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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16章 太塵被官綁了 文 / 汶滔滔

    天擦黑的時候,真靜出去打水回來,笑著說:「小逸,我聽她們說,那兩位『飛俠』和其他客人全從外面回來了。可是腳還沒踩著山門的門檻,就被真恭請去太塵師叔的福綿院了。」

    何當歸噙著笑意,打開桌上的油紙包,招呼道:「丫頭,快過來這廂,好吃的來了。」

    真靜轉頭一看,頓時驚掉了一對眼珠:「這……哪兒來的?」

    何當歸神秘地眨眨眼,拉過真靜按在凳子上,笑道:「跟那壺酒一個來路,都是『夢神』所賜,但吃無妨。」說著拿起一片肉脯放進她手裡,「這個是鳳陽名食『芝麻酥肉脯』,快嘗嘗怎麼樣。我還要再多吃兩天的米湯才能吃肉,你先享用吧,別忘記要細嚼慢咽。」

    真靜連忙站起來:「那我先去給你煮米湯。」何當歸把她重新按回去,捲起衣袖道:「這裡正好有紅果、紅糖和枸杞子,且看我做一碗『三紅益氣大補湯』,保管你有病治病,沒病強身!」

    真靜嘻嘻一笑道:「這話,原是江湖郎中最愛說的。」

    之後,真靜驚奇地看著何當歸十分熟練地添柴生火,動作比自己麻利多了。水開了,何當歸把爐火撥小,先把紅糖慢慢融進去,再倒進去手打的大米漿……三紅湯剛做好,滿屋飄香的時候,北面的福綿院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轟鬧聲。

    何當歸彎著腰攪拌湯勺,勾唇一哂,成了。

    真靜的小嘴塞滿了豬肉脯和牛肉乾,含含混混地說:「福綿院那邊怎麼了?真吵啊。」

    何當歸盛好滿滿的兩碗三紅湯,又在碗旁擺了兩隻雪白的調羹,淺笑盈盈:「或許是有人吃酒吃醉了,這會子在發酒瘋呢。不管他們,嘗嘗咱們的湯如何。」

    真靜抓起調羹舀了一勺,「呼呼」吹了幾下,送進嘴裡,哼哼道:「哈喝!吾從莫喝過這麼哈喝的湯……」

    何當歸笑她:「得了,小心別燙了嘴。」好戲才剛剛上演,不去瞧一眼可惜了。

    福綿院裡跌跌撞撞地跑出一個高高瘦瘦的道姑,跑兩步停頓了一下,然後徑直地往觀主太息的苦喬院跑去。仔細看的話,能看見她的道袍和布鞋上沾上了不少菜汁。

    真韋回憶著師父的話,「快,去叫觀主來給我說情!別叫太善那老鬼,她只會落井下石!」於是,真韋腳下加快步伐,可是到了苦喬院就見裡面燈火通明的,幾乎整個道觀的道姑都在,太善也在。

    觀主太息穿了一件深黑色的道袍,髮髻繃得緊緊的,滿面焦急。她看見真韋進來,慌慌張張地抓住她問:「說!那邊出了什麼事?」太善也擠眉弄眼地說:「是啊,咱們大夥兒突然就被驚醒了,還不快說說怎麼回事?」

    真韋哭哭啼啼地對太息說:「不好了,出大事了,那些客人……我師父從屋裡跑出來,裡面有個人用酒杯扔她,師父她突然就不能動了……然後另外一人用條繩子,把師父綁起來了……」

    「綁起來了?!」太息太善同時追問,心中均是不可思議。

    太息不知客人的身份也就罷了,太善是知道他們那些人是官差的,卻不明白他們綁太塵做什麼。原本太善心中想著,剛剛那一陣哄鬧,或許是太塵那裡的姑子席間失態,惹惱了客人,因此他們又「拔刀砍桌子」之類的。但現在,太塵竟然被官差綁了,此事就可大可小了——是太塵一個人的罪責,還是整個道觀的罪責?

