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深夜有笛聲
楚氏山莊一座清靜雅致的院落裡，燈火通明，四下卻是悄無聲息。
楚寒立於書桌前，手裡拿著一支筆，正在細細的勾勒一幅畫。翔飛站在一旁研墨，眼睛卻不盯著墨條硯台，反而時不時往楚寒做的畫上瞟上一眼。
畫上是一名少女，身量苗條，挽著一少女髻，發上珠花點點，別有一番韻味，獨獨還沒有畫上眼睛。
「公子，這是誰？」翔飛驚訝的看著楚寒做出的畫，他當日並沒有見到辛聞，因此看不出畫中人是誰。只是覺得畫中的人兒雖然看著嬌弱，卻並沒有安將軍女兒安靜言的影子。
楚寒不作聲，眼睛微閉了閉，腦海裡迅速閃過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這才迅速的落筆。
「果然是畫龍點睛！」翔飛不由嘖嘖稱讚：「公子這一筆下去，畫裡的人兒都活了一樣。」他再一看，又不由訝然，滿眼困惑的看著楚寒：「公子，這女子的眼睛像極了一個人。」
「翔飛，時候不早了，你回去睡吧，我還有些事。」楚寒不願多說什麼，深黑的眸子裡帶著絲絲憂愁，看著畫中的人兒，憂思更深。
放著富家小姐的生活不要卻獨自一人跑到珉城，是因為暄王爺的原因嗎？如此一聰慧的女子，卻偏偏要嫁給一個癡傻的王爺，她又怎會心甘！
「少爺，你要不要吃點東西？」翔飛輕聲道。
他依然盯著畫上那雙靈動的眼睛，心裡又是一陣痛楚，聲音輕卻不容反駁：「不用，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會。」
「那好吧，少爺，你也要早點休息。」翔飛無奈的歎口氣，在心裡埋怨：都是那個娘娘腔，自從他走後，公子的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不過，也好奇怪呀，他又看了看那幅畫：好好的一個女子，公子為何非得畫上娘娘腔一樣的眼睛，唉——真是令人搞不懂。
月光如水平靜溫和，安靜言一身白色素衣打扮，更襯的嬌弱無骨、溫柔如水。偶爾有風拂過面頰，掠起她的過腰長髮，不由顯出幾分落寞神情。身旁的丫鬟月芳端著一個食盒，裡面是安靜言親手做的點心和一些小菜。
書房的燈依然亮著，窗戶上是他的側影。不是端坐著看帳本，而是長身玉立，靜靜的立著，不知道在做什麼。
「小姐，怎麼停住了？」月芳不明所以的問。
「芳兒，我是不是很惹人討厭？」安靜言的聲音帶著深深的幽怨。
「怎麼可能。」月芳不解的看著小姐：「小姐，您是洛宇三大美女之一，又是將軍之女，為人卻是溫柔可親，沒有半點孤傲之氣。京城中都不知有多少公子仰慕小姐呢。」
「可是……」她再看一眼屋內的身影，語氣幽幽：「那三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表哥對我的態度會發生了那麼大的逆轉？」
「小姐是說公子出去巡店舖墜崖之前？」
「罷了，罷了。」靜言淡淡一笑：「我們還是過去吧，即便他是討厭我的，也總不該和肚子過不去吧。」
畫紙墨跡已干了，楚寒苦笑：「若瑾，那日在宮中，我不知如何該面對你。明知道你心中委屈，卻不得不離開。你在心中可曾怨我？」
站在茫茫夜色中，看著楚寒從書房裡出來，安靜言剛想走過去，就見他逕自朝牆頭處走去，一個躍身已經出了圍牆。
她的心更是酸起來，身子不禁一抖，自下午來後，他便一直躲在書房裡，說是有幾本帳本今天必須要看完。她明白，他只是不肯見她而已。
「小姐，公子這是去哪，要不要告訴莊主和夫人？」月芳輕聲問，扶住安靜言。
「不必。」她搖搖頭，眉眼間有股若有若無的黯然：「我們回房去吧。」
從寧妃宮中回來幾天了，皇后倒是一直沒有招見喬若瑾。她總算有些安心了，也許洛塵暄的擔心是多餘的。寧妃和皇后不過是對一個呆子能唱出一支動人的曲子感到有些驚奇罷了，並沒有其它的什麼心思。
