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航,你……」這麼長的時間,不管她怎麼吻他,怎麼愛撫他,他的下面就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和在美國時的冷柏航完全不一樣。以前,只要她微微主動,他都會昂揚著,澎湃地衝進她的身體,可現在……
他和林筱曉在一起,也是這樣嗎?……
唐嫿強烈地不安著。她寧可認為這是冷柏航身體的原因。一個正常的男人面對與自己相愛的全身赤果的女人,怎麼可能會無動於衷,除非……
她沒有問出口。如果是他身體的原因,問了就是傷害他。如果不是,那她又該如何面對……
「……對不起,唐嫿,我最近太累了。」他坐起來,重重地垂下頭。他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這樣,無論唐嫿怎樣挑dou,他就是激動不起來,軟綿綿地縮在那裡,彷彿睡著了一般。
可他沒有太多的沮喪,他甚至是慶幸的。身體給了他最好的拒絕的理由。
他穿好襯衣,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卻看見唐嫿還那樣赤果地坐在床上,神情黯然。
沒有哪個女人能接受這個,更何況是她這樣驕傲的美麗女人。
怔了怔,冷柏航又走過去,給她套上睡裙,把她抱進被子,在她身邊躺下。
「不要多想了,我晚上在這陪你睡。」
「真的嗎?」唐嫿終於有了一絲笑容,「那你一直陪著我,不要走。」
也許他真的是太累了。他最近一直在細心照顧她,確實很辛苦。他都要和林筱曉離婚了,她又何必在這時候給他壓力。
「嗯,我不走,你安心睡吧。」冷柏航給她蓋好,在她後背上安撫地輕拍兩下。
唐嫿滿足地點點頭,摟著他的脖子,慢慢閉上眼睛。
在她閉上眼睛後,冷柏航緩緩回過頭去,看著已經放下窗簾的窗戶。
窗簾並不厚,依然能讓明亮的月光透進來,那麼憂傷地照映進他的眼眸。
他知道今天她從瑞典飛回來,知道這時候她大概快要入睡了。可是,今晚他不能去看她了……
只能等明天了。明天是他們約好給兩位母親打電話的時間。只是那樣的見面,他不得不偽裝淡漠,偽裝厭煩。只有她背過身的時候,才敢流露出那樣貪戀的目光。
【筱曉,這時候的你在做什麼,在想我嗎,還是在恨我?……
筱曉,我似乎聽見一個女人在哭,那麼悲傷……那是我心底的聲音嗎,是你在我心裡哭嗎?……
筱曉,別哭,別哭……】
同一把月光也灑在了另一個房間。
就在離他不到百米的房間。
只有月光的房間裡,一個女人縮在一個角落裡,撕心裂肺地哭泣著。
她哭得那樣傷心,那樣悲痛,連月亮也聽不下去了,憂傷地閉上眼睛,躲進了雲層。
有些人,明明在,卻要散了。
有些眼淚,明明不捨,卻要看著它流。
有些愛,那樣,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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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柏航開門,走進客廳。
林筱曉依舊坐在她經常在的地方。
「一會打電話。」冷柏航淡淡地說了句,克制著不讓自己多看她一眼。
「你昨晚和唐嫿在一起?」她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地像破碎的絲綢,還有那麼重的鼻音。
他蹙了下眉。她知道這段時間他住在唐嫿那,怎麼會突然這樣來問。
沒等他說話,她從身後拿出一張紙,放在茶几上。
「冷柏航,如你所願,我們離婚。」
高大的身軀顫慄了一下。
他走過去。原來空白的簽名處已經赫然寫上了「林筱曉」三個字。那樣刺眼,瞬間從眼眸扎進了心窩,心猛地驚鸞著痛了。
她終於還是熬不住,同意了。這是他要的結果,可他竟然這般討厭這個結果!他已經越來越自私,越來越不捨放開了……筱曉,走吧,快點離開吧,離開這個不能帶給你幸福的男人!