    太善的神色也慌張起來,她可是把自己兩百多兩銀子的棺材本,都以水商觀的名義拿出去放高利貸了!如果這座道觀完蛋了,借貸的人捲了錢跑了怎麼辦?想到這裡,太善開始絞盡腦汁地想辦法。保住道觀,保住道觀……有了!太善連忙吩咐一旁的小道姑真明:「你!快,去東廂!把何小姐叫過來……唔,請過來!」看到太息迷惑不解的樣子,太塵告訴她,「這位何小姐不知何故,跟客人走得很近,他們對她很客氣。」

    太息如巴住一根救命稻草般,連連念「無量天尊」。她是個沒主意的人,也不長於辭令,尤其是跟男子說話的時候。於是她求告太善,一會兒大家一起過去了,有什麼該說的都請太善說。太善鄙夷地看她一眼,應下了。

    太善讓真韋說一說此事的前因後果,可真韋苦著臉說,她根本不在屋裡伺候,也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看見師父突然跑出來,還聽見師父呼救。

    太善皺眉,那只有去看看才能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她偏頭一看,不少姑子的手裡竟然抄起了傢伙——鋤頭柴刀、掃帚拂塵、勺子鏟子……什麼都有,太善差點沒氣歪了臉,拿了這些破東西,是想要跟官差幹架嗎?連忙呵斥她們全都放下。

    於是,太息、太善和一眾姑子浩浩蕩蕩地往福綿院去了。到了之後,她們就見客人中的兩人在門外站著,彷彿在專等她們。

    太善滿臉堆笑,小步跑上前,嘴裡諂媚地喊著:「各位安好,各位息怒!不知太塵那個瘋婆子是哪裡開罪了各位?要抓就抓她自己吧,跟我們可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兩人不說話,只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可是在太善等所有人走進院子的時候,兩人迅速地退回院內,隨即關門上鎖。

    一時間,所有的道姑都大驚失色,哭的哭,叫的叫,求饒的求饒,砸門的砸門……

    ※※※

    真明慌慌張張地跑進東廂,只見到處都一片烏漆麻黑的,半盞燈火都無。東廂前前後後有二十多間屋子,也不知何家小姐住的是哪一間。

    「何小姐,何小姐!」真明顫顫巍巍地往裡走了兩步。

    她有個夜盲的毛病,晚上只要不點燈,對她而言就是伸手不見五指,「何小姐,何小姐,何小姐……」

    再走了兩步,真明就不敢往裡去了,自從那天夜裡她去偷祭品,看見何當歸從棺材裡坐起來的那一幕,她對何當歸就產生了一種別樣的畏懼感。平時走路經過了東廂,她都要繞過去走,何況是這深更半夜裡。又在院子裡對著空氣喊了幾聲,見還是沒人應聲,真明猶豫一下就離開了。

    片刻之後,東廂的其中一間屋子裡忽然亮起燈來,兩個細長的影子映在新糊的窗紙上。

    「小逸,真明來找你做什麼啊?咱們為什麼不理她呢?」真靜好奇地看著何當歸,總覺得她就像戲裡的「女狀元」一樣,肚裡都是計。

    何當歸笑瞇瞇地舉起碗,道:「再給我盛一碗,我可能會告訴你。」

    真明走出東廂,遲疑一會兒就往眾人所在的福綿院跑去,路過竹林的時候,一個黑影從裡面躥出來撲到她身上。真明唬了一跳,退幾步摔倒在路邊,然後才發現那個黑影是懷問,氣得罵道:「你趕著去投胎呢!」

    懷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搖頭一邊說道:「完了,完了,全完了……咱們道觀完了!」

    真明又驚又怒,問:「怎麼了!你瘋了不成?」

    懷問搖頭大哭:「嗚啊啊……那些人說他們是皇宮裡來的……錦衣衛!他們在太塵的院子裡找到了『贓物』、『禁藥』什麼的,具體的我也沒聽清,嗚啊啊……反正大體意思就是咱水商觀現在成了窩藏贓物的老窩,現在師父和觀主她們所有人,都被扣在了福綿院裡……水商觀完了!」