夜涼如水，喬若瑾拿了支短笛坐在院子裡，手輕輕的撫摸著，好幾次遞到唇邊，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這只短笛亦是楚寒送她的，當時見楚寒吹笛的姿勢很帥，她想都沒想便搶過來、吹了幾口，居然見楚寒面色微微一紅。她這才想起，這支笛子他剛剛吹過，上面還沾著他濕熱的氣息。喬若瑾有些羞赧，忙把笛子遞還給他。
「若瑾喜歡笛子？」楚寒接過笛子，面露微笑。
「喜歡是喜歡，但是不會吹啊。」喬若瑾皺著眉頭：「彈琴、做畫之類的我都學不來，大哥說我是不是笨死了。」
「若瑾怎麼可能笨？」他寵溺的笑笑，把她吹過的這支短笛收起來，又取出一隻遞給她：「這個送你，我教你吹支簡單點的。」
只可惜，再好的老師碰到她這種只是圖好玩，卻從未用心學的學生也是白搭。吹不了幾個拍，她就覺得像斷氣似的，以至於至今都吹不了一首完整的曲子。終於有些忍不住，喬若瑾把笛子放在嘴邊吹了一下，聲音斷斷續續，停停起起，一首曲子被吹的七零八亂，連自己都覺得耳朵有些難受。
住在側屋的柳葉、柳眉被驚醒，知道又是小姐在吹笛子，二人無奈的對視一眼，繼續闔上眼睛。
牆外，一抹孤獨瘦削的影子聽到院內不成調的笛聲，心中卻是不由一動。是若瑾在吹笛子嗎？按捺不住心中的驚喜，他輕輕翻上牆，果然院子裡一個女子，正坐在一棵傘狀的榕樹下的一個低矮的板凳上，手裡拿的正是他送的短笛。
楚寒一運氣，輕輕躍上榕樹，卻未發出一點聲音。
「為什麼我這麼笨哦，到現在也吹不了一支曲子！」她皺皺眉，跺跺腳，心有不甘的重新把笛子放到唇邊。
不知是技術越來越差，還是心緒不寧，這次居然還不如上次順暢，錯錯對對，更加令人聒噪。
「大哥，我怎麼就這麼笨啊。」喬若瑾鬱悶的起身，靠在榕樹上輕歎：「大哥，一定恨死我了，一定是再也不會理我了。」
她埋怨著自己，想起那日他一句話不說，便硬生生的抽身離去，心裡更加的委曲：「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可是你卻連句道歉的話都不願意聽了，對嗎？」
「若瑾。」楚寒再也聽不下去，從榕樹上翻身下來，直直的站在喬若瑾的面前。雖然明知道該稱一聲辛小姐，他卻還是想叫她若瑾。在他的心中，他只願她是若瑾，而不是什麼辛家三小姐，更不想她是……暄王妃。
「大……大哥？」喬若瑾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待真正看清他並清晰的聽到他嘴巴發出的聲音時更是有些喜極而泣：「我以為大哥再也不會理我了。」
「傻丫頭，大哥怎麼可能不理你？」楚寒寵溺的把她跑到前面的頭髮撥到耳後，嘴角溢出一絲含著酸澀的笑：「那天，我只是一時不能接受。更何況，當著暄王的面，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你也知道，宮中人多嘴雜。萬一傳出什麼，怕是會悔了你的聲譽。」
喬若瑾咬著唇，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她本以為楚寒是因為生氣她騙了他，卻沒想到他居然是為了保護她，才故意不聲不晌的離開。「大哥，真的沒有怨過我，哪怕是一點？」
「怨？」楚寒笑得溫和：「怎麼會不怨，我怨你不提早告訴我。」他停頓了一下，烏黑的眸子直直的盯著她：「告訴大哥，你獨自離開京城，是因為暄王爺嗎？皇上親自賜婚，我知道你肯定承受了太多的壓力。畢竟暄王現在……」
喬若瑾知道楚寒是心疼她要嫁給一個傻王爺，忙道：「大哥，其實暄王他……」話一出口，她趕緊打住，心想：「暄王爺假傻這個秘密倘若讓大哥知道了，肯定會給大哥帶來麻煩的。我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雖然白煙小仙一再保證他不會殺我，可是楚大哥呢？」想到這，她連忙改口：「其實暄王待我很好。」
