道:「不喜歡啊?要不我去給你摘些野果子回來。味道酸酸的,可好吃啦!」

    天恆看著野山菊那張平凡的臉上正閃爍著的最真實的關切,突然明白了凱普斯為什麼會說她是個天使。原來她真的是個天使,擁有象天使那樣的心腸。是自己有眼無珠,不知道她的好,不可愛的是自己,並不是她。一時間,天恆呆看著野山菊,突然間覺得她那張平凡的臉原來是這樣的美麗!

    「野山菊,我今天有沒有說你很可愛?」天恆微笑道。

    野山菊偏頭想了會,道:「沒有。我很可愛嗎?」

    天恆點點頭,認真的道:「你很可愛,像個天使一樣。」

    野山菊開心起來,伸手提著自己的裙邊,在天恆的床轉著圈,嘴裡哼著一支不成調的調子,嘻嘻的笑道:「我是天使。我是天使!」

    天恆看著野山菊,笑著搖搖頭,伸手去扣自己的衣襟。

    野山菊停了下來,盯著天恆上胸膛的兩隻幼龍,突地指著自己的胸膛道:「我這裡也有兩個。比你的圓,比你的大。」

    「什麼?」天恆猛地被口水噎了一下。這句話有十足十的讓人鼻血狂噴的效果。天恆不確定的問道:「麻煩你再說一遍?」

    「我的比你圓,比你大!」野山菊口齒清楚的道。「不信我和你比比。」她作勢便要解開衣衫。

    「停!」天恆尖聲叫道。他一手捏住鼻子,把快要狂噴而出的鼻血捏回去,另一隻手則驚慌的想要捉住野山菊的手。

    「不比你哪裡知道誰更厲害?」野山菊一邊道,一邊仍自掙扎著,想要解開自己的衣衫。

    天恆嚇得魂飛天外,拚命的捉住她的手,尖叫:「你厲害!你厲害!我服了行不行?你大,你圓,夠了吧?」

    老天,天恆可一點都不想這麼早就開葷。讓他看她的?這還了得?他不怕凱普斯將他殺了,也怕自己會長針眼。換了別的女人這麼主動,他一定有興趣看個飽,但是野山菊就免了。她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野山菊停下亂動的身體,問道:「你不想看看?」

    天恆點頭如搗蒜,生怕她會錯了意。

    「可是我看了你啊。不讓你看看我,好像不對。「野山菊遲疑著道。

    天恆連忙道:「不用了!不用了!你隨便看好了,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那個也不值錢。你就當參觀衛星發射中心好了,反正一馬平川的也沒有什麼觀賞價值。至於你的、、、、、、請你留著自己看,不用叫我來參觀了,我怕長針眼。」

    野山菊有點可惜的道:「這樣啊。本來還想讓你看看我的厲害的。」

    天恆頭皮上的汗珠又冒了出來,叫道:「你厲害!你最厲害了!嚇得我冷汗直流,你不厲害誰厲害?」見野山菊終於有了罷休的意思,天恆才長長的鬆了口氣。真讓人想不到,看女人胸脯也是這麼一件讓心驚心動魄的事。天恆正色對野山菊道:「你以後可不能隨便給別人看你的、、、、、、」指著野山菊的胸脯,天恆突然不知道該用哪個詞向野山菊解釋比較合適。

    「小兔子?」野山菊接道。

    「啥?」天恆一呆。「誰教你的?」

    「爺爺。」

    天恆張著嘴愣了半天,最後道:「我不它是大兔子也好,小兔子也罷,總之,以後誰也不能給他看!」

    「為什麼?」

    為什麼?天恆又想尖叫了。「你別管為什麼!總之,自己家的東西絕對不能隨便給別人看!」

    「那你的為什麼就叫我隨便看?」

    天恆一時語塞,惹急了便瞪眼道:「我是你哥哥,我說的話你都不聽?」

    野山菊趕緊道:「聽。你說什麼我都聽。以後我誰都不讓看。」

    天恆這才放下心來。哪知等他正在慶幸自己教育成功時,野山菊在話的未尾又加了一句:「除了你。」

    天恆頓時瞪著野山菊,感覺無比的鬱悶。什麼叫除了他?這是什麼屁話?真是#$%t^#@@#$他媽的!

