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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架在火上烤? 文 / 清萍末

    正金銀行給嚴濟民的存款利息比之市面上正常的水平,整整翻了一翻,且是按月支取。在袁清那裡開完了戶。聞訊而至的分行副經理更主動表示,嚴濟民無須抵押就能在該行貸出一定額度的款項,貸款利息可按正常水平的一半都不到結算。

    這一高一低,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嚴濟民從正金銀行把款貸出來,再原地存回去,一年下來居然還有不菲的賺頭!副經理還一再拜託嚴濟民多拉幾位同僚光顧正金銀行。當然,也是比照這個待遇。

    嚴濟民這才品過味來,正金銀行這是要大肆拉攏汪偽群奸,這是在發變相津貼了。

    事實也正如他所料,正金銀行背後的幾家日本老牌財閥從來都是走政界路線的,近年來在中國進行經濟掠奪時,老是被有日本軍部撐腰的同行壓上一頭,當然要另闢蹊徑在漢奸中廣結善緣了。

    狗日的錢,不拿白不拿,嚴濟民當然不會給鬼子客氣。

    臨走時那個扁臉小眼睛的鮮人二鬼子又給了嚴濟民一張請貼,說是十一月月中的時候,正金銀行東京總行要有重要人物來滬視察,到時會舉辦盛大的招待酒會,請嚴濟民必務拔呈賞光,他也一併收下了。

    九月十二日,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部於南京成立。派遣軍總司令部的成立,不但結束侵華日軍各個方面軍各自為戰不相統屬的歷史,更標誌著日本政府徹底背棄了之前多次重申的不擴大(空間)、不延長(時間)的對華戰爭原則。

    十三日,日本新任首相阿部信行發表聲明,公然向世界宣稱,日本將不遺餘力的致力於汪政權的建立、鞏固,並將此視為處理中國事變的唯一契機。

    當天下午,汪兆銘在上海招開了中外記者招待會,對著那些歐美記者們大談特談他本人對歐美各國在華的『合法』權益是如何如何的尊重,儼然一副執政者的面孔。

    日本人與汪兆銘這麼一唱一和的,稍有政治觸覺的人都能感到,汪偽政權正式登台為期不遠了。這可把大大小小的漢奸們給急著了,『新政府』眼看要開鑼,可裡面的好多職位都還沒定下人選了。

    別人都烏眼雞似的忙著托門子、拉關係,嚴濟民倒好,不是『蕩馬路』看美女,就是上館子、看電影,整個沒事人一般。

    皇帝不急太監急,嚴濟民的『朋友』們做不住了,紛紛勸他振做,『熱心』的還願意提供門路,嚴濟民一律婉言謝絕,直到汪曼雲都找上門來,他才說了一句實話:「我既蒙汪先生賞識,又怎好在這麼敏感的時候奔走於他人門下,這種事我是做不出來。至於我在政府裡有沒有職位,職位的高低,那還不是全憑汪先生裁處。到時我俯手效命就是了。」

    汪曼雲頓時恍然,從此真正把嚴濟民放在與自己同等的位置上,再也不敢有絲毫小視:「頭腦如此清醒的人,在官場上必有大展鴻圖的那一天。

    望著拜服而去汪曼雲的背影,嚴濟民卻苦笑連連,剛才他說的是實話,卻不是心裡話,有什麼好爭的,爭個大一點的漢奸帽子,爭一個大一點罵名嘛!可矛盾就矛盾在,他既不在乎,卻又不敢行差踏錯半步。權力場是風光無限,可凶險起來絕對賽過角鬥場,似他這類無根浮萍要是摔了一跤,再攤上牆倒眾人推,那樂子可就大嘍,鬧不好連小命都得丟!

    唉!人身不由已的地方,又豈止是江湖!

    汪曼雲打斷不了嚴濟民的悠閒生活,可有人卻是能做到的,比如那位袁清袁小姐。

    「你搞什麼名堂?你說過的話到底還算不算數了?」怒目圓睜的嚴濟民氣勢洶洶對袁清質問道,顯然,他已不爽到了極點!

