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昔日天才
時光如梭……
京城，一間出租屋。
幾處簡單的傢俱。
一張窄床，一張書桌，椅子，洗漱台，衣櫃。
老舊的長虹二十一寸彩電，正在播放著新聞。
這些大概就是全部。
卻把房間擠滿。
小小的空間裡，有個二十三四五六七八歲的青年。正在對著鏡子打扮自己。
長得不醜。眼睛大，卻半迷糊著不願意睜開。
緩慢無力的動作，好像是遲暮死氣籠罩的老人一樣。
靠近他身邊，能到強烈的壓抑悲觀氣息。
房間被弄得一團糟。到處扔的衣服雜物。他似乎對於生活，已經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活著就活著，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亂點，也無所謂。
到如今處境，還能有什麼所謂嗎？
不過今天，他卻反常地打扮了起來。雖然看上去，精神依然沒什麼變化。
否則，也是一個有為青年的賣相。
電視裡播放著新聞：「在東燕市，不久前，又一項舉世皆驚的高科技問世。那就是無線輸電。
可當人們還在猜測，易文科技會怎麼處理，這項潛力巨大的技術的時候。讓人驚訝也想不通的事情發生了。
宋易先生居然不計前嫌，把無線輸電技術專利，高價出售給了美國……」
青年名叫成寒。他穿好衣服，把電視關上了。準備出門。
同時嘴裡嘀咕：「不計前嫌？大概是個誘餌吧。」
成寒看上去迷迷糊糊，一幅混吃等死的狀態。但是仍然有睿智的頭腦。半迷糊的雙眼，能瞬間看清事情的原有本質。
出院不久，生活無依。最近突然有人買了他的大量滯銷書。得到一點錢財，勉強過活。
沒想到有個同學聚會，他也在受邀之列。
本來不想去。但是想到，有些同學當年感情極好，數年不見，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想到同學，孤獨抑鬱的心裡，有了一絲溫暖。他想去看看！
聚會定在下午。沒說明幾點。晚飯之前來到就沒問題。
大家在下午這段時間，能夠說說話，敘舊。
成寒是下午快四點來到的，地點，盛世大酒店！
說起來這個盛世大酒店，和易文科技有些淵源。
反正，最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東燕市的盛世大酒店，最終被易文科技購買下來。並且，找了個經理人，委託打點一切。財大氣粗的易文，並沒有把這個酒店當一回事。
但很多人知道，這個牌子，已經是國內頂尖。全國有五十個城市，開有分店。要不是易文科技看不上這個業務，沒提供更多的支持。這家酒店，很可能已經衝出國境，走向世界了。
嚴格說起來，還是易文旗下的一個分公司呢。是一個最不得寵的分公司。
盛世大酒店，一如在東燕市那樣。在這裡就餐旅宿的，非富非貴，而是既富且貴。
成寒也沒想到，能夠在這裡舉行同學聚會。看來同學裡，有人混的很不錯。
有輛豪車在身邊停下。車門打開，一個精緻的美腿伸出來。
是撩撥人之本性的腿。
車門大開。
成寒看清出來的人，吃驚。然後露出微笑，他很久沒笑過了。
不僅笑，而且還主動打招呼：「魏琳！是你啊。」
下車的美女，聽到有人叫自己。馬上換上笑臉。沒等看清來人，就開口了。
在這裡，能叫出自己名字的，肯定都是老同學了。
「啊原來是……」一邊說一邊轉頭。
說到這裡，才看清楚是誰叫她。笑臉拉扯出來的腮部，本能的收縮了回去。顯得不是那麼熱情了。但收縮只有一瞬間，她對臉部肌肉控制得極好，特別是腮部，又迅速給拉成了熱情笑臉。
「……原來是大才子陳寒呀。真巧！」
成寒：「是呀，真巧。」他不知道巧什麼，大家都是來聚會的，肯定能見到，怎麼會巧呢？
魏琳說：「怎麼在門口站著，一起進去吧。」
她說完，不等陳寒回答，一個人率先走了。半點「一起」的意思都沒有。
成寒突然感覺，自己不應該來的。
他何等敏銳，什麼虛情假意還是真心實意，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這個魏琳，大概是知道自己的情況的。
不過既然來了……那就進去吧。
包間。
不少人看到了成寒，都是熱情的招呼。大家已然各色人等，真正同學的情分，不知道還有幾分。
不過，就「同學」二字存在，即便沒有了任何情分，在社會關係上，還是最親密的一種。等閒有事情求到頭上，大都能辦的就辦。這是講究。
一般同學聚會，除非是當年感情極好的人。否則相互之間，不會以情分為主題進行交流。只會以情分為話題，相互重新認識。
就如成寒，進來之後。很多人熱情和他握手，擁抱。
然後說：「咱們老同學，老多年沒見了。看你小子，混得不錯嘛！」
到這裡，成寒知道，他們想說的是，混得不錯「嗎？」。絕對是一個疑問句。
如果被問的人不回答，或者回答模糊，那提問者立刻就會拍拍他的肩膀，眼神往他身後一瞥。然後說。
