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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234:斷頭台. 文 / 奶昔慕絲

    【溫馨提示:本章13500字,一定記得翻頁哦~】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段凌赫果然沒有能現身。

    應該是被他帶走了吧?

    雲霄清麗的容顏上上過一絲黯淡,房內的幾個太醫已經開始議論紛紛,聲音糟糟,顯然各個都等的不太耐煩。懶

    像是有所暗示一樣,不一會兒宮裡便傳來了話,說是皇上的身子不舒服,將幾個太醫全都傳召走了,幾個丫鬟婆子則守在外面,華美的牢房內,一時間沉寂下來。

    現在已經時傍晚,這牢房中更是黑的快。

    檀香木桌上一燈如豆,火光青螢,微微的風從窗口吹入,徐徐裊裊的煙繚繞在屋內,青色紗簾隨風而拂,將榻上靜躺的人與世隔開。

    雲霄再一次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她的體溫更涼了幾分,脈搏已經弱得快要察覺不到——

    雖說,生育分娩本就是女子生命中的一大劫,但是親眼目睹這個女子為了自己的孩子,而放棄自己的生命,心裡還是有幾分震撼和酸澀的。

    「不是我不救你,而是我真的不能救……反正段凌赫也來瞧過你了,就這樣離開,你也不算遺憾了……」

    正準備吩咐外面的丫鬟婆子去王府和宮裡通知公主已經辭世,結實的牢門忽然被人打開——蟲

    一個和尚忽然出現在門口,看也沒看她,便徑直走向榻邊,雲霄立即攔住她,「你說誰?」

    「我是卜淨,你們要找的人!」

    他只是回答,雙眸隔著簾子,自顧自的看著榻上的唐果,並沒有轉頭。

    「卜淨?段凌翼的師父?」

    雲霄的聲音驀地一提,本能的警惕,抽了腰間的寬刀,準備與他對戰。

    卻沒想,卜淨搖頭,淡淡的注視著唐果,「她是我的女兒……」

    「什麼?」

    清麗的臉色不禁一僵,雲霄狐疑的看一眼昏迷的唐果,再將視線投回到他的身上,「你就是和太后有私情的那個人?」

    「沒錯……」

    卜淨點頭,一臉平靜,供認不諱。

    「一個和尚?哼!」

    雲霄搖頭輕笑,不以為然。更確切的說,應該是不信,她隨太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還從來沒有從她的嘴裡聽到過這個和尚的名字……

    再者說,哪有人會傻到在這個時候出來認女兒?豈不是把自己往刀刃上送嗎?

    「牲畜尚有苦樂悲喜,更何況是人?和尚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該講的我都講了,信不信隨你!」

    卜淨搖頭,推開她的刀,隔著簾子在外坐下,伸出手腕,「烏鵲神醫醫術了得,身為她的徒兒,輸血一定難不倒吧?」

    「你,你是說真的……」

    雲霄終於反應過來,狐疑的開始重新打量他,「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動手吧!」

    他沒有回答,用帕子淨了自己的手襪,伸出示意她。

    「你是……師伯?」

    雲霄愣愣,好半晌忽然反應過來什麼——她曾經偶爾聽人說起過,段凌翼的師父與段凌赫的師父,是師兄弟,都是神墓之地的人。

    那,和她的師父也是同門了!

    卜淨的眉頭微微一蹙,臉上有些不自然,輕輕的點了下頭,「你師父,她還好嗎?」

    「我,我也好久沒見她了……」

    雲霄搖頭,取了一把精緻小巧的刀,放在火上來回的烤著,聲音輕輕。

    「怎麼?她還在東遊西蕩,來回追著人跑嗎?」想起那兩個冤家,卜淨難得的微笑。

    「是啊,還在追……」

    雲霄咬唇,一直都在追著那個男人跑,從來沒有關心過她這個徒弟……這麼些年,也不嫌累。

    卜淨自然沒有錯過她眸中迅速閃過的黯淡,歎口氣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屋內,重新恢復靜謐。

    不知道是壓抑的氣氛所致,還是知道了他的身份,雲霄下刀竟有些猶豫——

    「師伯……你這個時候出來承認自己的身份,只能是死路一條……就算現在你救了她的命,可等到聖旨一下,她還是一樣會死的……你們三個人,都會死的……」

    她說得是實話,如今唐果的真實身份已經被揭穿,辱沒皇族本就是株連九族、不可饒恕的死罪……

    別說現在段凌赫不能出面護著,就算他護著,不還有一個段凌翼呢!更何況還有滿朝堂的文武大臣,還有這天下百姓——皇族的威嚴,可傷不起!

