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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3章 九十四銀子是個敏感的東西 文 / 兀兀

    令狐儼給常相逢派的雕花師傅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胖子,姓古,人笑瞇瞇的看上去很好相處的樣子,見到常相逢之後也不擺譜,大家都是憑手藝吃飯的人,也沒有多寒暄,常相逢直接上灶做了幾道菜出來,然後跟古師傅商量了如何擺盤跟雕什麼樣的花卉在上面,而古師傅對常相逢的「牡丹燕菜」讚不絕口,直道心思精巧,居然能拿白蘿蔔做出這樣的美味來。

    「我是萬萬沒想到大東家新開這水席樓當家的居然是位女師傅啊,」從廚房出來,兩人在前堂坐了,鎖住忙為兩人泡了茶奉上,才去做其他的事。

    「古師傅說的是,只怕其他幾位師傅也是這麼想的,」常相逢看了一眼廚房中還在圍著自己那幾道菜研究的廚師們,淡淡一笑,「大東家要做這水席樓,自然不是隨便開個小攤子,所以這水席我也沒打算瞞人,該教的我都會教,這也沒有頭灶成天圍著鍋台轉的理兒不是?」、

    古師傅被常相逢的坦誠給嚇了一跳,同樣也瞟了一眼廚房方向,「你要教他們?這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就不說了,我在這行當從小學徒幹起,整四十年了,您這水席一出來,只怕整個洛陽都會聞風而動,這菜譜要是流出去-」

    「這就是令狐大東家要考慮的事情了,古師傅,我剛才做菜沒有瞞您,而且您也說了,在這一行幾十年了,您會賣出去嗎?」對令狐儼這點兒信心常相逢還是有的,如果連這些人都拿不住,令狐儼乾脆別在商場上混了。

    「我自然不會,不瞞常師傅,我家幾代都是令狐家的奴才,只是當初令狐老東家看我伶俐又好這個,才將我送到酒樓裡學了這門手藝,也就是憑著這門手藝,我現在的日子過的不比一般的管事差,可是我是令狐家家生子兒的事實不會變,這背主的事兒我可不會幹!」古師傅連連擺手,旋即也想到被派到水席樓來的二灶們,只怕自家主子都有的是辦法叫他們閉上嘴。

    「瞧我真是瞎操心了,主子會沒有自己的安排?」古師傅自失的敲敲自己的煙袋鍋,笑道,「我有個小閨女兒,比常師傅小幾歲,現在在家裡,養的跟個小姐似的,唉,虧得還是我的姑娘,結果連個雞蛋都不會炒,」可人家常相逢,居然就能在一家大酒樓裡當了半個東家。

    「能無憂無慮長大就是她的福氣,不然人家怎麼說,『但願我兒愚且魯,平平安安到公卿』?有父母照顧,是她的最大的福氣,」看古師傅提起女兒的神氣,常相逢就知道他一定很疼愛這個女兒,「古師傅雕出的花式栩栩如生,想來您的女兒一定也聰明伶俐。」

    「不過是幾分小聰明罷了,」聽人誇自己的女兒,古師傅笑容滿面,「唉,養的太嬌了,我那個婆娘成天嘀咕著到太太那裡討個情兒將她放出去呢,那閨女哪裡會服侍人啊。」

    這個常相逢倒不好接話了,這陣子跟著吳媽媽也聽了許多大戶人家的「規矩」,知道但凡是這些人家的家生奴才,生下兒女也是主人的私有物,到了年紀是要進到主人家「服役」的,哪怕在自家養的再嬌,該去伺候人的,照樣也是什麼活都要做的。

    兩人聊聊酒樓的事情,再聊聊兒女經,倒也很快的熟悉了起來,常相逢有了自己的事業,家裡又有個吳媽媽幫著照看,日子過的飛快,不覺就進到了二月初一。

    「我前幾天跟明家人說了這水席樓是咱們合開的事,這不令狐老太太派人請你過去一趟,」令狐儼一大早就到了壽春前街。

    「呃,我知道了,現在就去?」這馬上要開張了,令狐儼才跟明家人說,也太沒有誠意了些,不過這事兒跟她沒有多少關係,她跟令狐儼合夥的事情一早就寫信告訴明奕了,至於明奕有沒有告訴明家人,那是他的事了。

    「我只怕明家那邊兒-」令狐儼其實也是有私心的,以自己姑祖母的性子,如果一早知道這水席是常相逢做的,只怕早就叫人過來將常相逢接到自己府裡了,可是令狐氏真的能替常相逢實現她將洛陽水席傳遍永安的願望嗎?「如果明家人說你什麼,你只管往我身上推好了,商人重利-」

