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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章 兄弟 文 / 果木子

    攬月樓書房。

    鄭老太爺黑著一張臉將一紙書信往大老爺鄭佑誠懷裡一丟:「你自己看!這孩子淘氣都淘到哪裡去了!」

    某孩子鄭澤瑞此刻正身姿筆挺的跪在一方花梨木方幾前,雖然眼前的祖父與父親都面色不善,但他心底卻並不感到害怕,只偷眼去瞄那几面上的牛毛紋,一下覺得像鬼臉,一下又覺得像狸斑,甚是有趣。

    鄭佑誠看父親氣得不輕,忙展信速速掃視一遍,結果越看到後面越有點哭笑不得,不知說什麼好了。

    范鴻儒文采斐然,一手字更是蒼勁有力,若是不看內容那真可說賞心悅目,但一看內容就叫人想要嘔血。

    范鴻儒與鄭老太爺年少相識,只是吧二人一直有點槓勁兒的意思,槓完了自身槓兒女,——兒女上范先生沒有比過鄭老太爺,鄭老太爺有一個女兒三個兒子,老范卻只有兩個女兒。

    兒女之後是孫子,范先生大約是沒有兒孫緣,到如今仍舊是三個外孫女,鄭老太爺心裡嘿嘿直樂,一股腦將三個孫子都送到他眼前,——看吧,這都是我老鄭家的,個頂個的出類拔萃!

    不過今日范先生足足用三頁紙告訴了鄭老太爺:哎,你看,兒孫多了也不太好,操心哪!——你家小四郎就很不叫人省心嘛。

    原來,鄭澤瑞自打到了范先生的書院三天兩頭就要惹點事出來,今兒碎了東西,明兒藏了夫子的鞋,還有兩次課也不聽帶人跑到了後山逮兔子、掏鳥窩,教十歲以下孩子的是位五十歲左右的老夫子,頭髮都被他氣白了一大把,氣咻咻的找到范先生,聲稱自己命不久矣

    范老親自帶的是十歲以上的學生,但年齡小貪玩淘氣的熊孩子也沒少見,是以將鄭澤瑞叫到自己跟前也沒多說什麼,只罰他枯坐了一整日。

    原本想像著如此淘的孩子定是坐不住的,可沒想到鄭澤瑞很是有定力,腰背挺直的枯坐一天地方都沒挪一下,范先生倒不禁留意起來,可留意了之後就發現,這孩子在詩書上是真沒心思。

    范先生有點可惜,可惜之餘決定給鄭老太爺修書一封:小四郎無心詩文,還是留在府裡吧,免得在這村野間跑成了野孩子。

    不過他這信還沒有落實下去,鄭澤瑞就淘到了他眼皮子底下,——趁著課間之際,他偷偷跑來找自己的哥哥鄭澤昭了。

    來了之後,立即發現了不同之處。

    這一班裡男孩的年紀都在十到十七歲之間,聽課之處頗為寬敞舒適,奇異的是還飄著陣陣香風。

    鄭澤瑞細看,前面掛有一簾淺碧色紗帳,而紗帳後面竟有侍女來回走動,影影綽綽的好不美妙!香氣也自那源源而來,不時有人偷偷瞄上幾眼。

    鄭澤瑞雖不覺那侍女們有甚好看,但覺好玩,於是自懷裡掏出一把彈弓,熟練的扣住一刻銀珠,拉弓,發射。

    這孩子摸彈弓的時間實在比摸筆的功夫要多得多,所以準頭好、力道大。

    范先生回個身的功夫就聽見簾後一片驚呼,緊接著簾子一打,有人披散著頭髮就出來了——髮髻梳的高,被打散了。

    「誰、打、的?」女子身材很是彪悍,捏著一顆銀珠子怒沖沖地問。

    眾學生連忙起身,彎腰齊聲道:「見過師母。」

    他們這位師母的名號做弟子的可都是如雷貫耳,范大儒一生有兩件事為人所共知:一是才學;二是懼內,還不是一般的懼。

    所以,當他們的師母範馮氏問完之後,學生們都同情而又無辜地看向了鄭澤瑞,以表示絕不包庇肇事者,——連鄭澤昭也是如此。

    於是,范夫人指揮著美貌的侍女們將鄭澤瑞拎走了因為他不但打散了馮氏高聳的髮髻,還致使她頭上的一根玉簪掉在地上摔了兩截,更糟糕的是那玉簪是范先生親手打磨出來送給夫人的。

    ——這下連陪都不好陪了。

    彪悍的范夫人發了怒,直接導致這件事的後果發生了巨變:本來是要把鄭澤瑞送回來的,這下范大儒也不送了,因為她的夫人在把鄭澤瑞狠打了一頓屁股後發了話,要把鄭澤瑞留在書院,直到他打磨出一根一模一樣的玉簪再說!

    看看,小四郎是多不省心喲!

