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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五五章 窮親戚? 文 / 多一半

    第二五五章窮親戚?

    亡羊補牢,為時……我已經不知道早晚,認了,就按蘭陵說的來。就算王家製造業被內府吃掉都認了,總比交到國營企業手裡好些,畢竟內府收購我產業還會照規章制度辦事,國營嘛,雖然沒近距離接觸過封建制度的國企,也不敢說人家真就怎麼怎麼,可以前心裡留下的陰影難以磨滅。

    既然是我提議的織造科,理所當然由我牽頭,棉紡屬於新興產業,但絲織、麻織作為華夏傳統工藝,有著悠久而輝煌的歷史,千百年的技術積累,不乏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

    雖然心裡有點彆扭,可還是得由衷讚歎下工部的辦事效率,短短半月裡就十多號貌似專家的人相繼報到,從個人資料上看,這次陣容比前此農學籌備時候要強大許多,其中竟然有三個七品官員,出人意料。

    不簡單啊,拿了一打子人員材料直撓頭,學者是學者,從見面問話到辦事效率,的確都是訓練有素的模樣,處處透著精練,事事辦的周全;相比之下,我重點栽培的幾個農學骨幹有點相形見絀。曹老伯下了本錢,看來工部在輸送人才方面經過一番精心篩選,從年齡就能看出來,除過品級最大的四十出頭外,全部是三十一、二的壯年人,打算以辦學為跳板,為工部往後成立棉紡作坊打基礎。

    「農學裡不分品級大小,朝堂裡那一套不必帶到學院裡來,往後大家彼此間都以農學裡的職務稱呼。我這縣侯到這裡不值錢,往後就少監,再不加別的頭銜。」和氣的給這幫人叫了大廳裡開個見面會,劉仁軌板了臭臉前後訓導了大半個時辰,學院裡的規矩和獎罰措施細細公佈一遍,弄的在座新人一臉惶恐。不知道的還以為誤入恐怖組織。氣氛緊張,我屬於被動型紅臉,往往老劉訓話時候我就坐了旁邊和善地微笑著,調節一下現場壓抑的氣氛。等老劉訓導完我趕緊得跳出來安撫幾句,張弛之道。「既然有緣會聚一處,我們齊心合力把握這個機會,盡最大能力為國為民辦點實事,也不枉拿朝廷發的兩份俸祿……」環顧下四周。笑道:「玩笑話,不過這也從側面反映了諸位的能力,能者多得嘛!」

    劉仁軌面部抽動幾下,沒吭聲,不過現場氣氛已經沒有剛才那麼僵冷。「這前後幾天大家先學院裡轉轉看看,和老人手多交流交流,多處處,大致瞭解下情況。好了。話就不多說,都活動活動,午上飯堂裡見。」朝四周拱了拱手,和老劉換了個眼神,散了。

    劉仁軌等了眾人散盡。問道:「聽少監的意思,尚未籌備完善?」

    「籌備上已經沒有問題了,關鍵是人手還未齊備。此次建立織造科主要針對棉紡,如今能拿出這方面人才也就內府一家。他們還在篩選。」無奈的攤攤手,「內府作為棉紡業的先行者,技術、經驗都掌握在他們手裡,我們需要協助。」

    「嗯,」劉仁軌點點頭,「如此說來,少監家裡不是也有一家試點作坊嗎?」

    「您的意思是讓這些人到我……」

    「對,讓他們過去熟悉熟悉。」劉仁軌指指牆壁上一處銘文,「『理論結合實踐』,農學建立之初少監就讓人刻上去地。」

    「作坊裡絕大部分是姑娘媳婦,這不大好吧?」到不是有意阻撓,農學上的各種專家往家裡沒少去,可作坊裡除了抗大包就沒男人進去過,這次一呼啦去十多個,好像有點……「機具有。稍微等幾天內府準備停當。我們學院裡照樣可以模擬生產。」既然我牽頭老劉也不好多插手,胡亂糊弄幾句就撤。