    他們,最起碼這三個人,必死無疑!

    「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能多活一時,算一時吧!」

    卜淨重新恢復了出家人淡然的語氣,繃帶已經勒緊,只等著她下刀——

    雲霄的視線,也不禁隨他重新落回到唐果的臉上——

    那個紅褐的疤痕那般灼眼,她真的很醜,可是現在,這一刻……她卻只覺得這個醜女人好幸福。

    有爹,有娘……兩個人,都為了她,可以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

    大概兩大碗的血輸進去,唐果臉上微微有了些起色,但是卜淨已經唇色發白,臉色也極為難看——

    「師伯,就輸這麼多吧,再下去你會受不了的……」雲霄擦了額頭上的汗,抬眸詢問他。

    「這些能保證她醒過來嗎?」

    他反問,語氣堅定,毋庸置疑,「再抽一些,她身子骨太弱……我是習武之人,最多休養幾日便好了!」

    雲霄無話可說,看著又近一小碗的血抽出,輸入唐果的體內。

    終於,卜淨的額頭上滲出大顆大顆的水珠,雲霄再不和他商量,一下抽了壓制經脈的針——

    「好了,就這麼多!多休養兩日足夠她醒來的了!」

    卜淨還想說什麼,卻聽門砰一聲被人從外面撞開——

    為首的段凌翼一眼便看到臉色慘白的卜淨,有些詫異,「師父,怎麼會是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再看他腕上割開的傷口,以及昏迷不醒的唐果,眸中立即閃現幾道複雜的光芒——

    就在剛剛,司徒鴻鵠告知他唐果的親生父親,與太后通姦的那個男人,去了天牢,正在為唐果輸血……

    可是卻怎麼也沒想到,這一進來,看到的人竟會是他——卜淨,自己的師父!

    「皇上!」

    卜淨微一拱手,語氣淡淡,「……是我!」

    他不卑不亢,用堅定的語氣告知他,他猜得沒有錯!那個人,就是他!

    段凌翼的眸中,閃過幾道隱忍的冷光,揮散了身後的侍衛,才抬眸重新看向卜淨,眉宇清冷,「朕可以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來證明你的清白!」

    「不必了!皇上的心意,貧僧領了……把這個機會,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卜淨微一搖頭,因這個動作而感覺到一陣眩暈,臉也瞬間沒有了血色。

    「既然師父堅持,那徒兒也沒有什麼話好說……」

    段凌翼握著輪椅的手,微微一僵,話還沒說完,忽聽外面侍衛稟報的聲音,「皇上,太后已經緝拿歸案!」

    「朕知道了,下去吧!」

    段凌翼淡淡的點下頭,在抬眸看過來時,高聳的眉毛往中間微微蹙著,臉上再無一絲溫潤,「如今甚好,明日午時,朕就送你們一家去黃泉之下團聚!」

    憤哼一聲,一擺手,貼身的宦官便伐動輪椅,推他出去——

    不一會兒,太后被侍衛壓著,推搡進來,摔倒在地上,鐵硬的門也立即被重重的闔上。

    「果兒,果兒……」

    太后從地上爬起來,便立即往床榻邊撲來,雲霄趕忙扶她,「太后,她已經沒事了,您不用著急!」

    匆匆抓過唐果的手,感覺到些微的熱度,才有一些放心,她還活著!

    緊張的情緒退下,這才發現旁邊還站著一個人,抬眸,心驀地一提,「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卜淨還沒有說話,太后自己已經慌了手腳,搖著頭,滿心驚恐的往外推他,「趁現在別人還不知道,你快走啊!」

    「雲惠,皇上已經來過了,他什麼都知道了……」卜淨扶住她,示意她不必那麼驚慌。

    可這話,無疑讓她的心更慌,更亂,「你,你這是犯的哪門子傻?你不知道你的好徒兒喪心病狂,什麼都做得出來嗎?!他恨我入骨,你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還能逃得掉嗎?」

    「我沒想逃!」

    卜淨被她搖得有些暈,扶著椅子重新坐下,「雲惠,我既然將事情坦白出來,就沒有想能過這一劫!」

    「戰雲天,你……」

    雲惠搖頭,聲音哽哽,就雙目怔怔的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卜淨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微微偏了偏頭,看向雙目緊閉的唐果,「當初雖是你有錯在先,但我卻沒有擔起應盡的責任,是我對不起你們……」

