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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剖腹產嬰,殺雞儆猴 文 / 悠然世

    瑤台閣雲氏發動的消息,入夜後,傳遍了後宮。

    閣內,聶嬤嬤和戚嬤嬤早為雲美人的生產準備了多時,見雲美人被宮人送回來,反應極快,吩咐宮女們燒水準備產具,拉了簾子便進去了。

    初夏不放心,想要進去,卻被聶嬤嬤滿頭大汗地一推:「生孩子不是人多就好辦事,待會兒用水量大,初夏姑娘請在外面,幫忙督促宮人燒水端水,消毒產具。」

    初夏想自己進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只得在外面照應著。

    齊懷恩站在廊下,偶爾看見進進出出的忙碌宮女,再聽見窗欞內隱隱傳出的忍痛聲,心急如焚,不時問裡面的初夏:「怎麼樣了?還有多久啊,主子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初夏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便是沒生過孩子,也知生孩子是過鬼門關,本就懸著一顆心,聽齊懷恩不住地問,終於也忍不住了,掀開半截簾子,朝正在拿剪子的聶嬤嬤揮了揮手:「要不要緊?這麼久了,怎麼還沒生下來啊——」

    聶嬤嬤給後宮不少女眷接過生,今兒給雲美人接生,也是駕輕就熟,並沒當回事,安慰道:「頭胎都是這樣,不會那麼順利,生一晚上的都有,放心,沒事兒,雲美人她懷孕時保養得很好,又年輕,不會有事,等著宮口一開就瓜熟蒂落了。」說罷,又叫戚嬤嬤去外面取待會兒可能要用的助產用藥。

    初夏聽了聶嬤嬤的話,安定了一些。

    卻說戚嬤嬤出了產房,去旁邊房間拿藥,為了隨時照料雲美人,兩個嬤嬤的房間就在主臥的後面,一會兒就到了房間,藥早就配備好,戚嬤嬤拿了就準備走,剛要出門,卻見有人幾步閃身進門,「匡當」一聲帶上門:「戚嬤嬤這是給雲美人拿藥?」

    「你,你是……」戚嬤嬤藉著微弱光線看出來人是誰,竟是同光宮蔣惠妃身邊的婢女。

    婢女幾步過去,眼光往下一移,正落在戚嬤嬤手中捏著的牛皮藥袋上,忽的「咻」一聲,一把抽走。

    「您這是幹什麼——」戚嬤嬤一驚,卻見那婢女從懷裡抽出另一袋東西,塞自己手上:「這藥是我家娘娘為雲美人親自準備的上好助產藥,嬤嬤用這個吧。」

    戚嬤嬤怎會不知道這藥裡有詭,後宮藉著生子害人性命的事還少麼,大驚失色地擺手:「我不能做這種事兒,還請娘娘另找別人!要是被人知道,我準沒命!」

    「後宮如今惠妃最大,這事兒你不說,惠妃不說,誰人會知道,必定壓得緊緊。此事若成,嬤嬤就是娘娘的第一功臣,到時定會給你安排個油水更豐厚的當差地方,」婢女又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金葉子,塞了戚嬤嬤袖袋內,低聲:「這是提前打賞給戚嬤嬤的。」

    戚嬤嬤一摸那袖袋,咂舌不已,再聽說會安排更好的地方當差,更是心思大動,原先以為跟著懷了龍裔的雲美人也不錯,可慢慢發現不是這麼回事兒,跟了她這麼久,皇上從來沒來過一次,這雲美人也從不主動去取悅,想來也是個沒前途的,若成惠妃身邊的紅人,肯定是比跟著雲美人強。