    王家和內府同時挑選了一批人混編起來打了專家組的名號入駐學院。達萊從機具維護部門裡抽調了幾個木匠出身工作經驗豐富的年輕人,文化程度幾乎為零,一個個憨了吧唧,就是黃袍加身也一副木匠臉。我看著直皺眉頭,「你是剋扣他們工錢了?」

    達萊趕忙要搖頭,「有帳本,婢子不敢。」

    「那怎麼都一幅難民的架勢,半月沒見干飯了?」

    「都不願意去,又不敢鬧,二夫人才鎮壓過。」

    「難怪,」想想二女的手段,不由大笑起來。朝面前幾位假冒偽劣專家指了過去,「都滾!什麼玩意。」扭頭朝達萊笑道:「婢女啥的,你就前一陣自稱女子順當,怎麼又改口了?」

    「二夫人說不順耳,」達萊扭著指頭小心朝邊上錯了一步,和我稍稍拉開距離。

    「哦,就隨二夫人吧,她總有自己道理。不過聽了怪彆扭的。」二女小心眼,這是變了法子提醒達萊要時刻記住自己身份,馭下之術。「這幫子人都免了,該幹啥幹啥,亂七八糟不夠丟人錢。」

    派專家地事王家不參與,棉紡業才開始沒幾天,說到專家還不如達萊精通,不如找些十八、九歲稍微有點文化程度的好學小伙當學生合算。周圍尋思一陣,親戚朋友家不是有身份就是有財產,還真不好找。正尋思著,錢管家揉了倆大石球帶了倆下手進來了,老頭新添的愛好,揉起來威風。

    「侯爺,您今天回來早啊。」自從封了侯,老錢給前面『小』字去掉,給貨真價實的侯爺當差那是提了自己身份,管家心氣越來越高,裡外跟前都帶了應差的下手。朝過廊角上一擋,「這風口上別吹壞了身子。」

    「呵呵,不操心,這就過去了。」朝老錢身後倆跟班看了看,面生,家裡沒見過這號地。指了指,「新來的?」

    「來半月了,胡賬房的人臉,一個是外甥,一個是侄子,打算到咱家隨賬房學手。前後先跟了老漢學學咱家規矩。」說完扭頭朝倆後生一人一腳,「這說話呢,見了侯爺不說見禮,還等問到跟前?戳後面扎樁子的?」

    看倆後生年歲就十七、八地模樣,一個身子單薄點的直接被管家壯腿踹飛出去,吭哧半天才挪過來朝我行禮。

    看著面前倆沒見過世面地小孩子,心下不忍。點點頭,「管家是為你們好。踹飛那個。多大了?」

    「十七。」小伙子反應快,我話音未落就報了回來,然後又斜飛出去。

    「哈哈,算了,小孩家,往後就懂了,別給錢叔累到。」我這話最好就別朝下問了,倆娃嚇的打擺子。話說不到一起,這一句一腳也太不人道。

    一說外甥給我提了個醒,這王修娘舅家雖說是破落大戶,但孩子們都受過良好教育,無力朝仕途上有太大發展。這農學辦織造科正是個機會,就算往後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但作為新興產業的技術骨幹也能過的殷實富足,比常往受人接濟要自在許多。

    親族間好說話。我從未登過貌似娘舅家的門,這事算我變相地幫助張家,得親自上門說清楚以免人家心裡忐忑。

    「你也去。既然多年沒走動,帶了媳婦過去才顯得親切。」

    「妾身去的話就算是正式拜訪了,前後準備起來麻煩地。」穎拿不定主意,「要不今天就算了,準備一天再去。」

    「走親戚麻煩啥?馬車一吆就過去了,不準備。有外甥跑娘舅家顯擺的沒?你就這打扮。咱現在就去。」天色還早,過去正好趕個晚飯,飯桌上好聯絡感情,這一下把事情說開了,往後也好往來。

