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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五五章 論談 文 / 多一半

    第三五五章論談

    「往後不要對了孩子瞎胡叫。」

    「我願意,又不是你一人生的,橫啥橫?」這太不人道,當爸的叫孩子都成錯了,老天爺還有小名呢,不就是甘蔗嘛,叫的順口,不想改了。跟了蘭陵姓李咱認了,給娃她媽面子,可也管不著我給孩子怎麼稱呼,殘疾人不是看上去那麼好欺負的!

    蘭陵給一把給孩子搶過去,側身抱起來給我個脊背,「不許,往後你給孩子教什麼我不管,可不許當了我的面亂叫。記得啊,叫李篤。所謂: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起這麼沒水平的名字也不怕遭人笑話,為什麼不叫李慎,為什麼不叫李明?偏偏叫李篤?長這麼大從來不知道這鳥字念『度』,一直亂念,今天念『竹』明天念『馬』,反正知道大概意思就對了,誰有那麼多時間給這麼些生僻字都記得?一臉不樂意道:「我總結個道理,越是沒文化的人越愛顯擺,就你這樣子,給孩子起個別人不會的生僻名來標榜父母的是有文化的人,小市民心理,適得其反!萬一往後先生不認識這字點名時候和我一樣胡念,半天孩子不答應以為沒來,記個曠課找家長,是你去還是我去?」

    「天下這樣的先生也就郎君一人而已,妾身找您個白字夫君已經不容易了,實在是沒本事再找個白字先生來。」說著一臉溺愛的對了懷裡孩子柔聲念道:「李篤,李篤……」

    噁心很,沒見過這種母親,這點穎就比蘭陵好多了,從來就沒出現過這麼惡劣的表情和聲調。單手給蘭陵手腕抓住,給孩子轉了我面前,學了蘭陵的模樣口氣肉麻叫喚道:「甘蔗。甘蔗……」

    甘蔗不錯,我覺得這世上比甘蔗性價比更高的植物沒有幾種,甘甜爽口,解渴補糖,種植起來也方便,畝產量驚人,原產地價錢便宜到可給可不給,買一根拿手裡邊走邊嚼。山陡地滑的時候可以當拐棍,遇見匪徒橫起來就能防身,簡直太合算了……可我現在並不打算種它,至少在沿海船運發展起來之前不會種這種東西。

    不種不等於不去重視,若能在不佔用可耕土地的情況下將蔗糖發展成一個產業地話,在利益的驅使下促進南北間商貿、文化交流,那就能有效改善嶺南、江南、劍南部分地區的經濟狀況,是農學裡必須大力扶植的一個重點項目。

    不但是不同品種的甘蔗種植。糖蔗的加工水平也需要有一個質的提升,簡陋的加工工藝是現有交通條件之外限制發展地最大障礙。一旦軋糖工藝獲得顯著提升,在降低成本的同時提高蔗糖的質量,那對商貿發展和蔗農的積極性是個極大的鼓舞,所以嶺南的農學院有義務擔起這個重任。這是我在嶺南出差期間給農學報告裡的重點。

    農學少監帶傷報告會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出席會議地不但有農學的專家,還有當地政府官員和大家族首腦,甚至嶺南最高行政長官劉正清同志也在報告期間認真參與旁聽。整個報告過程圍繞著為大唐、為百姓、為嶺南的主題展開。在嚴謹又不失活潑的學術氛圍中,農學少監懷化中郎將什麼什麼侯王修同志與農學駐嶺南的工作人員以及政府官員就嶺南農耕政策問題進行了深入地研討,報告會結束後地方領導還陪同王修同志一同在當地進行了實地考察。田間地頭裡留下了他們的汗水,農家小院裡留下了他們的身影,和當地百姓進行了親切的交流,首次在民眾間挑選了代表認真聽取群眾地意見,在獲取民眾心聲的同時還和代表們進行了民務磋商;本著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為民圖利,為君分憂的原則,良好的改善了當地群眾和政府官員的關係,有效的提升了嶺南人民對政府的信任度、對大唐的認知感,這種官民魚水情地建立為嶺南以後的封建主義建設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王修同志帶傷堅持完成整個報告會和實地考察,整個過程中他不顧傷勢的繼續惡化,不顧屬下的勸阻,不接受地方上為他準備的特殊待遇。與大家同吃同行同住。調研期間幾次因為傷勢累倒、痛暈在工作崗位上,為不影響整個活動的進程多次拒絕醫護人員地救治。靠了驚人地毅力咬緊牙關和病魔做著不屈的鬥爭。是什麼讓他如此堅強?是忠君為民地拳拳之心,是一片赤誠的愛國之情,在這一刻他身上只有責任,沒有傷病,他不是一個人!