    想著,戚嬤嬤一咬牙,握緊藥袋,飛快出去,跑回了產房。

    夜色漸濃,燥熱的空氣因瑤台閣內進出更頻繁的宮女們,就像是藏了火星,更是繃得緊緊。

    年公公奉了皇命,也親自過來了,本來皇上一聽雲菀沁只怕今夜就要產子,也想來,只是北方前線剛出了那攤子事兒,正跟群臣緊急商議,趕不過來。

    眼看簾子內呻/吟越來越沉,先前還是壓抑,慢慢的竟忍不住叫出聲,卻還沒嬰兒啼哭,初夏有些不好的預感,正這時,簾子內,聶嬤嬤出聲:「不好。」

    初夏心頭一猛跳,掀開簾子:「怎麼了!」只見戚嬤嬤站在產床邊,臉色驚惶,聶嬤嬤眉頭緊皺,袖子擼起,捲得高高,似是正在推揉肚皮助產,見初夏進來,臉色再不像剛才安慰時那般的輕鬆:「剛剛本還順利,不知怎的,這會兒宮口死活開不了,用了些常規的催產手段也沒用……」

    「什麼意思?」

    「宮口再不開,羊水盡了,別說孩子保不住,大人也有危險……」聶嬤嬤情急,又轉到產床邊繼續催產。

    初夏再不願意出去了,衝到榻前,捏住主子的手,陪在旁邊。

    庭院外,年公公和齊懷恩從宮女口中得知裡面的情況,臉色雙雙大變。

    「剛剛不好好的麼,怎麼攤上產厄了!」年公公一拍大腿,又吩咐小太監:「快,快去將姚院判請過來,商議商議對策!」

    幾人等著裡頭的回應,轉眼滴漏漸深。之前能聽到的呻/吟低弱很多,卻顯然並不是因為不疼了,而是沒了力氣。

    產房內,聶嬤嬤心頭不妙,只怕這雲美人和皇嗣會撐不過去,衝出來先回個話,哭喪著臉:「針灸、藥油、藥貼、推拿都用過了,沒用啊。再這樣生不下來,大人熬不住,疼都得干疼死啊。」

    「姚院判怎麼還沒來啊?!」齊懷恩急得跺腳。

    聶嬤嬤苦道:「來了只怕也沒用啊,這臨床接生的事兒,咱們比姚院判接觸的說不定還多些。奴婢再去試試,哎,只能聽天由命!」說罷又轉身一陣風地進屋。

    這兩個嬤嬤在宮裡做了十多年的穩婆活計,什麼情況都遇到過,若她們都說不妙,那便肯定是瀕臨絕境,齊懷恩臉色青了。

    正這時,瑤台閣外傳來腳步,姚光耀領著兩個醫官打扮的過來了。

    「哎喲喂的,姚院判您怎麼才來啊。」年公公迎過去,姚光耀素日紅光滿面的臉此刻沉得很,來不及多嘮嗑,將年公公一手擋開,吩咐齊懷恩將接生的嬤嬤叫出來,問了具體情況,二話不說,幾步進去。

    「誒誒誒,姚院判在外面交代就行了,產房不能進啊——」年公公阻止,齊懷恩忙領著瑤台閣樓的幾個宮人將他一擋:「這都什麼時候了!若是皇上在,一定會允許!」

    那倒是,年公公聲一止,再不說話。

    姚光耀留兩個醫官自外面,獨自跨進產房,只見榻上人半闔雙目,氣若游絲,臉色沒一絲血色,肚腹上的幾個穴位貼滿了藥貼,還有輕輕重重的指印和針灸印,全是為了助產的按摩,饒是如此,肚皮更是鼓鼓,仍沒一點動靜。

