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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姐妹替嫁 第五十九章 比翼難雙飛(九) 文 / 林笛兒

    第五十九章比翼難雙飛(九)

    「不,我就在這裡等著。」碧兒搓著腰間的一根絲絛,心怦怦直跳。

    夥計笑了下,麻利地跑進莊中,不一會,韓江流出來了。

    四目對視,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碧兒扁扁嘴,眼眶一紅,自責地不敢多看。韓江流瘦削、憔悴,頰骨高出幾許。

    沒用早膳,現在又近午時,她的肚子生氣地發出抗議。

    「餓了?」韓江流溫聲道,眼中閃過掙扎的憐惜。「這附近有家茶鋪,裡面有江南的米糕和湯圓,吃那個很暖身。」說著,他欲牽她的手。

    「啊!」抓的恰巧是她的傷臂,她失聲痛呼,小臉扭曲成一團。

    韓江流一怔,捲起她的衣袖,手腕處青紫得發黑,「誰幹的?」俊容凜厲,他心疼地問。

    「沒什麼的。」碧兒縮回手臂,「我來是有事想和你說的。」

    韓江流閉了閉眼,改牽她的另一隻手臂。對面新開的陸家當鋪,一個著藍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店中,瞇著眼看得分清。

    茶鋪很乾淨,有大廳也有包間。韓江流讓夥計給丫頭挑最好的上,坐在廳堂中等,自己領著碧兒進了個包間。丫頭在大戶人家呆久了,很有眼頭見色,埋頭吃喝,不管身外之事。

    夥計急急地送進來一大壺茶,幾碟米糕、幾碗湯圓進來。

    傷的是右臂,碧兒拿不起筷子,只得用另一隻手端著湯圓碗喝了幾口。韓江流歎了口氣,把碟子拿過來,米糕夾成一小塊一小塊,然後,細心地餵著碧兒。碧兒自然地張開嘴,吃著吃著,眼中突地湧出淚水,大顆大顆地滴在湯圓碗中。

    「韓江流,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她撲進韓江流懷中,哭得唏哩嘩啦。

    韓江流遲疑了下,慢慢抬起手,抱住她,頭埋在她頸間,眼中一片晶瑩。

    「我太自以為是,亂說一氣,韓江流是頂好的人,他才不是那些利慾熏心的惡人。韓江流,原諒我好不好?」她抬起一雙淚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韓江流把她抱坐在膝上,心疼地替她抹著淚,盯著她粉紅的櫻唇,心跳如鼓,「妹妹,我沒有和你生氣。但是……」

    「沒有但是,不准說但是……」碧兒用左手摀住他的唇,「我知道我錯了,你還願意等我,對不對?」

    韓江流心折地閉下眼,緩緩抬起她受傷的右臂,放在唇間細細地吻著,似乎想把那疼痛吻去。「碧兒,我可能沒有那樣的福氣得到你。問天是個不錯的人,他是我多年的好友,我瞭解他的為人。現在,你們相處得也不錯。跟著我不一定有跟著他好,不要……再勉強自己了……」

    碧兒呆住了,「韓江流,我……和君問天相處得好只是表面上的,那也是協議的一部分,我……不喜歡他,我喜歡的是你。」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妹妹,我們認識雖然不久,可是卻覺得像一起很多年。你……好好的……快快樂樂的,我就開心了。」

    碧兒心突地一揪,疼得她腰都直不起來,低下眼簾,縮回右臂,站起身,背向她。男人想和你分手時,都要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嗎?她處心積慮地跑出君府,不是想聽他說這些的。「韓江流,你不想等我是不是?」她不願意繞圈子,直接地問道。

    韓江流咬著唇,「你……是我好友的夫人,等你……本來就是不應該的。妹妹,問天……」

    碧兒用左臂急急地揮了揮,「君問天有多好,我會自己看。嗯,我……知道了,讓你等一個已婚的女子,確實是為難你了。那天晚上,誤會你了,說了許多很重的話,你不要往心裡去。我……吃飽了,謝謝你的招待。再見!」這就是失戀的滋味嗎?心疼得像要死去,身體的氣力象被抽盡,腿邁不上前,眼淚忍不住,可是還要顧及尊嚴,挺直身,一步步往外走去。

    「妹妹!」韓江流從身後環住她的腰,淚水縱橫。

    「韓江流,鬆手,我是君問天的夫人,你是正人君子,朋友妻,不可欺。這沒什麼的,以後我們還會見面,又不是生離死別。我要回府,君問天還受著傷呢!」她把嘴唇都咬破了,才勉強說出話來。韓江流已經不是從前的韓江流了,她不能把他當媽媽,也不能當兄長,更不是她能喜歡的人,不能依賴。愛情真的好嬌弱,一個誤會就這樣抹去了。她道過歉,也投懷送抱了,可是結果沒有改變。

    她比所有的人都超前一千年,好像比誰都聰明,可是在情感面前,同樣束手無策。什麼遠遠的……美麗的小鎮……都不可能了,她要陪著君問天到老到死,一眼望不到前的黑暗。「我……很會闖禍,也只有你包容我。呵,照顧我這麼久,我都沒有回報你……幹嗎說這些……我走了……」