    「停!我們換個話題。你想玩是吧?好,現在就去。」天恆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巴不得立即帶著她出去,再圍著這個話題打轉,自己遲早會發瘋!

    ※※※※

    又過了幾日,在這幾日裡,天恆除了陪野山菊四處遊玩,有空的時候就會仔細的去想一些關於施放魔法的理論。內息在近段時間內是確實不能用了,遺人之力天恆對它仍是一竅不通,所以剩下來唯一的選擇就是那半生不熟的魔法。照凱普斯的說法,他大概很快就能運用精神力了,現在可得好好加強一些關於魔法的知識才行。

    對於凱普斯和野山菊這一老一少的兩個人,天恆是越來越喜歡他們。野山菊雖然智力低下,長得又很平凡,但卻嬌憨可愛,很會關心體貼別人,又有著一顆天使般的沌潔善良之心,想不喜歡她真的很難。野山菊還帶著天恆去看過她所謂的那個』野山菊的花圓』--原野深處的一個開滿野花的草坪。等到天恆看到她赤著雙足在草坪上滾來滾去之時,天恆才體會到野山菊平凡的臉上盛開的最純真的笑容其實就是最美的天使笑容。

    凱普斯則是個博學多才的慈祥老頭子,又像娜吉大嬸一樣有著高超的廚藝,著實讓天恆享了不少福。天恆看著凱普斯穿著圍裙在廚房裡轉來轉去的樣子,還真的想過搓合凱普斯和娜吉大嬸。他覺得這兩個老人在一起一定能幸福。

    起先天恆還頗為對凱普斯的煉金術不以為然,等到他看到凱普斯正在用微積分理論計算配合藥劑的公式,還有得知那美味的紅酒也有煉金術的功勞時,他就自動的住了嘴。緊接著,由於天恆的插嘴,凱普斯驚奇發現天恆竟然具備有相當的煉金術士知識,(廢話,二十一世紀的科技當然要比亞里斯的倡明!)於是便熱心邀請天恆加入研究。兩人由此在實驗室裡東搞搞西搞搞,借助於天恆豐富的理科知識,兩人竟將凱普斯早年研究的用普通魔力水晶提高人體能力的理論發展完畢,現在就只差最後的實踐了。看著最後的結論,天恆和凱普斯都欣喜莫名,如果現在手裡有魔力水晶,兩人只怕都立即會用自己來試一試。

    總之,日子過得平靜而又快活,這幾乎讓天恆產生一種錯覺,好像自己也體會到了凱普斯當年逃難逃到這雲頂時的最初感受--這裡,也許就是夢裡的桃源。

    但是,夢通常都是不真實的。

    亞里斯大陸歷3865年9月19日,這個天恆在以後的許多年都記得的一天,天恆正因為喝多了凱普斯的紅酒而睡得迷迷糊糊時,他被猛力的搖醒。

    「出什麼事了?」天恆看著凱普斯緊張的臉,不解的問道。

    「別出聲!跟我來。」凱普斯道。他大難臨頭的表情讓天恆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凱普斯領著天恆來到屋後的乾草垛裡讓他藏在裡面,天恆不安的撥動著乾草,看見了同樣也藏在裡面的一臉驚惶的野山菊。「到底出什麼事了?」天恆驚慌的問道。「讓花兒藏在這裡,我和你一起去。」

    「你別去。」凱普斯道。「是卡圖的騎兵來了。他們已經有快五年沒有到過這裡了。這次是我們運氣差。」

    天恆一驚。這哪裡叫做運氣差?只怕應叫做大禍臨頭才是真!天恆急道:「我跟你去!」

    凱普斯厲聲道:「聽我的話,藏在這裡。你現在什麼也無法運用,只會幫倒忙!那幫人就缺你這種少年人去替他們採礦。我已經因為這個失去了艾倫,我不想把你也扯進去!你就呆在這裡,萬事有我!」他匆匆的用草將兩人蓋好,自己奔了出去,抄起地上的斧子裝作劈柴。