    老辣目光在桌子上的掃了一圈,用藥都齊全,穩婆嬤嬤該做的也都做了,若這樣還產不下來,只能……

    「師傅。」榻上人看到來人,皸裂的纖唇一動,顫顫巍巍地笑了一笑。

    姚光耀望住她:「丫頭,你放心,你們母子死不了。」

    前世最後的一段光陰,姚院判為自己施過救,沒料今生生死攸關時,還是姚院判。雲菀沁生了信心,點點頭。

    待姚光耀出來,神情更深重了幾分。齊懷恩和年公公正要問,卻見他走到一塊兒來的兩個醫官面前,將裡面情況說了一下。

    其中一名醫官聽畢,朝著另外一人開口:「就看杜大夫的了。」

    杜大夫?什麼鬼?年公公和一群宮人吃驚地望過去,只見那兩名醫官卸下帽子,頓時一呆。

    剛一群人心急火燎,哪仔細注意過姚光耀帶的醫官。這一看,才發現兩人哪裡是什麼醫官,一人竟是那大食的使臣,後來在鄴京居住下來的鳳大人,另一個被鳳九郎稱呼「杜大夫」的,更是讓宮人們倒吸一口氣,竟是個高鼻凹眼黃頭髮滿臉絡腮鬍子的西人,年紀看上去六十多,此刻聽了鳳九郎的話,背了醫箱就要朝產房裡面走。

    年公公反應過來,忙上前拉住:「這是誰,進去幹嘛——」

    鳳九郎將年公公手一拍:「杜諾馬大夫在本國執醫業三十年,曾為不少難產婦人接生過,與我算是老友,剛來大宣傳教,如今,雲美人胎不下,只能剖腹!」

    那西方的玩意兒年公公不懂,只聽說剖腹二字,臉色黃了:「剖腹?是要開肚子?那不是送死嗎?人剖了肚子還能活啊?休得胡來!」

    「放心,草民有麻藥,可鎮住產婦的痛,待剖腹取子後,會盡快縫合。」杜大夫道。

    還草民呢,這老外倒還挺會打官腔的,年公公苦笑不得,卻還是不甘願:「姚院判進去就罷了,這黃眉毛綠眼睛的老頭兒進去又算什麼事兒?雲美人豈不是被他看光了?這——這於理不合啊!」

    鳳九郎聽說雲菀沁要生產了,又知道漢人這邊生產死亡率很高,才特意跟杜諾馬打了個招呼,隨時備用著,又同負責保胎的姚院判打了個招呼。

    沒料,今日還果真遇上生產中的險情,待姚光耀聽說雲菀沁的情況,深知中土醫術對於難產或許幫助有限,派人來喊,鳳九郎再不猶豫,馬上叫了杜諾馬大夫,跟著姚光耀一道進了宮。

    「西方國境,由男子接生的婦人多得很,大夫眼中無男女,哪裡有什麼理不理?公公耽誤了時辰,你們的皇帝得找你算賬。」鳳九郎綠眸一厲,不由分說,將杜諾馬推進了產房。

    年公公正要再去攔,卻被姚光耀拉住不放,歎口氣,得,還能有別的法子麼?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庭院內,眾人度日如年,汗濕衣襟,見著宮女端著一盆盆的血水進出,就更是心驚肉跳。

    這可是剖開肚子啊!年公公又後悔輕易放杜大夫進去了,手心出汗,都做好回去跟皇上報喪、自領責罰的準備了。

    姚光耀和鳳九郎倒是有信心,年公公和齊懷恩卻來回徘徊,完全站不住。

    知了和蟲鳴的共鳴譜曲中,夜漸深沉,寧謐的宮闈東北角,驟然傳出嬰兒一陣嘹亮啼哭。哭聲劃破天際,中氣十足,仿若幼雛金鳥,一出生就引頸高歌,氣勢不弱,附近四周宮殿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哎呀,這個哭聲真是響,厲害!以後不得了啊!」姚光耀情不自禁。

    不到半會兒,有宮女跑出來,激動地臉通紅:「生了生了!」

    「美人主子現在怎麼樣!」齊懷恩瞪大眼。

    「是男孩還是女孩?」姚光耀補充。

    「是小皇子,母子均安,只那洋大夫還在給主子縫合,可能還需些功夫,不過那洋大夫說了,應該沒什麼事,快完了!美人剛有些意識,還看過小皇子呢。」宮女氣喘吁吁。

    姚光耀和鳳九郎鬆了一口氣。

    正這時,聶嬤嬤抱了新生嬰兒到門口。

    因為母親懷孕時養得好,小嬰兒天生長得壯實,此刻還沒來得及清洗,裹在一張錦毯內,渾身粉粉的像個奶貓,卻不像一般嬰兒皺巴巴,有淡淡血腥味和天然**味。

    聶嬤嬤稍微將毯子角掀開一點,亮出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小**,給年公公親自驗看了回去好交差,還喜滋滋地撥了一下:「年公公看,是個皇子。」