「若瑾。」楚寒閉了閉眼睛，似乎想把內心的苦楚給擠出去，他說不出抵毀暄王的話，睜開眼睛，定定的看著她：「若瑾曾經說過，最喜歡掃雪煮酒、閒來可以種花養草的生活。」
「是啊，那是我的夢想呢，大哥。可惜——」她深深的歎了口氣：「我本以為可以在珉城快樂的過下去的，到頭來，終究發現夢想在現實面前總是那般的蒼白為力。如果能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多好！」
「小姐，你在和誰說話？」柳葉迷迷糊糊中，聽到外面有個聲音，推了推柳眉，這丫頭睡得正甜呢，不但沒有醒，反而換了個姿勢繼續睡下，只能自己壯著膽子問。
「啊，我沒和誰說話，呃……是……是隻貓。」她急忙道，還小心翼翼的學貓叫：「喵——」看了看楚寒，輕聲道：「大哥，你先回去吧。」
「也好。」楚寒點點頭，眼中帶著深深的不捨。他想了想，突然道：「我會接你離開相府，過你想過的日子去。」這才翻牆離去。
「大哥——」喬若瑾差點喊出聲來，想起柳葉醒了，忙摀住嘴，心裡卻開始忐忑不安起來：她這個時候離開相府，會不會牽連到好多人啊。她走了，洛塵暄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況。她不敢想的更深，摸索到床上躺下，心裡仍然有些心悸：「等哪天楚大哥過來，一定要和他說清楚。她當然嚮往那種快樂的日子，但是絕對不是現在，至少要洛塵暄演完這齣戲才行。」
手裡摸著那條玉石做成的項墜，喬若瑾仍是輾轉難眠：「洛塵暄到底為了什麼才裝傻？據她的觀察，他活得其實瀟灑，內心最不喜被什麼束縛著，怎麼可能會喜歡當皇上？」
清晨，睡得正香，就聽到柳葉叫她起床，喬若瑾這才懶懶的從無限眷戀的被窩裡爬起來。
「今天怎麼這麼早？」她睡眼惺忪。要說這來到古代，就這一樣好。因為不用擔心上班遲到，她盡可以在被窩裡多趴一會，而且即便是起，也不用像現代那樣，風風火火的爬起來，起床穿衣，有時甚至連早飯都顧不得吃，就得急匆匆的去趕公交。
柳葉掩蓋不住羨慕：「小姐，今天一大早，鳳公子就來了，說王爺吃過早飯會過來，想帶小姐一起去郊遊。」
游你個頭啊！喬若瑾揉了揉眼睛，意識這才有些清醒，鬱悶的想：要說是春天，還可以踏個青啥的，就現在這樣的日子，一到中午，穿上這身行頭，身子總覺得想冒煙。他居然還有心思去郊遊，真是不可思議。
當然，這話她只能腹誹，對於一個提反對意見的機率真幾乎為零的呆子來說，她能做的便是慢慢的，有氣無力的應一聲：「哦。」然後慢慢的在柳葉的服侍下穿衣，梳頭。
柳葉的手很巧，梳的很仔細。細細的幫她梳好頭髮，又往她頭上帶那些繁瑣的頭飾，她皺了皺眉：這是去郊遊，還是去選美？
打了個哈欠，她直覺得脖子發酸，有些疑惑的道：「郊遊不應該穿的簡單些嗎？這樣，頭會很重的吧。」
「小姐是覺得頭上戴的東西多了？」柳眉笑呵呵的進來，仔細的瞅了瞅她一眼，眼底帶著一絲促狹：「這樣，才能迷住小王爺啊。要說，小王爺，還真是癡呢，看到我們小姐，就一口一個聞兒妹妹，叫得好生甜蜜。」
小丫頭，就知道笑話我。還甜蜜，你可知道有個詞叫「口蜜腹劍」，等著洛塵暄這混小子，手裡持著一把劍，嘴裡柔聲喊著：「聞兒妹妹，你脖子上的這個東西有點沉，我替你取下來可好？」時，我保你連哭都找不著調兒。不過，現在好了，她相信白煙小仙的話，它會保護她的。
昨天晚上睡的有些晚，頭有些暈，喬若瑾任由柳葉梳妝打扮，兩耳不聞柳眉的嘖嘖驚歎，輕輕的闔著眼睛，想小憩一會。剛和周公擺好棋盤，就聽柳葉道：「小姐，把這條裙子穿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