    「不是個好人!譁眾取寵的壞傢伙。」

    「怎麼說話呢?」

    「除了虛報冒領的給自己臉上貼金,你這些天就什麼也沒幹。」蘭陵有點拿不住原則,必定是孩子他爸,沒有當媽的跑去拆穿當爸的西洋鏡,可不說又對不起自己良心。

    「冤枉人啊,我可是兢兢業業,暈倒幾次了,真的。」

    蘭陵氣的啐了口,拉了我受傷的胳膊捏了捏,「怎麼不叫喚?」

    「啊,啊!」

    「去死,前兩天還說不疼了,想拆開洗澡,忽然就疼暈了,還幾次?尤其那什麼劉刺史還大言不慚的給長安報,虧不虧心?」蘭陵抱了孩子沒辦法動武,只好恨恨的瞪我一眼,「美死你,便宜你了!地也給人家佔了,名聲還得了一圈,看你笑的,恩!」

    「我每天至少暈一次,」笑著擺擺手,「真的,每次至少四個時辰,也許更長一點,不暈夠時間對皮膚不好,好比昨天我就暈了五個時辰……」

    蘭陵嘲諷的口吻道:「期間還打呼嚕?」

    「這個……娘子應該比為夫的清楚些。」

    兩口子相視大笑,蘭陵笑過有後表情變的不自然起來,將甘蔗放了吊籃裡懊惱的搖搖頭,「都被你帶壞了,以前聽了這事氣都氣不過來,如今竟然還陪你瘋笑,下次再有這種事情定斬不饒。」

    「隨便。」笑著攤攤手。「今天還有個茶話會,我最近和地方上關係處的實在融洽。」輕歎口氣,表情稍微凝重,「嶺南的外地官員啊,有貶斥地來的,有懷才不遇屈就來的,大部分都是在仕途上受到挫折。能在這裡當官需要勇氣和毅力,這些人以前或許犯過錯誤。也或許稜角太過剛硬,但經過嶺南的磨礪後就和以前截然不同,真的,你若接觸過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蘭陵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忽然又仰臉盯我打量半天,「是不是有人找你通關節?」

    「有,不少。」對於這點我不否認,誰都想讓自己的前途變地美好。官員們走走門路想調動到好點的工作崗位的事很普遍,可蘭陵這次是誤會我的意思了。笑道:「我可沒找你打擂台,就是給你說說意思。以我的人際關係,走後門弄個人事調動的事還用不著找你。」

    「反正你就不是個正直的傢伙,說出來的話也讓人覺得……你說。你成天和那幫傢伙廝混,又給你王家謀了多少好處?除過青谷地地我讓內府出面幫你轉,再想多佔可別找我。」

    神經病,正直又不能拿來當飯吃。何況我還是給當地做了不少實在事,稍微的誇大其詞又有什麼錯?總比文過飾非的那些尸位素餐的老流氓好多了,怎麼也是個上進青年。

    至於地當然要占,就是不落名聲地也得占,暫時就青谷就夠用,往後再需話還得找內府,光跑嶺南光生根甘蔗和預期計劃不相符。家裡報信的已經先到了,穎在接到我家信地第一時間就將錢管家的大兒子從岐山的莊子裡召喚回來。由他帶領了一幹得力人手夥同程、秦兩家的派遣地近百人組成龐大的隊伍開赴嶺南,而崔家則由底下的商號先行,於嶺南幾處靠近港口的地區開辦分號。

