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主與僕
見何松柏如此神威，眾弟子們勇氣立即大增。此時一頭又一頭的四翼藍鷹不斷襲來，場面漸漸混亂。何松柏剛才華麗一劍旨在立威和鼓舞士氣，現在他被四五頭四翼藍鷹團團圍住，雖然他不斷刺中這些防禦力奇高的傢伙，可是急切之間也無法快速斬殺它們。
青城派的內門弟子們也是久經試煉，對付魔獸也有著一定的經驗，迅速聚在一起形成一個小小方陣。一些火系弟子則站在方陣中央，一道道紅色光束箭一樣射向四翼藍鷹的要害。這些人經常在一起，配合默契，在十餘頭四翼藍鷹窮凶極惡的攻擊下穩守不退，只等何松柏那邊解決戰鬥，過來援助。
四翼藍鷹們顯然被激怒了，它們上上下下，或飛撲，或跳躍，一張張一尺多長的巨口流著藍色的口涎，閃電般撲咬著這些陌生的來客。
一時之間，森林之中腥臭撲鼻，歷嘯連連！
一個弟子突然一聲慘叫，他防護不及，被一頭特別巨大的四翼藍鷹連長劍帶胳膊一爪抓住，竟被活活地從方陣中拖了出來！數頭四翼藍鷹一擁而上，轉眼之間就將他撕成了塊塊碎肉！
何松柏心中又急又氣，但下手依然穩健狠辣，短短時間裡已經有三頭四翼藍鷹在他的劍下斃命。他心知這種時候是急不得的，被這種巨毒的魔獸抓咬上一口可不是好玩的事。自己的手下們還堅持得住，只要再有五分鐘就好。
可惜他忘了，戰場上還隱藏著一個比四翼藍鷹更危險的人。
幾朵淡紅色的小紅花悠悠地飄進了戰場。這幾朵小紅火是如此的不起眼，看上去就像由一團輕霧做成的，以至於氣氛熱烈的戰場上根本無人注意到它們。甚至於當這幾朵紅花變成一片稀薄卻籠罩了整個戰場的紅霧時，也沒有幾個人有功夫理會它。四翼藍鷹們的智力不足以讓它們分辨出這紅霧是什麼，而天劍峰弟子們則是無暇它顧，被幾十隻四翼藍鷹們圍攻的時候，精神不集中的代價都可能是死亡。
如果他們之間有煉藥師，就會明白這些紅霧其實已經摻入了一種精神性丹藥——狂暴丹。吸入狂暴丹霧氣的人或生物往往會陷入狂暴、嗜血或者是混亂，但這種大範圍的魔法對於修煉過神識的修者來說往往起不了什麼作用。比如說何松柏，在霧中縱橫來去，完全不受影響。何松柏手下的真傳弟子精神抗力高強，也是完全不為所動，只有一個內門弟子比較倒霉，他吸入霧氣之後，只覺得全身血脈發熱，心中戰意高漲！他怒吼一聲，雙目變得血紅，一個縱躍跳出了方陣，殺入了四翼藍鷹群中。一時之間，他戰力大增，揮手一劍就刺穿了一隻四翼藍鷹的脖子。
在此時此刻，這個只有二品的丹藥實在是陰險之極。何松柏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卻為時已晚。
狂暴丹霧氣之下，不論四翼藍鷹們陷入哪種狀態，戰鬥力都會劇增，那個衝到陣外的內門弟子轉眼之間已經被四翼藍鷹們撕得粉碎。本來就已處在風雨飄搖之中的方陣現在隨時都可能崩潰。陣中八人除了中央的真傳弟子，已經是人人帶傷，個個一臉綠氣。
何松柏又急又怒，長嘯一聲，再也顧不得罡氣的消耗，長劍上光芒大盛，凝成了白色的火炎！他在空中身形一頓，一聲暴喝，揮出一道月牙形的劍氣，將擋在前面的二隻四翼藍鷹活活斬成幾片，還切掉了另一個比較倒霉傢伙的一隻翅膀！
此劍發過之後，何松柏身上的罡氣光芒暗淡了不少，但四翼藍鷹們懾於他一劍之威，本能地已經有了些畏縮。
突然之間，一個細小的黑影自何松柏視線裡一掠而過，他的心不由得緊了一下。這道小小黑影迅疾靈動，直奔一名真傳弟子飛去。
「小王！快閃開！」何松柏大吼一聲。