    她掙開他的懷抱,踉踉蹌蹌跑出茶莊,埋頭吃喝的丫頭沒有看到她。她在大街上,茫然地走著,不知道君府在哪一個方向,她就是走著,走著。這次,韓江流沒有追上來。

    天灰灰的,雲層壓得很低,風在街上肆意咆哮,她艱難地邁著步。一駕青暱的馬車從街頭駛來,馬蹄陣陣,經過碧兒身邊時,車伕突然一揚鞭,不慎碰到了碧兒的腿,碧兒一個趔趄,跌倒在馬車前。

    車伕急忙拉住馬韁。「怎麼了?」車簾一掀,一個絕麗如仙的女子伸出頭來,聲音悅耳如玲。

    她從來就不是純潔善良的天使,今天這一天夠遜的了,先是被君問天威脅,接著是哲別的恫嚇,然後韓江流的拒絕,現在莫名其妙地來挨了這一鞭子,所有的鬱悶都堆到了一處,化成一束乾透的木柴,突地就點燃了。碧兒雙眼危險地一瞇,拂開車伕欲攙扶的手,左臂撐著地,咬著牙爬地身,冷聲問道:「這位兄台,請問這裡是鬧市口還是荒野地?」

    車伕一愣,求救似的看著車上的絕色女子。

    「不要東張西望,回答我的話。」碧兒的音量大了起來。

    車伕支支吾吾,撓撓頭,「是鬧市口。」

    「原來你也有眼睛呀!」碧兒瞪著他怒吼,「既然是鬧市口,你把車駛那麼快幹嗎?想草菅人命?滿街都是人,你一駕馬車佔了那麼寬的車道就已經夠過分的,到了我身邊,還拚命抽打馬,我嚴重懷疑你有暗殺我的嫌疑?」

    「沒……沒這回事!」車伕驚慌地直擺手,「這位姑娘,我……是有急事……。」

    「哦,你有急事就有理由在大街上橫衝直撞,滿街跑的都是閒人?你少找借口,誰沒有事,我也有事,手臂還疼著呢,我有在路正中橫著走嗎?品德差就是差!」

    車伕張了張嘴,被碧兒堵得一句話也回不上。

    車上的絕色女子看了一會,微微一笑,終於啟口了,「姑娘,請上車來,我們好好講話,你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她指著四周看戲的街人,好心地提醒。

    碧兒一挑眉,「怕什麼,剛好讓大家評評理呀!不要以為你長得漂亮,就縱容下人這樣無理,蒙古的法律可沒這一條。」

    絕色女子臉一紅,「對不起,確實是我管教無方,請問你有沒傷著?哦,天啦,夾裙都磨破了,手掌也有傷,快,上車吧,寒舍就在前面,我帶你去府中清洗一番,讓大夫瞧瞧,然後該怎麼彌補姑娘,我們好好商量。」說著,她伸過手就來拉碧兒,身邊一位長得粗壯的丫環也一同幫忙。

    「你少假惺惺,我不要去你府中,蒙古大夫的醫術向來就讓人不敢恭維,我今天就要去衙門說個理。」碧兒吼得大大的,閃過兩人的手掌,「有錢了不起呀,花點錢想息事寧人,以後再犯?我不想和你們理論,快下來,我們一同去衙門。」

    絕色女子一震,麗容突地冷凝,閉了閉眼,拉上轎簾,「吳大,上車!」

    車伕急急把碧兒往邊上一推,慌亂地跳上馬車,「讓開,讓開!」他吆喝著看戲的人叢,一拍馬屁股,馬車緩緩地向街另一頭駛去。

    「這什麼人呀,撞了人就跑,真是世風日下。」

    「可不是,大街上駛那麼快,不是撞了攤子就是撞上人,最瞧不上這種沒良品的德性。」

    街人指手畫腳地議論著,碧兒木然地站著,剛剛一臉的憤怒變成了驚恐,她感覺到自己控制不住的顫慄。她盡了最大的努力,使自己沒有癱坐在地上。

    那個絕色女子是穿越那晚,她看到從棺材中爬出來的女子,被面具將軍抱上馬的女子。真的不是夢,那是真的,她不會看錯。美得像天仙一般的女子,誰都不會輕易遺忘。如果面具將軍是哲別,那麼……絕色女子……是誰呢?她還記得絕色女子坐在馬上冷笑著,說的幾句話……不,不能想,她拚命地搖著頭,越想越覺得害怕,她一定要離開君問天……與他有關的人和事都像一潭深不可測的水,她不會游泳,會淹死的。

    大都的街道很寬,可以並排行駛三輛馬車,她在路邊行走,一駕馬車再怎麼疾速,她也不會礙著它的。只有一個說法,車伕是故意的,但不是故意要害她,而是故意要她與絕色女子打個照面。目的是什麼呢?

    碧兒耷拉著肩,她真的想不出。

    「夫人,夫人……」人群中擠出君府小丫頭,一看到碧兒的狼狽相,都急哭了,「你要不要緊?走的時候也不喚我一聲,我找了夫人很久。」她慌慌地幫碧兒撣著身上的塵土,小心地替她別好散亂的卷髮。

    「碧兒!」韓江流終於追過來了,一臉不捨與自責。

    碧兒靜待著,指甲深陷掌中,她用一種不像是她所有的聲音說:「我……不小心……又闖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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