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將軍，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中國是同盟國的成員之一，你難道想要否認這個事實嗎？」
史迪威好半天才憋出這麼幾句話來。跟秦衛見面之後，秦衛的態度一度讓他心存幻想……這傢伙好像並不像何應欽那麼難說話。可事實證明，他錯了，錯得離譜。何應欽再對他沒有禮貌，再不願意接受他的計劃，至少也還不敢否認中國是同盟國的成員，頂多就只是拿三國協議說事兒。可這位倒好，直接連中國同盟國的身份也否認了。
「別生氣嘛，氣大傷肝！」秦衛笑了笑，「將軍，我並沒有否認中國是盟國的成員。我的意思其實是想問問你……英美兩國真的把中國當成他們的盟友了嗎？」
「這……這當然！」史迪威隨口答道。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這只是在敷衍。」秦衛從鄭蘋如手裡接過漁竿兒，轉身朝江邊走去。而看到他這個樣子，史迪威和賀衷寒也只得緊緊跟著，同時聽著他的絮叨：「英美是很強大，這一點誰都不能否認。可你們同樣不能否認，沒有中國，你們將非常危險……如果我們跟日本人和解，或者暫時停止戰爭，那麼，英國將有很大的機率失去外來的支援，如果那樣，他們在對抗德國人的戰鬥中將很快一敗塗地。而只要英國投降，美國就將失去在歐洲戰場的前沿陣地……」
「這跟亞洲戰場有什麼關係？」史迪威皺眉問道。
「確實沒什麼關係。」秦衛給魚鉤上掛了一截蚯蚓，然後使勁兒甩了出去，「可我一直很想找羅斯福，或者馬歇爾他們問問，如果德國人在歐洲戰場取得最後的勝利。以希特勒的性格，他會不會放任美利堅合眾國獨自在北美大陸逍遙自在？尤其是在美國已經對德國宣戰的情況下。」
「……」史迪威沉默不語。
「如果是我，我就不會。」賀衷寒在一邊插嘴道，「所謂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美國是世界上排名第一的工業強國。留著這麼一個敵人躲在美洲大陸，太危險了。」
「是啊。」秦衛朝賀衷寒笑了笑，「何況就算希特勒打敗了全歐洲的敵人，他也不可能讓整個歐洲完全的伏在他的腳下。到處都會有反抗的力量。而且歐洲各國都有各自的文化傳承，也有各自的語言，很難融合到一塊兒。所以。如果再有美國這個世界第一工業強國在一邊煽風點火，暗地裡資助這些反抗力量，他的日子會非常的不好過。與其如此，還不如直接揮兵打過去。當然，最重要的，就是日本人已經給他表演過一回。隔著太平洋都不安全。何況更窄的大西洋，是不是？」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史迪威沉聲問道。
「將軍，我想秦長官的意思是說，英美不應該忽視中國的存在。」賀衷寒解釋道。
「我們沒有忽視。不然，我們又怎麼會跟中國結成同盟？」史迪威反駁道。
「你們名義上沒有忽視，可行動上呢？」秦衛笑道，「我想。羅斯福和丘吉爾都是把我們當成了隨時可以調用的冤大頭了吧？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你，約瑟夫.史迪威將軍！」
「秦將軍，你要為你說過的話負責。你這是在給同盟國之間製造裂痕！」史迪威怒道。
「裂痕就裂痕吧。反正，英美兩國並沒有把中國當成平等的夥伴！從羅斯福和丘吉爾之前對支援我們總是推三阻四的表現，就可以清楚地知道你們對待我們的真實態度……羅斯福援助丘吉爾的時候，可是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把五十多艘驅逐艦送了過去。是不是？」秦衛兩眼看著江面，笑容滿面，彷彿是在述說著毫不相干的事情。
「那不一樣！」史迪威辯駁道。「而且我們確實對中國進行了援助。不說以前，就是現在……大批的軍事物資正從印度洋向緬甸運來。難道你能否認這個事實嗎？」
「那批物資我可不認為是運給我們的。」秦衛不屑地答道。
「將軍，那批物資就是支援東南亞戰場的。」史迪威叫道。
「是嗎？」秦衛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你為什麼還要在援助到來之前就把我們往戰場上趕？難道，你不是想先讓我們幫你們擋住甚至是打退日本人。穩定東南亞的戰局，然後就扣住這批物資不發，並以此為要脅，讓我們的士兵替你們賣命？」
「你……我們怎麼會這麼幹？秦將軍，你到底在想什麼？你怎麼能對自己的盟友有這麼大的敵意？」史迪威驚訝地看著他，雖然是在質問，可他的眼神卻明顯有些游移不定。
「史迪威將軍，這不是敵意，而是戒備！對那些總是對我們懷有敵意的所謂盟友的戒備！」秦衛正色道，「你敢說，你真心把中國當成了自己的盟友嗎？」
「這當然！」
「你放屁——」