    雲惠一下怔住,緊盯著他的雙眸湧出一股熱燙的液體,不受控制的濕了整個臉頰——

    等了那麼久,盼了那麼久,如今聽他這一聲對不起,心裡竟滿滿的全是痛恨,對自己的痛恨——

    搖頭,她已經語無倫次,「不是你……你說得沒錯,是我錯了……我不應該任性的留下她,還想用她來要挾你……」

    卜淨不語,她卻越哭越痛,最後手腳發軟,竟然蹲下身子,抱著膝蓋,倒在地上嚶嚶的哭,毫不顧及形象。

    靜靜的闔動著眼簾,他彷彿看到了二十幾年前,他被迫要離開象州城時,那個扯著他的袖子,死活不讓走的女子……

    當時他去意已決,自然不肯答應,後來不知道是怎麼,她竟然扯住了馬尾巴,結果被他的馬一腳踢出好遠,大概是痛極了,一向要強的女子,一屁股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也是像如今這般,完全沒有女孩兒家該有的形象。

    心裡一軟,一步步過去,為她抹乾了眼角的淚,「雲惠,如果當初我有聽你的話,離開臨安,也不會落到今日這個地步……所以,真正錯得人不是你,而是我!」

    是這樣嗎?

    雲惠盯著他看了幾秒鐘,終於無力的垂下頭,心裡陣陣的苦。這樣寬慰人的說法,不能說服她……

    不管當初是出於什麼原因,錯了,就是錯了!

    兩個人沉默良久,雲惠忽然開口,依舊低著頭,「雲霄知道這裡的密道,讓她帶你出去吧!這裡,我會想辦法拖住段凌翼的……」

    卜淨搖頭,略略的牽了下唇,沒有說話,只是推開她的手,重新做回到榻邊,隔著簾子靜靜的看著唐果——

    雲惠微微闔動了下唇瓣,想要開口,卻仍有些猶豫。

    她猜不透他的意思,與其說是猜不透,不如說是不想去猜透——他不走,那是不是想要留下來,和她們母女同生共死?

    「你,你不必陪我們遭這份罪……當年先皇駕崩,域名拚力打壓段凌赫兩兄弟時,是你一直在幫他們……把這些說出來,再加上你與他們的師徒情誼……一定可以逃過這一劫的!」

    他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雙眸仍然一眨不眨的盯著榻上的唐果——

    「你……」

    她還想說什麼,他卻忽然開口,「她臉上的疤痕……是後天生成的,對不對?」

    雲惠愣,詫異他會忽然問這個問題。

    他依舊自顧自的說著,「她的眼睛和嘴巴,都像極了你……但是鼻子和耳朵還是像我較多一些……」

    眼眶裡再次滾熱,雲惠的喉嚨裡疼的難受。

    努力壓下胸口的疼痛,抹了抹淚水,湊過去,「不是的,果兒的嘴巴小時候也有些你的樣子……但是,長大之後就像我比較多了……」

    「是嗎?」

    卜淨淡淡的笑,靜靜的闔著眼簾。雲惠也再不提要他離開的話——

    看著兩人相視而笑,雲霄怔愣良久,直到太后忽然想起旁邊還有人,「雲霄,謝謝你……救了我的女兒,也救了我……」

    雲霄咬唇,再看一眼唐果,「她的情況還不穩定,我要不要……」

    「不必了……」

    太后搖頭,溫和的微笑,「既然果兒的父親已經現身,我們這一劫,也是逃不過了!那個人的目的也應該已經達到,你可以回去向他覆命了……」

    雲霄愣愣,「你知道他是誰?」

    沒道理啊,如果她真的知道早已洞悉察覺到那個人,她怎麼可能會放任他胡肆妄為那麼久……這不是給對方囤積勢力的機會了嗎?

    太后輕輕的點頭,「你替我轉告他,我從沒覬覦過西陵國的皇位……還有,域名雖然一直在極力的照顧我,但這些年來,我們從未做出任何逾越之事……讓他放過自己的父親吧……」

    雲霄愣了愣,眸中閃過一絲黯然,臨離開前才幽幽的歎了口氣,「如果你以為他想要的是皇位,那你就錯了!

    不是想要皇位,那是要什麼?