    這卻怪不得他,任何人在凌晨三點被叫醒都會有想砍人的衝動。何況袁清還嚴重違反了她自己幾天前才設定的一整套接頭安全程序,半夜潛入嚴濟民的房間。要知道,這種行徑是最最容易暴露兩人之間真實關係的。

    回應嚴濟民的咆哮的,還是那冷冰冰槍口,只不過,這回是頂在嚴濟民的下巴上。這動作讓嚴濟民不禁聯想到電影惡少調戲弱女的經典鏡頭,可嚴濟民卻連個口頭抗議都不敢提。他已看清了袁清那臉冷得讓人不敢直視的俏臉上竟帶著濃濃的殺氣。嚴濟民毫不懷疑,要是自己再刺激她幾句,這個彪彪乎的女娃真的會開槍的。

    袁清壓著嗓子對嚴濟民吼道:「你聽著,出大事了!就在幾個小時前,我們上海區的區長王天木被『七十六號』抓了!」

    嚴濟民震驚到了極點,也不可思議到了極點:『王天木被捕明明是發生月底,可今天才是十七號!怎麼搞的?是我記錯了日子,還是時空小說裡常說的『蝴蝶效應』?不對,我來之後沒做什麼大事,跟王天木也沒有半點交集,就是有『蝴蝶效應』,也扯不到他頭上啊!』

    嚴濟民想差了,『蝴蝶效應』這玩意就像扔出去的骰子,從來就沒規律可尋,更不是非要通過改變大事件的結果才能引發的。

    就拿王天木提前被捕一事來說,那就是嚴濟民恰逢其會救下了袁清,這麼一件小事所引發的。由於嚴濟民的介入,本該當晚殞命『百樂門』的袁清大搖大擺的從松本的眼皮底下溜了。堅信刺客還在自家網中松平,在『百樂門』裡抓不到人,便順理成章的把重點轉向了之前並不看好的封鎖區內的民宅。

    挨家挨戶的大搜查是費時費事,可卻總能有一些意外收穫。那一次大搜查憲兵隊就抓了七、八個可疑分子。這裡面有一個青幫裡叫黃大頭小混混,過去為軍統打過多次『短工』,跟上海區一些人素有瓜葛。偏偏此人在街面人五人六多年,可骨子裡卻是個十足的軟貨,幾皮鞭下去,就恨不得連長三堂子裡相好內褲顏色都招了。

    起先松平只是讓一個手下跟著他在法租界、公共租界裡亂轉,看能不能撿點小便宜。

    直到昨晚那個憲兵打電話回來,說黃大頭通過以前的老關係得到一條重要情報,軍統上海區總務科長陳楚明此時正在霞飛路的某個咖啡館裡跟情人幽會。

    松平這才重視起來,當時就通知了極司非爾路七十六號,讓其派得力人員去抓捕。為了避免引起外交爭端,日本憲兵雖也化裝進租界去追蹤目標,卻從不自己動手在租界裡抓人、綁人。這個時候的日本,對白種國度還是抱有一定畏懼心理的。

    『七十六號』的人一那個咖啡館,就把陳楚明抓了個正著,帶隊吳四寶(警衛大隊大隊長,李士群親信。)留了個心眼,沒給松本送去,把人直接帶回了自家老巢。意識到這個天賜良機的李士群,親自披持上陣,十八般刑具一樣也沒閒著,誓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了陳楚明。午夜時分,幾度昏死又幾度冷水澆醒的陳楚明扛不住了,供出了上海區區長王天木在公共租界的秘密住所。李士群如獲至寶,當下就親自帶人前往。軍統在上海的最高負責人就這樣落到了『七十六號』手中。

    王天木是被捕了,可他的身邊的兩個保鏢卻有一個逃了出來,並迅速通知了上海區的副區長姜超,姜超一面向重慶飛電告急,一面動員所有能動員的力量,組織對王天木的營救。

    當然,這些個中原委,嚴濟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別發呆了!」袁清喝斥把嚴濟民從『胡思亂想』硬拔了出來。

    嚴濟民很光棍的攤開雙手問道:「小姐,事情我是知道了,可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你總不會指望我把你們區長給保出來吧?」