他看著她,也終於看到她那雙紅腫到幾乎睜不開的眼睛。
情不自禁伸出手,伸出想要撫摸那張削瘦、明明狠狠哭過卻沒有淚痕的臉龐的手……
可最終,那只伸出的手還是拿起了那份離婚協議書。
「以後的事情我會再聯繫你。」冷柏航語調輕快,手指卻顫抖地把協議書放進口袋,彷彿那是千斤石頭,他承受不了的重量。
「不用了,我找了律師,有什麼事聯繫她吧。」林筱曉沒有看他,走了幾步,而後,在他看不到她臉龐的地方,她輕聲地問著,「冷柏航,這麼久了,你有沒有那麼一個瞬間喜歡過我……真心地愛過我?」
看著她孤獨悲傷的背影,冷柏航握緊了拳頭,也握緊了自己的心。
愛,筱曉,我愛你!不是愛過,而是愛,一直愛,也會一直愛下去!……可是,筱曉,別回頭,離開我,別回頭……
「沒有……我沒愛過。」
心碎,到處都是心碎的聲音。破碎了,崩塌了,到處都是絕望的悲傷的聲音。是她的,也是他的……
果然,他果然從未愛過……
掙扎了這麼久,等了這麼久,也許她無非是在等一個可以讓自己真正死心的一刻。
就好比這一刻……
終於……結束了。這漫長的艱難的愛情之路,她終於停下了腳步。原來她沒有自己想得那樣勇敢……
「好,我知道了。我不會再纏著你,也不會再打擾你們。」拔起彷彿被釘在地板上的腳,她緩緩地往房間裡走去。
她這是要與他此生不再相見的意思嗎?……到最後,他還是把一切都粉碎到再也無法復原的一步……
此時此刻,他再也無力去扮演冷漠了。
「筱曉,」看著她漸漸走上樓梯,他輕喚,語氣終於溫柔,「誰離了誰,都能好好活著,也應該好好活著……筱曉,希望你能幸福。」
他怕她過得不好。可他不能說「我愛你」,他只能說希望她幸福。他欠她的太多,可到頭來,無法給她幸福的他,只能希望在離開他後,她能再回到那個會開開心心笑的樣子,回到簡單幸福的樣子。
「我會的。」她停下腳步,微微側過頭,卻沒有看過來,「你也是。」
祝她幸福?是對她愧疚的彌補嗎?……他可知,沒有他,她又如何幸福……
可她答應了,便會做到。會努力做到。
「砰。」
在她走上二樓的時候,傳來輕輕的關門聲。
他終於還是走了,沒有多餘的停留,大概是向唐嫿報喜去了。
而林筱曉,也再也撐不住地順著牆壁緩緩蹲了下去,坐在冰涼的地板上。
昨天飛行回來,她一如既往地站在那台望遠鏡前,在吃著餅乾、喝著涼水的時候,看著他給唐嫿做晚飯。
她以為會和以前一樣,在送唐嫿回臥室之後,他會回到自己的房間。可是,唐嫿卻走到窗戶前,拉上了窗簾。
從望遠鏡裡,透過隱隱的光影,林筱曉看見唐嫿一件件脫掉了衣裳。然後,她離開了窗口……
然後,房間的燈滅了。那個地方漆黑一片,只看得到窗簾。
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可以想像……
不要,冷柏航!不要!……
心裡叫囂著,狂喊著,林筱曉不停地拉近鏡頭,可是看到的依然是遮住一切的窗簾……
這個房間看不到,那就看著冷柏航的房間。他會回去的,等唐嫿睡著了,他一定會回去的,他不會留在那個房間,不會和唐嫿在一起……他們還沒有離婚,他不會背棄自己的原則的,不會的!