    「本來就是這樣的,我不可能跑到明家去說我會水席,而當初明家人嘗到水席的時候,肯定問了這廚子是你們從哪裡淘來的,而你跟百老太太,自然不會跟她們說實話的,」常相逢點頭道,「我會實話實說。」

    「那你,」雖然常相逢跟自己簽了契約,可是如果明家說同意明奕娶常相逢為妻的話,「我那個姑祖母可不是一般人,她的話你要想清楚。」

    這人也有擔心的時候?常相逢忍不住輕笑出聲,「你是信不過我還是信不過自己?我是那種被人三言兩語就能哄去的人?」

    「你這個人吧?」令狐儼幾不可見的咬牙,這世上各色人他都見過不少,可是像常相逢這種,從來都在不他意料之內的,他還是頭一次遇到,「我還真不好說,」她見到令狐氏會發生什麼事,令狐儼還是想不出來,「畢竟那邊是明家。」

    「我這個人公私向來都分的很清楚的,何況我跟你合作也是明奕同意了的,」常相逢看向門外的小轎,「我現在就去?其實你應該跟他們說的再早些,你看都什麼時候了,還要顧及這些事情,幸虧你跟明家是親不是仇,不然人家把我關到初三,你這生意就完嘍!」

    「常相逢!你就不能正經些!」令狐儼被常相逢這副毫不在乎的模樣氣的臉色發青,他好像在這個女人面前就沒佔過上風,不對,是這個女人從來就沒有把他當回事過!「我還是明奕的親表哥呢!」

    說不過自己了開始擺表哥的架子了,常相逢回身,揚唇,雙手交於小腹前,用吳媽媽教的最標準的福禮向令狐儼一禮,「是啊,表哥萬福!」

    「啊,對了,我還得回去叫上燕兒呢,聽說有些規矩的人家沒有姑娘一個人出門的,我也得帶上自己的小丫鬟才有派,」常相逢不等令狐儼反應過來,輕巧的出了水席樓的大門,連句道別的話都沒有留給令狐儼。

    紫芝堂裡令狐氏冷冷看著一身水藍褙子,梳著元寶髻頭插玉釵的常相逢,心下微嗤,看來這丫頭真是靠上了令狐儼了,竟然連羊脂玉釵都戴上了,出門還配了丫鬟?

    「相逢見過老太太,」雖然知道令狐氏今天請她來肯定不是敘舊聊天,可是面前的人畢竟是明奕的祖母,該有的尊重是一定要有的,常相逢依著吳媽媽教的規矩,認認真真的給令狐氏行禮。

    這禮行的也算標準,比之前好多了,可惜令狐氏的心情並沒有因此好起來,前天她從百氏那裡聽說了令狐儼跟常相逢合作開水席樓開始,她對娘家就懷著氣呢,自己那個嫂子有多奸滑她太清楚了,現在跟她說是才知道這「水席」出自常相逢之手,令狐氏如何能信?

    「之前我聽說你想跟著我孫子,本來麼,以你們常家的門第,你這些年的經歷,想進我們明家,做妾也是不能夠的,」令狐氏並沒有叫常相逢坐下,而是端起了茶碗輕抿一口淡淡道。

    然後類?這才是明家長輩該有的態度吧?常相逢倒也不生氣,保持得體的微笑「傾聽」令狐氏的下文。

    「可是那次我一見你,就看出你是個能幹的,而我那個孫子還是頭一次對一個姑娘動了心,我這個做祖母的也不想做那種棒打鴛鴦的老糊塗,就想著要成全你們,」看常相逢毫無羞色的認真聽自己說話,令狐氏強壓心中的火氣,「可是你卻做了什麼?」

    敢情是來找自己興師問罪了,可是為什麼類?老奶奶你管的真的好寬啊,常相逢忽閃著大大的杏眼無辜的看著令狐氏,「老太太,您叫我過來到底要說什麼?如果您是要來告訴我,我的出身根本配不上明奕的話,那你不必說了,我很清楚啊,明奕也很清楚,所以我才會跟令狐大東家合作,想著開個水席樓,雖然不能提高我的出身,但是我想如果我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那跟明奕的距離應該會近一些,呃,我還想聲明一下,出身不是我能選擇的,而且我也從不以我的出身為恥。」