那個叫小王的真傳弟子畢竟已經築基，修為自然不低，聞言立刻一躍而起。然而那道黑影在空中靈活地掉頭向上，撲地一聲，刺入他的大腿一寸多深。這道黑影原來是一根短箭。真傳弟子肌肉一用力，短箭就被擠了出來。
何松柏心下一寬，剛在想看來這根短箭的威力不怎麼樣，就看見那個真傳弟子突然全身發硬，重重地從空中摔了下來。落地時，一張臉已經完全變成了紫黑色。
這根小小短箭，竟然是無以倫比的毒！
何松柏怒吼一聲，眼光一掃，發現又有兩隻幽靈般的黑影貼地向他的手下們襲去。他身影閃動，一劍劈落了一支短箭，另一支卻攔阻不及了。他的手下們眼見如此劇毒的追蹤短箭來襲，都是拚命閃躲，不知不覺之間，陣形已經散了。
戰場之中慘叫聲此起彼伏，散開了隊形的內門弟子們再也不是四翼藍鷹的對手。何松柏眼睛血紅一片，瘋狂殺戮著，試圖將自己的手下們聚攏在一起。他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陣低低的頌咒聲。
馭氣訣！
何松柏心中一跳，那小子出現了！他迅速在戰場中穿梭了幾個來回，身後跟著那個綠色光球。他衝到一頭四翼藍鷹面前，突然定住，隨後身影已經出現在四翼藍鷹的後方。
那頭倒霉的四翼藍鷹一聲慘叫，胸口出現了一隻大洞，墜落地面。
何松柏冷笑一聲，回頭一看，頓時呆住了。
沒有了他的救援，這會功夫，所有的內門弟子們都已經成了四翼藍鷹的爪下亡魂。何松柏怒火中燒，但他還沒失去理智，在周圍有一個隱藏的敵人的情況下，獨鬥這三十多頭四翼藍鷹實在是太危險了。他可是天劍峰的大師兄，絕不能為這麼一個小小弟子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何況他此來還有更加重要的任務呢！
這片亙古就已經存在的森林中都是參天古樹，二米徑粗、幾十米高的大樹隨處可見。在這片四翼藍鷹的領地上，古樹周圍的小灌木都已經被清理得一乾二淨。原本在這種森林中，灌木也很難與這些古樹爭奪養分和陽光，所以稀稀拉拉的。
這個環境下戰鬥，何松柏就比較吃虧了。然而他始終想不明白的是，四翼藍鷹見了他如見仇人，為什麼那個小子就可以安然無恙地躲在戰場之外，還可以肆無忌憚的放暗箭？四翼藍鷹們難道都聾了瞎了不成？
何松柏估量了一下形勢，終於決定還是先撤為好。他展開一套綿密的劍技，劍芒繞身飛舞，行動迅如閃電，在兇猛的四翼藍鷹間穿插來去，轉眼之間就脫出了戰場。
他背後一聲輕響，一道燃燒著的氣芒破空襲來。何松柏怒罵一聲，揮劍格落。然而真正的凶險還在後頭。
一個悅耳、低沉的女聲在林間響起，似是在頌咒，又似在祈禱，所用的語言卻是意義難明。何松柏聽了，身形猛然一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道奇異的尖嘯聲在林間響起，何松柏只覺得眼前灰影一閃。他本能地提起全部罡氣，拚死一劍揮出！噹的一聲巨響，一枝骨矛被他格開。骨矛餘勢未止，將旁邊的一棵古樹刺了個冒著黑煙的窟窿！
何松柏持劍凝立，靜候下一波襲擊。如果他剛才沒有聽錯，如果是那個聲音的主人擲出的這根骨矛，那他真正的危機就在面前了。
咻咻咻！三聲尖嘯接連響起。何松柏長劍閃電一揮，斬落一隻骨矛，借這股力道他迅速後退，另兩隻骨矛貼著他的身體飛過。
轟地一聲，一道炙熱的氣芒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飛過，熱浪捲起，他的頭髮焦了一片。何松柏心中有些驚慌，本來只這一個神秘人物他就難以對付，現在戰場上還躲著一個海天！自己罡氣所餘無幾，再耽擱下去，必死無疑。