    太后蹙眉,顯然沒有理解她這番話的含義——

    回過頭,發現卜淨正看向這邊,神色立即有些不自然,「你看我做什麼?」

    卜淨微微搖頭,

    將視線重新落到唐果身上,「為什麼要給她取名叫果兒呢?」

    太后愣了一瞬,神色黯黯的解釋,「是你說,世間萬物有因必有果……不管當年我們是對是錯……原因為何,總是有了這顆果……」

    卜淨的神色明顯有些動容,沉默好一會兒,才道,「等果兒醒來,你帶著她離開吧!」

    「我?」

    她淡淡的笑,否定他的話,「我們三個人中最不可能活的人就是我……你不必為我想了,能夠與女兒相認,我今生已經再無遺憾,死不足惜……」

    對於她的回答,卜淨並沒有太大的詫異,反倒淡淡的點頭,「那我們等果兒醒來,把她從密道裡送出去?」

    「不行,她和雲霄不一樣!」

    太后搖頭,「雲霄有武功不說,而且她也不是段凌翼一心想要致死的人,不見了就不見了,沒有那麼重要……果兒的身份特殊,除了段凌赫……我現在,已經想不到還有誰能救她了……」

    卜淨神色微微一動,「你做了什麼?」

    「我把孩子,連同一封昭告天下,證明如妃當年是冤枉的信,交給了黑靈……」

    太后握拳,輕聲說著,眼神中無限希冀,「希望明天,他能夠看在孩子的份上來救果兒一命……」

    卜淨蹙眉看著她緊張而忐忑的神情,心中幾分隱忍,悵然——

    他曾親眼所見段凌赫對果兒何等疼寵,以他對他的瞭解,能夠那般縱容一個女人,一定是動了真心的,更不可能傷害她。

    即便是說出要殺了她話,那不是氣話,便是權宜之計,心思縝密如段凌赫,也一定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只不過這一遭,對兩人來說都是一個劫難,段凌赫自身能不能躲得過都還是個未知……何談救果兒?

    「雲天,我還是有些擔心,兄弟之情和父子之情段凌赫會難以取捨……如果他選擇段凌翼,那我們果兒豈不是……」

    太后因為惴惴不安而緊抓著他的衣衫,眼眸中幾分動容。

    到嘴的話又嚥下去,卜淨輕輕的拍著她的肩,寬慰道,「放心吧,等赫兒想通了,一定會來救她的……」

    「希望如此吧!」

    太后輕輕點頭,心裡的擔憂因為他這句話,而消退了幾分。

    靠著榻沿,靜靜的看著唐果悄無聲息的睡顏,眼中熱熱的水珠不停的打轉。

    兩天兩夜沒有合眼,再加上為了躲避追捕她的人,來來回迴繞跑了幾里的路,養尊處優慣了的她,一時間難免累極,扶著額頭,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隱隱的,只聽到卜淨在耳邊歎氣——

    ……

    已經子夜,這無人問津的華麗牢房中,一片漆黑沉靜。

    當密道口傳來輕微細碎的響聲時,太后一下驚醒,卜淨也隨即警惕的豎直了耳朵,「誰?」

    「是我,太后!」

    密道被人打開,一個細小的火把首先映入眼簾,黑暗的四周也一下亮起來。

    圍著這個柔和的火源,只看見一張硬朗不凡的俊臉,太后忍不住蹙眉「火焰飛?」

    而後,視線下移,困惑的看著被他反扭著手臂的雲霄,「你們這是做什麼……」

    火焰飛沒有回答,反倒憤哼著將雲霄一把推搡到地上,抬眼徑直走向榻邊的唐果——

    卜淨卻攔在那裡,滿臉警惕。

    已經站起身的雲霄擺擺手,反倒為火焰飛說起好話,「卜淨師父,你就讓他看看吧,他挾持著我來找你們,就是專門來看她的,他沒有惡意!」

    見太后也微微點頭,卜淨起開了身子,讓他探望。

    一旁太后還在追問著雲霄,「這究竟怎麼回事兒?他怎麼會忽然來了臨安?」

    「他的人雖然去了南邵,可火雲寨在西陵國的勢力卻並沒有失去。前些日子聽說宮裡出了些岔子,就一直派人注意著這邊的動靜……一得到公主和太后被關進天牢的消息,就立馬趕了過來!」

    雲霄微微歎口氣,眸中幾分動容。剛剛他在天牢外正無計可施之時,恰巧看見她從密道中出了去,便立即追問唐果的消息。

    得知她險些難產致死,至今仍然昏迷不醒,更是立即要求她帶他進來,見唐果一面。

    她自然不答應,於是他便三兩下擒了她,用劍抵著她的喉嚨,要挾她——

    太后聽得詫異,回眸看向火焰飛,若有所思。

    火焰飛單膝半跪在榻邊,靜靜的看著榻上臉色無一絲光潤的人兒,眸光漸漸黯淡下去。

    江果兒,這就是你的選擇!……看看,看看,你都被他折磨成什麼樣了?

