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神廟被打倒之後，復興之城突然平靜了幾天。所有的魔靈都在偷偷地傳說，魔使為了拯救復興之城，正在試驗一個新的恐怖符陣。
謝小宛現在度日如年，天一亮她就四處尋找海天，想給雪娥最後的幫助，可是每一個魔靈都好像在迴避著她，直到遇到了陳登長老，才知道海天卻一直把自己關在神廟的最下層，誰也不見，只是不停地做著符陣實驗。她幾次在水牢的大門處徘徊，感應著裡面忽強忽弱的符陣波動，心中越來越是沉重。
陳登長老搬了全套的桌椅板凳，帶上了酒壺小菜，整天怡然自得地守在水牢的門口，就差沒帶床了，喝醉了就會趴在桌上小睡一會。
每次謝小宛過來，都會被陳登硬拉著喝上幾杯，吃上一頓。陳登長老德高望重，謝小宛也不會不從。
可是她又忍不住前去看看海天出來了沒有，結果一如既往地被陳登抓住，灌了好幾杯酒下去，讓她淡金色的面頰都透出了誘人的嫣紅色。
「小宛啊！你最近的心事很重嘛！是不是怕海天出事啊？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這小子，死了都能活過來，你還怕什麼呢？」，陳登醉態可掬地道，倒是徹底沒有了長老的架子。
「陳登長老……」謝小宛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聽說雪娥那孩子已經搬進了魔使的房間裡了？呵呵，好事啊！你們不是好朋友嗎？正好作個伴兒！」
謝小宛慢慢地低下了頭，輕輕地說：「陳登長老，不是這樣的。雪娥她……她現在很恨我，更恨魔使大人。還有，您來說，魔使大人做的事，都是對的嗎？」
「雪娥那孩子高傲慣了，受點挫折也好。她認定一件事，會一門心思的做下去，所以你不用擔心她。我倒是很擔心你啊！你是個好孩子，就是有時候容易轉不過彎來。魔使大人的所作所為並不都是那麼光彩的，這點我清楚得很。不過，我們應該相信，撒旦為魔靈族選擇的魔使是不會有錯的，別忘記了，我們魔靈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擺脫魔的性質的。」
陳登呵呵一笑，又喝了一杯灑，這才滿足地道：「有魔使大人在就是好啊！什麼事情都不用我這個老頭子操心了！謝小宛，你和雪娥以後要好好照顧魔使大人的生活！嘿嘿，這算是老頭子我的一點私心吧！」
謝小宛有些著急了：「陳登長老，不是這樣的！我感覺到，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知道，魔使大人正在對王爾德做一件很可怕的事。他和雪娥都是我最好的兄弟姐妹啊！而且……」
謝小宛猶豫了很久，終於鼓足了勇氣說道：「魔使大人雖然年紀尚輕，可是處世老道，很有手段，對任何與他作對的人，向來是絕不留情的！我……我雖然非常愛他，可是我也知道，成為他的敵人會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這次我被救過來後，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感覺到他身上有太多幽冥與死亡的氣息了。陳登長老，我真地怕王爾德會有事……」
陳登長老面容一整，緩緩問道：「謝小宛，你覺得祭祀們和王爾德有錯嗎？」