    真明嚇得嘴唇都哆嗦了,連連追問:「錦衣衛,就是那種給皇上辦差的大官嗎?他們要殺死我們所有人嗎?快藏起來,我們藏到哪裡安全?」

    懷問抽抽搭搭地說:「剛剛大師姐沒有進福綿院,而是拉著我落在了眾人後面,結果眾人一進去,院門就錦衣衛被關起來……後來我們兩人藏在假山後面偷聽,大師姐聽了覺得情況不對,就讓我去找何小姐,說是她能救道觀,嗚嗚……大師姐現在還在假山後面觀察情況,對了,她還說讓我把何小姐領去藥廬那邊,因為她聽見那些錦衣衛要去藥廬搜贓物。」

    真明苦著臉說:「剛剛我去過東廂了,那裡面陰森森的,連盞燈都沒點,無論我怎麼叫都沒有回應,實在很嚇人……」

    懷問抹乾了眼淚,說:「大師姐說的話一定不會有錯,她讓咱們找何小姐,說何小姐能救大夥兒,咱們就一定要找到何小姐!一起去找吧!」說著往東廂跑去,真明在後面急忙趕上。

    只走了幾步,兩人就看見何當歸和真靜二人慢慢悠悠地踱步過來。懷問急忙跑上前,驚喜道:「何小姐,終於找到你了,是大師姐讓我來找你,說你能救我們道觀!」

    何當歸點點頭道:「我剛剛本已睡了,卻聽見北院那邊很吵鬧,因此出來瞧一瞧,真珠師傅說找我去哪裡?」

    「去藥廬,你不知道,剛才在福綿院那些客人突然就……」懷問提起此事又哭起來。

    何當歸率先朝藥廬走去,平靜道:「邊走邊說吧。」

    於是真靜和懷問都跟上去,真明猶豫一下,也遠遠地綴在後面。真明的心中有些忐忑,聽說整個道觀自從何當歸甦醒後就一直苛待她,連著幾天都不給送吃的喝的,她們所有人還在背後詛咒她早死,怪她擋人財路惹人嫌。何當歸真的願意救道觀嗎?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有那個能耐救道觀嗎?

    一路上,懷問哭泣著把事情的始末道出,何當歸一邊慢慢走著,一邊低頭沉思。真靜聽完之後心中發楚,戳一戳何當歸,小聲問:「喂,咱們過去能頂什麼用?那些人是錦衣衛啊,查案都是他們的事,咱們……」正說著,幾人已經遠遠看見了藥廬,裡面亮著燈火,隱約傳來男人的說話聲。

    何當歸對真靜安撫一笑,輕聲說:「放心,一則我不是道觀的人,來這裡的日子也短,再怎麼牽扯也扯不到我的頭上;二則官差查案是要講證據的,沒有憑據,他們決不會亂抓人。你們幾個都在路口的那叢林子裡等我,別到處亂跑,我進去問問案子的情況,再探探他們的口風。」

    見她們依言去了,何當歸這才轉身往藥廬走,到了門口後,她敲一敲虛掩著的門。裡面的說話聲立刻停住了,一隻大手把門拉開,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門口,幾乎堵住了整個門框,逆光看上去具有絕對的壓迫感。

    高絕皺眉盯著眼前的小人兒,冷冷地問:「你來這裡幹嘛?這不是你來的地方,快走。」

    何當歸頓了頓剛要開口說話,卻見眼前男人那高大的身軀劇烈搖晃了一下,突然側飛開,撞到了左邊的牆上——然後段曉樓出現在門邊,做出一個請進的姿勢,口中道:「夜裡霜露大,你身子又弱,快到裡面暖和暖和吧。」緊接著,又聽見廖之遠的聲音在裡面笑,「何小姐,快到裡面暖和暖和,半日不見,如隔一秋半……」

    何當歸心中一陣好笑,向來都聽說錦衣衛是冷酷無情、心狠手辣的代名詞,怎麼段廖二人的言行如此另類,與從前見過的一些錦衣衛大相逕庭。可是她當下也不推辭,走進了藥廬,只見裡面亂糟糟的好像剛剛被打劫過,她不由得輕輕佻起眉,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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