    小嬰兒難為情的地方受了騷擾,眉毛一皺,哇哇哭得更是響亮。

    「好,哭聲厲害,連小雀兒都長得了不起!長大後不知道多少家閨女兒喜歡得不得了呢!」姚光耀一高興起來,向來是不忌葷素言辭的。

    齊懷恩也連連點頭,那當然,也沒看是誰的兒子!

    年公公雖也放下心來,也不免暗中歎了一小口氣,若是皇上的,該有多好啊,此刻皇上定得高興壞了,卻只能歎口氣,強顏歡笑,拱手:「恭喜雲美人。」

    幾人又等了會兒,直到杜諾馬大夫領著初夏和聶嬤嬤、戚嬤嬤出來,得知雲菀沁縫合已畢,因為麻藥未消,睡過去了,才徹底放了心。

    杜諾馬跟初夏和兩個嬤嬤交代了傷疤處理和剖腹產過後的一些禁忌和注意。

    幾人在產房見識過這洋大夫的本事,一一認真聽著,半個字都不敢漏。

    等杜諾馬交代完畢,年公公道:「那雜家也不多逗留了,先回去跟皇上還有太皇太后那邊報個信兒,也好叫兩位貴人心安,姚院判,那您就隨雜家領著鳳大人,還有這位……杜什麼馬大夫,去領賞吧。」

    鳳九郎何曾稀罕什麼賞,見雲菀沁母子無事,帶了杜諾馬先翩然告辭,離開了。

    年公公也沒強求,只聳聳肩,叫身邊太監送兩人出宮。

    初夏正要跟兩個嬤嬤回產房去,卻聽姚光耀喊了一聲:「初夏姑娘。」

    初夏回頭,見姚院判臉色怪異,知道是有什麼私下話要說,讓聶嬤嬤和戚嬤嬤先進去,走到姚光耀跟前:「姚院判是不是有什麼吩咐?」

    「給美人準備那些助產藥的是誰?」姚院判花白眉毛虯得緊紮扎。

    初夏心頭一個咯登:「聶嬤嬤負責接生,是戚嬤嬤負責備藥。怎麼了,姚院判。」

    姚光耀心裡有了底,哼了一聲,湊近初夏的耳邊。

    ——

    一夜下來,跨過生死大劫,卻總算熬了過去。

    第二天清醒時,雲菀沁麻藥的藥性褪去了,傷口隱隱作痛起來,可讓聶嬤嬤將那小人兒抱到床榻前看兩眼,卻又什麼疼痛都不記得了,便是腹上的撕扯拉拔,也變得甜軟甜軟。

    錦絲襁褓中的娃娃,粉妝玉砌,黑髮烏濃,雖才生下來一天,卻已經開了眼,葡萄似的大眼珠子活靈活現,竟會到處看人,抱到鼻子下,渾身的**味兒,恨不得讓人一口吞下去。

    小元宵,這便是她前日還揣在肚子裡的那團肉,終於見面了……這孩子被杜大夫拿出來的一瞬間,並沒啼哭,她那會兒基本沒什麼意識,卻隱約心慌,一直生不下來,孩子憋悶久了,恐怕會窒息。