    伸手為她理著額頭前還有些潮汗的碎發,勾著唇,自顧自的笑,略帶苦澀。

    「阿赫,阿赫……」

    唐果忽然抓住她的手,緊蹙著眉,焦躁的搖晃著頭,迷迷糊糊的喃喃的喊著,「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果兒,是我……」

    火焰飛抓住她的手,抵在自己的下巴處,語氣有些鄭重,「我是火焰飛!」

    她握緊了他的手掌,卻仍然固執的叫著,「不是……阿赫,快,救救我們的孩子……」

    「段凌赫不在這裡,我是火焰飛!」他聲音沉了幾分,略顯不悅的提醒她。

    「不,你就是阿赫……不要走,好不好……」

    她低唔著,把他的手拉過去,死死的捂在胸口,聲音已經帶了哭腔,「阿赫,我不要你走……我不管你心裡還有沒有楚凝,只要你肯回到我身邊就好……我只要今後的生命裡有你陪著,就夠了!答應我,好不好……」

    火焰飛再聽不下去,一把甩了她的手,她立即摸索著夠過來,卻險些跌下榻,幸好一旁卜淨眼疾手快接住她。

    唐果卻著了魔似的推開他,伸手胡亂的四下觸碰著,急急的喊著段凌赫的名字——

    火焰飛剛想衝過去讓她清醒一點兒,雲霄已經過來攔下他,「她這次生產險些喪了命,雖然輸過血,但她的人現在還沒有完全清醒,只按著自己的喜好,想著自己心裡想的人,說一些想說的話……等再睡一覺,應該就過來了!只不過現在,她的精力太弱,身心也是最軟弱,最放鬆的狀態,千萬不可以再這個時候刺激她,不然病上加病,她自己也會失去要醒來的意識,一直這麼昏迷下去……」

    「那要怎麼辦?告訴她,段凌赫正在她的身邊一直守著,一直護著?一分一刻也不曾離開過她?」火焰飛譏諷的輕斥,語氣冷冷。

    雲霄卻毫不猶豫的點頭,「對!現在是非常時期,不告訴她她想見的人就在身邊,難道要說她活不過明天了嗎?」

    火焰飛啞口無言,視線靜靜的滯留在唐果身上,神情怔愣。

    稍會兒,在另外三人的注視下,跨步走過去,把她摟在懷裡,抓過她還在四下胡亂摸著的手,憐愛的伸手,將她蹙起的眉頭輕輕的撫平——

    「果兒,是我……我是段凌赫,我在這裡,在你身邊……」

    她立即露出如花笑靨,頭外靠在她的頸間,將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臉上輕輕的捂著,嘻嘻的講,「阿赫,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捨不得丟下我……」

    「是,我捨不得丟下你……」

    他澀澀的微笑,粗粗的拇指在她臉上細細的摩挲。

    一直都捨不得,捨不得丟下,也不捨得放棄……

    「阿赫,你知道嗎?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到你說帶我,還有我們的寶寶去找一處世外桃源,隱居起來,每天你教我騎馬習武,我為你做菜補衣,我們再一起看孩子戲耍打鬧……還要帶我遊遍五湖四海,覽盡天下的名山大川……我們就像普通尋常百姓家的夫妻那樣,歡歡樂樂,平平淡淡的過下去,一直,過完這一輩子……」

    她勾著他的脖頸,聲音有些虛,「阿赫,告訴我,這些我不是在做夢……都是真的,你真的這樣說過,你答應我了,對不對?」

    「嗯,是真的!」

    火焰飛直直的點頭,聲音低沉而沙啞,「以後,我們天天在一起……過著讓神仙也羨慕的日子……」

    「真好,阿赫……真好,我就想那樣……那以後,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你要答應我,一直陪著我,永遠對我好,直到我老去,死去,我們都不分離……好不好?」

    唐果喃喃的說著,往他的頸下微微窩了窩。

    「……好,當然好!」

    火焰飛連點幾下頭,也勾著唇笑。

    「那……我們拉鉤!」

    唐果略思索了一瞬,笑著,過來抓起他的手,只留一根小指和一根拇指,然後再將小指與她自己的勾在一起,輕聲念著,「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最後,再將兩人的拇指抵在一起,蓋上印,她重新歪在他懷中,「好了,變卦的是小狗……你永遠也不能離開我了……」

