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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強行的抹殺掉任何其中一個,而是讓兩個蕭嵐自由的選擇自己的生死,這到底是不是仁慈?
在菲莉茜雅這般喝問的即刻,蕭嵐當下沉聲的作出回答。
「對——沒有錯誤。」
這個聲音如此斷一言,但卻沒有人能否認它帶有一絲迷惑。
於是少女邊克制大笑邊說道,「果然呢,即便是擁有了相同的記憶,即便是擁有了這個身體的知性,你也依舊不是人類,因為你的感情根本就只是模擬出來,如同機器一般通過自己記憶中的知識判斷什麼是對錯……沒錯,兩儀式也一樣吧,她對於造物主的詛咒,並不是來源於她的感情,而是來自於記憶中知識的判斷。
如果我是蕭嵐,碰到了這種情況,我會選擇怎麼做——你的所有思考與判斷,根本就是這樣的東西吧?」
男人的迷惑消失了。
他愣了下,接著又笑了下,感覺就像是在自嘲。
「或許你是對的吧……」
「生命所擁有的感情,是遵循混沌法則無法測定的不確定因素,那或許是連接著絕對的我們確實不曾擁有的東西……」
如同這哀傷並不是裝出來、或許真的不是裝出來的一般,他歎息的說,「但是即便如此,我的選擇也不會變化,因為如果我是蕭嵐,那麼我絕對不希望這麼隨隨便便、連反抗和選擇的機會都沒有的就直接消失。就算這是模擬出來的思維,也的確是他們所擁有的願望,所以我選擇了滿足他們的這個願望……」
然後他頓了下,用真的就像父親一般的目光看向了少女,「而這樣的願望,我也給給你留了一個。作為一個不合格的父親。我的權利也就是你的東西。雖然還不是完整的太極,但我依舊可以實現人類大多數的願望。」
「——那麼,你想要的是什麼?」
只在這一刻,他看起來才像一個真正的神。
但同樣的,菲莉茜雅也在疑惑,自己真的是做出了正確的判斷?
她不知道,但還是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哪怕是僅僅只有萬分之一也好,能夠給我可以達成完美結局的機會嗎?」
「對不起。」
他只回答了這麼一句。
那就夠了。
「那麼……」少女悲傷的搖了搖頭,抽噎了一下之後響應了他的視線。
並不是無慾。也不是不相信對方。
她回答:「我不需要。」
於是他閉上眼,說了句:「是嗎?」
「……嗯,即便是你說了可以實現一切,我也依舊堅信著等價交換的原則,如果接受了你的這個願望。說不定就在那裡需要付出其他的什麼東西。」
男子不再說話,只是輕輕地呼了口氣。
那感覺是非常遺憾,但又帶有股放下了心的味道。
然後他轉過身,注視著湖面上的自己倒影。
就有如在看著什麼很重要、再也無法見到的事物一般。
「在第一次甦醒過來的時候,我的感覺其實是純粹的無聊呢,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叫做感情,但那的確是我的感覺。沒錯。真是個無聊的蕭嵐,真是個無聊的現實,真是個無聊的——我。
這個身體不是通往被稱為根源的地方嗎?我剛甦醒的時候,這個身體還是沒有分化成兩儀的完整太極。那時候我能知道所在的這條世界線一切的發展。那很痛苦、很無聊、很沒意義,因為那些東西只是單純地按照固定好的道路在進行繼續而已,到頭來還是跟以前沒有什麼兩樣。所以如果能一直沉眠著就好了,不要做夢。也不要思考,一直沉眠著。最好就算哪天這個身體腐朽,也不會察覺到夢已經結束了。
但是因為兩儀式干涉了命運,抑止力又跳出來進行了修正,未來開始不再是唯一的沒有變化,那時候我才開始有了一點去瞭解的興趣,也因此在醒來的時候沒有放任自己的死亡,但是為什麼屬於『』的我會想活下去,我也不知道了……」
他的話語像是被埋在飄落的雪裡般,靜靜融入到寂寞的黑暗裡。
少女什麼也不回答,只是默默的看著他的背影。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知道,但現在……那或許是一個美妙的誤會。
然後。
男子抬起了頭,眺望著黑色的夜空。
「那麼,我也該走了。菲莉茜雅……雖然你什麼也不要,不過我還是送給你一個情報好了,由於現在的世界線已經不存在任何收束,未來是無法被觀測的混沌,所以雖然我已經無法決定任何人的命運,但是這也代表了未來的無限可能性……你的願望,那不會被任何其他人實現,想要的話就自己去追求。」
「……就這樣結束吧,下一次見面,就真的是要說永別了。」
過去順從命運,最終為對錯煩惱。
過去反抗命運,最終去償還代價。
過去直視命運,最終來尋問理由。
人無法如自己所望一般的活著--對這殘酷的現實下好決心,豁出去之人們為此憤怒與歎息的鬥爭故事。
這就是人生。
但這人生不屬於他。
真正孤單一人的,到底是誰呢……?
在一片漫長的寂靜之後,他慢慢的把視線拉回一片白的夜晚盡頭。
那凝望著夜色的眼眸,有如薄霜般蘊含悲傷。
從他的口中,傳來一句並非對任何人說、也沒有任何人聽到的淡淡低語。
「理所當然般的活著,理所當然般的死去。」
啊,那真是——
「……非常的孤獨。」
看著沒有結束,連開始也沒有的黑暗,這一剎的蕭嵐這麼說著。
就這樣,菲莉茜雅目睹著他閉上了眼眸,然後看著這個銀髮的男人在自己面前緩緩的倒下。
她上前,輕輕的將其扶住。
融合的時限尚且沒有到達,自我封閉的兩個意識也都還沒有甦醒,屬於**本身意識的蕭嵐自己離去,這樣的情況下他就連本能自動防禦都不到,這或許就是兩人有史以來第一次的處於了最危險的不設防狀態。
但這一點也不危險。
輕輕的扶住這如嬰兒一般沉睡著的男人,少女揮手在周圍灑下了幾道微光,迅速的構築起了一個結界。
比她更加合格的守衛,亦或是能夠貫穿她守護的敵人,在這世界上都絕對不存在。
但是困擾著她的,卻並非這個問題。
面前的雪依舊不停飄落,白色的晶瑩碎片填滿了黑暗。
緩緩的,像是羽毛般地飄落著。
——再見了。
蕭嵐這麼說,但她什麼也沒回答。
那傢伙就這麼說的很輕鬆的離開了,結果卻是給自己留下了這麼大的一個麻煩。
兩個人甦醒了之後,她到底要怎麼開口?
於是長長的歎了口氣。
她默默的在安眠著的男人身旁組下,在飄落的雪裡靜靜望著天空,就像是要代替某個人一直看到天亮為止。
然後,半小時過去了。
她突然發覺,自己或許有更多的時間來考慮了。
融合的效果在時間到達後已經解除,合體的銀髮男子重新變為了兩個蕭嵐,但自我封印的沉眠卻沒有就此解除,也不知道究竟是他們給自己設置的太深了,還是因為體內的虛無徹底浮到表面導致了某些不確定的變化。
不過她並不擔心,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兩個人的狀態都很穩定,沒有任何精神或者**上受傷的痕跡,反倒是安詳的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
這麼安穩的睡眠,兩個人大概在結束了童年之後就沒有體驗過吧?
那就好好睡吧。
雪依舊還在不停地飄落,在世界被灰色包圍住時,她帶著兩個人踏上了歸途。
在白色的雪中,消失在朝陽裡的黑是這一晚的結束。
緩緩地,孤單地漸漸淡薄,但看來並不寂寞。
剩下的問題,就明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