    直到被聶嬤嬤狠狠打了幾下屁股,驚天動地的嚎哭一陣陣傳進耳裡,她才四肢放鬆,天昏地暗地睡了過去。

    再次見著兒子,她心頭陣陣發軟,接過襁褓抱了一下,貼了臉去挨了一挨,用手指輕輕勾住嬰兒的手指頭逗弄:「小元宵……」

    「還真拿這麼個名字叫?」初夏忍俊不禁。

    雲菀沁笑了一笑,正名還沒取,總得有個小名兒應對,既已經叫熟了,也懶得換,懷裡圓滾滾的一團,還真的比在肚子裡更像個元宵。

    初夏怕她傷口裂了,不讓她多抱,將小元宵接了過來,重新放回聶嬤嬤懷裡。

    「主子,您看看,多像您啊。」聶嬤嬤雖在宮裡接生了許久,卻難得見著這麼漂亮的男孩兒,愛不釋手地讚歎道。

    「叫奴婢看,倒也很像皇上,隆準飽滿,頗有貴相,又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日後一定有大作為啊。」戚嬤嬤也在旁邊不留餘地地大力奉承。

    這話一出,初夏眼色一動,語氣平緩:「聶嬤嬤,將小皇子抱到一邊。」

    聶嬤嬤應了一聲。

    戚嬤嬤見氣氛不對頭,屏住呼吸,只聽床幃內,剛剛生產後的女子聲音飄來:「戚嬤嬤對小皇子寄望這麼高,為何又會在產床上對他下毒手。」

    此話一出,聶嬤嬤一震,難道美人難產是被戚氏所害?

    戚嬤嬤腦子如雷電竄過,大氣兒不敢出:「美人何處此言?奴婢不、不懂您的意思……」

    「吃裡扒外的東西,還敢狡辯。」初夏冷聲,「順產的藥被你換成收斂藥,抹於宮頸上,可讓宮口閉戶不開,子不下,母親也會有危險,好個一箭雙鵰的惡毒手段,說,是誰叫你這麼做的!」

    戚嬤嬤見面前人都已經全盤清楚,哪裡還瞞得住,腿膝發軟,撲通跪下來:「奴婢知錯了!是惠妃派人來脅迫奴婢做的——奴婢也沒法子啊——求美人主子和初夏姑娘再給奴婢一個機會吧,奴婢絕不會再犯了!」

    「呸!」初夏一口香唾啐了她面,見她已經承認,回頭道:「那奴婢這就跟齊懷恩將她拎去年公公那兒,叫皇上去發落。」

    「慢著,」雲菀沁望了一眼篩糠般抖動的戚嬤嬤,便是將這戚嬤嬤提去皇上那裡,蔣妤也是肯定打死不承認的,既然敢安排了這個嬤嬤,想必也有後招應對,便是退一萬步,蔣妤瞞不過,承認了,皇上真會對蔣妤做出什麼置於死地的責罰手段麼?

    答案是,大有可能不會。

    他雖還算尊敬自己,也護著自己,可這孩子,畢竟不是他的骨血。

    蔣妤到底是他東宮老人,也對他有功,如今又是後宮地位最高的惠妃。

    他不會為了秦王的兒子去傷害自己身邊的親信老人兒,最多不過是小懲大誡,勒令不准再犯,總不會對蔣妤罰得太重。

    若今天撕破臉面,卻擊不倒蔣妤,蔣妤勢必再不會顧忌什麼,瘋狂還擊。

    所以,這個告狀的風險,她不能冒。

    雲菀沁斟酌片刻,緩道:「這事兒暫且罷了,只當沒發生過。」

    初夏眉一動,卻只聽了主子的話,點點頭。聶嬤嬤大喜,只當雲美人畏懼惠妃地位,忍氣吞聲下來,想著總算逃過一劫,忙啄米似的磕頭:「多謝美人主子,奴婢今後再不會聽外人的……」

    「將聶氏帶到後院沉湖。」雲菀沁脫口而出,「不忠之人,我不敢用。」

    聶嬤嬤笑意僵在臉上,繼而大哭起來:「主子饒命啊——您就繞過奴婢這一回吧——」

    初夏拉了簾子,朝外面一招手,齊懷恩早候了多時,跨進來,一記手刀劈向聶嬤嬤後頸。

    聶嬤嬤哭聲頓止,應聲而倒!