    凱普斯奔出一會兒,天恆便聽到遠處蹄聲響動,約有二十來名騎兵騎著一種像駱駝一樣的坐騎開了過來。

    天恆透過草桿的縫隙往外看去,只見一群騎兵在凱普斯身前站定,為首的騎兵轉頭往四周環視了一下,用長槍指著凱普斯,問道:「老頭子,你家裡人呢?」

    凱普斯一臉恐懼的道:「家裡沒別人了,就只有我一個糟老頭子。」

    「當真就你一個了?我赫爾姆斯就那麼好騙?」

    凱普斯誠惶誠恐的答道:「閣下,家裡真就只有我一個人。我哪裡敢騙您?」

    赫爾姆斯露出一個血腥的笑容,道:「就你一個人?家裡照顧得不錯啊。啊喲,院子裡還掛著女人的衣裙,你這個老不死還有這種易裝的愛好?給我搜!無論男婦,四十歲以下的全部帶走!」

    凱普斯臉色大變,緊握住斧柄不發一言。

    過了一會兒,搜查的騎兵從屋裡出來,手裡拿著天恆和野山菊換下來的衣物,道:「大人,這裡還應該有個少年和一個女人。這老傢伙不老實。」

    天恆在草垛裡看得冷汗涔涔而下,就怕這個時候野山菊會發出什麼聲音。如果換了是剛從響鈴島出發的自己,打發這二十來名騎兵當然不在話下。可在這種時候,只要有微小的差錯,自己會發生什麼事倒是其次,首當其衝的凱普斯和野山菊卻難逃大難。天恆下意識的將汗濕的手伸出去,緊握住野山菊冰涼的小手。

    隨著天恆的心情波動,大寄和小寄察覺到了寄主的危險,本能的活動起來,一個伸展開身體將天恆額頭包住,將待魂之玉藏起來,同時護住天恆的前胸;另一個則將天恆懷裡的細碎事物,包括丁多一起都仔細的裹了起來,移動地天恆的背,護住天恆的背心。

    赫爾姆斯緊盯凱普斯,緩緩的道:「我的耐心很有限,在我數到三時你還不給我一個滿意的回答、、、、、、我以前也不是沒殺過老人,殺起來的感覺和殺其它人也沒有什麼分別!」

    凱普斯渾身一顫,猛烈的喘了幾口氣,仍是一言不發。

    「一。」

    、、、、、、

    「二。」

    、、、、、、

    「三!」

    長槍寒芒一閃,在空中劃了個弧線,一槍洞穿凱普斯的肩膀!

    凱普斯慘叫了一聲,手裡的斧子跌落在地,他踉蹌著往前走了一步,跪倒在地。

    天恆躲在草垛裡,渾身一震,這一槍竟像是剌在自己身上!野山菊全身顫動起來,幾欲狂奔而出,天恆一把緊抱住她,用手堵住了她的嘴。不出去,凱普斯也許還有活路,野山菊在此時衝出去,他倆人必死無疑!

    赫爾姆斯俯身看著地上痛得緊抱住自己肩頭的凱普斯,輕笑道:「很痛是吧?如果你一早就告訴我實話就不會這麼痛了。我再給你一閃機會,快說!那兩人在哪裡!」

    赫爾姆斯的長槍剌穿凱普斯的肩頭以後並沒有收回,他把長槍的槍尖留在凱普斯的身體裡,正自轉動著,滿意的看著凱普斯緊咬著牙,痛得全身像抽筋一樣顫抖。

    「死老頭子,快說!」赫爾姆斯厲聲道,長槍突地抽出,再次一槍剌向凱普斯的大腿。

    凱普斯長聲慘嘶,厲叫道:「你殺了我吧!惡魔!你已經奪走我一個兒子了,這次你們別再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赫爾姆斯突地笑起來,讚道:「有脾氣!我喜歡!」話聲中,槍尖一顫,手臂再伸之際又剌穿了凱普斯的另一隻腿。凱普斯這時已經沒有氣力再慘叫,只從嘴裡發出呵呵的聲響,倦在地上像一只等待被屠宰的羔羊!