    鼻頭有些酸,火焰飛微微仰了下頭,將眼內的濕潤重新吞嚥回去。

    聽到他輕嗯,唐果嘻嘻笑的,嘴角彎彎的往上又翹了幾分,愈發燦爛。

    握著他的手,感觸著他掌心裡的溫暖,疲意漸漸湧上來,唐果輕輕的閉上眼睛,舒心的睡了過去。

    看著她舒展的眉目,粲然的笑容,火焰飛只覺胸口陣陣堵漲,只等到她的呼吸平穩了,才將她緩緩放回榻上——

    「我要帶她走!」

    抬眸,看向太后,語氣極為堅定。

    三人不約而同的一愣,太后與卜淨幾乎是同時搖頭,「不行!」

    「我可以讓她逃離這個充滿災難的臨安城,避開一切的煩擾,可以和她一起騎馬習武,織布耕田,帶她遊遍五湖四海!讓她得到她心底真正渴望的一切!」

    火焰飛的聲音有些堅硬,咄咄逼迫這二人,「段凌赫可以給她的,我都可以給!段凌赫不可以給的,我也可以給……這麼好的選擇擺在你們面前,我實在想不通,你們還在猶豫什麼!」

    的確,火焰飛是現在帶果兒離開的最好人選,可是……

    太后面露躊躇,看向卜淨。

    後者微一垂眸,視線旋旋落落重新回到唐果臉上,淡淡的道,「我想,這件事應該問她自己的意思……剛剛你也看到了,果兒對段凌赫的感情,比你想像中要深得多……你確定,你真的愛她麼?你可以忍受她就連睡夢中都叫著另外一個人的名字麼?」

    火焰飛的眼神微微有些黯,的確,那個男人在她心裡扎的根太深,根本不是他這個可有可無的人,能夠相比較的——

    「好,我們就等明天,等她醒來……看她的意思!」

    ……

    暖暖的陽光撲照在臉上,唐果醒來,便不禁微微的蹙眉,感受著這令人舒適的溫熱光照。

    睜開眼睛,還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動了動,整個身子上下都酸疼的厲害,好像全身上下的骨頭都拆了重裝過一樣,疼——

    下半身,撕裂過一樣的痛,好難受,好難受……

    腦海中忽的閃過一道什麼,唐果的意識一下清醒,驚叫著坐起來,「孩子,我的孩子!」

    一旁,火焰飛擰眉,過來扶她,「果兒,你醒了?」

    「孩子,孩子!阿赫,我們的孩子……」

    唐果驚慌的說完,又立即覺得不對勁,微微一蹙眉,「火焰飛?你,你怎麼會在這兒?我……我現在在哪兒?」

    火焰飛看一眼,空曠的山野,「天牢的後山,我帶你從密道裡出來的!」

    天牢?

    腦海裡關於昏迷前的事情一一掠過,對啊,她和太后被關入了天牢,然後段凌赫來看過她,然後走了,然後她就生下了孩子……

    心裡驀地一提,「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果兒,你先別激動!孩子現在在段凌赫手裡,應該不會有事的!」

    「在他手裡?」

    唐果一愣,困惑不解,「怎麼會在他的手裡?他來找過我,是不是?」

    「沒有,從你生產到現在,他一次也沒有出現過!不,不可能,怎麼可能呢?」

    唐果搖頭不信,指著自己的耳朵語無倫次的解釋,「他來過,他一定來過!我還親耳聽他許諾給我,會帶我離開臨安城!我們一家三口……」

    火焰飛有些煩躁的打斷她,「江果兒,我拜託你清醒一點好不好?昨天晚上在你身邊守著的人是我,那些都是你一廂情願的想像罷了!你的父母還有代替你的那名女囚犯,現在應該已經去了前往刑場的路上!午時三刻一到,他們立馬問斬!」

    唐果愣愣,好半晌沒反應過來——

    問斬?什麼囚犯……

    「是真的,果兒,我一到臨安城就看到了城門口貼的告示……我開始還不信,就設法進了天牢,在裡面見到了太后,從她口中證實了這一切!」

    火焰飛扶住她的肩,示意她先坐下,「因為你身體太過虛弱,根本經不起折騰,我與你父母商議之後,就找了一名與你身材差不多,犯了死罪的女囚,答應會給她的家人一筆錢……然後將她易容成你的樣子來頂包,現在看時辰……她應該已經與你的父母前往去刑場的路上了吧!」

