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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314、兒大不由娘 文 / 生當如樗

    長房這裡鬧得不消停,三房院裡卻是靜如死水。

    徐漸止書生氣重,在乎名聲、臉面,況且聖賢有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如今被長嫂撞見自己院中的吵鬧,他自然是火氣上頭,送走了長嫂,大步進了院子,就指著莫漣喝罵:「為了幾個臭錢你嚷甚麼,是短了你的吃喝?還是少了你的穿戴!」

    莫漣服侍徐漸止以來,從沒聽他說過一句重話。再則她覺著自己是太太指來的,上上下下都知道她將來是要做姨娘的,而且父兄在府裡也有體面,自家姐姐即是姨娘,又幫著大奶奶管事。因此上,不要說那些小丫頭、婆子,就是游猗蘭,她心底也不大瞧的上。

    李氏對自己媳婦可沒少念叨,說得好聽是二品出身,其實一點實權都沒有,不過就是個擺設。

    然而對莫漣來說,游猗蘭卻非擺設。

    莫漣素來是照著姨娘的等級拿份例的,可游猗蘭卻只給了她大丫頭的份例,她去問人。那些新挑上來的婆子,能進了三爺的院子當差,誰家裡不是幾輩子的老人?

    偏偏莫漣素日眼高於頂,不把她們當一回事。二來她們也要巴結著新奶奶。所以,言辭間難免刻薄了她幾句。故此才吵了起來。偏又撞在了徐漸止的手上!

    莫漣頭一回見徐漸止生這麼大的氣,嚇得不敢則聲,只眼淚撲籟籟地往下掉。

    「好了,好了。」游猗蘭待徐漸止訓完,才不疾不緩地上前勸道:「這些瑣碎事我來問就好。你一個大男人在這裡摻和甚麼。」

    所謂男主外女主內,沒娶親之前,他跟老太君一處住著,這些個丫頭、婆子自有李氏管束。如今。搬了出來,院裡的事自然是交給妻子。即便他心裡甚至有些厭惡游猗蘭,也不能當著丫頭、婆子的面拂了她主母的體面。

    因此。聽游猗蘭這麼說,他也不再多說甚麼,沖莫漣重重地哼了聲,拂袖往書房去了。

    目送徐漸止的背影進了書房,游猗蘭盯著莫漣冷冷瞅了好一會,才向眾人開口道:「你們給我進來!」

    那些婆子自是忙不迭跟了上去,莫漣咬了咬下唇。忍氣吞聲地跟在後頭。

    進了正房,游猗蘭在上首坐了,接過佩香奉上的茶,輕呷了幾口,才淡淡地向地上眾人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短了莫漣姑娘的月例?」

    莫漣還沒開口。一個三十來往的媳婦就搶上前道:「奶奶明鑒,咱們院裡的份例,奶奶寫得清清楚楚地交到奴婢手上,兩位姑娘拿的上等份,又怎麼會少了!」

    游猗蘭抬眸看去,認得那媳婦是祁順羽家的。她舅母正是徐漸止的乳娘方氏。當日方氏因貪小被攆了出去。可她到底是徐漸止的乳娘,況且方思平管事的位置也沒被擼掉。

    他們聽說三房挑人,在老太太面前求了一求,外甥女兒就挑了上來。游猗蘭知道她的身份。且又看她年輕,言談爽利,就把院子裡的事一總交給了她。

    可憐莫漣到這會還沒省過味來,兀自嚷道:「我素來拿的是姨娘的份例……」

    「姨娘!」游猗蘭冷笑著打斷,「我怎麼不知道,咱們院裡還有位姨娘啊?」

    莫漣囁喃著嘴。不知該怎麼說。自己的身份,府裡上下都是默認的,偏偏游猗蘭要裝糊塗。

    祁順羽家的從鼻子裡冷哼了聲,道:「八字還沒一撇呢,就拿自己當回事了。」

    其實游猗蘭本也不想為難莫漣,她嫁徐漸止,不過是各取所需。自然也不會有醋海生波的事。她只是惱莫漣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故此才藉著月例,敲打敲打她。

    這會瞅著莫漣剎白的臉色,游猗蘭也不想鬧得太過。畢竟莫漣是太太看中的姨娘人選。鬧得大了,太太面上不好看,就是自己也要落個擅妒的名聲。

    「原來如此啊!」壓在游猗蘭眉間的陰沉,伴著她向上挑起的角,隨風散去,「我頭一回辦事,沒顧慮周全,倒叫姑娘受委屈了。」

    莫漣心下再惱,也只能忍下了這口氣,然她才要開口,游猗蘭話鋒一轉,道:「只是如今姑娘沒名沒份的,拿著姨娘的份例,咱們府裡人多口雜難免議論。倒不如先拿著大丫頭的份例,剩下的那些,等過些日子,我回明瞭老太太、太太,明公正道的給姑娘開臉,再補回給姑娘。介時,又體面也省得那起小人胡亂嚼舌根。」

    地上好幾個婆子媳婦,都捂著嘴偷笑,莫漣氣得身子微微地打顫,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再說長房那邊,塗泰不忿且不甘地退了出去。塗婆子豋時就跪在江蒲面前,悲泣道:「老婆子一世人就養了這麼個兒子,還求奶奶給老婆子做主!」