謝小宛有些疑惑，想了想才答：「失去了傳統的魔靈已經不能算是魔靈了。他們不能說有大錯吧！所以……所以魔使大人用這樣的手段對付他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陳登長老出奇地嚴肅，道：「魔靈族一切的傳統都形成於正邪戰爭之前的輝煌時代。那時候，壽命悠長的魔靈以無比發達的符陣文明傲視著整個九州大陸。文化和傳統是基於文明之上形成的，但是它們一旦形成，就會傾向於自我鞏固、自我加強，並且自發地排斥可能會引發變革的事物，也就是故步自封。魔靈的輝煌時代持續了幾千年了，這期間裡我們魔靈的文明進步了多少？而其它種族在種種生存壓力下，它們的文明又進步了多少？千年戰爭魔妖兩族慘敗的結局其實是一種必然，就算那一次戰役魔靈戰勝了，下一次戰爭也一樣會失敗的！」
見謝小宛一臉的茫然，陳登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失去了傳統的魔靈的確不能算是魔靈了，但是恪守所有傳統的魔靈注定會被從歷史中抹去的。傳統這東西，就像一條不斷吞噬自己尾巴的蛇，總有一天，它會走上自我毀滅之路的。」
「所以！」陳登斬釘截鐵地道：「祭祀們和王爾德這兩塊絆腳石必須搬除不可！不管魔使大人用的什麼手段，這個結局都會是一樣的！」
謝小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陳登的話多多少少讓她安心了一些。
陳登看著謝小宛，一臉的憐惜，又道：「任何變革都會有代價的，祭祀們和王爾德就是代價，幾千魔靈的性命和四百該隱戰士的性命也是代價。這代價還遠遠沒有付完呢！好孩子，不要想太多了，有魔使大人擋在前面，我們正好可以過得輕鬆些嘛！好了，你回去吧！等魔使大人辦完事，我會讓他來找你的。」
謝小宛輕歎一聲，盈盈站起，宛如足不點地般輕飄飄地上樓去了。
看著謝小宛離去的步態和身姿，陳登嘿嘿一笑，暗自想道：「看來，謝小宛這孩子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厲害了。嘿！幾滴血就能有這等效果，海天這小子，有個好靠山呀！看來我眼光還是不錯的啊！唔唔，果然還是我老人家最英明！」
謝小宛回到了三樓，正要推門，門就悄悄地開了。
雪娥站在門後，微微俯身，恭謹地等候著謝小宛進門。
謝小宛臉色黯然，看也不看雪娥，低頭衝進了裡間臥室，伏在床上痛哭起來。
雪娥全無表情，輕輕地掩上了門，回到了侍女房，靜靜站定，身上綠芒閃動，又開始修習劍氣了。
清晨海天去提審王爾德後，雪娥就將自己的東西都搬到了海天的房間，但不管謝小宛怎樣攔阻，她還是堅持著搬進了侍女房。自此之後，每當見了謝小宛，雪娥都會用最為恭謹的語氣向她問候，但話語裡卻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感情。
謝小宛哭過了一會，擦乾眼淚，來到了雪娥的房間門口，輕輕地推開了門。
雪娥緩緩張開了眼睛，盈盈來到謝小宛面前，躬身一禮：「尊敬的謝小宛小姐，您有什麼吩咐嗎？」
謝小宛扶住了雪娥，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睛：「雪娥！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你不瞭解魔使大人，你和他這樣冷對抗，吃虧的只會是你啊！而且，我總覺得魔使大人讓你簽訂的契約中另有玄機，他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說你的犧牲是很愚蠢的。雪娥，我們是最好的姐妹，以後也是一樣。只要你和王爾德保證不再與魔使大人做對，我馬上就去求他放過你們的！」
雪娥身子一震，抬起了頭，美麗的眼睛中閃過一陣水霧。