    鄭老太爺鼻子都要氣歪了,也不看臉色扭曲的鄭佑誠,反身在高案上取來一把戒尺,來到瑞哥兒跟前:「你自己說,目無尊長、偷懶耍滑、傷及師母,該不該打?」

    鄭澤瑞打彈弓時並不知那是師母,等知道了也晚了,此刻就誠心誠意地舉起雙手:「該打,祖父狠狠地誡罰孫兒吧。」

    老太爺也不客氣,舉起戒尺就打,「啪啪啪」一氣就是十下,鄭佑誠在一旁也不敢勸,他自小也是被這樣打過來的,瑞哥兒的確是太淘氣了些。

    待第十一下即將落下來的時候,門口的小廝清清亮亮的稟報:「老太爺,二少爺來了。」

    戒尺頓了頓:「讓他進來。」

    鄭澤昭面色沉穩地走進來,端端正正給祖父和父親行禮,然後便在鄭澤瑞旁邊跪下了:「祖父罰孫兒吧,是我叫四弟拿彈弓去打簾子後的侍女的,不成想師母在,傷了她老人家。」

    他話音兒未落,鄭澤瑞便搶著道:「二哥,你說什麼呢,你快些回去,別惹祖父生氣。」

    鄭澤昭朝弟弟輕輕一笑,他是慣常不笑的,但真正笑起來煞是好看,彎彎的眼睛和兩顆虎牙使得他顯露出了這個年紀的男孩本該有靦腆和稚氣:「孫兒不敢欺瞞祖父和父親,這的確是孫兒的主意。」

    「二哥」

    老太爺看了眼微顯詫異的鄭佑誠,目光沉沉地在兩個孫子臉上掃過:「原因。」

    昭哥兒雙手搭在膝蓋,靜靜地答道:

    「瑞哥兒去了月餘,先生便隱隱對我提過四弟無心詩書,不如送回府中習些別的。孫兒愚鈍,卻想著書院裡每日不論早晚到處都是朗朗書聲,四弟縱使不愛,時日久了也會浸然一二,那時興許他心竅一開,也就用心了。

    只是先生那裡不通,孫兒只好取巧從師母那裡想法子。她老人家偶爾喜歡管教管教淘氣的弟子,我便教了四弟一個法子,叫他拿彈弓打簾子後面的侍女,心想著如此定然會驚動了師母,只要師母有心將四弟留下,先生也定會同意的。」

    ——這倒是真的,這位范夫人馮氏老太爺與鄭佑誠也有所耳聞,大概是因著她沒有兒子,外孫女有都是嬌滴滴女娃的緣故,她特別有管教調皮男孩子的癮。

    鄭老太爺看著他們兄弟相護,一面是安慰,一面又有些擔憂,他握著戒尺,聲音威嚴:「那若是過段時間小四兒還是不開竅呢?」

    「這個孫兒想過了,師母的內弟一家就住在書院不遠處,我與四弟偶然見過他狩獵,端的是一身好武藝!四弟無心詩書,武藝功夫卻還是極願意學的,無論用什麼法子,只要求得他肯教就是。」

    此事鄭老太爺心裡有底的很,這位范夫人馮氏出身將門,可並不只是外間所傳的彪悍而已,若不是早年間一家遭貶,也不會和范鴻儒歸隱田間,她的內弟自然也不是尋常武夫。

    不過他還是哼了一聲:「你們哥倆本來打得就是這個主意吧?是不是還為小計得逞而沾沾自喜?」

    二人忙俯首說「不敢」,鄭澤昭更是清晰的續道:「孫兒的小計怎能瞞得過師母,是以四弟一被罰完我立即便向她老人家坦誠,雖不知日後如何,但能允許四弟繼續留在學院受罰,想來也是看在祖父的情面上。四弟年幼不知事,孫兒卻是有心為之,所以請祖父責罰我吧。」

    鄭澤昭對於祖父信任而又仰慕,所以不敢有任何隱瞞,鄭老太爺聽著聽著便覺出意思來。

    ——若只是為鄭澤瑞學武,那在家裡請個好的師傅也是一樣的學,為何偏要將瑞哥兒留在同他一處?說到底,這孩子是不放心將瑞哥兒留在鄧氏跟前,才護小雞一般地護在自己一旁。

    老太爺心下歎了一聲,面上卻愈加嚴厲,將戒尺在高案上敲打兩下,他悠忽轉身:「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二郎,你的字是什麼?」

    鄭澤昭惶惶然出了一身冷汗,忙恭敬答道:「信芳。」

    「信芳者,高潔也。這二字是你娘親親口所取,意在要你做一個真正高潔之人。今日你與四郎能夠孔懷兄弟,同氣連枝,祖父希望日後你能待其他兄弟、姊妹也這般才好。」

    這幾句話老太爺說得很淡,鄭澤昭卻如猛受一重錘,又驚又痛。

    老太爺續道:「有錯便要罰,二郎既知錯,你是哥哥,這四十下是否當得?」

    鄭澤昭心悅誠服:「孫兒之錯,四十下不足以懲戒。」

    鄭老太爺毫不留情,揚手便打,四十下之後鄭澤昭的手已隱隱見了血跡,老太爺又將鄭澤瑞剩下的十下補齊了,方一揚手:「到鄭家的祖宗面前思過,不到明日辰時不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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