    天恆看得手足冰涼,他知道凱普斯再也沒有半點生機!他想要衝出去,又怕因此斷送了野山菊的性命,整顆心在去與不去之間來回擺動不停,竟不知道該怎樣才好,只又驚又怒的緊抱住野山菊,希望能保住野山菊這個凱普斯生命中最後的陽光。

    突地,天恆手指傳來一陣巨痛。野山菊竟狠狠的咬了天恆的手指一口。大痛之下,天恆手一鬆,野山菊已經跑了出去,嘴裡瘋狂的叫著:「爺爺!爺爺!」

    天恆大驚,緊跟著就想奔出。這番心裡衝動讓他本能的調動體內的力量,讓他體內本來就失調的平衡更加的紊亂。天恆的身體微微一動,凱普斯所說失**形已經出現,天恆只覺全身一陣酸軟,竟然動彈不得。天恆又驚又怕,望向凱普斯那邊,已經看到野山菊衝到了凱普斯的身邊,驚慌的用手去堵凱普斯血流如注的傷口,口中亂叫著:「爺爺!血!血!流血了!我害怕!」

    赫爾姆斯將長槍從凱普斯身抽回,自己從馬上滑了下來,一手將野山菊從凱普斯身邊扯開,另一手將槍扔到地上後托起野山菊的臉看了一下,啐道:「還以為是個美人。原來竟是醜鬼!這老傢伙的愛好就是與常人不同。兄弟們,你們誰要?」

    「我要!我要!」騎兵嘻笑起來,道:「大人,老長時間沒有摸過女人了。她再醜也是女人,總比自己摸自己強。」

    「下賤!」赫爾姆斯笑道:「送給你們,回去慢慢玩。噢!」他一出神間,野山菊竟然張嘴對著他的手猛咬住不放!

    「臭女人!」赫爾姆斯大怒,一腳揣在野山菊肚子上將她踢了出去。「找死!」他怒喝道,伸腳在地上的長槍上一踩,將長槍彈至手裡,就待挺槍剌出!

    凱普斯猛的翻身緊抱住赫爾姆斯的腿,嘶聲叫道:「大人,請放過她。她是白癡,什麼都不懂。我跟你去。我跟你去!」

    赫爾姆斯將被野山菊咬出血來的手指放到嘴裡舔著,嘴邊浮著一個詭異的微笑,道:「我要你做什麼?活到你這個歲數還不死,你除了只會浪廢糧食以外還能有什麼用處?」

    看著赫爾姆斯越來越冷的眼神,天恆和凱普斯兩人的心不斷的往下沉去,一直沉入那無盡的深淵!凱普斯身上三處傷口一齊住外噴著鮮血,他自己卻似恍然不覺,拚命的叫著:「大人,求你放過她!我還能動,我還能幹活,只要你放過她,我願意待候你一生一世!」

    凱普斯聲嘶力竭的叫著,一雙又驚又懼的眼睛死丁著野山菊,拚命的示意她能避多遠就避多遠。可是野山菊絲毫查覺有到半點山雨俗來的危機,正如一頭母豹一樣從地上跳起來,撲向傷害了凱普斯和自己的赫兒姆斯。

    赫兒姆斯越笑越開心,道:「一生一世?太長了,我不喜歡。我比較喜歡殺人!那種一剎那的快感才是人間極品!」陡地,他的?孔猛地收縮!就在這個表情細微的變化之間,赫兒姆斯的長槍已經如毒蛇般的嚙出,一槍剌穿了野山菊的胸膛!