    「沒那麼誇張,利用所有你能利用得上的關係,比如那個汪曼雲,他跟李士群就交情很深,盡可能多瞭解王區長在『七十六號』裡的動態!」

    嚴濟民長出了一口氣,連連點頭,心想這妞這次挺通情達理嘛。

    給出這個軟指標,只能說明袁清沒對嚴濟民抱多大希望。這一點,嚴濟民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可這卻是他求之不得的,他不是零零七,沒那種冒險成狂的愛好,一切還是安全第一的好。

    天色一亮,還沒等嚴濟民去找汪曼雲旁敲側擊了,褚民誼就打電話來了,汪兆銘要見他。

    踏進愚園路汪公館,嚴濟民還有些納悶這裡的警備是不是太鬆弛了。大門才一個衛兵,花園裡走廊上更是見不著半個警衛,盤查也松,報個名就讓進,連證件都不驗一下。他這是第一次來,等成了常客他就會曉得,汪公館的周圍有多少雙眼睛全天候警戒,又有多少支槍口時刻準備擊發了。

    一見汪兆銘的面,嚴濟民就搶先問道:「汪先生!您有事要我做?我能力有限,有沒經驗,可您讓我做的事,我是一定要盡最大努力的!」

    一旁的褚民誼暗中翹起了大拇指,嚴濟民這一問看似冒昧,也不符官場對話上位者先開口的常例,實則高明以極。你想啊,汪兆銘這些天來應酬那些要官的人,,應酬得反胃。突然來了個一開口就要事做的,那印象還不好到天上去了。

    汪兆銘果然臉上笑成一朵花,用手裡的折扇指著嚴濟民道:「子誠啊!你是個老實人!」

    得勒!這評價夠可以的了。眾所周知,政治領袖們最喜歡不是幹才,也不是將才,就是那種忠心耿耿的老實人,哪怕你能力差點,智商低點都不打緊。

    汪兆銘對嚴濟民評價這麼高,可不光是一句話換來的。嚴濟民這些日子的良好表現,那才是基礎。汪兆銘這段看似對嚴濟民不管不問,可暗中卻一直觀察著這個年青人。

    嚴濟民要是不待他傳召,就自行跑到汪公館來跑官表忠心,那還是只是沉不住氣。心裡沉不住氣,行事就必然操切,這種人能用卻不能重用。

    嚴濟民要是真聽了眾人的勸,跑到某個大佬那去走門子,那他就只能永遠當專職花瓶了。對這類人品低下的輕浮小人,汪兆銘能好好養著,卻是永遠不會用。

    現在這種情況,無疑是汪兆銘最想看到的,也是最佳結果,嚴濟民牢牢的把持住了自己的立場和情緒。

    既然有成大器的潛質,那就得大膽的重用,就要大膽的磨練,汪兆銘是為樣想的,接下來他也是這樣做的。

    「子誠,本來我帶你一起去南京的。那邊的維新政府的梁鴻志他們,還在跟我們討價還價。依我的心思還真不想理他們,任他們自生自滅算了,一群政治殭屍,完全沒有一點活力。可日本人非要我跟他們談,談好了才讓還都,真是豈有此理。」抒發完了兒皇帝的憤慨,汪兆銘這才話入正題:「本黨的工作要加強,本黨的組織要完善,這是『六大』的精神。特工總部就是個薄弱環節,到今天連個黨部都沒有,簡直就是外國機構!只是考慮到情況複雜。所以,昨天在中執常委會第二次會議上,我就建議先派一個黨務專員進去,先做一些基礎工作,然後再徐徐圖之。我已決定,由你來兼任這個黨務專員。明天,不,今天就去上任,民誼代我送你去。這樣你明天去不成南京了。」汪兆銘走到嚴濟民面前,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交待道:「子誠啊,你去了可不只要搞好黨務,審理重要案件黨務專員也是要參加的,人事上也要積極發言,有什麼情況可以直接向我,向中執常委會匯報。」

    嚴濟民的腦子嗡的一下就炸開了,讓他當『七十六號』的黨務專員,還要參與重要案件的審理,這不是把他推到風口浪尖嘛!這賊老天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心裡罵翻了天,可嚴濟民面上卻還得努力做喜出望外、受寵若驚狀。事情是明擺著的,汪兆銘都親自開了口,這個湯手山芋他是接得接,不接也得接!結果都一樣,那還不如先鬧個態度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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