    唐果愣愣,身子一軟,一下癱坐在地上。

    看著她煞白的臉色,火焰飛有些不忍,「果兒,其實,你的身份……這一天你早就應該想到的,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說……是段凌赫要殺我?」好一會兒,她才找回思路,找回開口的語序。

    「我不確定!」

    火焰飛微一搖頭,抬眸,看著頭頂上方那燦亮而刺目的太陽——

    「但是,就連你生產險些喪命,他都沒有出現一下……然後又讓人將孩子接了去,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周圍一直沉寂,她的身形就那麼定定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火焰飛有些擔心,「果兒,別想這些了……我們安靜的等消息吧!一切都會清楚的!」

    唐果沉默了一瞬,忽然站起身,「火焰飛,你能帶我過去嗎?去刑場,我想去見見她……」

    「不可以!太后特知會過我,不准帶你去那種污穢的地方!」

    都這個時候,還在為她著想?

    唐果苦笑,找著理由,「她不准我去,那我總應該去見見我的親生父親吧?他是誰?我還一次都沒有見過呢……」

    「是……卜淨!」火焰飛答她,也微微蹙眉,想著似乎在哪裡見過那個男人。

    卜淨?

    唐果再次愣住。真的是他?

    自從知道自己與太后的關係後,她也曾猜測過她的父親會是誰,她懷疑過司徒域名,當然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卜淨。

    只是,沒想到真的會是他……

    想著那次在寺廟中,撞見太后和卜淨兩個人在一起……還有太后與段凌翼出現分戈,危急之時,卜淨會出面去找段凌赫……

    的確,那個人好像……也應該是他!

    「帶我去吧,就讓我這個做女兒的去見他最後一面,好不好?」

    唐果輕聲問著,軟軟的聲音溜進耳朵,火焰飛發現自己根本開不了口拒絕她,也回答不出『不好』。

    緘默了一瞬,點頭,「帶你去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曝露自己的身份!可以嗎?」

    「可以!」唐果點頭,如搗蒜。

    火焰飛青黑的眸,在她如玉般光潔的臉頰上閃了閃,微微牽唇,帶著她下山。

    ……

    前往刑場的路上,不出意料的,埋伏在兩路的司徒域名,帥著一眾兵將出現,劫住押著卜淨、太后和「江果兒」三個人的囚車,與押解囚犯的侍衛打鬥起來,現場一片混亂。

    司徒域名幾個躍步,到了囚車前,一劍劈開她的枷鎖,「雲惠,跟我走!」

    她卻搖頭拒絕,「域名,別做傻事了!回去吧,這次我是躲不過了!沒有了我的牽絆,你反倒可以盡快登上那把龍椅……」

    「雲惠!」

    他揮劍砍了湊過來的一個侍衛,冷聲呵斥著她,「到如今,你還以為我是在利用你?」

    「沒有,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我的關心……」

    看著他憤怒的樣子,雲惠只覺的心裡無比酸澀,搖搖頭,聲音沙啞,「我不想牽連你,你是無辜的……」

    「你不要再說了!」

    司徒域名怒橫著,手中的劍直直對準另一輛囚車裡的卜淨,「我不要聽你這些狗屁不通的理由!這個男人,我恨了他一輩子……今天,他必須要死在我手裡!」

    「不要,域名!」

    在他劍落下的一剎,太后伸手過去,索性司徒域名早有準備,把劍及時收回,才沒有傷到她。

    「不想我殺她,就跟我走!」司徒域名怒哼著,拉過她還鎖著鐵鏈的手,便要走。

    一旁,負責押送囚犯的穹安,長槍槍頭一挑,對面兵丁的喉嚨立即劃開,應聲倒地,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眼眸立時晦暗,「想走?」

    隨著輕哼聲,手中的長槍也朝太后刺了過去——

    「小心!」

    卜淨的呼聲還未出口,便見司徒域名已經反手將雲惠一把推了出去,槍頭不偏不倚正好戳中他的心臟口——

    司徒域名應聲倒地,胸口的血液順著槍纓往下淌,兩種不同的紅混在一起,格外鮮艷——

    雲惠瞪大瞳眸,震驚的愣在原地,直到他輕咳一聲,才反應過來驚慌無措的爬過去,抱起他,「域名,域名……你怎麼那麼傻,幹什麼要替我擋這一下……我早晚都是要死的,你不知道嗎?域名……來人啊,快來救救他!」

    「雲惠,不必了…我……」

    司徒域名擺手,剛剛穹安那一槍幾乎用足了十分的力,他……不可能救得過來!