但水霧很快就消失了。她輕輕地、卻非常堅定地推開了謝小宛的手。
「謝小宛姐姐！我再叫你一聲姐姐，是謝謝你還會這樣為我著想！真正不瞭解海天的是你。你以為他會因為你的求情而放過我們嗎？我們追隨了他那麼久，你見過他放過哪一個與他做對的人嗎？不光不會放過，而且還會趕盡殺絕、斬草除根！從我決心反抗他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經有了接受今天這樣最差的結局的心理準備。海天同樣是人而不是神。我不相信他會沒有犯錯誤的那一天！我不會屈服的，除非他立刻殺了我！我會讓他知道，給我留一線希望會是他最大的錯誤！」
望著雪娥淒麗、哀傷而堅定的臉，謝小宛的心中禁不住一陣酸楚。
深夜來了，一陣徹骨的冰寒突然席捲了整個復興之城，幾乎所有的魔靈都從溫暖的被窩中被凍醒了過來。這一陣嚴寒來得快，去得也快，十分的莫名其妙。魔靈們詛咒了幾句北方該死的惡劣天氣，又繼續去做剛才沒有完成的美夢去了。
神廟底層水牢的兩扇大門靜悄悄地打開了，一股冰寒的陰風無聲無息的洶湧而出，大門外廳堂內的一切東西都在瞬間掛上了一層厚厚的冰凌！兩個魔靈守衛則完全被深藍色的詭異寒冰給封在了裡面。
整個大廳裡，只有陳登長老周圍一步方圓之內全無異狀，但突然其來的冰雪在他周圍堆起了幾尺高的雪牆。
寒流過後，海天在陰寒的烈風中踏雪而出。他頭髮凌亂、雙眼中佈滿了血絲，臉上都是濃密的胡茬，只有踏在雪中的腳步仍是沉穩有力。
陳登抬頭看了看海天，又看了眼他身後的空處，突然一聲歎息。
海天對廳堂中突然的變化還有些不適應，等看到兩個被封在藍色冰柱之中的魔靈武士時不由得一愣。他意念力輕輕一掃，就知道這兩個武士已經被凍死了。他微一皺眉，比了一個手勢。海天身後突然有一陣隱約的淡藍色光影一閃，又是一陣極寒的冰風吹出。魔靈武士屍體上的玄冰顏色立刻加深了幾分，隨後爆成了漫天的冰屑。
一個小小的符陣陣在海天的手上閃動著，柔和的風將廳堂中的雪和冰屑都送回了水牢的大門中。海天再猶豫了一下，另一個散發著紅黑兩色的符陣陣在右手上亮起，室內的溫度急劇升高，轉眼之間，熊熊的火焰就在水牢中燃起！
這場大火來得也快，去得也快。片刻之間，水牢之中就只餘一片焦黑的殘駭，灰燼將曾經的那片清水都染成了灰黑色，再也無人能夠發現水牢中曾經發生過什麼。
海天滿意地拍了拍手，走到陳登的小桌前坐下，抄起一碟小菜，惡狠狠地吃了起來，又吞下一大口酒，才含糊地說：「鐵青龍！出來見見陳登長老！」
海天身後本來空無一人的地方突然亮起了一片淡淡的藍光。藍光越來越濃，最後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影。
人影漸漸變得清晰了。
這是一個英俊、邪惡而又高大的魔靈武士。他僅在腰間圍著幾片墨綠色的布條，**著大部分的肌膚，似乎完全感覺不到北國冬夜的寒冷。他的肌膚是奇異的透著紫色的淡藍色，如同隱約有毛髮，胸口、小腹、肘節、膝關節等許多地方都生著細密的閃動著光澤的黑色鱗片。
在陳登面前搖曳不定的燭火映襯下，他的眼眸不斷變幻著色彩。燭光暗淡時，他的眼中是淡淡的碧綠，而燭火明亮時，則轉作明黃。
陳登深深地看了一眼鐵青龍。魔靈武士身上不住向外放射著絲絲縷縷的刺骨寒氣，一頭淡色長髮在寒氣中緩緩飄動著。他眉眼之中依稀可以看到一點王爾德的影子，但是眼睛要深邃得多，鼻子也更高挺一些。他少了原有的陽光與英俊，多了邪異的魅力。
「陳登長老，鐵青龍剛剛甦醒，還不大會控制自己的力量。我太累了，沒注意到這點，剛才不小心凍死了兩個魔靈武士。」海天邊吃邊說，看樣子，他實在是餓壞了。