她變換了角度,看著冷柏航的房間。可那裡也是漆黑一片,沒有燈光,什麼都沒有,他沒有回去……
一直等著,一直看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對面的臥室一直靜靜的,沒有光亮,沒有希望。
她絕望了,徹底地絕望了……
她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爬到陰冷的角落裡,環抱著自己。
為什麼不停地哆嗦,是因為夜太冷,還是心太冷……
為什麼還會流淚,她的淚不是早就流乾了嗎……
終於,低低的啜泣再也不夠宣洩心底的悲哀,她放聲大哭,哭到暈厥又醒來,哭干被掏空的靈魂……
就這樣蜷縮哭泣了*,等到天濛濛亮的時候,她終於撐起力氣站在窗前。她不知道自己還想看到什麼,經過了*,還能有什麼希望。可她就是呆呆地站在那,凝望著,等待著。
唐嫿臥室的窗簾還是緊閉著,而冷柏航終於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終於看見他了。
卻是在那樣殘忍的*之後……
他的襯衣穿得很隨意,領口敞開著。他似乎很疲憊,一走進房間就重重地躺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一會,他坐了起來,脫掉襯衣,走進了旁邊的洗浴室。
林筱曉,該走了。該離開這個窗口了。你還能說服自己什麼,還能替他說些什麼……
深深深呼吸了一口,呼吸到胸口都痛了。
她終於收回視線,離開了。
而回到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他留下的離婚協議書,簽下自己的名字。她寫得那麼用力,甚至連紙張都差點戳破了。
簽完,她打了電話到律所,聯繫好律師,然後洗了澡,換了衣服,安安靜靜地坐在客廳裡等他。
他今天會回來。這是他們約定好給家人打電話的日子。
做這一切的時候,她好像抽離了自己的身體,冰冷的靈魂懸在半空中,看著軀體面無表情地打電話、洗澡、換衣服,然後坐在客廳。
被掏空的她再無眼淚,只是靜靜地等著他來,等著終結這一切,終結她的愛……
聽到他關門離去的聲音,她知道他們不會再見面了。
是她不想再見到他。她依然希望他過得好,卻不想再見到他。
她答應了要幸福。那麼,幸福,就從離開他、忘記他開始……她能做到……
從冰涼的地板上起來,她扶著欄杆一步步上了二樓。
走進房間,拿著手機,她撥出了號碼。
「乘務長,您好。我是林筱曉。申請去丹麥的空乘名額還有嗎?」她頓了一下,微微笑了,「我想去。」
西澤餐廳。
一個服務生正對著一個年輕女子吃驚地睜大著雙眼。
「小姐,你確定這份菜單上的每一種甜品都要點一份嗎?」他不敢相信地再問了一遍。
「是的。」林筱曉微笑,毫不在意對方的驚訝,「都點。」
「可是小姐,您就一個人,點這些太多了。」服務生好心地提醒她。
「沒關係,幫我點單吧。」林筱曉依然堅持。
甜品一樣一樣地端了上來,各式的糕點、餅乾、巧克力、布丁、冰激凌……為了他的一句話,她有好多年沒吃過這麼多的甜品了。今天,她要一一補償給自己!
她一口一口地吃,一個一個地吃,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她吃得很快,好像這些都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好像她已經餓了很久很久……
餐廳裡在放著張學友的經典老歌。
「每個人都在問我到底還在等什麼,
等到春夏秋冬都過了難道還不夠,
其實是因為我的心有一個缺口,
等待拿走的人把它還給我。
每個人都在說這種愛情沒有結果,
我也知道你永遠都不能夠愛我,
其實我只是希望你有時想一想我,
你卻漸漸漸漸什麼都不再說……」
一曲未放完,大家看到剛才拚命吃甜品的女孩忽然站了起來,飛快地衝出了餐廳。
林筱曉跑,不停地跑,飛快地跑,生怕被什麼追趕上了。
林筱曉,跑吧,拚命地跑,從想他的世界裡跑掉,從愛他的世界裡跑掉,跑到天涯海角,不要停歇,不要回頭,你終能跑到一個不會想起他、不是再愛他的地方……
胃在翻騰,在絞痛……她終於停了下來,靠著一棵樹,不停地嘔吐……
一直吐到胃裡什麼都沒有了,她才精疲力盡地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喘息著看著自己不斷噴吐在空氣中的白霧。
以為再無淚,卻只因為一首情歌,便已是淚流滿面。
冷柏航,在我忘不了你的時候,你卻在陪著另一個女人……
冷柏航,我也是,等你等到花兒也謝了……
冷柏航,也許我該學會的第一件事,是不讓眼淚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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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大少,明天就要訂婚了。出來跟兄弟們再嗨一次吧,你都好久沒有出來玩了!」
「你們在哪?」皇甫一鳴看看手錶,時間不算晚。
「show吧,你以前喜歡的地方。」
皇甫一鳴頓了一下,「好,我馬上來。」
他確實已經好久沒有出去玩了。可是聽到「show吧」這個名字,他還是動心了。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柯瀾的地方……
明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也是他和薛雪兒訂婚的日子。
這前一/夜,就讓他再放肆想念一回吧。
進了show吧,皇甫一鳴沒有和約他的朋友們一起,而是走進了曾經的包廂。
那面獨特的魚缸牆還在。只是裡面的魚換了不少,更多,也更漂亮了。
隔著彩色的魚缸,他依然能看見外面舞動的人群。
他想像著,也許下一秒,柯瀾就會從人群裡走出來。和第一次一樣,她在魚缸前面觀賞著小魚,天真爛漫地展開笑顏。而他,會立刻走出去,緊緊地摟著她,告訴她,他愛她……
忽然,他真的看見了一抹身影。
雖然不太熟悉,但他還是清晰地辨認了出來。
那個腳步略微凌亂、從人群中踉蹌著出來的人,不正是柯瀾曾經的男人,潘子豪嗎!
