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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092章 文 / 黃曉陽

    第092章

    他們懷疑誰?羅先暉?如果不是懷疑羅先暉,也沒必要繞這麼大一圈。這事,與孟慶西的老婆執著地告狀有關嗎?那件事,下面雖然推來推去,根本原因,一是羅先暉的級別太高,下面任何一個部門,都不敢接手,二來,孟慶西的老婆並沒有直接證據。但沒有接案,並不等於事情就這麼放著了,既然有人告訴了唐小舟,也一定有人告訴了別人。

    曾向凱早已經準備好了報告,當場遞給趙德良。唐小舟意識到趙德良準備立即閱讀這份報告,隨即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拿過眼鏡。趙德良看過件,唐小舟已經將簽字筆準備好。趙德良件上簽了很多字,再將簽過字的件交給唐小舟。

    趙德良的字是這樣簽的:

    孟斃案懸,偵破工作仍需加強。此前組成多單位多部門協作的聯合專案組,出於孟案性質的考慮,是正確的,也是取得了實效的。現仍保留聯合專案組,似於案件無益,反倒通報協調以及人員調配諸方面,增加阻力和成本,似可考慮公安廳意見,撤銷專案組,相關參與單位,各按其責,自行工作。具體事宜,請先暉同志及政法委諸同志研處。

    接下來是一個協調會,參加會議的有幾個部門,心議題,是關於巖山礦難的處理。參加會議的分別有安監、公安、紀檢等部門。這原本是副書記職責範圍內的事,可江南省副書記缺位,許多事,堆到了趙德良這裡。

    經過多方調查,巖山礦難存嚴重瞞報,已經沒有任何爭議。幾乎所有人面對這件事時,都會提出一系列疑問,瞞報事件是怎樣生的,為什麼會生,與此相關者,會承擔什麼樣的法律責任。今天的協調會,要解決的,恰恰是這些問題。

    如果要理清這三個問題,需要從後面往前說,先是法律責任的問題。

    對於礦老闆來說,出了礦難死了人,肯定不是殺人罪,甚至不是過失殺人罪,勉強可以算得上是瀆職罪。但司法實踐上,瀆職罪通常運用於國家公務員,用私人老闆身上,有些怪怪的。如此一來,就需要從管理方面去找罪行,可無論哪一項管理罪行,都屬於輕罪。終的結果是,礦難生,礦老闆只負經濟之責,刑事方面,僅僅承擔輕微責任。

    正因為如此,老闆們都不願把錢投安全建設上面,原因是你若想真正保障礦產安全,投入就得是巨款,相反,死幾個人的賠償要小得多。當老闆的人都會算經濟賬,如果像國外那樣,花巨資建設安全保障,不僅賺不到錢,還會虧本。幾乎所有的礦老闆都懷著僥倖心理,希望老天保佑而不安全生產方面投入多,萬一出事,只好自認倒霉。

    國家自然清楚這一點,對於礦業的管理極其嚴格,哪怕縣級,都是,主要職責,就是監督安全管理,對於安全不達標單位,有權要求整改,甚至直接下令停產。這個權利挺大,直接決定著人家的生死。當然,對於安監官員來說,他們必須承擔兩種責任,一是行政責任,一是法律責任。這兩個責任,看起來都挺大的,行政責任,嚴厲的是雙開,輕微一點的,也是撤職查辦。好不容易當了一個官,就這麼被撤了,損失確實挺大的。法律責任的話,要坐牢。可這些處分與巨大的利益相比,都顯得輕微。尤其得到利益是集少成多集腋成裘,而承擔責任是突的,甚至是小概率的。就算是真的出事,與其獲得的利益相比,也是輕微的。

    正因為有了這樣一個前提,礦難為什麼會生,就非常清楚了。沒有安全保障,礦難的生,就是必然,不生才是偶然。事故一旦生,誰都清楚壞的結果是什麼。而壞結果之上,誰都希望能夠得到一個好的結局。這就像做生意,你明知道某個價位肯定成交,比這個價位稍稍有點實惠,都是意外驚喜。瞞報或者其他手段,追求的,就是這個意外驚喜。

    後,涉及關鍵問題了,這一切,是怎樣生的?

    礦難生,公司必須第一時間報告給當地安監部門,而安監部門接到報告後,必須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公司向安監部門瞞報?現場有那麼多領導,瞞得住嗎?所以,瞞報的第一步,必須具備三大條件之一。一是礦難生後,沒有及時上報,故意拖了時間,暗做了處理。二是安監部門以及當地政府官員接報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出現現場,給瞞報提供了條件。三是公司和安監部門以及當地政府官員合謀,共同決定瞞報。正如俗話所說,一步錯,步步錯,你用一個謊言來掩蓋一個錯誤,隨後就得有十個個謊言來掩蓋那一個謊言。比如說,巖山礦難,實際死了十二人,瞞了個。這具屍體的處理,就有問題了。如果土葬,影響的就不僅僅是某幾個官員,所有民眾都會知道此事。因此,土葬是絕對不可能的,一定得火葬。但火葬也有麻煩,必須經過火葬廠。沒有相關手續,火葬廠肯定不讓火化,要想過這一關,涉及很多部門。

    由此可以看出,一起瞞報事件,涉及很多人很多部門,單獨靠哪一個部門,都很難將此事查清。如果一定要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由省裡牽頭,組織一個多方調查組。這不是哪一個部門的問題,而是省委下決心的問題。

    所有該說的全都說了,輪到趙德良協調了。趙德良想了想,問,這件案子,礦老闆終可能受到怎樣的處理?