陳登歎了一口氣，道：「魔使大人，您修為的提高速度真出乎我的意料啊！連暗影武士這種可怕的幽冥生物您都能通過這麼神奇的方式給試驗出來。只是，幽冥和靈魂的力量雖然威力強大，使用起來非常容易，但是使用它們絕不是沒有代價的！您需要控制一下對這兩種力量的使用和依賴了。」
海天抬起頭來，努力把一整棵青菜吞下肚去，這才說道：「使用任何力量都是有代價的。天地靈力、五行力量甚至是隱晦的空間能量都是有代價的。這些代價不見得就比使用幽冥和死亡力量來得小。雖然我還不知道這些力量的代價是什麼，但這些力量絕不可能是可以無償使用的。相反，幽冥和死亡力量將會給我帶來什麼我倒是很清楚。」
他停了一下，想了一下，又道：「陳登長老，大多數人都會選擇一個未知的將來，這樣他們雖然可能會付出更大的代價，但還有著獲利的希望。而我不同，我寧可選擇付出已知的代價。我知道自己承受得起這種代價。」
陳登低低地道：「就怕你以為自己承受得起，到頭來卻會後悔啊！」
「什麼？」海天沒聽清楚，他正忙著對付陳登的半壺好酒。
「沒有什麼。」，老傢伙嘿嘿一笑。
陳登接著說道：「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是想讓我幫助你訓練一下鐵青龍吧？暗影武士天生擁有隱形能力，的確是天然的恐怖殺手。這孩子的戰鬥天分還剩下了多少？你想要他達到什麼樣的程度？給我多少時間？」
「沒錯！陳登長老，鐵青龍將會成為我手中一把鋒利的劍。我需要他在七天內到隨我去一趟死海，到那個時候，我希望他可以相當於一個凝脈期左右的殺手。至於其它的力量，我會讓他在戰鬥中慢慢成長的。而戰鬥天分，您可以放心，作為魔靈聖堂守護者的天分他完全保留下來了。」
「什麼？完全保留下來了？」陳登失聲道：「這不可能！所有的幽冥秘法中，將魔靈改造成幽冥生物最有效的方法也只能保留一半的智慧。你是怎麼辦到的？」
海天嘿嘿一笑，道：「陳登長老，您這樣睿智的老狐狸怎麼會連這個都不知道？真不知道的話，自己查查古魔靈語的典藏不就成了？」
陳登哼了一聲，老臉一紅，慢慢地道：「我要是有那麼大本事，也不用在五指山脈中躲上四百多年了。四百年呆下來，再睿智的魔靈也會變成笨蛋的。」
海天一大口酒灌了下去，長出了一口氣，又問：「陳登長老，您可千萬別謙虛！再謙虛的話非把我嚇跑了不可！您看著給鐵青龍選擇一身裝備和合適的武器，弄一件寶器最好了，我可是一個窮光蛋，這些只能靠您了。」
等陳登點了頭，海天又道：「這幾天復興之城挺平靜的吧，不過您一定沒閒著，前些天來圍攻我們的楚國聯軍的構成和去向您現在一定是瞭如指掌了？」
陳登撫著整整齊齊的鬍子，怡然自得地答道：「那是當然！我老人家好歹在專精軍事與武技的魔靈部落裡當了一百多年的首席長老了，這點常識還沒有嗎？」
海天終於吃飽喝足了，他滿意地拍了拍肚子，笑道：「陳登長老，您最近的生活很悠閒啊！」
「哪有！今天我不是一直在給你當看門的嗎？」
「是嗎？真的很難為您了，讓您做這樣的小事。不過眼下有件大事非得您出馬不可了！復興之城現在有幾個凝脈期的法師？」海天陰笑著對陳登問道。
陳登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妙，但仍然答道：「有兩位。您又有什麼想法了嗎？」
「是的！您一定知道『拔苗助長』吧？我需要這個，我不想再被人殺一次了！剛才你說我的修為增長了，其實恰恰相反，我的修為太低了，只有達到了凝脈期，我活命的機會會多出一點的。」，海天收起笑容，一臉鄭重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