    齊懷恩將聶嬤嬤抗在背上,正欲出門,雲菀沁喊住:「不要讓人看見,只將她做成失足落水的樣子。」

    齊懷恩明白她的意思,如今與後宮位份最高的蔣惠妃對抗,必定得敵在明,我在暗,不能讓惠妃那邊知道美人已經發現了她們的動作。

    他點點頭,將聶嬤嬤從屋子側門扛到了後院。

    待人離開,聶嬤嬤早看得背後冷汗直冒,緊緊抱住小皇子,不敢作聲。

    雲菀沁望了她一眼,柔聲:「嚇著聶嬤嬤了。對忠心的下人,我是不會這樣的。」

    聶嬤嬤豈會不知道美人這是故意讓在自己在場看好戲,好殺雞儆猴,抱著襁褓跪下來:「奴婢絕對不會犯跟戚氏一樣的錯,便是同光宮那邊有人問起戚氏的死,奴婢也會幫忙周旋,打消她們疑心,請美人放心,奴婢今後只有美人和小皇子兩個主子!」

    「太皇太后剛送來些名貴的補品,我一人吃不了這麼多,稍後我叫初夏拿些去你房間,你自個兒吃也好,送出宮帶給家人換錢也罷,都行。」雲菀沁淡淡笑道。

    聶嬤嬤忙道:「是,多謝主子。」說著,小心翼翼地抱了嬰兒下去了。

    房間安靜下來,雲菀沁舒了口氣,一專注,傷口就又有些疼,再想起昨天發動前在佛堂齊懷恩的一番稟報,心裡又跌宕起來,傷口更是扯痛。

    初夏猜到她在想什麼,也是臉色黯然了幾分,正要說話,卻聽外面傳來宮女聲音:「年公公來了。」

    簾外,年公公喜洋洋的聲音傳來:「恭喜雲美人喜得麟兒,皇上叫奴才送了些禮過來,也叫奴才帶話,讓美人產後好好休息。」

    產後才半天的時光不到,各宮各殿都送來了禮,雲菀沁大部分都分發下去了,也算是積蓄人心,免得再發生戚氏那事,瑤台閣的宮人們個個高興不已。

    床幃內,雲菀沁應聲:「多謝年公公,也勞煩年公公幫妾身轉告,多謝皇上厚愛。」

    年公公答應了兩句,正要告辭,卻聽屋內女子輕聲一喊:「年公公,北方前線前些天是不是出事了。」

    年公公早知這信兒會傳到瑤台閣,卻沒料這麼快,敷衍道:「這段日子前線忙著打仗,哪天會沒有事?」

    女子卻仿似沒聽到,語氣輕晃了一下,兀自說下去:「前日雪蓮山那場仗,大宣一隻軍隊不慎中了蒙奴的山石埋伏,人馬跌下山谷,至今還沒音訊,是秦王的隊伍,是不是。」

    初夏心頭一震,眉心擰緊,那日在佛堂,主子就是聽到齊懷恩的報信,才受了刺激,提早發動,今天主子醒了,她還心慌不知道怎麼安慰,見主子沒多說,一心只顧著看小元宵,便也鬆了口氣,沒想到,竟這會兒問起年公公。

    年公公見她既然都聽說了,不好再否認,沒吭聲了。

    初夏見他默認了,連忙望向雲菀沁,卻見她倚靠在榻背上,並沒什麼太大表情,只眼皮微微一搐。

    齊懷恩也在外面,撲上前跪下來,抱住年公公的袍子:「年公公……叫人在山下找過了麼?」

    「沂嗣王軍報來京說過,已派人慢慢下崖搜尋,可——可雪蓮山是北方最險峻的山脈,怪石嶙峋,四處天然障阱,最深的崖,壁立千仞——」後面半截子話年公公沒說完,幾人卻知道,沒說的半句話是「你們還是做好心理準備。」