    凱普斯的?孔放大,絕望的眼睛裡映出野山菊的臉。

    「嗤!」長槍退回,野山菊彷彿是魚線上垂生掙扎的魚一樣往向抽搐著隨著槍勢走了兩步才向後倒跌。在中槍的那一剎那,她的生機和精神像是都讓長槍吸盡,只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不解的看著凱普斯。

    「爺爺、、、、、、我流血了、、、、、、很痛!爺爺。」她用手抓住胸前傷口處的血衣,踉蹌著走向凱普斯。

    「天使、、、、、我的天使。噢,別這樣!不!我求你了!」凱普斯努力的想要接住野山菊,但她就像凋零的枯葉一樣從雲端不斷的往下墜落,凱普斯只能徒勞的伸手撈著空氣。

    野山菊軟倒了下來,離凱普斯只有一步之遙。但這一步之遙所代表的距離就是天人永隔!

    凱普斯無助的看著野山菊的眼睛。那雙在他生命裡最明亮的睛睛現在卻變得越來越暗淡。生命之火不堪太多的折磨,在野山菊眼裡漸漸變得微弱,只剩下依稀的半點星光。

    「別這樣!求你了!沒有了你、、、、、、我什麼都沒有了!」凱普斯顫聲道。

    突地,野山菊眼裡的星光猛地亮了起來!在這一瞬間,她彷彿是恢復了所有的智力!「爺爺,我要先走了。你不要害怕,無論我到了哪裡,我心裡都會惦記著你。唉,爺爺。命苦的爺爺。」

    聲音漸漸淡去,如同風過了無痕。野山菊眼裡最後的星光也熄滅了,只努力的向凱普斯伸出一隻手,想給遞給他一些自己的力量,撫平凱普斯心裡的創痛。

    只是,這隻手最終也沒有接觸到凱普斯的手,就如同凱普斯終其一生也接觸不到的幸福。幸福、、、、、終究只是南柯一夢!

    如今,夢已醒。天地間萬事萬特對於凱普斯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

    不知從哪裡來了力氣,凱普斯終於爬到了野山菊的身邊,眷戀的著著野山菊的臉龐。他將野山菊抱進懷裡,輕柔的替她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髮絲,又替她撫平了衣裳,最後將她輕輕放下,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凱普斯看著赫兒姆斯,神色很平靜。「她倒底做錯了什麼?」凱普斯問道。

    「做錯了什麼?」赫兒姆斯淡漠的看著地上野山菊的屍體,漫不經心的道:「她做錯的很多。她不該咬我、她不該長得這麼醜,她不該是個白癡,她更不該讓我看見了就煩。所以她該死。說不定她還要感謝我,我殺了她,好讓她早點轉生,下輩子做個漂亮的聰明女人。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

    眾騎兵哄笑起來,彷彿赫兒姆斯剌死野山菊的那一槍是給她的最大的恩惠。

    凱普斯也笑了。他笑道:「我明白了。大人,你想要另一個人是不是?好!我給你!他就藏在屋裡,我去替你叫出來。」說著,他轉身就往屋裡行去,那三處槍傷好像是剌在別人身上,自己無關痛癢一樣。

    凱普斯走向屋裡,在藥罐裡抓了一枚東西放在嘴裡服下,轉身走了出來。就在他吞下那枚藥丸的同時,凱普斯傷口處流出的血液詭異的變成了一種黃綠顏色。

    凱普斯出屋,慢慢向著赫兒姆斯行去,嘴裡緩緩的道:「我活了五十六歲了,也夠了。這五十六年來,我從未放棄過希望。我大兒子死了,我還有妻子和小二兒,所以我希望明天會更好。跟著,我二兒子也讓你們帶走了,我只剩下了妻子。這時我對自己說,還好,還有人陪我一起受苦。再跟著,我妻子也走了,把我孤零零的一個留在世上。我本以為再沒有希望了,想隨著她而去。可是光明之神對我厚愛有加,給我送來天使一樣的好孫女。於是我又有了希望。經過這麼多的折磨,我已經不再對自己有什麼侈求,我只希望看到她活得快快樂樂、平平安安,更也許會有個好男人會要她,給我生一打的曾孫。可是你!你!你奪走了我最後的幸福!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無論上天入地我都不懼你!」

    凱普斯的聲音越說越尖厲,到了最後時已如號叫一般!他的腳步也越行越快,疾衝到赫兒姆斯跟前,瘋狂的向著他抱去!