    一個人的出身是從她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定下的,常相逢無從改變也不打算改變,更不會認為認個什麼好「乾爹」就可以掩耳盜鈴,那麼唯一可以拉近跟明奕距離的方法,就是自己有可以拿得出手的財力了,雖然官宦之家跟商賈通婚不算是什麼得意的事情,可也不是沒有。

    令狐氏被常相逢這副渾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的態度氣的夠嗆,這丫頭簡直就是個榆木腦袋,「我這麼跟你說吧,你老實在家裡呆著,等著奕兒成親之後我保證一定會叫他納你為妾,但是這拋頭露面做生意的事情再也不許了。」

    叫她老實呆著等明奕成親之後納自己為妾?這老太婆還真敢說,「老太太您好像誤會了,我從來沒有與人為妾的想法,至於我做不做生意,實在是我自己的事情,外人說什麼我是不會放在心裡的。」

    「看來你是被令狐家的富貴迷了眼了,怎麼?不想做妾,你以為你到龍宮裡游了一圈兒,又會做幾道菜,就能嫁給令狐儼那小子做正頭太太?我勸你還是放明白些吧,令狐家哄著你拿出看家本事罷了,哼,以為送你只玉釵就算是進了令狐家的門兒?」令狐氏人老視力卻還不錯,常相逢頭上髮釵的品相極好,絕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有的。

    「老太太說這只釵啊?叫您老失望了,這釵還真不是大東家給的,至於我跟令狐家是什麼樣的關係,好像沒有必要跟您解釋,如果老太太今天來是提醒我別輕易上當的,那我常相逢謝謝您了,您沒有別的交代了吧?告辭了,」常相逢輕輕扶了扶頭上的髮釵,這釵是關氏給的,據吳媽媽說是好東西,臨出門時吳媽媽特意給她插上的,沒想到起了這麼個作用。

    令狐氏沒想到常相逢向自己一禮轉身就要走,氣得一拍炕幾道,「你給我站住,我還沒有叫你走呢你敢自己走?誰教你的規矩?我告訴你,你若想進明家的門兒,就乖乖的聽我的安排,你想跟執信開水席樓我也依你,但是這生意上的事你不懂,我會派個管事過去,以後你老實呆在後廚做菜,前頭的事情你不必管,至於你的月例,我會照著府裡姨娘的例叫人每月給你送去,還有,」令狐氏看著常相逢身後的燕兒,「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會幹什麼?我給你派個大丫鬟和一個媽媽過去照顧你的起居。」

    我呸!這是做什麼?你是強盜麼?斷人財路等於殺人父母,這個令狐氏更狠,直接囚禁了自己,給明家做賺錢的機器?常相逢都要仰天長笑了,「老太太不愧是令狐家出來的,打的一手好算盤啊,我倒要問問了,你跟我是什麼關係?別說我常相逢還活的好端端的,就算是我那天遭遇不測,這遺產裡也沒有你的份吧?你搶錢哪?窮瘋啦?敢情明家的銀子都是你搶來的?你搶錢好歹也掂把刀來嚇唬我一下啊?沒準兒我一害怕就將自己的股份雙手奉上了!」

    「真真是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明家老太太,我出去的時候順路到保和堂給你請個大夫瞧瞧腦子?」常相逢已經被令狐氏氣的將吳媽媽這幾天的訓練成果直接扔到爪哇國去了,「聽說你兩個兒子都愛納妾,原來我以為是你是個後娘沒有教導好兩個兒子,現在才知道了,敢情不是因為你兒子太渣,而是可以通過納妾來搶奪別人的財產,我聽說過霸佔妻子嫁妝的,還沒聽說過看上別人的財產,就將人家姑娘強納為妾來達到霸佔人家財產的呢!要不要我出去的時候在你們府門外喊一喊?叫洛陽城裡的鄉親們都長長見識?」

    「你,你,我今天就告訴你,想進我們明府的門,你死了這條心吧!」令狐氏被常相逢這潑辣的態度氣的一口氣差點兒憋過去,哆嗦著手指指著屋門道,「給我出去!」

    「我早就想走了,你要是早些叫我走,不是也不用聽我說這些大實話了?還有啊,老太太,你就算是看上了我在水席樓的份子,也等我們的生意開張了,掙下銀子了再來啊,這算什麼事兒?萬一我一害怕,不會做菜了,你又是丫鬟又是媽媽的不是白派了?」常相逢彷彿在看一個蠢貨,無奈的搖搖頭,昂道出了紫芝堂的大門。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好好過節,出去的人後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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