「你……」
史迪威再次被秦衛的話駭住了。放屁？這傢伙居然說他放屁？他明明應該大發雷霆的，可在看到秦衛凜冽的眼神之後，他的火頭卻憋在心裡怎麼也發不出來。
「傻子跟聰明人的區別，就是傻子總以為自己比所有人都聰明。」秦衛瞪著史迪威：「你以為你到達中國後的表現給我們的感覺是值得信任嗎？你錯了，史迪威，我們中國是窮，是弱，但我們並不缺少聰明人……你的表現只表明了一點：你在把自己當成主人，而把我們當成你的奴才！」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史迪威有些心虛。他想拔腿離開，可那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一樣，動也不動。因為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就這麼離開了，那秦衛這句話就會被所有人認可。真要是那樣的話。那誰也救不了他。羅斯福也只能把他召回國內。他連到其他戰場跟人合作的機會都不會有……誰會願意跟跟一個動轍把自己當主子的傢伙合作？
「什麼叫合作？合作就是個人與個人、群體與群體之間為達到共同目的，彼此相互配合的一種聯合行動。合作，是為了共嬴！」秦衛又歎了口氣，轉頭繼續相著江面，可他的聲音卻繼續肆虐在其他的的耳旁：「史迪威。你的計劃書裡，中國嬴得了什麼？」
「嬴？中……中國嬴得了對外的空間。」史迪威想了一下，「可以避免被日本全面封鎖，可以獲得……」
「可以嬴得一片讚揚，可以嬴得全世界的口碑……」秦衛嘲弄地看著他：「可我們的士兵卻會犧牲掉他們的生命。」
「戰場上，沒有人會保證自己永遠都不會死。」史迪威道。「秦將軍，我知道可能是我太過心急，但我確實是為了整個東南亞的戰局在考慮。我絕對沒有想過犧牲中國士兵的性命去成全英國人的利益。」
「打個賭怎麼樣？」秦衛突然問道。
「打賭？」史迪威一怔。
「對。」秦衛點了點頭，「只要日本人一進攻緬甸，我們就派兵給英國助陣。可是我保證，英國人會在隨後的戰事中出賣我們。他們會把我們當成他們的炮灰……」
「這不可能。英國人不會這麼做的。」史迪威搖頭道。
「可我認定他們會這麼幹。」秦衛道，「所以，我們就來打上這麼一個賭！……如果英國人這麼做了，我要求獲得處置他們的權力，包括用軍法處置他們的指揮官的權力；而如果他們沒有那麼做，那麼，恭喜你。史迪威將軍，因為你到時候會獲得包括我在內的諸多人的全力支持，你將獲得雲貴兩省，以及第四戰區廣西以及中南半島部分的大部分兵力的指揮權。這些部隊的總兵力足有五六十萬人，其中機動兵力也至少可以有二十萬。怎麼樣，你敢打這個賭嗎？」
「……」史迪威使勁兒盯著他看了半天，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氣：「我為什麼不敢？」
「你真的敢？」秦衛看著他，神情彷彿剛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
「當然。」史迪威聳了聳肩，「身為泛西太平洋戰區的參謀長。我想，我擁有這項權力。」
「哈哈哈哈……」秦衛突然大笑，甩手就把漁竿扔到了江裡：「史迪威將軍，你知道嗎？你的一個妙人，真的妙人！」
「秦將軍。我不明白您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想打這個賭了嗎？」史迪威覺得有些不妙，皺眉問道。
「史迪威將軍，你如果拒絕打這個賭，那麼我們還有可能相信你的誠意，可是你答應了……所以，你沒有一丁點兒的誠意。相反，你的行為還顯示了你對我們中**方高級將領的嚴重輕視。」賀衷寒的臉色此時已經寒如冰雪，他現在已經有點兒明白何應欽當初為什麼對史迪威一點兒好感都欠奉，甚至連幾句好話也懶得說了：「雖然我們跟英美已經結盟，並成立了名義上的司令部，可實際上，無論是我們的蔣委員長，還是你這位參謀長，都只是掛個名兒罷了。我們，你們，還有英國人，到現在為止，都還只是在各自為戰！這種情況下，不要說是你，就是我們的蔣委員長也沒有能力越過英國政府直接將他們的軍官處以軍法……我相信羅斯福總統同樣也是如此。而你，又有什麼資格答應秦長官的條件？秦長官剛才的話並沒有錯，你把我們都當成傻瓜了。」
「我沒有——」史迪威厲聲叫道，「我既然答應了，自然可以做到這些。如果你們不相信，我立即就可以向華盛頓發電報，向他們匯報這一切。」
「那有什麼用？」賀衷寒揶揄地看著他，「史迪威將軍，其實我有一句話一直想跟你說，可惜總是沒有機會。不過現在，我希望你能聽一聽。」
「什麼？」
「泛西太平洋戰區，根據英國人的要求，並不包括緬甸和馬來亞！所以，你根本就沒有資格對那裡的戰事指手劃腳……你越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