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雖然海天的意念力只是絲絲縷縷，只是探知一些肉眼難以覺察的事物，並不具備收聽一定範圍之外的聲音，也不能測定一些修士的真正實力，可是卻足以給海天提供相關的信息。
杜元明和向宇的聲音本來就不低，也許本來就沒有防備著海天，口型也是刻意的誇張，所以他們所說的話的大致內容，都被海天聽了去。
「何況。」杜元明突然壓低了聲音，「您難道忘記了，我們手中的那根載有強大死靈術法的法杖？至少還可以再使用一次呢！」
向宇點了點頭。海天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他全部的計劃。從騎兵講述的當日經過來看，擁有魔靈護衛隊的海天威力簡直就是恐怖！偏偏這樣一個強大的修者居然站在了顏關的一邊，這讓本來有必勝把握的向宇感覺到勝利的天平已經開始傾向顏關一邊了！
讓杜元明挑戰海天也許不是一個很好的主意，但至少能把那恐怖的魔靈衛隊從海天身邊分開。據逃回來的騎兵營講，那個使用巨大輪鋸的騎兵營僅僅一擊就將騎兵團長劈成了兩半！向宇手下可沒有能抵擋這種實力騎兵營的人物！
兩個魔力相當的修者之間的對決，靠的是經驗、裝備和技術。向宇對杜元明有絕對的信心，何況他手裡還有一根可以召喚恐怖不死生物的魔杖？向宇只希望杜元明不要受什麼傷，他年紀已經大了，受傷之後不大好恢復。到時再為顏關趁虛偷襲可是不妙。
反覆盤算之後，向宇飲下了杯中如血的美酒，緩緩對杜元明點了點頭。
杜元明臉上浮起高傲而殘忍的微笑，慢慢地道：「後天的宮廷宴會，會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呢。」
戰國同盟的北方，青州大部已經是白茫茫一片的蒼涼世界。
這裡是一片遼闊而渺無人煙的荒原。在這白雪覆蓋大地的時節，天空中就連一隻飛鳥也看不見。強勁的烈風不住在曠野上呼嘯而過，夾帶著細小的沙石，無情地沖刷著曠野上的岩石、枯木。
可是現在，高空中正有一個小小的黑點以難以想像的高速劃過天際，消失在北方的雲層之中。
這是一隻深灰色的隼，額頭上生著三隻眼睛，正中的眼睛是淡青色，正不停地閃耀著術法的光芒。它以一般鳥類根本無法企及的速度拍動幾下了翅膀，然後就緊緊收攏雙翼，如箭一般刺破了高空中淡淡的雲氣，翩然遠去。
遠方，一座極高極陡的雪峰出現在荒原的盡頭。它就如一棵無比巨大的石筍，高高刺入天上的雲層。
雪峰周圍的雲層就如一個大漩渦般，圍繞著雪峰極緩極緩地轉動著，方圓竟然達到百里以上！雲渦中心慢慢低沉下垂，最後將半個雪峰都罩了進去。
在這天地異象面前，任何一個人，怕都會心生畏怖。
魔隼輕盈地穿入了雲層，直到快撞上雪峰如刀削般的石壁時才轉而向上，貼著巖壁向上飛去。
漸漸地，在雪峰之巔，一座造型古拙清奇的宏偉城堡出現了。
魔隼穿入了一座高塔的窗戶，落在一個年代久遠的術法祭壇上，吐出了一個土黃色的珠子。在一陣煙霧騰起，魔隼慢慢地化成了一個黃色臉孔的中年男子。他極其恭謹地躬身，慢慢從一個小門退出了房間，並小心地將門關好。
十幾個老者站在祭壇的周圍，正專心讀取著法珠中記載著的信息。
良久，正中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終於開了口，他的聲音悠遠而動聽，如同從極遠的天際傳來一般。
「智慧的長老們，你們對此有什麼看法？」
