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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纖雲弄巧 第二百零九章 霜冷長河(三) 文 / 林笛兒

    第二百零九章霜冷長河(三)

    「那好吧!」詩霖嘟噥著,把頭埋進爹爹的脖中,不看烈哥哥了。

    林妹妹啄吻著女兒的粉頸,一同把身子投進了君問天的懷中。

    「這位小姐是?」窩闊台一直在看著她娘倆的笑鬧,看得心醉、神離。是兩個一模一樣的碧兒啊,這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被這樣一大一小的兩個女子圍在身邊,那就是快樂和幸福的極至。

    「君詩霖!」君問天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卻深不可測的笑意,「大汗應該記得,亡妻懷這孩子時,承蒙大汗照顧多日。對大汗的這份恩情,君某從不敢相忘。」

    「這些小事,君堡主何必掛在心上。」窩闊台心中驀地升起一股寒意,訥訥地笑著,聲音透著些緊張。

    「這怎麼行呢?君子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大汗用得著君某的機會應該很多呀,長子們西征、對南宋的攻佔、皇宮的修繕,呵,就是大汗喜愛的美酒和美女,大汗只要開口,君某都會鼎力相助。」

    窩闊台呆了半晌,根本沒察覺君問天口氣中的輕蔑和嘲諷,他全心全意已沉浸於眼前這淺笑如詩的卷髮女子不是碧兒的失落中。

    碧兒也活潑,也俏皮,可是和這位林夫人好像真的不太一樣。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出!對他表現得太冷,一點依戀都沒有嗎?

    身後的耶律楚材可聽出來了,撫開被風吹起當住視線的鬍子,沉聲說道:「君堡主到是替大汗設想得周到,不過,沒必要,蒙古現在兵強馬壯,國庫充實,應付那些足足有餘。」

    打腫臉充胖子,不過,他不和他們計較,一群苟延殘喘之輩。君問天笑,「那甚好,君某只是建議而已。老大人,幾年不見,你的鬍子可全白了。」

    「歲月無敵。」耶律楚材微微閉了下眼,打量著林妹妹,眉心蹙著。

    這女子即使不是舒碧兒,但也一定和她有著什麼關係,他的直覺告訴自已。可是舒園只有兩個女兒,都已身亡,也沒傳出有什麼旁枝,她到底是誰呢?

    「老公,騎馬比賽要開始了。」林妹妹以手遮眼,看到人群往馬場湧去,急得大呼小叫起來。「老先生,以後再聊,現在看比賽要緊。」她對耶律楚材擺擺手,這老頭雖說當初陷害了她,但各為其主,她不怪罪他。至於要不要報仇,那是老公的事。不過史書上沒說這白鬍子老頭怎麼死的,莫非是她老公害死的?唉,到了這蒙古,她無論用二十一世紀的那些法律條條文文來分析事物,隨他們玩去吧!

    林妹妹拉著君問天就要往馬場衝去,根本不在意眼前站著的是當今的大汗和朝中第一眾臣。

    老先生?耶律楚材陡地僵如岩石。這個稱呼只有舒碧兒用過。

    「注意身子。」君問天從不喜歡與人玩口舌之爭,他喜歡用行動來證明。網早已撒下,魚也已進來,他只等收網。無意再和窩闊台和耶律楚材虛與委蛇,淡然地點下頭,「我家夫人好奇心重,大汗、耶律大人,失陪。」

    一家三口瀟灑去也,轉眼沒入人群之中,失去了蹤影。

    窩闊台與耶律楚材立在原地,面面相覷。

    這大概是全蒙古唯一敢冷落他們的兩個人嗎?而他們也甩不了臉色、擺不起駕子。

    賽馬一匹匹如閃電在草原上馳騁上,歡呼聲如浪潮,把所有的聲音全席捲了。

    「老公,你說他們認出我來了嗎?」人群中,林妹妹偷瞄那對君臣。

    君問天不以為意地道:「認出不認出對我們都沒影響,他已經不值得我去防衛了。」

    「呵呵,老公,我發現我個人魅力還是很大的!」窩闊台那眼神明明白白寫著對她的留戀,她多少有那麼一點虛榮哦!

    「被一個酒色之徒盯上,你有什麼可得意的!」俊美男子毫不留情地潑了那一盆冷水。

    林妹妹不服氣地挺挺腰,急於證明自己的魅力,「那這樣吧,我出去招搖一圈,看看有沒人和我搭訕,你看看我有多厲害了。」說著,轉身就想走,剛一起身,手就被君問天扣住,她撒嬌,說試試看嘛,趁他不注意,一下子把手抽出來,轉身快走。還沒走幾步,突然覺得身體一飄,兩腳離了地。

    君問天從身後把她攔腰抱起,夾在胳膊底下,「好好看比賽。」

    懷中的君詩霖看著娘親手舞足蹈的偷扮鬼臉樣,輕輕歎了口氣,不禁懷疑這樣的娘親把她硬留在君府,到底能教她什麼?