    曹均幾乎就在他們到達前的前四天裡舉行了一次軍卒拉練活動,主營地就設置在青谷,戰士們的軍事素質絕對過硬,撤走後遺留下大片臨時搭建的木籐營帳結實耐用,只要隨便再完善下細節就足夠五百人住宿,而兩處小船棧建的很專業。不愧是水軍地同志。水平不是蓋的。

    我大度的原諒了曹均再一次不打招呼就私自使用王家地界的行為,但很嚴肅的告訴他下不為例。然後三天沒朝蘭陵那邊跑。帶了二娘子去了地方官府上講述了難處,希望能得到一份允許王家在地方上僱傭勞力的許可,畢竟這麼大地界就是循序漸進的建設也不是百來人能負擔的。

    就在一切都辦妥帖地第二天,錢老大終於帶了人安全抵達了。見我纏胳膊上地包紮大吃一驚,有點埋怨的掃了二娘子一眼,弄地二娘子忐忑不安。

    「不怪他,我自己弄傷的,已經好了。」擺擺手,把這事揭過去,「夫人有什麼叮嚀的沒有?」

    錢老大趕緊從懷裡掏了信箋出來,穎的,二女的,程初的,竟然還有秦鈺的。

    穎家長裡短的話,九斤已經跌跌撞撞的能扶了走路,埋怨孩子過週歲上我這個當爹的不在家主持,她一個婦道人家沒敢給孩子大操辦,前後就來了三百多人,場面冷清?心裡覺得對不起孩子。叮囑我早些回家,九斤正學話的時候,會叫爹可沒見過爹什麼模樣,成天對了院子裡的鴨腳樹喊爹,喊一次穎就哭一陣,並給我告狀將孩子指樹為爹的罪過推二女頭上,說二女一天給九斤不教好的……

    心酸,眼圈濕漉漉,都沒勇氣再朝下看。跟前有人,怕自己不小心失態丟了形象,小心的將穎和二女的信收起來夜深人靜時候好好讀讀,老爺們自各哭哭不丟人。

    程初就無所謂了,程爺爺已經回京,對自己孫子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很是滿意,對程初隴右墾荒到京城裡買下自然保護區的行為給予很高的評價。本來程初這次打算一道跟了到嶺南看看,可因為程老爺子回來後就變的無所事事,四處跑了和一幫老殺才鬥雞走狗,家裡的事情也不接管,還由程初一人做主。所以沒敢過來云云。並很認真的告訴我難得出門就不著急回去,在外面多轉多玩,京裡地事他一人罩著,馬上秦鈺就回來了,有他倆在,王家上下但凡有照顧不周的地方儘管唯他事問。

    這才是好兄弟,別看平時辦事三、五不著六,但絕對是個義氣人。尊師重教的差生往往比資質過人的優等生更值得信賴。沒有針對秦鈺的意思,我是指大多數優等生,像秦鈺這種屬於少數各別,資質好、天賦高,不但尊師,簡直是……

    秦鈺的信很短,光這點上就能看出他尊敬我,知道我的閱讀能力和正常的唐朝貴族有差異。簡明扼要地講述下自己回京的時間,期盼在他回京時候我能在場,出外這麼多年裡深感我對他教誨的重要,對他來講人生裡最大的樂趣就是跟我深造各種技藝時候的感覺。

    恩,秦鈺表達能力明顯比程初強。終於明白老師喜歡優等生的原因了,交流起來就是方便,信裡一不提他出京時候我對秦家照料之恩,二不提他在前線的種種戰績。一上來就是把自己放在學生的位置上。大恩不言謝,就好像老師照顧學生是應該地,而學生報效老師更是天經地義。這讓我很欣慰,往後只要秦鈺在,我還是把事情教托他更放心些,程初委屈下當候補算鳥。