    楊泰豐說,前些年判得重一些。判得重,主要是行政因素起了一定作用。單從法律角看,很難適用於哪一條重罪法律條。所以,近些年,與礦難有關的事件,社會影響雖大,涉案的相關責任人,礦主的處理,要比官員輕得多。近幾年,判五年以上,就已經屬於非常重的了。

    趙德良問,那其他方式的處理呢?比如經濟方面或者制方面。

    安監局的局長說,經濟方面,還是相當嚴厲的。除了對於死亡者的處置需要礦主全部承擔,還會有較高的罰款。此外,採礦證、營業執照等,也都會吊銷。

    趙德良說,那我就說三點意見。第一,有關礦主,必須承擔責任。法律方面的責任,由法院判決,我們這裡不用討論。除了法院判決之外,經濟上,對這類不負責任的礦主,必須重罰,要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我看,你們安監部門,應該定一個規則,凡是這類礦主,今後永遠不准再進入這行。這種人,不是要錢不要人家的命嗎?那我們就讓他人財兩空。第二,與此案相關的國家公務人員,查清違反紀律的,按相關紀律條例處理,查清違法犯罪的,遞交檢察機關起訴。第三,快結案,不搞擴大化。

    後來有人傳說,陵峒的事大得很,如果深挖下去,肯定挖出一個葡萄胎。但是,趙德良的三點意見第三點,等於是叫停了進一步的調查,說明趙德良向陳運達示弱。

    唐小舟自然不會這麼認為,大概整個江南官場,只有唐小舟一個人堅定地認為,趙德良強大無比,這種強大,恰恰潛藏於他看似弱的外表或者柔軟的表情之下。他不清楚陵峒的問題很大?顯然清楚,可他引而不,既是給陳運達餘地,也是給自己餘地。這也充分說明,趙德良的政治地位穩定了,穩定之後,他需要一個為和諧的政治環境,需要一個寬鬆的官場生態。

    第二天是谷瑞丹案終審判決的日子。管他知道改判的可能性不大,心仍然像是懸空,沒有著落的感覺。畢竟他和谷瑞丹一起生活了十幾年,這段感情給他的傷害很大,但時過境遷,再仔細回味,還是有很多甜蜜的日子,令人難以忘懷。退一步想,谷瑞丹走到今天,自己難道沒有半點責任?假如此前他能夠快地成熟,官場混個一官半職,谷瑞丹大概也不會走得那麼遠。又或者谷瑞丹已經偏離了既定生活軌跡之後,他能夠給她一些寬容和溫情,她也不至於一往無前毫無顧忌。他總覺得,谷瑞丹往這條自我毀滅的路上滑的時候,他完全可以伸出一隻手,拉她一把,而他並沒有那樣做。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甚至樂於把她往前推。

    早晨,將趙德良的工作安排好後,他並沒有離開。趙德良意識到他有些變化,問道,小舟,你有事嗎?

    唐小舟說,我想請幾個小時的假。

    趙德良看了他一眼,大概現他的臉色有些難看,便問,事情很重要?

    唐小舟說,谷瑞丹今天宣判。

    趙德良再次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看得很重,顯然不十分明白他心所想。

    唐小舟猜到了趙德良的心思,說,我不會進去,沒意義。不過,我心裡不好受,想可能離那裡近一點。可能的話,我想陪著兩個老人過那個時刻,畢竟,他們是我女兒的外公外婆。

    趙德良第三次重重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什麼,終又放棄了,僅僅只是說,你去。

    駕車前往法院途,他突然想到,一審判決的時候,翁秋水的家人,曾經想找谷家的麻煩。這次,翁家人會不會同樣等法院門口,並且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谷家準備不足,而翁秋水被判處死刑的消息傳出來,翁家會不會找谷家拚命?既然自己要去,這方面還是應該有所準備。

    想到這裡,他給容易打了個電話。

    容易顯得很吃驚,說,你準備去聽宣判?

    唐小舟說,我不想進去,就外面陪一陪她的家人。

    容易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和他們已經沒有關係。

    唐小舟說,我也說不清楚,總之,我想做,不然,我可能會很不舒服。

    容易輕輕歎了一口氣,說,谷瑞丹真是身福不知福,這麼好個老公,不知道珍惜。

    唐小舟說,現說什麼都晚了。

    容易問,你想要我做什麼?