    小車,穎那豪華大馬車就算了,我就坐了車幫子上,帶了幾名隨從。拜貼之類全免。一般人家串門的樣子上了張府上。還是國公府,可門樓下的青磚地面年久失修已經變的坑坑窪窪。本該紅閃閃的大立柱早已經看不到原來地顏色,灰敗地木料從從斑駁殘損地漆皮中裸露出來,只有門前兩隻大石獸依然光亮威武,成為建國初期曾經顯赫一時地張家唯一見證。

    「光給人平反,也不說給點補貼,堂堂國公府弄的連咱家後門都不如。」給穎從車裡扶出來,「別跳,路不平,小心崴了腳。」

    穎吩咐下人過去通報,整了整衣衫提醒道:「進去可千萬別說這話,只拉家常,不朝別處扯,不戳人家心窩子。」

    說話間,三位中年人迎了出來,都長的挺像,看來應該是王修的幾個舅舅了。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黑頭黑腦行了一圈晚輩禮,一個年紀稍長點地一把給我拉住,也沒說話,扭頭抹了把臉就拽了進去。舅舅們眼圈都紅紅的,見穎跟了後面都強忍住,乾淨的前庭裡圍坐了一圈,都仔細朝我打量。

    「怕有二十三上了。」年長的噙著眼淚努力保持聲線平穩,朝左右掃了一眼,「過週歲我還抱過,妹妹跟了一旁怕我給孩子摔了,才沾了個手就被要了回去,這說話都二十多年了……」

    穎一旁坐著扭了臉偷偷擦眼淚,我心裡聽地酸酸沒低頭沒應聲,幾位舅舅將椅子朝近處拉拉,或悲或喜的看的我有點不好意思。

    「子豪如今出息了,就別說以前那些不沾調的話。」年輕點的起身朝將年長的話勸住,「他都不認識,前後說半天娃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走我跟前朝面前指著介紹:「剛嘮叨的是你大舅,看著瓷笨點的是二舅,老三不知道在哪,可能就沒了吧,你喊我四舅。」

    「是,」站起身朝三人恭敬稱呼一遍,剛把感情拉近,四舅過來拍拍我肩膀,「老大人了,又封侯又陞官地,怎麼就不懂事?該看的人都看了,趕緊回去,往後少朝張家跑,有人提你幾個殺才舅舅就說死了,記住!」

    「老四住嘴!」大舅上來給弟弟摟頭一巴掌,「長沒長人心?親親的外甥你朝門外攆,你是不是人!」

    「連累來連累去,張家臭都臭了,你想給王家也傳上?」四舅挨了一巴掌面不改色朝我努努嘴,「還楞啥,你媽死後你王家再和張家沒瓜葛,回去好好過日子。別隔三差五的送接濟,都有手有腳的,餓死活該。」

    「老四!」一旁老二聽不下去,一把給揪了回去,「好好的日子你少說幾句!旁人都能接進來,親親的外甥你給朝外哄,大哥不動手我就得抽你!」扭臉朝我笑了笑,「吃頓飯。這趕巧人都齊,沒餓著說話的道理。」

    「哪天人不齊?」老四被按了椅子上依舊朝我打眼神,見我搖頭拒走,才拍了扶手歎口氣,「出門沒一個好地,回家裡裝哪門子舅舅。」

    「早就不追究了,幾位舅舅別在為這個事為難。」不開口不行了,能看出來。這兄弟三個對我這個外甥還是上心地,尤其這老四,攆人攆的乾脆,卻是真性情。

    「追不追究咱說了不算,不追究張家並不意味能和你王家大明大亮走親串戶了。連這麼個道理都不通,怎麼封地縣侯?」四舅對我頑固不化有點無奈,「吃飯,趕緊吃了走人。往後別說叫我留臉面,你別認我。」