    伸手為她抹去臉上的淚,「我現在只想問你一句……這麼多年,你有沒有……有沒有愛過我?哪怕只有一刻鐘……回答我,有沒有……」

    「我,我也不知道……」

    她抿著唇,泣不成聲,「但是……域名,這二十年……我真的已經習慣了你在我身邊,不管遇到什麼,都有你陪著我……我好像……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愛……可是看到你這樣……域名,我好難過,好難過……這是愛嗎?……是嗎?」

    司徒域名微微蹙眉,喉結難澀的滾動,「如果……再給你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來選擇,我和他……你會選擇和誰在一起?」

    臉上的淚水越湧越多,她抹了幾次,才艱難的開口,「你……我,我選擇你……我不要再過得那麼辛苦了……我選擇你……」

    笑容爬上眉梢,爬進眼睛,司徒域名點頭,閉上眼睛,「雲惠,記住你的話……你選擇了我……沒有這一輩子,我們……還有下輩子……」

    「域名,域名!!」

    在她的哭聲中,司徒域名的手從她的手裡滑脫,停止了呼吸,唇邊含笑。

    而她也被穹安等人重新架上了囚車,再次前往刑場。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西陵太后戰雲惠自入宮後,便因妒生恨,居心叵測,不但先後害死先帝容妃與如妃,為登上後位不擇手段,喪盡婦人良德,更是忤逆先皇,與人私通,並產下一女,如此辱沒皇族之事跡,天理難容,實乃賤婦所行!特此,削去謚號,即刻問斬!其姦夫戰雲天更是罪惡滔天,論罪當絞,念其往有功與我朝,特賜以斬首示眾;二人所生之賤女,蒙蔽皇族,冒充公主,罪行極惡,賜以同刑!欽此!」

    湧動的人群中,宦官尖尖細細的聲音來回動盪,一字一字的撞入唐果的耳朵,神情尤為激動——

    早已想到她會出現,太后警惕的在四周掃過數眼,果然瞧見,慌忙朝那宦官喊著,「這聖旨是皇上下的嗎?哀家不服,快讓他出來與哀家對峙!」

    「這聖旨是我們王爺親自擬的,皇上只是點頭恩准而已!」

    穹安接過聖旨,將它遞與監斬官,「午時已經到了,行刑吧!」

    「不是,不是的……不是段凌赫的命令……」

    仿若晴天霹靂砸下,人群中,唐果的身子一下軟去,火焰飛及時扶住她,「果兒,我們走吧!」

    唐果搖頭,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火焰飛,我拜託你救救她……求求你,救救他們……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火焰飛……」

    火焰飛下意識的抬眸,朝那斷頭台上看去,果然,太后也正望向這邊,朝他微微搖著頭,眸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垂下頭,回她,「我……辦不到!」

    隨著他的話音,監斬官已經丟出了行令,「斬!」

    他們離行刑的吊台,有一段距離,可是唐果仍然察覺到了鮮血濺到了臉上——

    溫熱,腥甜,整個空氣中都是血液的味道,都是人們的低呼,尖叫——

    不,不——

    唐果扯著嗓子,戾聲的嘶嚎著,可是卻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火焰飛已經點了她的穴道。

    她憋紅的臉上,一片濕痕,火焰飛看得心疼,伸手將她砍昏,拖回了馬車上。

    ……

    直到太陽西落,她才緩緩醒來,卻抱著雙膝縮在馬車的角落裡,沉默不語,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

    火焰飛靜靜的守著,卻不敢開口。

    她忽然闔動眼簾,輕聲道,「送我去赫王府,好嗎?」

    「你還要去找他?」

    他惱怒,更是詫異,困惑不解,「怎麼?是打算報仇,還是讓他抓去再砍一次?」

    「帶我去赫王府,謝謝!」

    唐果又重複一遍,聲音沙沙的,輕輕的,卻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火焰飛的眸子裡幾絲清光閃爍,到嘴邊的話盡數吞嚥回去,揮手示意車伕將馬車掉頭,「去赫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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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啊,妞們~

    這一段寫了幾回,刪了寫,寫了刪,現在才總算滿意。所以來晚了……嗚嗚,下次不會了……

    下面會貼兩章番外,把西陵太后那一輩兒的事兒落個幕,就到6年後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另外,妞們發現沒?果果已經變漂亮了~表說沒看到啊……

    還有,還有,小娃馬上就出來了!o(n_n)o哈哈~

    我再來求個荷包,月票,花花神馬的……╭(╯3╰)╮都給我加油吧,妞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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