他當機立斷，掉頭就跑。
咻咻咻！又是三聲歷嘯聲。三根骨矛上下翻飛著追襲何松柏。何松柏勉強躲開兩根，又試圖一劍撥開第三根。就在此時，一股炙熱、腥臭的淡藍色氣流從旁邊襲來，何松柏胸中登時一悶，眼前一花，又覺得劍上一股能量傳來，體內法力一亂，一處血脈破裂，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
何松柏屏住呼吸，調整了一下丹田，手上一用力，長劍脫手飛入樹叢，隨後迅速遠去。
「唉，這都能讓他逃了！」追之不及的海天歎了口氣。他雙手抓住何松柏長劍的劍柄，用力將它從骨龍的身上拔了出來。
小黑剛才被何松柏一劍釘在地上，感覺大沒面子。恰好一隻四翼藍鷹沒頭沒腦地闖了過來，它一腔怨氣立刻有了出處。小黑惡狠狠對沖它一齜牙，眼眶中紅火大盛。那頭四翼藍鷹驚慌失措，兩翅一軟，從空中跌落了下來，癱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小黑得意洋洋。骨龍畢竟是骨龍，龍族在魔獸之中是怎麼樣的地位？那是超然所有魔獸而傲然獨立一類存在，而四翼藍鷹呢？只是三級魔獸，雖然它現在只是一頭骨龍，還是很低級的骨龍，但就算這樣，以龍族血統而論，小黑也要比眼前這頭四翼藍鷹地位高的離譜。
它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任務，於是放過了那頭可憐的四翼藍鷹，一頭扎進叢林中去了。
那頭四翼藍鷹等小黑走後許久，才敢站起來，對海天又露出了凶相。海天淡淡一笑，看來欺善怕惡原來是生物的天性之一啊。
林間一陣微風吹過的聲音，傾城如同凌波仙子踏浪而來，翩然落在地上。
第一次成功召喚出傾城時，海天興奮不已，大敵當前，海天自然想找人幫忙，可是呼喚湘妃沒有回聲，而出現在識海之中的，接著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個完全陌生又異常熟悉的傾城和她的隨從。
傾城不再是那隻小骷髏，現在頭上是一個深黑色的、全覆面式的頭盔，頭盔裝飾著惡魔的雙翼，向兩邊展開。頭盔正面則是一個面具，飾以猙獰的骷髏面孔。她身上披掛著一件半身胸甲，天然的水雲紋路自胸前擴散著。在肘、膝等處有單獨的護甲，而身軀上露在外面的部分，或護以渾然的鱗片，或生成巨大的骨甲。
只有她的一雙手，驚人地白皙柔嫩，纖美絕倫，肌膚質若凝脂，指尖處，是閃著淡淡銀光的長長指甲。海天從未看到過如此纖細完美的一雙手，但他深知這雙手的恐怖。傾城銀色的指尖簡直是無堅不摧，在這恐怖的威力背後則是無比強大的冥力。
也許越是美麗的，就越是恐怖？海天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個奇怪的想法。
但召喚傾城成功，那種歡喜瞬間壓倒了一切。難道自己擁有了如此強大的僕人？
小黑一頭從樹林中鑽了出來，嘴裡叨著傾城的七枝骨矛。它迅速伏在傾城腳邊，討好地搖著尾巴，嘩嘩作響。在小黑看來，強大的主人就是全部的世界。
「還是讓那個何松柏給跑了，唉。好在多少讓他受了點傷，小黑的那團氣流攻擊力還是可以的。」海天直接用意念感覺的方式與傾城溝通。他並不確定傾城能不能說話，雖然她突然擁有了新的身體讓他驚訝無比，但他不想問，也有點不敢問，我不知道這個小骷髏是從何而來，更不明白它怎麼。