「他是個危險的人……」
「他的道路跟修者沒有共同之處……」
「他很年輕，可是很有潛力，修為已經不低了……」
「他還在不斷的成長，進而危害整個大陸……」。
「在他力量的背後，似乎還有一個影子，它更加的可怕……」
「他是正義和詭計的化身……」
正中的老者點了點頭，他身上白色的長袍上裝飾著雪原、高山和濃雲都似乎隨著他的動作活了過來，雪原上開始大雪紛飛，濃雲在高山間滾動著。
窗外有寒風吹進，他數尺長的白鬚一陣飄動。
「長老們，這麼說已經可以下結論了，對於我們來說，他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既然青城放棄了他，有沒有可能讓他加入我們這一邊呢？」
長老們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只有四個長老發言。
「我們已經佔據了差不多整座森林……」
「他還是一棵正在茁壯成長的小樹……」
「他的成長必然以其它古樹的死亡為代價……」
中間的長髮老者似乎結語道：「那麼結論就是，這座森林中不能再讓這棵小樹生長了。」
「那麼」，悠揚的語聲多了肅殺的暴風雪味道，「這個決定，立刻執行……」
長老們都退出了房間，只留下那個長髮修者。他站在祭壇前沉思許久，直到窗外的天空已經暗淡下去，他緩緩走到窗前，望著窗外令人心生畏怖的、無窮無盡的雲渦。這個高塔是整座城堡最高的建築，從這裡望出去，雲層盡在腳下，如一片深灰色的大海，時時有巨大達幾十米的猙獰面孔從雲裡浮現出來，旋又消散了。
一個少女靜靜地站在原地，如一座雕像一樣。她靜立著的時候，若不注意，也許會真的把她當作一座白玉雕像。因為她完全沒有任何感情上的波動，身上也沒有任何溫度。秀麗的臉孔上閃動著玉石的光澤，滑膩而冰涼，左頰上兩道淺淺的傷痕也如同是鑿上去的一般。
她一雙眼眸中看不到任何感情，若是仔細看進去，會發現那雙眼眸中竟有濃雲萬里，電閃雷鳴！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人和少女就如化成了兩尊石像一樣……
修者終於開口了，「你能這麼快就從冰翔之雲中走出來，真讓人意外啊！」
少女依然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石像般動也不動。
他彷彿早就知道會這樣，並沒有等少女的回答，只是長歎一聲。
歎息聲中彷彿有無數罡風呼嘯。
「我知道你的心願……你也去吧！」
少女終於有了一絲生氣，她向老者深深行了一禮，然後如同在冰面上滑行一般，緩緩退出了房間。
秦王大公專門為海天準備的午後茶會遇上了難得的陽光明媚天氣。大公的三子六女都出席了這個茶會，公國最有權勢的大貴族與夫人們也都在席中。這當中自然少不了宮廷修者杜元明。
在所有大貴族的印象裡，年邁的宮廷術士近幾年來從來沒有打扮得如此像一個正規的修者。他沒有披上最喜愛的那件黑色繡金的法袍，而是換上了一件裝飾著一圈術法符號的斗蓬，手持一根雕工精美的術法杖。一些稍稍修煉過術法的大貴族都能感應到他那件術法斗蓬和華貴手杖上散發著的淡淡術法波動，可見這是貨真價實的術法裝備，而不是僅僅用來裝飾的衣服飾品。
海天仍然是一襲墨綠色的法袍，在將披風交給侍者之後，露出了裡面顯示著魔靈卓絕手工和藝術美感的胸甲，胸甲上裝飾的花枝宛如有生命一般。這件胸甲是薩拉族的藝術大師們以無比的美感和手工親自為海天量身訂作的，充分考慮了海天的容貌和體形，並以線條、色彩和圖案的組合巧妙地欺騙了眾人的眼睛。現在，以海天的臃腫體形，穿上這胸甲之後都顯得精明幹練、英氣勃發。