    崔摔鍋的信則是由商號的先行考察人員遞交的,胡亂看看就成,很財迷的傢伙。一上來就是王兄長王兄短。比我老媽都關懷我地樣子。要是別人寫這些肉麻話我說不定就能感動幾秒中,崔彰兄說的就算了,只當過山風吹過去,反正滿篇關懷思念之情不及最後一段交代的崔家勢力下商號在嶺南全方位同王家為首的三家集團全方位展開合作關係來地有價值。

    「蚊蟲,」身為全球最大商業集團總裁的蘭陵公主對我們的商業開發行為評價不高,「如今你可是頭目啊,要不妾身通通關係,讓朝廷再給您加個頭銜?」

    「風涼話。」將修改過的農業博覽會的計劃交扔在案子上。然後懷裡取出一份擬訂的海上貿易草案遞交給她手裡。「農博會就先這個樣子,我盡力依照大唐現有的條件完善過。大家都沒這方面經驗,要修改的話也只能隨辦隨改。海商,我這裡交給你地只是個建議,至於定案還得回京城和大家磋商才行,你是老大你做主。最後很鄭重的提醒你,不要把我們想的那麼卑劣,作為嶺南的第一批規模化的投資者,我們沒有問朝廷索要相應的優惠政策都是好的,用不著風言風語的歧視。」

    「歧視?」蘭陵想了想,笑了,「才沒有,是敵視。」

    「沒人和內府搶生意,只不過是趁了大家反應過來之前趕緊在這邊把基礎打穩當,往後當個市霸之類地而已。」二郎腿一翹,悠然道:「朝廷應該感謝我們,不管我們從嶺南賺走多少錢都應該感謝我們。道理我給你說過,你心裡也明白,和內府一個性質。就算內府報了多高尚純潔地目的,可在嶺南所作所為歸根結底也是賺錢。唯一不同地就是你賺的比我們多,所以理所當然要回報國家多一些。」

    「別人怎麼想呢?」

    「別人怎麼想……別人當然只會看見咱們賺了多少錢,不會看到我們在賺錢的同時為國家作出的貢獻。所以咱們要讓一些高層的人先明白這個道理,我一直在努力讓大家明白,比方說你,你在這麼多年裡態度的變化就是個例子,可大部分人沒你的天分,是吧?」

    蘭陵笑了,斜我一眼,「我若算是有天分的,哼哼!我才不會把你的道理強加給別人,就算是對的也不會去做。世上的事總是福禍相隨,明白你這道理的人看到其中的好處,好的一面,不去想,甚至不願意去想弊端。所以我們需要有不明白這道理的人去反對,他們和你們截然相反,眼裡只有壞處,時刻在批評,時刻在反對,這樣才能利弊分明,讓你們不敢肆無忌憚。」

    「是我們,」抬頭糾正道:「不要用你們,他們的,好像你跳在圈子外面了,置身事外可不行。」

    「為什麼不行?」蘭陵抱過剛餵飽奶的甘蔗,親暱的在孩子小臉上蹭了蹭,「權衡,我不管站在誰一邊也不會主動去打擊對立派。我看不起商人時候沒反對過大家經商,我經商時候也就不在乎有人看不起,甚至反對。你不是說過一句話麼:在愛你的人眼裡,你身上都是優點,缺點也被看做優點;在恨你的人眼裡,你身上全是缺點,優點也變成缺點。」

    「這不是我說的。」

    「誰?」

    「忘記是誰了,反正不是我,也許是我一個老師?」

    「你看我時候是不是也這樣?」

    「是!」

    「那你說說我有什麼優點,你喜歡我什麼?」

    「全缺點,沒一樣喜歡的!」

    「回京城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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