「哎？那不是張王李趙、周什麼王嗎？你小子也來了……」拋開旁邊的人，走過去重複進行他先前的提問。
如果被問者滿臉得意，又很謙虛的說：「呵呵，這個也就一般般啦。在xx部門當個小辦公室主任……」
那提問者會拉著他的手，往人群裡某特定的一圈走過去，同時高喊：「看著是誰來了！我們的xx大主任現在可不得了……」
成寒經歷了剛進來的十幾個同學熱情問候，然後周圍就冷清了下來——他自己成了一個圈子。
等了老大一會，終於有人想起來他了。
錢陽，當年是學習成績最不好的那個。和成寒這個最好完全相反。
現在的成就，看上去也完全相反。
「成寒？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也不給我們說話。身體好了嗎？唉，聽說你去了醫院。本來一直擔心。現在看到你坐在這裡，我也放心了。」
成寒不自然地笑了笑：「沒事了。」
被說到住院，他一定會不自然。因為他是在精神病院住院！
有人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立刻聚攏過來。
「怎麼了？」
說話的是剛才在門口見到的魏琳。
當年，成寒還對她有些想法。不過如今時過境遷，陽台夢斷。
他早就不是當年的成寒了。而這個頗有小聰明，自以為心機深沉的女人，也老道了很多。
成寒笑了笑沒有回答，因為感覺她是明知故問。
錢陽接過了話頭：「說起成寒，當年可是我們中最厲害的一個了。」
有人順著他的話：「這還用說！全班三十多人，只有他一個保研直博。」
「不僅如此。他讀完博士，僅僅用了三年半。比別人少用了整整兩年。」
「你們的消息都是落後的，成寒可不僅僅是博士！他成了梁院士的第一得意門生，繼續攻讀了博士後！在學術界，是鼎鼎大名的後起之秀。」
「被譽為未來科學第一人的成寒，原來就是他？！我還一直以為是重名的呢。」
「那時候成寒名聲盛到極致，甚至連剛剛發跡的宋易，都要避讓三分。卻沒想到，就是我們的老同學啊。」
「哎，你小子！剛才問你混的怎麼樣，支支吾吾就是不告訴我。是不是發達了，不想認我們這些老同學？」
成寒苦笑。錢陽的歹毒用心，他察覺到了。沒有說話。當年的矛盾，到現在還記得。倒是好記性。
錢陽在恰當的時機，又接過話題：「你們可能不知道，成寒成了大科學家，後來還著書立說了。」
「真的？什麼書！等哪天有空來看看。雖然畢業多年，學術拋下很久。但是好歹咱們都是第一學府畢業的，基礎還在。」
錢陽：「書名啊，就是《集合點》。是研究空間物理學的。」
「那不錯啊，真厲害！」
錢陽：「可是……唉，剩下的事情，不說也罷。我聽說這件事情的身後，幾天吃不下飯，睡不好覺。」
「姓錢的，買什麼關子。趕緊說！」
錢陽看著成寒，遲疑道：「那，你看？」
成寒無所謂點頭：「說吧，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到了現在，不說大家也早晚要知道。
錢陽：「要說這本書啊，我看著非常不錯。但是在成書的時候，成寒似乎詢問了梁院士的意見。結果被斥責了一頓……」
成寒為了自己的學術。不顧老師極力反對，依然花費大量精力，完成了寫作。
給自己的導師看過。結果被批成『一派胡言』、『莫名其妙』。導師完全看不懂，這部書在說什麼。有什麼用處。
成寒不甘心，自己出錢，出版了他的學說。憑借當時的聲勢，很多人研究了《集合點》。但是……
很快，學術界興起了一場大規模的批判活動。成寒被說成了「幻想家」空想主義。
毫無意義的研究。毫無意義的論述。甚至有很多錯誤！
事情發展往後，他被逐出門庭。博士後都沒讀完。
一代天才，因為自己的一部書，被口水淹沒。
他認為自己的書，是正確的。對人類將會有極其重要的貢獻。一旦錯過，被歷史掩蓋。人類將會花費上百年，甚至數千年才有可能在機緣巧合下，重新得到這個結論。
集合點論證的，就是跨星際旅行——空間穿梭！
他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靈感突發，想到的這個論題。並且按照自己的想法，研究下去。得到了自己認為，絕對正確的結論。
人類走出地球的機會就在眼前！但是卻沒人能夠理解。
成寒心急如焚。無可奈何。
走出地球啊！這是何等的驚天動地大發現。何等重要的理論。可能人類將會因此而延綿長存，縱橫宇宙。
他為了自己的書，終日急躁——狂亂。
終於現實，逼瘋了這個昔日天才……
他的女友，師長，同學……全都因鄙夷，嫌棄，離他而去。
一個真正的天才，偉大科學家，在精神病院中，懵懂度日。而《集合點》的論述，被所有人拋棄。短短幾個月，再沒人會想起來，曾經有過這麼一部書。
滾滾歷史，又有多少同樣的悲劇在發生？
超越時代一步的是天才。
超越時代太多的，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