他會知道柯瀾的下落嗎?……
皇甫一鳴一斂眉,推開門,跟了上去。
潘子豪去了洗手間。大概喝得有點醉,他在水池那用冷水洗著臉,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是潘子豪嗎?」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誰啊?」他回過頭,因為醉了,所以有些不耐。
「先別管我是誰。」皇甫一鳴微瞇起眼,牢牢地看著他,不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柯瀾在哪?」
「柯瀾?……」潘子豪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很快便顫了一下,「你是誰?問她幹什麼?」
他的反應在皇甫一鳴眼裡是一種警覺,他不由抓牢了潘子豪的肩膀,低沉地喊著,「柯瀾在哪!」
肩膀的疼痛讓潘子豪的酒意散了幾分。他睜開迷離的雙眼,努力看清楚眼前的男人。有幾分眼熟,好像是在哪本雜誌或還是在電視上見過……他想不起來了,但絕對不是自己周圍的人。
「你是什麼人,幹嘛要問我她在哪?」對方的身材顯然比他健碩,加上他又喝了酒,怎麼也甩不開男人用力的手掌。
「……我們已經分手很久了,我哪裡能知道她在哪……這位先生,你快放手吧。」
對方穿著的名貴西裝,腕上的名表,尊貴的氣質……潘子豪猜想對方的身份大概不簡單,雖然滿腹疑惑,也不想無故得罪他,盡量讓語氣平和些。
「那她可能去的地方呢?你們在一起那麼久,不可能不知道!」皇甫一鳴依然不罷休。他終於看到了能找到柯瀾的一絲希望,他怎能輕易罷休!
潘子豪忽然想起了他是誰。他不就是今天報紙頭版登出的,明天要和薛氏家族二小姐訂婚的皇甫一鳴嗎?明天就要成為別人的未婚夫了,今天卻在這裡追問另一個女人的下落,看來他和柯瀾的關係匪淺!已經回歸家庭的潘子豪當然不願再為柯瀾捲入別人的是非,更何況是在本地勢力龐大的兩大家族,他決定要盡早脫身。
潘子豪想了想,說,「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和柯瀾是什麼關係。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她,也沒跟她聯繫過了。我是跟她在一起過,但說到底我和她的關係並不親密,她甚至都沒讓我碰過她……」
「什麼?!」皇甫一鳴剛剛才放鬆的手,忽然更緊地揪住了潘子豪的領子,瞪著雙眸,暴戾地低吼,「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潘子豪被他的樣子嚇到了,顫巍巍地回答,「我說我已經很久沒見到她,也沒跟她聯繫了……」
「不是這句,是最後一句!」他的聲音幾乎吼破了潘子豪的耳膜。
「最後一句?」潘子豪心悸地回想自己剛才說的話,「我沒碰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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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是離別曲最後一章,虐心繼續。
稍後,秋會在群裡放上林筱曉之歌——alin,《我等到花兒也謝了》(感謝一位讀寶的暖心提示,只是抱歉,秋找不到那條評論,不記得這位讀寶的id了,總之,愛你,康桑米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