胸甲上裝飾的玫瑰花枝以紫金打製而成，嬌艷欲滴。經過術法加持之後，有淡淡光芒在花枝中緩緩流動。花枝中央則浮雕著一把美輪美奐的雙斧單手魔靈戰斧。
懂行的貴族們無不露出又驚又羨的目光，僅僅是這件胸甲的藝術價值，就足夠買下一個小貴族的領地啊。貴婦小姐們的目光無比的熱烈，連秦王大公的幾個女兒，不管是嫁的還是未嫁的，都公然地注視著海天。
現在沒有人會再懷疑一個大修者會是多麼富有了。
看到海天穿了一件全鋼胸甲，杜元明先是驚訝，後是狂喜。金屬對術法效果的妨礙是每一個術法學徒都會知道的常識，海天為了炫示自己的富有竟然穿了一件全鋼胸甲！雖然杜元明不得不承認自己根本無法負擔得起這樣昂貴的術法胸甲，可是在術法戰鬥中，上萬靈石的鎧甲還不如一張幾百靈石的符菉來得實在。要不是用術法水晶測過海天的確是築基期的魔力，杜元明無論如何不會相信他是一個修者的，他還從未聽說過哪位修者會在身上穿一件全鋼胸甲的。雖然那件胸甲看起來是強化過對術法的防護力的，可是這點防護力根本彌補不了放不出術法的損失。
「不管怎麼說，看來我的運氣還是那麼好啊！」杜元明微笑著想。
當他看到海天一個魔靈護衛都沒帶時，就笑得更加歡暢了。
這真是一個美好的午宴。所有的人，秦王，向宇和顏關，以及老少兩個修者，都是如此的愉快。
杜元明簡直有些等不及了。他宛如回到了年輕時和冒險者一起挑戰妖獸的時光，那時候的戰鬥，驚險卻是有必勝的把握，就如今次一樣。可是他是有身份地位的宮庭修者，和海天這種來路不明、明顯是半桶水的修者可不一樣，他還不好直接挑戰海天，他需要一個借口和理由。不過杜元明並不擔心，他知道，向宇會安排好這一切的。
終於，就在他快失去耐心的時候，終於有一位王族小姐開始詢問海天封印魔鬼的輝煌事跡了。海天彬彬有禮地回答著她的問題，眼光卻不住瞟向原紅，秦王大公最美艷的女兒。原紅也若有意若無意地悄悄望著海天，她嘴角浮著驕傲而矜持的微笑。
在不知道第幾次簡要敘述了封印魔鬼的驚險經歷後，海天終於滿足了那位伯爵小姐的好奇心。然而麻煩馬上就接著來了。
「海天大人，您的術法能力和杜元明大師誰會更強一些呢？一定是您吧，您封印了遠古魔鬼呢！」一位成熟而艷麗的貴夫人熱切無比地問。
這是太明顯的挑撥了，可是杜元明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機會，哪裡還肯放過？
「海天大人，我也是一個修者。我很想冒昧地問一句，您封印的真是遠古的魔鬼嗎？」杜元明極不客氣地質問道。
茶廳裡一下靜了下來，杜元明這句話無異於直斥海天是個騙子！在上流社會中，這就是決鬥的邀請了。除了秦王外，現在所有的人都在熱切地盼望著一場場面宏大的術法對決了。只是大公好不容易擁有了兩位修者，他可不希望傷了其中的任何一個，那對於大秦國來說都是太大的損失了。
還未等他站起來阻止，海天就已經冷冷地回答：「杜元明大師，您是在指責我是個騙子嗎？我欺騙了秦王，欺騙了這裡所有的大人？我欺騙了美麗的原紅小姐？」
原紅「啊」了一聲，用扇子掩住了嘴。她的眼中卻透出了興奮和驕傲的光芒。