    齊懷恩眼眶一紅,初夏身子一軟,手心兒裡攥著的替主子擦汗的帕子也落在地上。

    半晌,雲菀沁只緩道:「多謝年公公告知。」

    年公公見她這樣平靜,倒有些驚奇,便也告辭了。

    齊懷恩等年公公一走,進來與初夏跪在床榻前,雲菀沁見兩人目眶紅,抬起袖子似要揩眼淚,眼卻一厲:「放下手,擦什麼眼淚!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你們哭個什麼!」

    年公公都說了那雪蓮山千仞懸崖,人若真是掉下去了,只怕成了粉粹,哪裡還會有屍首?齊懷恩聽了,更是心痛。

    初夏見主子尚抱著希望,總比死心好,倒舒了口氣,使勁兒捏了一把齊懷恩的大腿肉,齊懷恩這才放下袖子。

    既然是打仗,就總有凶險,他熬了這麼久,難不成還會喪生區區一個山谷。

    雲菀沁從頭到尾只抱定了他遲早會回來的希望,緩緩躺下去,眼波無漾,惟今只想快點養好身子,才能保護好小元宵。

    ——

    半月不到,雲菀沁已能下床出門走動,傷口也收得很好。其間,鳳九郎又托姚光耀送了杜諾馬大夫從西土帶來的藥進宮,比起中原的藥材,西土藥物的即時效果很好,加上宮內名貴藥材的調養,餵奶之事又有專門的乳娘,身子恢復得也很快。

    按照宮中規矩,皇子或者公主誕生以後會交給皇子所那邊撫養,這方面,雲菀沁在生產前就跟年公公打過招呼,說是想自己哺育,皇上那邊也回了音訊,只說到時會尋個由頭,放他手邊。

    這一場難產,險些母子俱亡,倒也正好成了由頭,皇上那邊打了名義,瑤台閣雲氏之子本就是早產,加上難產,皇子體弱受驚,在一歲之前暫時先養在生母身邊。

    滿了月之後,雲菀沁身子輕便起來,為了促進恢復,也沒繼續在屋子裡犯懶,每日在庭院裡走幾圈,只是肚腹上多了疤痕,不過早在懷孕時,她就調配了不少消疤香膏,怕生了孩子肚皮上會有妊娠紋,有礙美觀,愛美心總是時刻都有的。如今一場剖腹產,還多了刀疤,她便又配了不少消刀疤的藥膏,每日早起後和入睡前塗在上面,不單對疤痕有效,還能緊致纖細腰身。

    這日上午,雲菀沁起身,正在榻上敞著小衫,用香膏揉小腹,初夏端水進來,嗅著一陣清幽香馨,再順著看去,榻上人輕紗衣襟半開,垂著上身,長睫輕覆,朱唇一點微隆,嬌媚動人,小小肚兜圍不住上圍的一雙渾圓雪玉,白兔兒險要跳出來,腹上雖有淺淺的疤痕,卻已經一日淺過一日,完全消退不過是個時間問題,小腰纖纖一把,多了一點兒綿綿細細的白膩肉兒,卻更是說不出的誘人。

    雖然同是女子,初夏也禁不住看得臉紅心跳,真心實意道:「人家都說生了孩子的女子是黃臉婆,比不上小姑娘了,奴婢現在一點兒都不信了,您現在比以前還要美艷個幾分。」

    剛說著,瑤台閣的宮女來了屋外,稟報:「美人,同光宮那邊來了信兒,今兒天氣涼快,惠妃在御花園辦了小宴,邀後宮女眷一塊納涼飲酒,聽說美人身子恢復得很好了,特邀美人一塊同去遊玩。」

    初夏褪去笑意:「要不要推掉?」

    卻見女子略一抬螓首,眼睫一閃,問:「徐康妃去了麼?」

    「嗯,有惠妃的地兒哪裡會沒有徐康妃,也陪在惠妃身邊呢。」宮女答道。

    「好,回話過去,我稍後過去。」雲菀沁放了香膏,支臂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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