他覺得和傾城的關係變得非常奇怪。似乎，原本的召喚變成了求她幫忙。
「那個大弟子力量很強大。如果沒有這些四翼藍鷹，我們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小黑的毒很歷害，他的能量很難恢復。下次再見，他必死無疑。」傾城的回應很簡潔。
海天皺眉思索，道：「可是還有一個凝脈弟子秦懷河呢。眼前這些人不過是他們十分之一的人手罷了。這群四翼藍鷹成年龍只剩下三十多頭了，看來，要收拾這些人，還得尋找新的機會。不要緊，老子有的時間和他們耗！」
「那我回去了。那兩個凝脈，你一個我一個。我要先挑！」傾城扔下這麼一句，拉著小黑回異層格去了。
海天嘿嘿一笑，舔了舔嘴唇。
他仔細地看著何松柏的長劍，凝脈修士的兵器，應該差不到哪裡去吧？海天揮劍斬木，作了個質地粗糙的劍鞘，將這把長劍繫在了腰間，掉頭去戰場大發死人財去了。何松柏帶著打前鋒的都是天劍峰的精英，哪個身上沒個一兩件精良裝備的？
現在他開始明白，雄厚的物質財富有的時間比單純的自身實力要有用一些，如果自己不是運用了幾顆在輪迴之門中得來的丹藥，怎麼可能製成那些毒箭呢？光是憑藉著自己當獵人時的經驗是遠遠不夠的呀。
異界層格。
那漂亮的惡魔和她的忠實的僕人自天而降，落在一處小城裡。
這裡是傾城的領地，雖然經歷了幾次大戰，她們終於得到了周圍幾個鄰居的認可。
城中大路盡頭是一棟三丈多高的石砌洞府。高達一丈的大門洞開著，裡面卻是黑沉沉的。
傾城昂首走進石門，洞府之中立刻變得熱鬧非凡。幾十個幽靈忙碌地飛來飛去，努力地放著淡淡的藍色瑩光，像一盞盞流動的燈籠，照亮了洞府內外。
走過長長的一條甬道，裡面是一個幾十步方圓、足足有兩丈的大廳。廳的盡頭是一個高高的石椅，石椅後面是一口被劈成兩半的屏風。
傾城徑直向石椅走去。
她解下背上負著的七支骨矛，坐上了石椅。旁邊的一個影子武士恭敬地接過這些骨矛，退到椅後的黑影裡。傾城揮了揮手，所有的焰魔退出了大廳。
小黑被允許留了下來，它乖巧地臥在傾城腳下。呆在強大的主人身邊，它本能地感到安全。影子武士和焰魔對它可都頗有敵意啊。可是，自己也算是伴隨著主人白手起家的吧？主人的力量雖然還不夠強大，可是她種種神秘莫測的本領卻是小黑從來沒有見過的。
石椅上傾城又是以手支頜，目光悠遠，不知在想些什麼。小黑準備把握機會好好拍拍主人的馬屁。而這一次，他準備運用些新研究出來的馬屁大*法。
「主人，您現在的身體似乎完全沒有發揮出您應有的實力嘛。嗯，您看，你現在身體的強度其實並不如以前呢。您還是骷髏的時候，線條是多麼的纖巧流暢啊，而且您的骨頭是如此的結實，就是我拼了老命去咬，也絕對不會留下半個牙印的。您看，您選擇的新身體難看不說，上次還被我膽大妄為地給咬下來一塊呢！從戰鬥的角度看，主人，這副身體遠遠發揮不出您無敵的實力啊！」
囉嗦的骨龍還打算喋喋不休，卻被傾城一把拎住頸骨，一把扔到了大廳外面。小黑心裡哀號一聲，暗想：「天啊，我怎麼沒想到，主人既然選擇了，就有她的道理，不過，主人的實力明明被這身體給束縛住了一些嗎？看來我還是不懂主人的真實需求呀？在這個層格，擁有力量就擁有了一切呀？不是麼？」
骨龍帶著重重的疑問，退到了大廳門旁邊的陰影之中。
石椅上的傾城輕歎一聲，揮了揮手，大廳內的幽靈們一隻隻散去了瑩光。
洞府立刻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彷彿永遠沒有盡頭。