    「別計較他,」老大聽了弟弟的話,臉色微微一變,「張王兩家常年裡沒走動過,大家都習慣了,今就翻過去,往後還照舊。」

    我點點頭。這都是沒辦法的辦法,俗話說見舅如見娘,這兄弟幾個的苦心能理解。能這麼久將自家關了門裡,外面放個財大氣粗的外甥不去攀扯,寧願圈閉自己清苦過活,我心裡也不僅酸楚。

    輕咳幾聲,「農學上招學員,不為別地。就是想各家都通告一聲。」說著拿了份才起草的簡章遞過去。「說起來和朝廷沒多大關係,是皇家的名義內府上支應費用才興辦的學科。也是應付著往後興起的棉花產業。」

    這四舅從老大手裡抓了簡章過去低頭一掃,「侯爺覺得我哥仨誰合適過去?」

    「少說兩句!」老大甩手又一下,擰了眉頭沉吟片刻,「少監嗎?依照少監看,我這年歲上的人怕不合適吧?」

    笑著要要頭,看來這四舅的話雖然不招人待見,卻在兄弟裡達成了共識,撇開血緣開始直呼職位了。「族裡子弟,或者有個出頭的機會,舅舅們就算了。」

    「出頭?出誰家地頭?再流放?」四舅一臉慘笑,下勁的捶了捶扶手,「好外甥,你心意我張家領了,家裡也有幾畝薄地,出不出頭的不要緊,族裡娃娃務農還有口飯吃。」

    「也是務農,不是舅舅想像的那樣,自家裡不說那些為國為民的話,學院裡稍微有個結果,不說朝堂裡出人頭地,往後也能給張家重樹威望。就像我這樣,官做不大,可家裡內外殷實富足,出門有個頭臉,惹不到是非,有利無弊。」

    「或者是個辦法。」久未出聲地二舅插話道:「若真和子豪說的一般,只是務農的話,理應無礙。」

    「國子監,二哥和我不是裡面出來的?那個不是為爭名奪利?」老四搖搖頭,「又不是上私塾,既然是皇家名義開辦地,水深水淺也沒有理由再趟進去。」

    「不同,農學裡不設官階品級,是皇家刻意和國子監類的學院區分開,」這幾個舅舅都不簡單,老四看著蠻不講理,話裡卻能聽出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就從剛剛看簡章只微微一掃,這本事就不是常人能有的。朝老四對了個眼神,「其實也是皇家的私心,呵呵。」

    「若這樣說的話……」老大扶了扶長鬚,「不為別的,張家萬萬不能因為這個事攀扯王家,別人來說或許可行,唯獨……」

    「我來打個招呼,農學裡由劉仁軌主持,儘管自家報名就行,成不成我說了不算。舅舅們做個商議,外甥也不多停,這就告辭了。」飯就算了,得體諒人家的難處,既然都為我操心,就別拂了親戚地好意。

    臨走老四沒送出來,就靠在前庭一直目送我走遠,回頭看他幾次,心裡忽然覺得暖暖的,來唐朝頭一次感受到身邊三個女人以外的關切,或者是親情吧,這三個舅舅或許也曾經有過一段崢嶸歲月,口氣上看似不和,三兄弟卻能齊齊一個屋簷下相互扶持渡難關,努力維持一個大家族的完整,的確不易。

    「想什麼呢?」回家後穎一直坐了炕上不出聲,破例沒有劈劈啪啪的撥算盤,老僧入定一般。

    「張家的幾個舅舅,」穎被我一問,長出一口氣,「這個光景上還能替咱家著想,家裡破敗的用木片墊了桌子腿,卻從沒朝咱家開過口。」

    「都是死硬地人。」穎一提,我心裡也不好受,「靠骨氣過活,不易啊。」

    「能從這麼個世家出來地,您看有沒有去農學上的可能?」

    「有吧,現在我還真希望張家有人來報名,不為咱家什麼產業,就希望張家能有人能走出來,自我封閉地時間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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