杜元明傲慢地說：「我只知道，不能夠披掛金屬盔甲是每一個修道弟子都知道的事實，這會阻隔對靈氣的吸引。我只知道，遠古魔鬼的強大力量絕非普通人可以想像！雖然我和您一樣，都是築基期的修者，可是我不得不說，遠古魔鬼貼身的奴僕就可以輕鬆擊敗我！不知道您是用什麼方法封印遠古魔鬼的呢？好像除了您和您手下的魔靈，就沒有人看見過您是如何封印魔鬼的吧？也許您的表演可以欺騙很多人，畢竟瞭解道法奧秘的人並不多，可是不幸得很！四十年的修道生涯給了我一些智慧和眼光，使我能夠看透這些絢爛表象背後的真相。」
貴族們開始小聲地議論起來。秦王的臉上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畢竟修者不能穿戴金屬盔甲是個常識，知道這個並不是非得成為修道弟子可。而且杜元明和海天是同等級別的修者，如果說魔鬼的奴僕都能擊敗杜元明，那麼海天是絕無可能封印遠古魔鬼本身的。
「道法的世界深邃而廣大。雖然你已經貴為宮庭法師了，可是顯然你還未能領會到這一點。榮華富貴不光削弱了您的魔力，看來還損害了您的智慧。既然您提出了懷疑，那麼我很樂意讓您瞭解一下築基期的靈力可以作些什麼事情。我可以將您剛才的懷疑理解成是挑戰嗎？」海天冷冷地回道。
「那是我的無上榮幸！」杜元明冷冰冰地回答。
很快的，一眾貴族來到了宮城東邊上的演軍場裡，一眾貴族們都遠遠地躲在高台上觀戰。大範圍術法護罩是一件非常奢侈的東西，要保護住這麼大一群貴族，恐怕就是芙蘿婭來了都未必能夠辦到，更不用說杜元明和海天這兩個二流修者了。所以雖然眾人都想好好觀賞一下平生僅見的術法對決，但是被術法涉及到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所以都呆在相對安全的高台之上。
海天和杜元明相隔五十步，靜靜地等待著禮儀官宣佈決鬥開始。海天銳利的眼睛早已經發現杜元明手中暗暗握了兩個道符，術法杖上也存貯著現成的術法。
海天即沒有使用術法杖，也沒有脫下胸甲。杜元明大喜，心下只想：「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
「我宣佈，決鬥……開始！」禮儀官尖細的嗓音在廣場上迴盪著。
禮儀官話音剛落，杜元明就將術法杖一頓，貯存於其中的術法即時發動，淡淡的術法光罩籠住了他的全身。這是一個低階的法術『靈氣吸收』，可以應付絕大多數快速發動的小攻擊術法，正是修者對戰最正統的戰術。隨後，加持了防護術法的杜元明再一次啟動兩個術法卷軸，分別給自己加持了邪惡面具等防禦的幾道術法。他這才放心地調動靈氣，開始準備大型的攻擊術法。
邪惡面具可以增強修者對術法傷害和物理傷害的閃躲，這也是絕對正統的道法戰術之一。可是為什麼還要施展防禦邪惡呢？海天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原來杜元明是要召喚強力的邪惡生物。強大的召喚生物都是不甘心受控制的，更有一些會直接攻擊視線所及範圍的生物。毫無疑問，召喚修者本人就是最靠近這些邪惡生物的人。這個術法可以使召喚出來的邪惡生物完全忽視掉召喚者的存在。
海天邪惡地一笑，他既然召喚了邪惡生物，那自己把小黑或者是烈焰骨魔放一個出來就順理成章了吧？小門小派野路數出來的築基修者，召喚出來的東西，哪能敵得過傾城這兩個窮凶極惡的手下？
他耐心地等著，等來的卻是驚訝。
隨著杜元明術語的完成，一道紫黑色的火柱從他的指尖出現，在海天腳下衝天而起，將他整個包裹了進去。近處看台上顏關一聲驚呼，緊張得站了起來！別人則是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