    賽場上,喝彩聲如潮,唯有窩闊台象置身在無人之境,臉板得嚴嚴的,一會兒擰眉一會兒展眉。

    「耶律先生,你說是她嗎?」他低聲問。

    耶律楚材抿著唇,依然如木雕一般,一動不動,不發一言。

    「朕不管了,管她是不是碧兒,朕都想要。」窩闊台目光灼灼地轉向耶律楚材,「朕知道碧兒分娩之前,你和皇后曾經去找過她,至少說些什麼,朕不想知道,但朕清楚碧兒的難產不是那麼無緣無故的。考慮到蒙古的政局,朕忍痛沒有追究,正如你所講,人死不能復活,朕還得為祖宗的江山著想。可現在她活了,朕不管你用什麼樣的法子,朕一定要得到她。你若做成了這件事,朕不追究乃馬真皇后,也讓貴由在太子之位上坐好,朕會戒酒,會疏女色,會振作,會做一個好大汗。

    耶律先生,這交易公平嗎?」

    耶律楚材幽幽地看著草原的深處,淡然一笑。

    御棚內,乃馬真皇后含笑接受其他妃嬪們的敬酒,慈愛地夾了塊肉放進坐在身邊貴由的碗內,語氣輕柔,音量極低,「皇兒,你該學會挑起一國的大任了!」

    貴由咀嚼著鮮美的羊肉,微微一笑,「母后,皇兒何時讓你失望的。」

    不是所有的人對新鮮事物都能欣然接受的。

    比如華大夫對君府家庭大夫一職,他真是太不習慣了。以往,都是他呆在醫鋪中,患者到醫鋪來請他診治或者請他上門診治,這個前提是患者有疾,他診過後,給患者抓藥,服過幾帖,患者就會病去患除。而現在到這君府,又沒人有什麼患,有什麼疾,他一坐半天幹嗎呢?

    不治病,就教人養生吧!華大夫替君府的上上下下、主主僕僕挨個地診了一次脈,開了一堆調理體息的湯藥,把一家大小養得膚白腮紅,個個健健壯壯的。這麼大個工程,他也只需兩個上午就給做完了。以後的每個上午,他除了給那位堡主夫人例行診過脈之後,就是對著天空發呆。可是卻又不能離開,君府的總管去醫鋪和他談時,就是要求他必須在君府從早晨呆到正午,要坐足了時間,而君府給的醫資比華家醫鋪一年的診資多出幾倍。

    甩謂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他能有什麼微詞嗎?

    君府的人對華大夫是非常禮遇的,不僅騰出一個庭院給他做專門的診室,還派了兩個傭僕給他做下手。華大夫發呆之餘,看看醫書,好好研磨醫理,然後有時間悄然打量著君府——這個蒙古首富所居的府邸。

    總體來講,君府中的人都很沒什麼特別,除了那位堡主夫人。

    君府對小小姐的教育好像很重視,可是卻沒請西席,而是堡主夫人親自執教。他踱步經過書房時,聽見小小姐跟在夫人後面高聲朗讀。讀的內容有些是他聞所未聞的,夫人把艱澀苦悶難懂的一些詩詞和文章好像重新修改了下,變得非常淺顯,很易理解。夫人還教小小姐算術、天文和地理,偶爾還會講《史記》,就連植種的樹木和花草,夫人也會娓娓講起。最最讓他覺得驚奇的是,夫人教小小姐做手工,有時是剪布,有時是折紙,有時兩人就在花園中培植一株花草,更讓人瞠目結舌的,夫人教小小姐唱歌、跳舞,兩人還一起做遊戲,那些都是他平生以來,從未聽過、聽過的。夫人懂得很多,嗓音甜美,講課的方式又特別。他常常在外面不知不覺能站很久,不僅是他,君府的傭僕們只要做完手中的事,也會藉機到書院轉悠。

    君府中常有一景,夫人上課時,書院外會蹲著十多個傭僕佯裝在撥草。君總管日日在府中大吼,怎麼那一院的草坪,隔幾天就全禿了呢?

    夫人的課上得很成功,一個六歲大的孩子一進書院呆半日,也不覺得苦悶,出來用膳時,還纏著娘親問這問那。可夫人一出書院,就像換了個人,俏笑巧兮地挽著君堡主的手臂,十足甜美、嬌媚的小婦人樣。

    君堡主忙得很,飛天鎮、大都兩邊跑,聽說飛天堡的主體工程剛完工,還沒開始裝飾呢,可是已經驚動了整個大都城,飛天堡的建築風格不是常見的雕樑畫棟、飛簷挑廊,而是一種新穎的很高雅的另類風格,采光好、透氣好,又保暖又美觀。華大夫聽府中的人閒聊,飛天堡的建築設計乃是夫人所為。

    他真是對這位堡主夫人感到好奇極了。

    君堡主很愛這位夫人,從眼神和舉止中都看得出。只要君堡主有空、夫人又沒授課時,一家三口就在君府的後園散步、笑談,小小姐坐在君堡主的膝上,夫人倚著君堡主的肩,那個畫面看得真令人動容。

    達慕節過後的一天,天有點奇怪,仰望天空,雖看不見太陽,可陽光卻給滿天的白雲鑲嵌了金邊,明亮得讓人眩目,這是秋天快要來到的前兆,氣候會慢慢涼爽,天會越來越高。

    一早,華大夫例行給林妹妹診治過脈,林妹妹沒有像往常一樣趕著去書院,緩緩地放下衣袖,一雙清眸定定地盯著華大夫,看得華大夫有些發窘,不自然地臉開始發燙,「夫人,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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