    赫兒姆斯狐狸一般的感覺察覺到了異常,他本能脫手將槍飛擲向凱普斯,自己飛身向後疾退!

    可是晚了!凱普斯陡地厲聲叫道:「我要你們陪葬!」口一張,一道黃綠水箭從嘴裡噴出來,向著赫兒姆斯噴去。

    「是血毒!快退!」騎兵驚恐的叫著,拔馬就逃。

    「哈哈哈!都給我死!」凱普斯狂笑著,整個身體在血毒的作用下炸成碎片!

    血毒的作用強烈無比,凱普斯炸出的碎片四處紛射,每一片碎片所互之處都冒出濃烈的白煙,以犧牲自我為代價的反擊將碎片沾染之處全都腐蝕!物體被腐蝕過後所發出的酸霧更帶著凱普斯全部的恨意向著騎兵追擊,將騎兵隊滅去盡四分之三。赫兒姆斯見機得早,也避得最快。但他避過了凱普斯全力噴吐的血毒,卻沒有躲過隨之而來的酸霧。就在那酸霧一掠而過間,赫兒姆斯的大半張臉已經讓酸霧侵蝕得稀爛,直如厲鬼一般醜惡!他嘶聲慘叫著,全身鬥氣瘋狂的向外狂推,將致命的酸霧掃盪開去。經他鬥氣這麼一推,酸霧轉了方向,竟撲向逃生的那幾個騎兵!又在這一次酸霧飛過間,赫兒姆斯的騎兵只剩下三人,其餘的都凱普斯的恨意下化作一灘黃綠血水。

    「退!快退!」赫兒姆斯叫道,也顧不得正在酸霧中慘叫的馬匹和沒有溶化完的手下,就待飛身逃。

    如果這時天恆一動不動的藏在草垛中就好了。可是,而對著野山菊的慘死,凱普斯和敵人的同歸於盡,天恆心底深處那把叫做悲傷和憤怒的火已被全部點燃!

    天恆大叫了一聲,嘴裡、鼻裡、耳裡鮮血狂噴!那被他強逼出來的力量使他猛地從草垛中躍出來,衝到凱普斯劈柴的木樁前,抓起斧子向著赫兒姆斯砍去。

    「我要殺了你!」天恆狂叫著,無視體內失調後引起的巨痛,全力向著赫兒姆斯殺去!

    恨!天恆好恨!

    他恨自己無用,恨自己從來沒有好好鍛練過自己的本領,恨自己沒有抓住無辜的野山菊,恨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凱普斯碎得四分五裂,連屍體都找不著,更恨赫兒姆斯這只慘無人道的禽獸!他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但現在這種強烈的恨意襲捲了天恆全身,只讓他恨不得把赫兒姆斯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可是,在這強烈的恨意之下,天恆完全忘了凱普斯的話,忘記了自己體內失衡,什麼也不能運用的情形。

    這一斧,雖然天恆已經在恨和憤怒之下超越了自己的極限,但也只劈到赫兒姆斯身前半尺這處便無力的垂了下去。天恆也隨之跌倒在地,嘴裡吐著血沫,只瞪著兩隻幽深的眼睛看著赫兒姆斯,恨意如箭一般射向他。

    「你不是人!你是禽獸!」天恆倒在地上嘶叫著,徒勞的想要抓住赫兒姆斯的足踝。

    赫兒姆斯看著天恆的眼睛,全身莫名的顫抖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這雙眼睛看起來和他看過的無數雙飽夾恨意的眼睛都不同。沒來由的,他覺得恐懼和寒意正不停的在心裡滋生。

    也許是不服氣,也許是男人之間的較量,更也許壓制住天恆是赫兒姆斯克服自己心裡這種負面情緒的唯一辦法,赫兒姆斯一把捏住天恆的喉嚨,並沒有殺他。他只貼近天恆的耳朵輕聲道:「想殺我?很多人都想殺我,但從來沒有一個人成功過。敢冒溽我的代價就是我讓你在我的礦區裡幹一輩子苦工,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說著,他一拳打在天恆額側,將天恆打暈過去。然後,他將天恆挾在腋下,如飛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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