    「嬤嬤且先起來!」江蒲和桑珠扶了塗婆子起來,又把挑事的梅官攆出了屋子,江蒲才又歎道:「塗泰那架式,咱們要是死活攔著不讓,只怕……」

    不等江蒲說完,塗婆子就已發狠道:「他要想娶那個小賤蹄子進門,除非我死!」

    江蒲怔了一下,她不喜歡看要死要活的愛情,也不喜歡長輩動不動就以死相脅。

    子女的人生,畢竟是子女的。

    尤其在婚事上,一般人家麼,又沒有甚麼大是大非、或是關係天下的利害糾葛。做長輩提一提意見,也就罷了,如此強橫霸道卻是要不得的。

    只是塗婆子的心情,她也能理解。當下柔聲勸道:「嬤嬤,兒大不由娘。況且這天下做父母的,有誰強得過子女去的!再則說了,那位姑娘咱們見都沒見過,就因一些風言風語,抵死不答應,塗兄弟他怎麼也不會服氣的。」

    塗婆子氣過頭,倒是冷靜了下來,拭著淚問道:「那奶奶的意思是?」

    江蒲且不答她,轉頭問桑珠道:「你認得林家的小鋪子麼?」

    桑珠回道:「婢子聽說過,卻從沒去過。噢,是了。胡大哥認得。」

    江蒲點頭道:「你悄悄地叫胡不歸備輛不扎眼的車。」又拉了塗婆子的手,「等吃過晌午飯,咱們先去親眼瞅瞅。好不好的,咱們也有話說。」

    「奶奶!」塗婆子紅著眼圈,佈滿細紋的臉上滿是感激之情,「為著泰小子的事,這麼勞煩奶奶,老婆子怎麼過意的去。」

    江蒲笑著安慰道:「嬤嬤再說這樣見外的話,我可真要惱了。」

    塗婆子這才抹了淚,止了感激的話。江蒲又怕驚動了塗泰,追了過去,到時候母子鬧起來不可開交。因此吃過了晌午飯,就吩咐塗泰領了文煜兄弟並趙勝那幫小子,出去跑馬去了。

    待他們出了門,江蒲一行人才上了車往王門大街而去。本來江蒲是不帶梅官的,可她非要跟著,江蒲知道她是心裡不服,不讓她跟,她自己私下跑了去倒不好。

    只得再三交待了她,不准多嘴多舌。

    因京中夜市繁華,王門大街雖離主街有些遠,卻是去畫舫的必經之路。到得夜裡嬉游的人流是絡繹不絕。因此,臨街的住戶多把門面改成店舖,茶坊、麵店、果子、彩帛、絨花,雖不敢說應有應有,卻也算是商業一條街了。

    林家住在王門街的中段,後半晌人少,梅官遠遠的就指著一戶人家,向江蒲道:「奶奶瞧,就是那戶人家。」

    江蒲順著梅官的手看去,隱約看見那家門首擺著個小攤。待馬車走得近了,江蒲才看清,那小攤子上擺的是各式各樣的絡子。

    胡不歸停穩了馬車,梅官、桑珠先跳了下去,然後扶了塗婆子下車,才來請江蒲。

    江蒲坐在車上,清楚地瞧見桑珠下車時,胡不歸那保護的架式。雖說胡不歸年紀大了些,之前又娶過親,可人卻是不差的。

    桑珠這丫頭跟在自己身邊久了,性子也有些隨了自己。這一二年常掛在嘴上的話就是,不嫁人跟著奶奶,我也甚麼都不缺。

    她這個想法,江蒲倒也是贊成的。若是為嫁而嫁,倒不如自己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桑珠大丫頭的身份擺在那裡,滿府裡誰也不敢嚼她的舌根。

    然而若有個男人真心愛她、疼她,那又是另當別論了。

    桑珠見自家奶奶呆怔的坐在車裡,半晌不動,只好開口輕喚道:「奶奶,到了。」

    「啊?噢!」江蒲回了神,搭著桑珠的手下了車,最後還不忘瞥胡不歸一眼。

    一個坐在樹蔭下和一幫人嗑瓜子納涼的媳婦,見江蒲一行人往自家鋪子走去,連忙拍掉手上的瓜子,笑迎上前,「太太安好,有甚麼看上眼的,我替太太包起來。」

    桑珠、梅官攔著那媳婦道:「咱們自己瞧,不用你招呼。」

    江蒲隨手挑了個桂花結,問道:「這些絡子都是嫂子自己編的,還是外頭進來的?」

    那媳婦躬身回道:「這都是咱們家姑娘編的。」

    「是麼。」江蒲微露驚歎,賞玩著手裡的桂花節,「怪道比咱們府裡採買的強。端午咱們府裡要用些絡子,不知你們接不接得了這樁買賣。」

    那媳婦喜笑顏開,一迭聲的應道:「接的了,接的了……」然她話音未落,門裡就有個婆子罵道:「你這婆娘,胡亂應甚麼!遠岫病得那樣,你還要接生意,你想要她的命麼!」(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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