    唐小舟說,一審判決的時候,翁家人想鬧事,因為舒彥處理得很好,才沒有鬧起來。這次,我估計他們有準備,搞不好會出大麻煩。我一時也想不出好的辦法,所以想向你討點主意。

    容易說,這樣。我從公安廳警衛排叫幾個人過去。

    唐小舟說,這樣行嗎?

    容易說,我找幾個不當勤的戰士,沒問題的,我親自帶過去好了。有我場,萬一有什麼事,也好處理一些。

    唐小舟開著車子,法院門口轉了一圈。法院門口不准停車,他開的是私車,又沒法停進法院裡,因為沒有看到谷家的人,只好給谷瑞萍打電話。

    谷瑞萍接起電話,問,小舟,你哪裡?

    唐小舟說,我法院外面,你們哪裡?

    原來,谷家租了一輛型麵包車,停法院前面一條小巷子裡。唐小舟將自己的車子開過去,停麵包車後,現麵包車門窗緊閉,初一看,裡面似乎沒人。他下車後,正圍著車看,現車門開了。上車後才知道,谷家人全都坐汽車的裡側。谷瑞丹的哥哥姐姐姐夫都來了,舅舅舅媽表哥也來了,谷瑞丹的父母也。

    唐小舟剛剛上車,車門就關上了,谷母一把拉住唐小舟的手,哭著說,小舟,你一定要救瑞丹。顯然,她一直都哭,臉上全都是淚痕。

    見到唐小舟,舅舅舅媽也都拉著他問情況。東一句西一句,他既不知道該回答誰,也不能回答。他也曾想過,是否還像從前一樣,叫爸爸媽媽,可見到他們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根本叫不出口。倒是舅舅舅媽場,解了他的圍。他說,舅舅,你們先別急,慢慢說。

    稍稍安靜下來之後,唐小舟問翁家的情況,谷瑞萍說,翁家來了很多人,好幾輛車,停另一個巷子裡。

    唐小舟明白了,他們一定去過那條巷子,見到了翁家的人,知道情況不妙,才將車停到了這裡,所有人都坐靠近牆邊的一側,目的是不想讓翁家人現。谷瑞丹的經歷,真是人生好的一部活教材。因為父母的自私自戀,從小教給她的,同樣是自私自戀,日後,為了滿足個人的**,無所不用其極,完全不乎別人的一切,終踩進了人生的陷阱,帶給自己的是牢獄之災,帶給親人的,卻是無邊無的痛苦。只不知經歷了這一切之後,谷家人是否好好反思,從而徹底改變?恐怕難。

    谷瑞萍突然緊張地輕叫一聲,快,快躲起來。她的話音剛落,谷家人頓時緊張,全部將身子趴了下來。唐小舟心裡有底,既因為他做了準備,也因為翁家人並不認識自己,並沒有動作。谷瑞萍小聲地說,唐小舟,快趴下,前面是翁家的人。唐小舟往前看了一眼,果然見前面巷子口有三個人站那裡向這邊張望。

    唐小舟低了低身子,小聲地對他們說,你們不用擔心,我做了準備,過一會兒有幾個人會來,他們不敢鬧事的。

    谷瑞萍問,你做了準備?你做了什麼準備?

    唐小舟說,等一下,你們就知道了。

    唐小舟的電話響了。翁家的三個人正往巷子裡面走,聽到這輛車上電話響,似乎有所注意。谷家是緊張,谷父小聲地說,小舟,快把電話關掉。唐小舟自然不能關,不僅不能關,還要接聽。電話是容易打來的,問他哪裡。唐小舟告訴她小巷名。

    翁家人現這輛車有異,便走到了汽車的另一邊探望。谷家人害怕得要死,將身子壓得低。谷母一再小聲地命令唐小舟將電話關掉。唐小舟卻並不當一回事,繼續接聽第二個電話。這個電話是唐小栗打來的,高嵐縣黨代會已經結束,馮海波擔任縣委書記,劉鳳民作為副市長候選人以及唐小栗作為副縣長候選人,都已經確定,代理縣長是丁應平的原秘書陳志光。

    唐小舟想,陳志光提拔的時間並不長,這麼快就去代理縣長了,這顯然又是權力置換的結果。鍾紹基要全盤接管丁應平的勢力,就一定要用丁應平的人。可是,那些處於權力尖端的人,用起來是不太順手的,好的辦法,自然是用那些對自己不構成威脅的人。陳志光跟丁應平多年,兩人的感情很深,將陳志光提起來,確實有四兩撥千斤之效。

    翁家人似乎現了他們,嘀咕了一陣,轉身離開。谷家人意識到情況可能複雜,谷老爺子立即下令開車走人。唐小舟說,不要走,公安廳政治部的容主任馬上就來,我們走了,她就找不到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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